构建中国社区照顾养老模式

李艳忠 李 珺

(云南大学滇池学院，云南 昆明 650221)

传统的养老方式已逐渐不能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养老需求，许多学者借鉴其他国家的经验提出了建立依托社区的新型社区照顾养老模式。

1 社区照顾养老模式在我国提出的背景

社区照顾养老模式在我国受到关注，一方面是由于我国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和机构养老模式无法完全应对日益严峻的老龄化形势，另一方面是由于社区照顾养老模式自身所具有的特点与优势比较符合我国的国情。

1.1传统养老模式存在的问题与弊端

1.1.1家庭养老模式存在的问题与弊端 家庭养老模式是我国最传统的养老方式，也是目前我国主要的养老方式，这种养老模式符合我国传承多年的“孝”文化传统，也符合我国老年人的特点与需求。因此，与西方一些发达国家在法律上不要求成年子女对父母的赡养义务不同，我国《宪法》明文规定，成年子女有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在《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中对于我国的老年人权益与养老方式有详细的规定，该法规定我国老年人养老主要依靠家庭，由此可见家庭养老模式在我国所处的地位。然而，随着家庭结构的核心化、小型化、空巢家庭数量增加以及人们生活方式与观念的转变，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日益受到挑战。根据我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显示，大陆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平均每个家庭户的人口为3.10人，比2000年第五次全国人口普查的3.44人减少0.34人。这说明了我国家庭结构与2000年相比进一步核心化、小型化。同时有学者〔1〕指出“由于特殊的独生子女政策，目前中国的空巢家庭比例虽不是特别高，但未来它会是中国老年人居家的主要形式，这一点毫无疑问。其次，空巢家庭本身也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从低龄老人向高龄老人、从夫妻空巢到独居、从身体健康到体弱多病，空巢老人对照顾的需求会越来越多，对照顾的专业化要求也会越来越高。”伴随着家庭结构的核心化、老人家庭的空巢化、老年人口的高龄化以及现代生活方式与观念的转变，传统的家庭养老模式已逐渐不能满足当今社会的养老需求，各种与养老有关的矛盾与问题将日渐突出。

1.1.2机构养老模式存在的问题与弊端 我国将机构养老模式作为家庭养老模式的有益补充，主要针对的是那些因为主客观原因无法在家庭中养老的老年人，或者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而自愿选择来到养老机构的老年人。这种模式一定程度上能够解决家庭养老模式的不足，起到一定的补充作用。我国的机构养老模式还处于发展的阶段，据统计,到2008年底,全国共有各类养老机构近4万个、床位279.4万张，收养老人193.3万人〔2〕。但这与我国庞大的老年人群体数量以及不断增长的养老需求相比还有很大差距，不仅床位数不够，而且服务的软硬件水平都有待提高，这是我国养老机构急需解决的两个问题，也是社区照顾养老模式适合我国国情的一个具体体现。

此外，机构养老模式还存在其他一些很难避免的问题，而这正是社区照顾模式提出的主要背景。早在上个世纪的20年代，欧洲建立的许多大型服务机构就日益暴露出弊端，出现了很多非人性化的后果，比如当时英国的院舍机构普遍缺乏对“个人生活空间”应有的关注，老人脱离家庭，与外界隔绝，而且在院舍中一致性大于个人要求，使老人感受最多的是服从和约束。因此，院舍照顾在这些方面有悖于英国的文化传统，使在那里生活的老人过着一种非正常人的生活〔3〕。

而我国大多数具备一定规模和条件的养老机构，往往具备一个共同的特点，即通过明确的规章制度，强调标准化、统一化的管理。直观来看，这些养老机构环境较为整洁、房间布置较为整齐统一。事实证明这也是吸引广大老年人入住的优势，但对于长期生活于此的老人而言，这样的机构却不能成为老人真正的归属，其中的原因在于统一性、规范性虽然便于机构管理和应对上级主管部门的检查，但在很大程度上却忽视了老人长期养成的日常生活习惯、限制了老人个体的特殊需要，不利于老人自由、快乐的生活。同时，这一问题会衍生出一系列的矛盾和冲突，如工作人员按照标准对老年人的生活起居进行统一管理与老人自身特殊需要之间发生矛盾；工作人员因老人需要的原因而不能完成规范性工作而与领导发生的矛盾；老人因个人需要与机构标准的差异性引发与机构领导及其管理方式之间的矛盾等。而这些矛盾一旦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解决往往会上升为老人与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与机构管理者或者老人与机构管理者之间的冲突，从而使得三者都面临困境，最终不利于养老机构服务的开展与机构养老模式的长远发展。

这些问题是比较普遍的，在养老机构里住养老人的活动自由往往会受到限制，生活会陷入一种“非正常化”，长期住院还会产生依赖性，从而进一步限制人的行动能力，而且有些机构中甚至还存在更严重的非人道行为。此外，机构养老模式还存在资源利用效率较低、福利开支较大等问题，正是这些弊端促使欧美国家在二战后掀起了“反院舍化”运动，社区照顾的概念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提出的。

1.2社区照顾养老模式的特点与优势 社区照顾是一个应用广泛的概念，是指在社区内对那些身体和精神有需要的人，通过正式或非正式的社会服务系统对其给予援助性的服务与支持〔4〕。其中照顾的内容包括行动照顾、物质支持、心理支持和整体关怀等，其照顾对象包括社区内所有身体与精神有需要的人，包括妇女、儿童、老人、精神病患者及身体残障者，本文这里使用的社区照顾概念主要是针对老年人群体来使用的。

从国外的实践情况来看，社区照顾养老模式特别强调动员社区内的各种资源，既包括正规服务系统也包括非正规的支持网络，让那些有需要的人在家里或社区中就能得到所需要的照顾，享受正常人的生活。该模式注重社区责任，强调非正规服务系统的作用，提倡建立和谐的社区氛围，最终使服务对象能够像正常人一样享受自由的社区生活，这是该模式最主要的特点。社区照顾养老模式源于英国，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已日臻完善，在英国针对不同特点的服务对象与服务内容，形成了完善的社区照顾体系，包括以下几类〔5〕：第一类，针对那些有生活自理能力但身边无人照顾的老年人开办社区老年人公寓，通常由一些面积不大但功能齐全的二居室单元组成，里面各项设施方便齐全，每个单元都设有紧急呼救装置，以应对各种疾病突发情况；第二类，对那些生活不能自理、卧病在床并在家接受子女照顾的老人，设置了家庭照顾的方式，主要是通过政府政策鼓励子女在家照顾老人，通过补助使家人有充足的经济实力照顾老年人，而不影响家人的生活水平；第三类，对那些居住在自己家中，尚有部分生活能力又不能完全自理的老年人，采用居家服务或者上门服务的方式，具体项目包括上门做饭或送饭、理发、洗澡、购物、清洁卫生、陪同去医院等，这些服务极大提升了老人的行动能力，使那些行动不便、年老体弱、家中无人照顾的老年人能够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社区环境中和自己的家里，方便和他人沟通。而且从事这一服务的人员范围较广，有专业工作人员也有志愿服务人员，费用中有政府的补贴，比较合理；第四类，针对那些需要短期护理服务的老人设置了暂托处，当子女有事外出或子女长年累月护理老人而身心不堪重负，需要放松休息时，可将老人送到暂托处，由服务人员代为照顾，时间是几小时，也可以是几天，一般时间较长的为2 w，最长不超过1个月。暂托处照顾老人时间较短的不收费，但是超过2 w就需要支付相应的费用；第五类，针对那些生活不能自理、又无人照顾的老年人，英国设置了老人院，英国有许多老年人是单身的或子女不在身边的，当他们尚有自理能力时，可在家或老人公寓接受护理服务，一旦完全丧失自理能力，只能入住老人院，接受集中照顾；第六类，针对所有老人的娱乐和社交需求，英国还在社区设置了老年社区活动中心，针对所有60岁以上的老年人，为居住在本社区的老人提供社交、娱乐场所，而且对那些行走不方便的老人由中心派车接到中心参加相应的活动，晚上中心再派车送回。

可见，完善的社区照顾养老模式能够为老年人在社区和自己的家里提供人性化的服务，具有很多其他养老模式所不具有的优势。它能够整合社区内正规与非正规的服务资源，它可以将传统的养老机构作为正规服务资源纳入进来，也强调动员社区中的非正规服务资源，积极动员社区居民的志愿参与，能极大节约政府的财政开支，充分利用家庭、社区、机构已有的各种物资、设施和人力资源，它既能通过政府的资助扶持体现养老服务的福利性，也能通过收取合理的费用将养老服务的产业化、市场化纳入进来，这一模式具有极强的包容性、适应性与生命力，更重要的是它更加符合人性，符合我们的文化传统，能更好地满足老年人的养老需求，让老年人能够在自己家中或熟悉的社区环境中过独立的和正常的生活，也使他们更容易体会到家庭的温馨。

2 构建我国的社区照顾养老模式

面对日益严峻的老龄化问题，我国也借鉴了英国的社区照顾模式，在2006年2月第二次全国老龄工作会议中提出了要建设居家养老为基础，社区服务为依托，机构养老为补充的有中国特色的养老服务体系，以应对日益严峻的老龄化问题。这一服务体系是符合我国国情的，也为我国大力开展社区照顾养老模式提供了理论与政策依据，发展完善的社区照顾养老模式可以为居家养老提供有力的社区支持，可以使社区服务更加专业化、规范化，可以整合社区内正规与非正规的服务资源，还可以为传统的养老机构提供新的发展机遇。因此，要建设 “居家养老为基础，社区服务为依托，机构养老为补充的中国特色养老服务体系”，大力发展社区照顾养老模式是当务之急，根据我国现阶段的具体情况，充分利用现有养老机构的资源来发展社区照顾养老模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2.1利用现有养老机构资源发展社区照顾养老模式的原因分析 我国社区建设虽然发展较快，但离居民的期望还有很大的差距，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除了极少部分经济发达和理念先进地区的社区外，很难满足发展社区照顾的条件，大多社区里没有相应的设施，也没有能提供专业服务的人，非正规服务网络也没有平台来维系组织，社区里的各种养老服务缺乏长效机制，不能持续，社区里也没有一个专业的机构来运转。社区居委会与村民委员会承担了很多此类工作，但它们作为基层自治组织，却缺乏成为一个服务提供主体的法人资格，严格来说社区居委会与村民委员会也无法提供专业的养老服务，它们本身不具备这些功能与资源。而传统的养老机构一直以来都是在承担着养老服务的重担，虽然它们的服务水平有待提高，但与社区相比它们有不可比拟的优越性，在构建我国社区照顾养老模式的过程中依托传统的养老机构能起到巨大促进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养老机构可以为发展社区照顾提供专业与经验支持，能够提升社区照顾的服务水平。我国传统的养老机构拥有大量养老服务工作经验，有完善的服务体系，还拥有一大批有专业背景与实践经验的工作人员，这是任何其他部门所不具备的。这些经验与知识在社区服务体系构建、工作人员组织与培训、社区服务平台搭建方面能起到重要促进作用，而且还能够提升社区服务的专业水平。

其次，以传统的养老机构为依托，可以更好地整合各类资源，节约建设成本。养老机构拥有大量的服务设施，能够提供很多正规服务内容，而这正是当前社区养老服务所欠缺的，通过构建社区照顾养老模式，将养老机构作为正规照顾服务资源整合进社区服务中来，能够使现有的服务设施与服务内容发挥更大的效用，从而节约投资成本。

最后，以养老机构为依托，能够极大地加快我国养老服务体系的建设步伐。当前我国的养老问题已十分突出，而构建社区照顾养老模式需要一个过程，而项目规划、物资设备准备、工作人员的组织与培训都需要大量时间。如果依托经验丰富的养老机构，就能节省大量筹建时间，而且在建设过程中也能减少许多由于缺乏经验而产生的问题。

2.2以养老机构为依托构建社区照顾养老模式需注意的几个问题

2.2.1应处理好养老服务福利化与养老服务产业化的关系 从养老服务的性质与服务对象的特点来看，养老服务具备一定的社会福利属性，老年人本身就属于社会上的弱势群体，收入总体偏低，很多老人欠缺行动能力，因此在构建社区照顾养老模式时，必须要突出福利性，我国宪法也明文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年老、疾病或者丧失劳动能力的情况下，有从国家和社会获得物质帮助的权利”，因此在构建社区养老服务体系时必须要体现出一定的福利性。另外一方面，从国外的发展经验与我国改革的实践来看，坚持养老服务产业化能够促进养老产业的健康发展，也能充分调动人们投身养老事业的积极性，但完全的“市场化”又会背离养老服务本身所具有的福利性。因此，必须将政府与养老机构在构建社区养老服务体系时的身份界定清楚，使国家的福利性与养老服务的产业化有机地结合起来，既能调动养老服务机构的积极性，又能使每位老年人都能享受到应有的养老服务而又不感到负担过重，政策方面的支持还要在国家和地方财政允许的范围内，这也是一个难题，加上我国地区性差异较大，解决起来就更加困难，因此需要各个地区不断地实践、探索、调整才能逐步形成一个与当地情况相符合的运行机制。

2.2.2应进一步提升工作人员的服务质量与专业水平 无论采用何种养老模式，最终都是要落实到人对人的服务上，因此工作人员的服务质量与专业水平至关重要，而当前养老机构的工作人员虽然相对于其他部门更加专业，更有经验，但离广大群众的要求还有很大的距离，因此要想以养老机构为依托来构建社区照顾养老模式，提升养老机构工作人员的服务质量与专业水平是必需的，他们将负责组织培训相当一部分在社区服务的工作人员，他们的服务质量与专业水平将直接影响那些在社区工作的人，因此必须将养老服务所需要的各类专业人员进行系统培训，部分专业性较强的工作领域，要求必须要有相关的教育背景或职业资格，比如社会工作、心理咨询、临床护理、康复矫正、营养搭配等，这是保证社区照顾服务质量的前提条件。

2.2.3应处理好社区照顾机构与依托的养老机构的关系 以养老机构为依托构建社区养老服务体系，就必须处理好二者的关系，否则就会造成职责不清、管理混乱、各地模式不统一，这会给管理带来很多问题，也不利于在社区照顾中体现国家的福利政策，因此必须明确二者的关系，无论是公办民助，还是民办公助，都必须明确划分清二者的责、权、利。

2.2.4应保障工作人员的福利待遇 目前，在一些养老机构中普遍存在工作人员的福利待遇较低的情况，特别是在第一线直接为老人提供服务的那些工作人员，这一方面是由于其自身的服务与专业水平较低造成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我国一些特殊的人员编制体制造成的。较低的福利待遇很难使这些工作人员对所从事的工作产生认同感，市场经济的法则与社会的不良风气也让很多年轻人放弃选择这个行业。因此，在构建新的社区照顾服务体系时，应充分考虑这个问题，使从业人员的工资水平和所在地其他行业从业人员的平均水平大体相当，并由用人单位和个人共同缴费参加社会保险〔6〕,其工资水平也能随着物价水平、工龄、技能、职称水平的提升而有所调整，从而提升从业人员的职业地位与职业认同感。

2.2.5应做好非正规服务体系的组织、管理与维系 这是社区照顾养老模式的特点之一，也是当前内地很多养老机构所欠缺的部分，我国内地的养老机构中非正规的服务内容很少，几乎没有自己的志愿者管理平台，而社区照顾养老模式中最主要的优势之一就是能够将非正规的照顾资源整合进来。

3 结 语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从生命意义上说，每个人都有苍老之时，每个人都不能没有光明的希翼，老人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群体，他们是生命链条上不可忽略的一环”〔7〕。我国的社区养老服务体系建设还处于一个起步的阶段，以养老机构为依托构建社区照顾养老模式就是借鉴西方社区养老服务的经验，结合中国的国情所进行的一种理论探索，这种理论探索在有些城市和地区正在变成实践。

4 参考文献

1赵 芳,许 芸.城市空巢老人生活状况和社会支持体系分析〔J〕.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5(3)：61-7.

2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中国民政统计年鉴2009〔Z〕.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09；9：123-41.

3赵小妹.应在何处养老——《社区照顾的理论、政策与实践》评介〔J〕.江西社会科学，2001；9：221.

4徐永祥.社区工作〔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139.

5祁 峰.英国的社区照顾及启示〔J〕.西北人口,2010； 6(31)：21-2.

6陈 颐.关于养老服务产业化的几个问题〔J〕.现代经济探讨,2010；11：23.

7王兆胜.孝的现代困境〔J〕.中国社会导刊，200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