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由”内涵及在现代中医心理治疗中的意义

王建琴,霍有萍,杜 渐

(1.河北张家口蔚县卫生学校，河北 张家口 075700；2.河北以岭医院，石家庄 050035； 3.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临床基础医学研究所,北京 100700)

随着现代社会节奏加快，生活压力增大，人们对健康的认识水平与要求不断提升，而心理问题及其干预方法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目前国内心理咨询的理论与方法中西方“舶来品”占据主导地位。近年来，心理学本土化悄然兴起，中医典籍中的心理治疗理念逐渐被重视。而“祝由”作为中医学心理治疗思想的先导，继承发扬其精华，对于完善中医心理学的理论体系、指导本土化心理治疗方法均有积极的意义。

1 “祝由”的理论渊源

“祝由”一词，最早见于《素问·移精变气论》“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对于此处“祝由”二字涵义，后世医家多有注解。

1.1 解释病因

唐·王冰解为“祝说病由”(《素问注》)，明·张介宾释为“祝, 呪同，由，病所以生也”、“言求其致病之由”(《类经》)，明·马莳注为“祝其病所来，以告于神也”(《素问注释汇粹》)，明·张志聪注为“对神之辞曰祝；由，从也”(《素问集注》)，清·吴鞠通曰“祝，告也。由，病之所以出也”(《医医病书》)，清·高士宗认为“祝由者，祝其病所由来，以告于神也”(《黄帝素问直解》)。以上各说，基本与王冰注解近似，认为“祝由”即为解释、阐明生病的原因，以此达到治疗目的。

1.2 断绝病因

因“祝”亦有“断绝”之意，如《广雅·释诂》：“祝，断也”，《正字通·示部》：“祝，断绝也”。对“祝由”的涵义，也有医家持不同见解。元·陈栎解祝由为“祝断其由，如所谓拔其本，塞其源”，并认为“祈祷祝诅……岂医家事耶”？这种解释认为，祝由即断绝致病的原因，与《素问·移精变气论》中“移精变气”对应。

1.3 诅咒之术

虽然“祝由”一词最早见于《素问·移精变气论》，但在长沙马王堆出土的《五十二病方》中亦有“祝尤”一词，并有大量的巫祝术治病的记载[1]。当代学者张丽君[1]、许振国[2]、丁媛[3]、贾延利[4]等考证认为，祝由本意即诅咒、巫祝之术。张丽君认为“祝由”源于“祝尤”，许振国认为祝由与古代南方火神祝融崇拜关系密切，丁媛认为在甲骨文中即有以祷告为主的祝由疗法的最早记录。

2 后世“祝由”的发展

我国传统医学经历从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的漫长发展，逐渐形成了完整的体系，祝由也在《五十二病方》、《黄帝内经》基础之上有了长足进步。东汉有了以“镇墓文”为表现形式的“解除”之法；魏晋时期，随着道教的成熟，原始的祝由方法有了系统的宗教背景[5]；隋朝时祝由已经成为国家太医署的治疗方法；《隋书·百官志》中记载:太医署设“祝禁博士二人”；唐代太医署设置咒禁博士1名，咒禁生10名，祝由也被正式列为国家官方医学校的专业科目之一，名为“禁咒科”；宋代官方医药巨著《圣济总录》中也包含三卷“符禁门”内容；元代太医署设置祝由书禁科，明代也设置祝由科；清代虽然在太医院中废止祝由科，但在民间医术中有颇多相关记载；直至民国年间，仍有上海锦章书局出版的《黄帝医学祝由十三科》一书记载符咒疗法[6]。

历代医家也根据自身经验发展出各具特色的祝由治疗方法。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即有应用祝由以养生的记载；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有《禁经》，包括“禁疟病”、“禁疮肿”等内容；张子和的《儒门事亲》记载了祝由治疗疮肿丹毒、金疮等病证的方法；朱丹溪在《格致余论》阐述了祝由法的具体应用情况，并分析了何时助于治疗、何时无益疗效；张景岳在《类经》中认为，祝由包括“情志相胜”疗法，“并不可包治万病，必有轻浅小疾，乃可用之”，并有生动详细的案例记载；吴鞠通在《医医病书》中探讨了祝由起效的原因：“凡治内伤者，必先祝由。”赵学敏在《本草纲目拾遗》中有作《祝由验录》，以备“不能备药石”时使用的记载。

3 “祝由”对现代中医心理治疗的积极意义

不论“祝由”本意为“祝说病由”抑或“断绝病由”，不论其起源于先民祈祷诅咒还是火神崇拜，其在后世发展应用中都逐渐归为两大类，一为“禁咒”、“符咒”这样的带有神秘主义宗教形质的治疗仪式，一为以情志调节、病因疏导为特色的心理疗法。提炼这些治疗手段中蕴藏的精华，对中医心理治疗有相当的借鉴意义。

祝由主要的治疗手段为言语与行为，患者将其信念作为重要中介，会对治疗起到重要影响。在这个层面上，祝由与很多现代心理治疗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7]。①祝说病由： 精神分析学派强调潜意识中的冲突是心理障碍的根源，认知心理学派认为对负性事件的重新认知、理性认识负性事件的原因能够改善不良认知偏向，而“祝说病由”恰恰是从引发疾病的冲突事件入手，由医者引导患者分析其原因，这与前两者的核心思想一致；②心理暗示：催眠作为现代心理治疗的一种方法，在某些神经症、癔症的治疗中有确切疗效，多数学者认为暗示在其中起着关键作用。祝由疗法中应用咒语这一语言符号，配合某些象征性祛除疾病的宗教仪式，给予患者恢复健康的信心，也充分应用了暗示的积极作用；③文化认同：现代心理治疗强调治疗者与被治疗者文化背景的一致性，认为这样会提高疗效。祝由的操作方法带有浓厚的文化色彩，尤其在患者带有相应宗教背景时，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祝由疗法是我国古代重要的心身治疗方法，与现代心理疗法多有不谋而合之处，同时又有其自身特色[8]。随着心理学本土化、跨文化心理学研究的兴起，充分挖掘中国传统医学中心理学思想，从中医学、心理学等多学科的角度提炼其中精髓，服务临床应用，对于拓宽中医学的研究领域、丰富中医心理学科的内涵、促进本土心理学发展都大有裨益。

[1] 张丽君.《五十二病方》祝由之研究[J]．中华医史杂志，1997，27(3)：144-147.

[2] 许振国.《黄帝内经》祝由考[J]．河南中医学院学报，2005，20(2)：72-84.

[3] 丁媛，张如青.从出土文献看中国早期的祝由疗法[J]．中医药文化，2011，3：30-33.

[4] 贾延利.“祝由”与“祝由科”名义考[N]．中国中医药报，2011-5-5(4)

[5] 苏姗，李兆健.简述祝由术的历史沿革[J]．中医药文化，2008，4：55-56.

[6] 赵金龙，康铁君.中医祝由的发展与现实意义[J]．天津中医药大学学报，2009，28(1)：6-8.

[7] 宋婧杰，张伯华，李颖. 祝由术中西方心理学思想辨析[J]．河北中医，2010，32(11)：1718-1719.

[8] 徐芳，张杰，杜渐，等.祝由疗法与森田疗法的对比研究[J]．中医学报，2012，27(1)：47-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