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模增长是首要经营目标吗？——基于中邮人寿保费规模高速扩张的案例分析<br/>

规模增长是首要经营目标吗？——基于中邮人寿保费规模高速扩张的案例分析

2014-01-26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北京金融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陈广垒

财政监督 2014年17期

关键词：两全中邮银保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北京金融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陈广垒

规模增长是首要经营目标吗？
——基于中邮人寿保费规模高速扩张的案例分析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北京金融街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陈广垒

本文通过对中邮人寿业务的不对称发展或者粗放经营的分析，讨论了中小寿险公司如何在实现保费规模扩张的同时，强化偿付能力约束和提高经济效益。

规模增长经营目标寿险企业

一、问题提出

中邮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邮人寿”）是由中国邮政集团公司与各省（区、市）邮政公司于2009年9月共同出资设立的国有全国性寿险公司，目前注册资本金40亿元人民币。中邮人寿充分依托中国邮政集团公司和中国邮储银行的股东优势，借力邮政网络和资源，在12省（区、市）展业，仅三年就实现保费规模跻身寿险业前十名。但是，伴随保费收入高速增长，中邮人寿却又面临着亏损不断加大和偿付能力持续下降等粗放经营所带来的诸多问题。本文旨在通过对中邮人寿业务的不对称发展或者粗放经营的分析，讨论中小寿险公司如何在实现保费规模扩张的同时，强化偿付能力约束和提高经济效益。

二、经营情况分析

（一）保费收入高速增长。自2009年9月成立伊始，中邮人寿保费收入高速增长，2010、2011和2012年，保费收入增长率分别为395.8倍、295.3%和81.3%。其中，2009年成立当年仅用4个月就实现保费收入511万元；2010、2011和2012年，保费收入市场份额从0.2%大幅增至1.46%，其中2012年市场排名升至第10位，成功晋级全国前十大寿险公司。在保费高速增长同时，资产总额由2009年的5.08亿元跳跃至2012年的270.08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276.02%（见表1）。

表1 中邮人寿2009-2012年主要财务数据

值得注意的是，与保费高速增长形影相伴的是退保率的高速增长，这也体现出中邮人寿一味实现保费规模扩张所带来的副作用（见表2）。这种退保增长率高于保费增长率的后果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为保证流动性而被动甚至不惜代价地增加保费，这可能体现为手续费及佣金支出增长率的过快上升及其所反映的以费用换取保费的不良现象（见表3），也会导致监管处罚可能相应地增加；

二是可投资保险资金的减少又进一步影响到投资收益进而影响净利润，以及偿付能力充足率。

表2 中邮人寿2010-2012年增长率数据

表3 中邮人寿2010-2012年保费增长率与退保率比较

（二）保险产品过于单一。虽然从2011年开始，中邮人寿开始不断调整产品结构，并重点补充长期和保障性产品，但从产品构成看，主打产品以分红型为主，其历年的五大产品中分红型保险均占据多数。其中，2011年和2012年五大产品中均有四只产品为分红型产品；2010年也有三只产品为分红型。

2010-2012年，中邮富富余系列两全保险（分红型）产品占保费收入的比例接近100%（见表4）。其中，中邮“富富余1号两全保险”产品（分红型）则蝉联销售冠军，2010-2012年其保费收入在全部保费中所占的比例分别为99.2%、97.8%、84.1%。

表4 中邮富富余系列两全保险（分红型）产品

比较前十大寿险公司2013年主推的分红险产品，中邮人寿的“富富余1号两全保险（分红型）”除了单品保费规模较大外，并无明显特点（见表5），仅仅依托股东天然的网点优势，公司靠此单品销售迅速挤入全国保费前十，且这些优势又变相成为股东的收入和利润来源。例如，自2009年成立以来，中邮人寿分别亏损216万元、3965万元、4742万元、1.87亿元，累计亏损2.76亿元，与其2011年支付给邮储银行的年度手续费2.79亿元基本持平。

1公司名称平安人寿产品名称护身福健康保障计划（组合险）2合众人寿优年养老定投两全保险（分红型）3新华人寿祥和万家（组合险）4太平洋人寿鸿发年年全能定投理财计划（组合险）5太平人寿盛世尊享全能保险计划（组合险）6阳光人寿富贵年年保险计划（组合险）7中国人寿福禄双喜至尊版组合计划（组合险）8泰康人寿财富通宝保险计划（组合险）9人保寿险1 0中邮人寿福满人间两全保险（分红型）富富余1号两全保险（分红型）产品特点保障全面：3 0种重疾（男性2 8种）+ 8种轻型最高1 2 0 %保额，保至终身；公交意外及自驾车驾乘意外给付2倍保额、保至7 0岁；主险红利领取方式可选择交清增额对接养老社区创新型年金：整体固定领取额度及保障额度较高、高龄养老津贴可翻倍领取；生存金累计生息年利率不低于同期央行一年定期存款定期利率家1 %；提供养老社区入驻的双向选择权，即符合条件可申请入驻，成功入住后享受保单累计总利益5 -1 5 %的增值优惠保障较全：身故或全残给付2 . 5倍保额、满期生存金给付1 . 5倍保额，附加3 2种重疾保障及瘟症额外保障；主险选择6 0随满期可选择转换养老金，投保人意外身故或全残豁免保费；保险期间可选、最长至7 0周岁分红型终身年金全附加万能险：主险为终身年金、其生存金和红利均可免初始费用主动进入附加万能账户、最低保障利率2 . 5 %；除年领取生存金外，可选择在年满6 0、6 5、7 0、7 5或8 0周岁的某一年龄领取已交保费总额，同时提供年金转换功能分红型终身年金附加南水一号两全保险（万能险）：主险3年交或8年交、保障期限终身；附加万能险为趸交保障期限8年、最低保障利率2 . 5 %；8年期满时可选择将附加万能险账户价值转换为主险养老年金分红型定期年金附加万能险：主险保至8 0周岁、除年领取生存金外、8 0岁返还累计保费；主险生存金和红利均可自动进入附加账户，最低保证利率2 . 5 %；附加万能险账户价值可全部或部分申请年金转换分红型两全捆绑万能险：一次性交付万能险保费5 0元后，两全险生存金可免收初始费用自动转入万能账户、最低保证利率2 . 5 %；7岁满期领取=累计已交保费与累积红利+万能险满期个人账户价值分红型终身年金附加万能险：主险为终身年金，除年领取生存金外、8 8随返还累计保费；主险生存金和红利可免初始费用自动进入附加万能账户，前5年最低保证利率2 . 5 %，第6年起可调整最低保证利率但不低于1 . 7 5 %；投保人意外身故、高残可豁免保险费；附加万能险第1 1年起可选择年金转换简单灵活、6 5岁可投保：0 -6 5皆可投保，保障期限最长2 0年，一般意外及全残3倍赔付、公交意外及全残5倍赔付单品保费规模较大：保险期间5年、趸交产品、意外身故全残给付2倍保额，0 -6 5岁可投保；依托网点优势，公司靠此单品销售迅速挤入全国保费前十；但产品本身无优势产品特点保障全面：3 0种重疾（男性2 8种）+ 8种轻型最高1 2 0 %保额，保至终身；公交意外及自驾车驾乘意外给付2倍保额、保至7 0岁；主险红利领取方式可选择交清增额对接养老社区创新型年金：整体固定领取额度及保障额度较高、高龄养老津贴可翻倍领取；生存金累计生息年利率不低于同期央行一年定期存款定期利率家1 %；提供养老社区入驻的双向选择权，即符合条件可申请入驻，成功入住后享受保单累计总利益5 -1 5 %的增值优惠保障较全：身故或全残给付2 . 5倍保额、满期生存金给付1 . 5倍保额，附加3 2种重疾保障及瘟症额外保障；主险选择6 0随满期可选择转换养老金，投保人意外身故或全残豁免保费；保险期间可选、最长至7 0周岁分红型终身年金全附加万能险：主险为终身年金、其生存金和红利均可免初始费用主动进入附加万能账户、最低保障利率2 . 5 %；除年领取生存金外，可选择在年满6 0、6 5、7 0、7 5或8 0周岁的某一年龄领取已交保费总额，同时提供年金转换功能分红型终身年金附加南水一号两全保险（万能险）：主险3年交或8年交、保障期限终身；附加万能险为趸交保障期限8年、最低保障利率2 . 5 %；8年期满时可选择将附加万能险账户价值转换为主险养老年金分红型定期年金附加万能险：主险保至8 0周岁、除年领取生存金外、8 0岁返还累计保费；主险生存金和红利均可自动进入附加账户，最低保证利率2 . 5 %；附加万能险账户价值可全部或部分申请年金转换分红型两全捆绑万能险：一次性交付万能险保费5 0元后，两全险生存金可免收初始费用自动转入万能账户、最低保证利率2 . 5 %；7岁满期领取=累计已交保费与累积红利+万能险满期个人账户价值分红型终身年金附加万能险：主险为终身年金，除年领取生存金外、8 8随返还累计保费；主险生存金和红利可免初始费用自动进入附加万能账户，前5年最低保证利率2 . 5 %，第6年起可调整最低保证利率但不低于1 . 7 5 %；投保人意外身故、高残可豁免保险费；附加万能险第1 1年起可选择年金转换简单灵活、6 5岁可投保：0 -6 5皆可投保，保障期限最长2 0年，一般意外及全残3倍赔付、公交意外及全残5倍赔付单品保费规模较大：保险期间5年、趸交产品、意外身故全残给付2倍保额，0 -6 5岁可投保；依托网点优势，公司靠此单品销售迅速挤入全国保费前十；但产品本身无优势

（三）保险产品价值较低。相对于个险和银保渠道的期缴产品，银保趸交产品价值相对较低。银保趸交产品是寿险公司冲规模的最主要手法。一般情况下，缴费期越长、保险期间越长，内含价值越高。与保障类保险产品相比，无论是银保趸交的分红险还是万能险，这种资金类理财产品的内含价值较低，且资本金消耗大。例如，中邮人寿2013年3月份推出的“年年好”5年期趸交产品具有高保底收益（根据客户年龄不同，保底收益从每千元收益1123至1128元不等）、初期高现金价值（持有保单满一年现金价值高于所缴保费）等特征。截至当年5月31日，这款产品的保费规模已达80亿元，占中邮人寿前5个月保费规模的近一半。

（四）资产端配置不合理导致亏损不断增加。无论是银行业还是保险业，资产负债管理是管理流动性风险和市场风险（利率和汇率风险）的重要手段。相对于上市保险公司，与其负债端的保费高速增长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中邮人寿资产端配置的不合理，并集中体现在下列几个方面：一是以获取固定收益为目标的存款类和债券类产品比例过高，投资风格极为保守（见表6）。从投资资产配置来看，中邮人寿2012年底前3大类投资资产分别为定期存款（66%）、持有至到期投资（21%）、可供出售金融资产（9%）；二是缺乏获取波动性收益的交易性金融资产；三是可供出售金融产品比例过低，难以有效平滑年度间利润波动性。中邮人寿从2011年开始才配置可供出售金融资产，且比例过低（年报中未披露金融产品构成，难以判断产品性质）；四是缺乏创新产品配置，如债权计划等。

表6 中邮人寿2009-2012年期末投资资产配置

资产端配置的不合理集中体现为投资收益率偏低。虽然投资收益率逐年提高，但中邮人寿作为中小型保险公司，其2011年、2012年的投资收益率是相对较低的。

表7 中邮人寿2009-2012年投资收益率

（五）资产端的存款配置与股权结构相关。作为中国邮政集团公司的成员企业，中邮人寿与股东利益是高度一致的，这也体现在其定期存款基本上都存在同一控制人下的中国邮储银行，这不但有利于满足贷存比考核或流动性等风险管理要求，也有利于实现某种程度上的利益输送。

虽然近7成投资资产配置于定期存款，但中邮人寿依然能在2012年实现5.02%的投资收益率，这与其股东及关联方邮储银行有较大关系。中邮人寿在开展业务的省（区、市）邮政公司的地市、县邮政局设立“中邮保险局”，与中国邮政代理业务部或市场经营部合署办公，实行“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见图1），在地市局中邮保险局设置保险业务岗、契约岗、保全岗、理赔岗，而最为中国邮政集团公司全资子公司的中国邮储银行也是从与邮政储汇局“一套人马、两块牌子”过度而来，这也能够减少中邮人寿的渠道费用。

图1 中邮人寿运营管理组织体系

（六）偿付能力充足率不断下降。尽管实现保费高速增长，但产品结构以及资产端配置的严重不合理导致中邮人寿偿付能力充足率去不断下降，迫使股东一再注资以满足监管要求。

从产品结构看，大力发展趸交和短期保险产品迅速吞噬了中邮人寿的偿付能力。2010年至今，中邮人寿的保费高速增长与偿付能力的快速下降是高度负相关的（见表8）。2010年，在保费增长39587.09%同时，偿付能力充足率从2009年底的246329.28%迅速降至2011年底的540.96%，降幅约456倍；在2012年8月注册资本增加15亿元的情况下年底偿付能力充足率升为169.19%，勉强超过偿付能力充足II类150%的红线；2013年6月底，保监会批准了中邮人寿注册资本变更为40亿元。

表8 中邮人寿2009-2012年偿付能力充足率变动情况

与此同时，负债和资产端配置的不合理也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亏损幅度不断加大。其中，2012年亏损幅度同比增加294.5%，居全部寿险公司首位。

三、主要结论及建议

（一）主要结论。从股东结构看，“银邮系”寿险公司的最大优势在于能够借助股东雄厚的资本实力和遍布全国的营业网点实现保费规模的迅速扩张。例如，中国建设银行为旗下建信人寿开放2000个营业网点。但是，这种负债端保费总额的高速扩张应当伴随着负债结构的调整和资产端配置的合理优化。

基于大数法则前提下，中邮人寿在发展为追求高增长而初期铺大摊子摊薄风险的经营思路无可厚非，但这种粗放式的发展最终可能陷入“保费增长→盈利下降→偿付能力充足率枯竭→注资→保费增长→”的增长性悖论。在“银邮系”股东注资可能勉为其难的情况下，非“银邮系”寿险公司的畸形成长更是使得控股股东陷入不断注资的怪圈。

需要注意的是，即使同为“银邮系”寿险公司，建信人寿、工银安盛和交银康联等也正在积极寻求产品转型，这在全行业银保收入下滑的趋势下显得尤为必要。例如，2013年1-6月份，工银安盛实现原保费收入64.9亿元，同比增长923.4%，但反映万能险规模的“保户投资款新增交费”为零。

因此，不改变负债端产品结构、不完善资产端产品配置、一味追求保费高增长和市场份额的发展路径是不可取的，也是不可持续的。

（二）主要建议。相对于“银邮系”寿险公司，中邮人寿的成长案例对中小寿险公司战略转型具有下列启示：

第一，完善资产负债管理。特别是针对资金类保险产品（如“金街一号”），要高度重视实现资产负债管理，切忌一味地追求保费高增长。例如，2013年1-6月份，生命人寿将通过销售银保渠道激进型万能险“理财1号”获取的314亿元保费通过信托方式进入若干有政府背景的房地产项目。

第二，要不断完善负债端保险产品设计，并结合费率市场化改革，开发高价值的保障性保险产品；

第三，要探索银保产品发展新渠道。尽管银保仍然在短期内是最重要的分销渠道，但银保渠道保费低迷增长已然是大趋势。受制于保险代理人增员困难，在当前情况下，可以参照其他寿险公司先进实践，探索银保产品增长新渠道。例如，2013年1-6月份，太平人寿开个险队伍销售银保产品（“太平稳赢一号两全保险（分红）产品”）的先河，促成银保新单保费21.14亿元，同比增长86%，且件均保费1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