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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酸味药之敛与散

2014-01-25赵惠琴王中琳

中医药信息 2014年4期
关键词:张锡纯山茱萸牛膝

赵惠琴,王中琳

(1.山东中医药大学,山东 济南 250355;2.山东省中医院,山东 济南 250011)

有关酸味药功效的最早记载见于《素问·脏气法时论》,其言“酸收”,故新世纪第二版《中药学》教材承接这一经典的认识,在“药性理论”一章中,总结酸味药的功效为“能收、能涩”[1],这也是目前认识较为普遍的观点。随着理论研究的深入和临证经验的积累,对酸味药的认识也有新的见解,现代医家多认为酸味药具有“酸敛”、“酸散”的双重功效。即部分酸味药不仅有酸敛之性,还具有能行、能散的作用,例如山茱萸、牛膝、芍药、木瓜、枳实、香橼、绿萼梅、山楂等。本文结合历代相关文献,着重探讨酸味药“酸散”的作用机理,并例举敛散并具的酸味药在临床中的应用,冀对临证用药能有所裨益。

1 酸味药行散的机理

朱红梅等[2]认为,很多酸味药都有兼味,多为涩、苦、甘等。而这些兼味正是酸味药具有多方面功效的主要原因,如兼有涩味,则偏于收敛;如兼有苦味,则其功效偏于泻;如兼有甘味,则其功效偏于养阴和消食化积;如兼有多味,则看其兼味所占有的比例,功效偏向于主导兼味的功效。于此观点,笔者存有一定的疑问,如《神农本草经》记载山茱萸味酸性平而无兼味,但却能够治“心下邪气”、“逐寒湿痹”,且在李士懋、田淑霄的《相濡医集》[3]里亦有重用山茱萸治疗痹症的验案。故兼味不足以完全解释酸味药行散之理,推究其根本机理,还应以经典为据。

《素问·脏气法时论》云:“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泻之”,肝性喜条达疏泄,得辛则散,得酸则收。这里所说的补与泻,即顺其性为补,反其性为泻,是针对肝的功能即肝用而言,而非针对于肝体本身。对于肝体本身来讲,疏泄过度易致肝血耗伤,酸既能够收敛肝气横逆之势,又能补肝养血。《素问·至真要大论》说“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故推论部分“敛”、“散”并具的酸味药,如山茱萸、牛膝等,入胃后首先归肝,以收敛补养肝之精血,而不是归经络收涩气血的运行。肝藏血,在体合筋,只有当肝血充足时,才能推动经络气血的运行,宗筋才得以濡养。酸味药以其酸敛之性益阴养血使肝血充足,为肝用提供物质基础,使肝用充分发挥其疏泄之职,从而实现了酸味药行散的作用。《经疏》有“精气充则九窍通利”的说法,汪昂[4]进一步指出“山茱萸通九窍,古今疑之,得《经疏》一言,而意旨豁然”,所以山茱萸、酸枣逐湿痹,芍药、牛膝逐血气,木瓜舒筋活络等的作用大可类比于此。

或有疑问,谓若此,多食酸则应经络宗筋通利,筋脉、关节、肌肉得以濡养而盛壮。而《素问·五脏生成篇》有言“多食酸,则肉胝月刍而唇揭”者缘何?《素问·生气通天论》又云:“味过于酸,肝气以津,脾气乃绝”。北京中医药大学王洪图教授以五行相克之理,将本句话解释为过多的吃酸味的东西,会使肝气偏盛,从而克伤脾脏,使脾气衰竭[5]。而“酸走筋,筋病无多食酸”则说明,虽酸味能补肝体而敛肝用,但补之太过亦为壅滞,肝之疏泄亦不行,不能濡养筋脉,同时还会克犯脾土,正如过食甘则壅中之理,过食酸则壅肝。

2 敛散并具的酸味药之应用举隅

近代名医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里有言“明其气味,主治之理即寓其中矣”,他论述药物的功能主治,皆祖述《本经》,从四气五味谈起。其临证处方对酸味药的运用多具有独到见解,山茱萸、牛膝和生杭芍是张氏纯所擅长使用的收散并具的酸味药,在其著作中曾有详细论述,现举例如下。

2.1 山茱萸

《神农本草经》云:“山茱萸,味酸,平,主心下邪气……,逐寒湿痹……,久服轻身……”。《名医别录》里谓山茱萸有“通九窍”之功。此外,《日华子本草》也说山茱萸“除一切风,逐一切气,破症结”。从文献记载来看,山茱萸既可收敛补养正气,也可治疗邪气结聚之痹证、症结和窍络不通之证,其通行气血之性显然。

《医学衷中参西录》又有独到见解:“萸肉诚得木气最厚,故味虽敛,而性仍条畅,凡肝气因虚不能条畅而作痛者,服之皆可奏效。”简而概之,其功用有三:收摄欲脱之气血,固涩肺肾,逐风寒湿邪。兹引张氏《医学衷中参西录》医案一则,以验前述之机理:周某,年三十许,当大怒之后,渐觉腿疼,日甚一日,两月之后,卧床不能转侧,医者因其得恼怒之余,皆用疏肝理气之药,病转加剧。诊其脉左部微弱异常。寿甫先生恍悟《内经》谓过怒伤肝者,乃伤肝之气血,非必郁肝经之气血也。肝虚不能疏泄,相火即不能逍遥流行于周身,以致郁于经络之间,与气血凝滞而作热作痛。投以净萸肉一两,知母六钱,当归、丹参、乳香、没药各三钱,连服十剂,热消疼止,步履如常。此方即张氏自拟之曲直汤,“脾虚可令人腿疼,前方以详述其理……至肝虚可令人腿疼,方书罕言”,他对山茱萸的使用可谓是登峰造极。

2.2 牛膝

《神农本草经》谓牛膝“味苦,酸……逐血气,伤热火烂,堕胎”。《中药学》教材中记载其味苦、甘、酸、性平,能活血通经、补肝肾、强筋骨、利水通淋、引火(血)下行。张锡纯则曰其用有四:治腰疼腿疼不能屈伸或下肢痿废不用;引气血及浮越之火下行;治淋痛通小便;作为下部引经药。他创制的名方建瓴汤,即重用补肝肾、引气血下行的怀牛膝一两为君,配伍补肾滋阴的怀山药、生地黄,重镇潜阳的生赭石、生龙牡,养血安神之柏子仁、凉肝敛火之生杭芍,以铁锈浓水煎上述诸药,使“服后能使脑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脑充血之证自愈”。张氏在辽宁时,曾治一女子师范女教员,月信期年未见,方中重用牛膝一两,后来复诊,言服药三剂月信犹未见,然患者有脑中作痛之宿疾,服此药后脑中清醒异常,分毫不觉疼痛。张氏乃知其脑中作痛者,血之上升者多也,不疼者,想其血已随牛膝之引而下行,遂于方中加土鳖虫五枚,连服数剂,月信果通。遂可见牛膝之性通利而善引血下行,与破血之土元合用,祛除停积之宿血,效如桴鼓。

2.3 芍药

《神农本草经》记载芍药“味苦,平……主邪气腹痛,除血痹,破坚积,寒热疝瘕……”。后世医家多认为其味酸、苦。如黄坤载《长沙药解》云“味酸,微苦,微寒……清风木之燥也[6]”,邹澍在《本经疏证》中曰“特其味苦酸……能治血分之阴气结[7]”。故认为芍药是收散并具的酸味药,既能敛肝气之疏泄太过,柔肝缓急,又可散血分之瘀滞。

张锡纯使用芍药时,辨证严谨,化裁灵活,匠心独具。总结其用有四:泻肝胆之热;滋阴液利小便;收敛浮火;化瘀血毒热。张氏云:与当归、地黄同用,则生新血;与桃仁、红花同用,则消瘀血;与甘草同用,则调和气血,善治腹痛;与竹茹同用,则善止吐衄;与附子同用,则翕收元阳下归宅窟。张锡纯曾治一六旬老翁,二便皆不通利,心中满闷,时烦躁,知其阴虚有内热,又兼气分不舒也。投以生白芍三两,橘红、柴胡各三钱,一剂二便皆通。继服滋阴理气少加利小便之药痊愈。此案中重用芍药三两,以泻肝热、敛浮火、滋阴液、利二便,可见芍药收敛、开散并存,功用颇广。

3 小结

综上,不论从历代文献记载来看,还是从临床验案来说,毋庸置疑,部分酸味药确实具有“酸敛”与“酸散”的双重药性,临证用药应重视之。

[1]高学敏.中药学[M].2版.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23.

[2]朱红梅,胡成明.酸味药研究述评[J].中华中医药杂志,2011,26(6):1251-1253.

[3]李士懋,田淑霄.相濡医集[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05:304-305.

[4]汪昂.本草备要[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

[5]王洪图.黄帝内经素问白话解[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4:23.

[6]孙洽熙.黄元御药解[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

[7]邹澍.本经疏证[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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