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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800年我们只有一条白象街

2014-01-26陈石罗大万晶晶石头胡成

城市地理 2014年8期
关键词:水口半城白象

文+陈石 图+罗大万 晶晶 石头 胡成

风云800年我们只有一条白象街

800 YEARS' HISTORY BAIXIANG STREET IS THE ONLY ONE

文+陈石 图+罗大万 晶晶 石头 胡成

从宋及元再到明清民国,八百年时光悠悠而过:余玠帅府成了重庆衙署,重庆衙署又成了巴县衙门;升堂断案的老爷从汉人变成蒙古人,又从蒙古人变成满人;其间打了好几场恶仗,修了好多道城门,闯进无数洋人,整个城市已经天翻地覆,重庆的行政中心却始终钉死在白象街,寸步不离。白象街也始终醉在自己繁华似锦的小日子里……

英文导读: 800 years has passed. Baixiang Street was a administrative centre. However everything changed, it may keep its style.

谈笑皆紫绶 往来无布衣

这是南宋淳佑年间的一天,川东罕见的大雪给古老的重庆府添上了银装,曾经人来人往的官道上,马车也不可通行了,过往行人无一例外地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在晦暗的天色中艰难跋涉。因着这破败的天气,加上蒙古人逼近的消息一天天传来,号称“川东第一镇台的”的重庆府,也愈发像座死城,所有勾栏瓦子里的说书、杂剧、木偶戏、猴戏、角抵全都撤了班,消了迹,便是那历来熙攘的朝天门码头,虽然货殖船队依旧川流不息,但也缺少了以往的喧嚣与人气。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在今重庆下半城的白象街口,已成为南宋西南总指挥所的余阶帅府内,往来公干的文武比平日多了数倍,不时还有来自京城,腰悬银鱼袋子或者金鱼袋子的官人们进进出出,日日商谈方略。由于附近的整片街坊全被禁行皂牌隔成了禁区,布衣百姓根本无从得进。这片被隔绝开来的重庆心脏之地,便在遍地萧寂中显出了不合常理的热闹来。

白象街上布满了供官人们放松的酒楼,它们循着京城的风尚,大多冠以“园子”之名以示风雅,包括太平园子正店、彭宅园子正店、悦己园子正店、凌波园子正店等等。这些酒楼并非寻常酒肆,大多自带厅院,内里廊庑掩映、帘幕低垂。因为在官人们看来,“花竹”超过菜品,是酒家最重要的物件,而“修竹夹牖,芳林匝阶”之处就是他们最钟爱的去处。

因此,酒楼的老板们变着花样地折腾庭院。比如悦己园子,在白象街的方寸之地竟然设有竹林、钓鱼池,竹林中有两处还结竹杪为庐、为廊,可作钓鱼休憩之用;彭宅园子则在竹林深处设置一组命名为“丛玉”、“夹竹”、“报风”的小亭,竹林宛延伸长,亭子错列有致,吸引了不少人捧场。

当然,名头最大的还是位于白象街口,重庆衙署旁的熙楼,这是重庆城里最著名的豪华酒楼,“三层相高,五楼相向”,中间有桥廊衔接、明暗相通,最盛时可同时接待顾客千余人。备有多达五百种的美食和免费的羹汤,席间,音乐伴奏、笙歌艳舞,银质的酒杯器具闪发着亮光;还有无数的美酒——仙醪、琼浆、玉液、碧光、琼波、千日春、瑶光、美禄等等,直叫“公孙下马闻香醉,一饮不惜费万钱”。酒到酣处,琴瑟奏响,一口软曲恰如夏日清风般幽幽飘来:“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让人不饮也醉了。

四代重庆府 铁打白象街

可惜,宋人在这一枕小窗浓睡后便再也没有醒来,1275年,几经易手后,重庆终究城破,次年,陆秀夫负帝蹈海,南宋灭亡。

此后,从宋及元再到明清,几百年时光悠悠而过:余玠帅府成了重庆衙署,重庆衙署又成了巴县衙门;升堂断案的老爷从汉人变成蒙古人,又从蒙古人变成满人;其间打了好几场恶仗,修了好多道城门,整个城市已经天翻地覆,但重庆的行政中心却始终钉死在白象街,寸步不离。白象街也仍旧能醉在自己繁华似锦的小日子里不必醒来。

1891年,英国人立德乐以一艘小火轮熏开了重庆昏睡的双眼,中国内陆门户渐次洞开,开埠之风沿着长江一路刮过,卷来了西货与西技,也捎来了雄心勃勃的洋人。起初,重庆地方政府仅仅划出荒芜的南岸供他们居住,洋人被限制在南岸租界区内,未经允许不得过江。

很快,紧贴政府中心的白象街上便诞生了替外国人代理办事的买办。西洋人通过这些买办之手与官员们暗地勾兑。随着红毛与顶戴们的碗盏交错,或明或暗地,限制洋人的政策逐渐放宽,慢慢就有洋人在白象街搭起房子,开起洋行。洋货新鲜,卖相勾人,一时白象街人头攒动,不同口音在此交汇。码头边,货船鸣响汽笛。街道旁,各式百货、银楼、当铺、钱庄鳞次栉比,商贾、船家、挑夫忙碌穿梭……

到了民国时期,即使是在最艰难困苦的抗战岁月里,白象街繁华依旧。以至于在当时文人眼中,重庆是中国城市的怪胎:虽然大部分地方是“竹墙木屋,平民鸡栖鸽聚于其间”的贫民窟。但白象街至督邮街一线却又“建筑之精,设备之周,即上海寓公之家,或未及是。”

每当日落西山,斜阳一抹,这里的灯火尤如繁星闪烁,霓虹灯放射着刺目的光芒,汽车、黄包车、行人拥挤,会人、访友、赴宴、迎宾,如海滩的晚潮,整个城市似乎都沉醉在“人约黄昏后”的氛围中。

左页图:从元至清,白象街繁华依旧。右上页图:从这张拍摄于1935年渝中半岛全图中,可以管窥当时下半城的繁华。

而白象街至督邮街一线的黄金地带也在此时被冠以了诸多名号,它被戏称为“陪都的吸烟室、东亚灯塔中的俱乐部、皮鞋的运动场、时装的展览会、香水的流域、唇膏的吐纳地、领带的防线、衬衫的据点、绸缎呢绒之首府、参葺燕桂的不冻港、珠宝首饰的走廊地带地、点心的大本营,黄金的‘十字街头’……”

可以想见,在这样的一条“金街”里,一切都高尚化了。发源于江北的“咕咚羹”,本是力夫走卒的爱物:贩子将水牛内脏买得,洗净煮一煮,而后将肝子、肚子等切成小块,于担头置泥炉一具,炉上置分格的大洋铁盆一只,盆内翻倒滚着一种又辣又麻又咸的卤汁。于是河边、桥头的一般劳力朋友,便围着担子受用起来。各人认定一格,且烫且吃,吃若干块,算若干钱,既经济,又能增加热量……到民国二十三年“金街”内一家食店把它高尚化了,从担头移至桌上,泥炉换成煤炉,分格铁盆换成了西洋黄铜小锅,卤汁、蘸汁则用青花小碗装好,由食客自行配合,以求干净而适合各人的口味,其鲜麻畅爽,让不少社会名流趋之若鹜。

你猜得没错,“咕咚羹”就是原始版的火锅,若不是靠着进驻白象街造出声势来,这种道旁野食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登堂入室,更别提赢得如今这般城市名片级别的巨大声望了。

为什么是白象街?

白象街这般数百年一贯的繁荣并非偶然。

人是受自然条件限制的,特别是远古时代,江边地势开阔,运输和取水都很方便,人们便择水而居。重庆城也是这般遇水而兴,最早的重庆城非常小,中心局限在朝天门、望龙门、千厮门到小什字之间。白象街靠着临水的地理位置,算占了点先发优势。

重庆码头颇多,码头外的行街也不下十数条,临水这一点自然并不能完全解释白象街的繁华。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它在历朝历代,总能与政府毗邻。而古时政府之所以向白象街这一带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风水绝佳——毕竟,古时就连百姓盖房也得讲个风水,更别提官老爷们了。

重庆一直有“青狮白象锁大江”之说,讲的是旧时重庆长江两岸分别雕有白象、青狮一座相对。白象在长江左岸,青狮在长江右岸,今天长江两岸分别有白象街和狮子山的地名,两者其实并不正对,缘何得以锁大江?这得从古时修宅建城的风水学说起。古时筑城建房看风水的目的是要找到“穴”,“穴”是建基的最佳之处,由一套复杂的勘察理论和步骤决定,要看山脉、看水流、看地势等等。勘察到了“穴”,还要尽可能对“穴”周边的一些环境因素进行优化,以便更好地巩固“穴”的真气。

古代官府建城,勘察到的“穴”,必定是作为官衙之地。从巴县衙门一带的地形条件分析,非常符合堪舆学中“穴”的标准,后有大梁子一线为靠山,前有大江流过,远处有涂山相对作为朝山天然朝拱。从这两方面分析,巴县衙门一带作为古时重庆城的“穴”,是非常靠谱的。

有“穴”还不算最好,堪舆学中有“水口”之说,“水口”是“穴”之水去之处。按传统风水里的说法,水口处一定要有“水口砂”予以镇锁才算绝妙,这个“水口砂”或是两岸之山,或是峭立之石,总之只要能确保“穴”所在之处不直接看到水往远处流去的方向就行了,这样才能保一方旺气不泄。

重庆城的“水口”,就是在巴县衙门视线所能看到的大江流去之处。从地理位置上分析,“水口”在长江东水门外一带,这里差不多是巴县衙门能看到江水流去的极点之处。

说到这里,就比较明白了。重庆城江水环绕,为了更好地锁住“水口”,人们在“水口”两旁设置人工的“水口砂”,以锁住真气,这个人工“水口砂”就是青狮和白象。刘伯温在《堪舆漫兴》中说水口砂“龟蛇狮象总云奇”,就是说锁水口的地方,最好是要有如禽如兽,如龟如蛇,如狮如象一般的异石、山峰、地名等等,这样才是“水口砂”之至美。这句话应证了人们在长江两岸分别建青狮和白象的理由,即把这对雕物作为镇江之“水口砂”,保一方旺气。

左右页图:未来的白象街,将与解放碑连成一线,古时的货运码头也将被一座豪华的游艇码头所取代。

结合地图看则更为明晰。“穴”、白象所在地(白象街)、青狮所在地(慈云寺)三个地方恰好连成一线,这更加说明了白象和青狮的建造位置不是想当然为之,是按“穴”的视线方向严格确定的,白象青狮分峙两岸,正好锁住了“穴”眺望江流远去的水口,在这种精心构造下,白象街自然成了古代官署的不二之选。

白象街的两次重生机会

城市中心地位铁打不动700年后,白象街终于“低调”起来,1946年,国民政府颁布《陪都十年建设计划草案》,对渝中半岛的区域功能进行了重大调整。将上清寺至大溪沟一带划为行政区,将七星岗至解放碑一带划为中心商业区,将七星岗至两路口一带划为商业、手工业、住宅混合区。而临江门至千厮门一带的下半城,则划为普通住宅区。

这种规划造成了深远影响,银行、商店、开始逐步向上半城转移,下半城修建了越来越多的普通住宅。在这一大环境的影响下,白象的地位一落千丈。

除了规划的原因外,水码头衰落也给了白象街沉重的一击。水码头往往会带动一大批产业,陕西路的银行、花街子的酒馆,以及到处分布的客栈,都因水而兴。到了近代,当公路增多,越来越多的市民选择公路和铁路出行,下半城流动人口减少,自然开始萎缩。

随后,渝中区上半城产业逐渐发达,集中了批发、零售、贸易、物流、金融等产业,开始具备现代化大都市气息。而白象街所在的下半城产业缺乏,除了中药批零业外,没有其他经济支撑;城市建设滞后,建筑破旧,设施落后,配套欠缺,环境脏乱。渝中半岛上下半城的发展,已经非常不平衡。

白象街第一次重生的机会出现在1978年,重庆市革委批准《市中区城市规划方案》。该规划将渝中区划为解放碑、七星岗、朝天门、两路口、上清寺、大溪沟六大片区。其中,解放碑片区要建商业步行街、名小吃街、高级剧场;小什字集中银行、信托、保险、股票等多种金融机构,组成全市金融中心。朝天门片区当中,规划修建港口大楼、长航办公楼、重庆饭店等。而白象街一线由于积重难返,虽与解放碑仅仅数百米之隔,却未能重回商业街的行列,错过了自己的第一次重生的机会。

到了2013年,《渝中区“十二五”文化建设规划纲要》面世,白象街将作为巴县衙门历史文化公园(即人民公园—巴县衙门—白象街历史文化街区)的一部分被重新打造中央文化区,白象街迎来了自己第二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它能否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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