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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是那样深深地爱过你

2014-01-20巴一

中国铁路文艺 2014年1期
关键词:大庙

巴一

我曾经爱过你

爱的火苗至今还不曾灭熄

但愿它不再打搅你

我可不想勾起你心中的忧郁

我曾经默默无言毫无希望地爱过你

时而妒火中烧

时而小心翼翼

我曾经这么温柔这么真诚地爱过你

愿上帝给你另外一个人

能够像我这样的爱你

普希金这首伟大的诗篇,时常回响在我的耳际,它雷鸣电击般触动着我的记忆,还有比它更精确的表达吗?还有比它更能深入骨髓般地表白男人心迹的文字吗?这个让人妒忌得要死的天才的普希金啊,你怎么让我千言万语般地感慨,在几百年前就一览无余地浓缩了这么短短几行的文字?!

对我心爱的女人,我还能有什么语言?

有时候,我敬叹汉字的魅力与魔力。面无表情的方块字,何以扬筑起感情丰沛的帆船?何以让我面对方块字心生涟漪?何以让我寝食难安?

有时候,我又叹责起文字来。尽管它理直气壮地溶进波澜壮阔的情感,但有时候却让我无能为力地精确地表达出我对她们的情感。我怀疑自己有没有驾驭文字的能力,我否定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文字表达。有时候,“此处省略两百字”、“此处省去一千字”,是我安息思念的宽慰;“爱你无言”、“默默无语两眼泪”这里的干枯得皱巴巴的词汇,是我才学捉襟见肘的无奈。

几十年过去了,你一刻也没有从我的记忆里走开;几十年过去了,你的影像、你的眼泪,还有你无尽的幽怨,一刻也不曾从我的心间忘却。

自责,愧疚,像按在水中的木头,越往下按越是浮上来。都说回忆是幸福的滤布,可是对你的回忆却总也过滤不了对你的心痛。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你呀,还是那个清新美丽的你;你呀,还是那个让我发誓为你去死的你。而我,早已蜕变得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不再是激情冲动理想翱翔的我。我不停地问自己:我老了吗?怎么变得如此淡定?怎么变得如此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明明是躲在心底的角落里,偷偷地冲洗着你的底片,却不敢冲印出你的笑脸。

(一)生米为什么煮不成熟饭

大庙中学。

我是1980年9月1日走进大庙中学的。

刻骨铭心的大庙中学的青春记忆,是我人生新的驿站,又是我烦恼人生的开始。

啊,多么遥远的1980年,多么遥远的青春记忆。慢慢地回忆,慢慢地穿越着时空的隧道,让我的心又浸淫到在大庙中学认识的你。

到大庙中学来之前,我已是孙楼小学初中三年级的毕业生。没有考取高中后,又到了赵庙小学复习初三。第二年仍然没有考取高中,因无颜再复读下去,只好无奈地到了大庙中学。

我们村庄离大庙中学八华里。乡村泥泞的土路,要走八华里的路程,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漫长而艰难的行程。左一脚、右一脚,深一脚、浅一脚,我计算过时间,那需要三个小时。当时,我只有一个期盼:如果在大庙中学复读一年初三,再考不起高中,就彻底放弃了读书的念头。

必胜的信念主宰着我背水一战。因此,在大庙中学我必须复习好数学课,以弥补我每次考试数学偏科的不足。我深知,考取高中或者考取中专,就意味着走出农村,就意味着“吃商品粮”,就意味着“光宗耀祖”。我没有选择,我拼死一搏。

好在大庙中学的卞兴良校长是我的一家远房亲戚,他知道我上学的来回路途比较遥远,就给我安排了一间单独的住处。那个年代,有一个单独住处的学生已经是“特殊待遇”了。因为学生大都是大庙乡附近农村的学生。他们下了课便回家吃饭干农活,而我则省去了来回路途的奔波,节省的时间完全可以用在补习数理化的功课上。全身心地投入,聚精会神地听讲,加上数理化老师的特殊讲解,我一下子对数理化课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一元一次方程”开始,从氢、氦、锂、砒、硼开始,从“欧姆定律”开始,我循序渐进逐渐掌握了其规律,逐渐从机械的背诵潜移默化到了深思熟虑的胸有成竹。半学期之后,我成了全班各科考试的第一名。老师的表扬和厚爱,各种竞赛的获奖,使我成了初三复读班最出众的“典型”。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数学老师抽几个同学给他打扫办公室,我也去了。扫得十分投入的我,被你一手按住了胳膊,你说:“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这时,我才定睛地看了你一眼。就在我与你目光对视的刹那间,我第一次心跳不止。你的微笑让我看到了你雪白的牙齿,你的微笑让我看到了你折服我的眼睛。那眼睛像两颗晶亮的葡萄,让我第一次产生了迷幻的向往,那双眼睛至今都深深地浮现在我眼前,你那双眼睛顷刻间让十七岁的我从懵懂变得一下子不再安分。

我问李老师:“她叫什么名字?”李老师说:“她叫陈馨,初三(一)班的。”

从此,我去教室的每一天,都要从初三(一)班的窗口往里看一眼。有几次,我的目光恰恰从窗户外看到了座位上的你,正瞅着我笑。你的笑,是春风一般的和谐温暖;你的笑,是夏日甘霖一般的滋润雨露。啊,那笑是天使在垂青,那笑是磁石在吸引……

我的心被你的笑折磨得不再安宁,我的魂被你的笑牵引得游离于校园。我想单独跟你在一起,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我想跟你单独说说我的理想,我想单独在一起谈谈数理化……

我把我的想法和胡思乱想真实地化成了文字,工工整整地眷写在作文本上,叠放在书包里,等机会一定交给你。那段时间的晚自习课,有时候你们班提前下课了,我没有见着你;有时候我们班提前下课了,我便回到了我的住室。阴差阳错,总是没有机会把这封“情书”交到你手上。

风雪交加的那个晚上,我们的晚自习课因“汽灯”坏了,早早地放学了。我静静地在你们教室外的河边上等待着,当你和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出教室时,我又没了勇气走上前去。悄悄地跟在你身后,直到你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你回头看见了我。你惊诧地问我:“你怎么来了?”我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你说:“你有什么事吗?”我连忙说:“没有,没有,有一封信给你。”你说:“谁的信?谁写的?”我没有回答,径直朝你走过去,塞在了你的手里。从你家走到学校的时候,我上身衣服的每一个皱褶里都已填满了冻得发硬的冰雪,早已冻麻的双腿在被窝里很久很久才热乎起来。endprint

比等待录取通知书都难啊。终于,我不再幻想你的回应。我不敢也没有勇气再往窗户后面你的座位上张望一眼。我不再想你,我变得失望、自卑,我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与同学们奇谈怪论。我挖空心思地想象着你读到信的感觉和反应。没想到我正要上床睡觉的那个晚上,我住室外面的窗户纸在“砰砰”作响。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上,我以为是传说中的“鬼敲门”,我以为是梦呓中的幻觉。我忽隆起身,披上棉袄,全神贯注地盯着窗户。当确认窗户外面有人敲打的直觉后,我才怯生生地问了一声:“谁啊?”你回答了四个字:“是我,陈馨。”我激动地热血沸腾,顾不得穿上内裤,就迅速穿上了棉裤,趿着棉鞋拉着腰带往门外跑。窗外漆黑的夜空里,我看到了你瘦小的身躯,感受到了你火热的心跳。尽管你那双迷人的眼睛我没有看清,还是感觉到了你瞳仁的光芒。

我们俩并排走在大庙集的街道上,四周寂静的夜色里,只有我们俩感受着对方的心跳。终于我憋不住了,问你:“那封信你看了吗?”你的脸转向我,回答说:“看了,看了好几遍。那是你的真心话吗?”我急忙回答:“是的,是我的真心话,我心里就那么想的。”你很久很久才问我:“你喜欢我什么呀?”我说:“啥都喜欢。”你停了脚步,那眼神是直直地盯着我:“你不是说着玩吧?你想让我嫁给你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如果回答“是的”,我怕你拒绝我;如果回答“不是的”,那我写的信岂不成了谎言?!

见我一直默不作声,你的解围让我有了舒缓紧张的心跳。

“你今年十八岁吧?我也十八岁,说结婚的事还太早吧。”

“是的,是的,你说得对。”

“今天我这么晚来找你,是因为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心头一紧,急忙问:“什么事啊?”

你低下了头,轻声说:“我真对不起你,我明天就到我三姐家去上学了。”

“你三姐在哪儿啊?”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我三姐在淮北市,离这儿几百里路呢。”

我“哦”了一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语言,我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我傻傻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我等你。”

你惊喜地说:“真的呀?不准变心哟。”

我点点头,自己给自己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一句:“一定!”

就这么一句话,就是人生中的山盟海誓吗?就这么匆匆地相聚,就值得我为你厮守吗?

1982年,那一年我在读高中二年级。当班里的同学告诉我你结婚的消息时,我晴天霹雳般揪心撕肺,我不相信他的话,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顾不上把书包放回教室,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大庙中学西边的你结婚的那个村庄。

在村口,我看到了穿着大红棉袄的你,你也远远看到了满脸绝望的我。你的眼神告诉我:“别再打扰我,你回去吧。”

像一座雕塑,我怔怔地伫立在那里,任凭寒风的肆虐,任凭泪雨流淌,任凭心如刀绞……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学校的,只记得那时候的两腿真像作家们描绘的那样,“灌了铅”、“镶了钉”、“上了镣”。

“命运”二字第一次让我不再忘记;“失恋”二字让我第一次领悟到了它的含义。

我在想,假如那天晚上我去牵你的手,我去拥抱你,我去亲吻你,我把你叫到我的住室,像村人们说的“生米煮成熟饭”,你也许就成为了我的新娘,我的妻子。如今,这幻想已被残酷的现实粉碎得荡然无存,灰飞烟灭。

我的心支离破碎,时时在流血。躺在被窝里,我止不住地毫无出息地嗷嗷地哭叫着。

初恋,多么美好而浪漫的字眼,我的初恋就这样被你扼杀了。

我有理由怪你吗?没有,没有。

我没有理由。

(二)山间那片绿草地

洪庙。

那个地名叫洪庙,我认识你就在洪庙镇,那个叫做舒城县的洪庙镇的山间里。

穿着“华达呢”中山装的我,背着行李卷,提着破旧的黑提包,从太和县城到阜阳市中心,从阜阳长途汽车站到合肥,又从合肥长途汽车站到舒城县城。一路狂奔,坐着“蹦蹦蹦”大篷车从舒城到了洪庙镇那所山脚下的学校。

四十二个学生当中,只有你们三位女生,我一眼就看到了最靓丽的你。定睛的那三秒钟,我停留在你秀丽的面庞上。你的眼睛顷刻间把我的心挽留在这高山流水里。

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我在讲台上站着抑扬顿挫,你在座位上目不转睛;我无意间瞥见了你的眼神,你眉目传情地顺从着我的喜怒哀乐。

那天在食堂午餐后,你哼唱着的一首歌,叫我一辈子都跟着哼唱啊:“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阿哥是个好青年,早把喜报捎回头……”

这歌声是因为你才有了如此强的生命力,这歌声是因为你才让我百唱不厌。至今,我的办公室里、我的车子里、我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回荡着你甜美的歌声,你爽朗的笑声,你喃喃的责怪声……

你的名字叫华志勤,我喊你小华。你歪着头笑说:“是啊,就喊我小华。”

星期天的那天中午,我一个人向山上走去。温暖的春光,让我有了懒洋洋的倦意。在山间的那个长满野草的空地里,我把上衣铺在身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你的突然出现,真的吓了我一跳。我连忙起身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痴痴地笑:“这地方山清水秀,风和日丽,只准你来就不许我来呀?”

是喜出望外还是意外惊喜?我说不清此时的感觉。我只觉得天空更蓝,春风更暖。

谈家庭,谈理想,谈未来……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情。因为我们都来自贫困的农民家庭,因为我们都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因为我们都憧憬和向往着美好的明天,所以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我说:“你那天唱的歌是什么名字呀?”你说:“月亮走我也走。”我说:“你能不能再唱一遍我听?”你没有扭捏,没有拒绝,而是顿了顿,清脆地甜甜地痴醉地投入地唱起了“月亮走我也走”……endprint

如勾的月亮从西边升起来,我们俩慢慢向学校宿舍走去。走在陡峭的山路上,纤细的你差点被眼前的石块绊倒。我急忙拉住了你的手。就在拉手的那一刹那,你的手像一簇棉花团,握在我的手心里,从你身上传出的电流瞬间撞击了我渴望已久的爱情火花。我抱住了你细细的腰肢,我抱住了你长长的脖颈,我抚摸到了你长长的秀发……

从洪庙返回合肥的列车上,我和你面对面地坐着,在众多同学的面前,我表现得矜持着虚假。我真是恨透了自己,明明心爱的女孩就在对面,却不敢把她揽入怀中。我虚伪到了极点。仰望着面无表情的车窗,哐哐当当响的火车理直气壮地前行着,每一秒沉重的碾压,仿佛都行驶在我复杂的内心。

小华,从此一别,我再也没有见过。

小华,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呢?

小华,你让我等得很苦很苦,你让我等得很累很累。

小华,我到哪儿去找你啊?

几十年的光阴里,无论是困难挫折的最低谷,还是我春风得意的最高峰;无论是游走灵魂的自我世界,还是喧闹人生的红尘中,你的面容、你的微笑、你的歌声,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我勤奋的追求,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我为你的付出而努力回报。

山间那片绿草地,永远是我人生沙漠里的绿洲啊。山间那片绿草地呀,你还接纳我回到你温暖的怀抱吗?

(三)标点符号里的隐情

丽丽,请允许我永远这么称呼你。

丽丽,请允许我今生不再离开你。

丽丽啊丽丽,只有你和我才懂得那标点符号的意义。

那一天下午,灿烂的阳光铺天盖地般洒在你的脸上。站在你身旁的我,看清了你耳根下细细嫩嫩的绒毛。那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着光闪着亮,甚至能让我一根一根地数清它的根数。坐在缝纫机台板上,你画着几何图,圆规,三角板,量尺,还有厚厚的一摞复习资料,让我不忍心打搅你的投入。当我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你侧过头来,微笑着露出了你独有的玉米般的牙齿来。“那就是小虎牙吗?”我问你。你把手遮住了嘴巴,不准我看你的小虎牙,不准我看你笑着的嘴巴。我呀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你越是不让我看,我偏要看。你越是捂着嘴,我非要掰开你的手看你的嘴巴。

青春的荷尔蒙冲击着我的大脑,我闭着的眼睛紧紧地贴向了你的嘴唇。至今,我都记得你火热嘴唇的温度;至今,那一刻的热血奔腾,像火一样燃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学校门口的那条污水河,村民们在忙着从河里捞蓖麻,一捆一捆地放在小道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为了远离那难闻的味道,为了避开那七嘴八舌的喧闹,我和你走进了小河南边的那片蓖麻地。

你勾着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又踮起脚尖,吻着我满是绒毛的嘴唇。我轻轻俯下身子,几乎是将你抱起,狂吻着你,口水湿遍了你的脸颊,湿遍了你胸前的衣衫。

那天晚上,我属于了你,你也人生第一次属于了我。

回家的路上,你突然傻傻地问我:“我们俩会不会怀孕?”我愣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男的怎么会怀孕呢?你不会怀孕吧?”

“我也不知道。”你的脸一下子紧张起来,没有了笑容,让我感到莫名其状的恐怖和担心。

我知道我第二天就要离开你,所以我就说:“没事,你怀孕了我也不害怕,我娶你。”

“不不不,千万不,我爸妈知道了要打死我。”

你惊恐害怕的样子,让我顿生怜爱。

“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安慰我。

我连忙答:“好的,好啊。万一要是你怀孕了,就用标点符号代替吧。”

你一下子高兴起来:“对啊,对啊,省略号代表我想你,逗号代表我一切正常,惊叹号代表我身上有喜了。这样可以吗?”

“我真佩服你的奇思妙想,但愿我接到你的信件里没有惊叹号。”

我和你又一次的拥抱了。我和你又一次重复着爱的呢喃。

我回到了农村老家,你去了省城。每个礼拜都收到你的省略号,那两毛钱的邮票里,寄托着你对我的思念,寄托着你对我的祝福和牵挂。实在是忍受不了思念的煎熬了,我就去到省城找你。

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在你家楼下见到了你。当我靠近你如饥似渴般拥抱你的时候,你让我意想不到的躲闪开了。我问:“为什么?”你平静地回答说:“不为什么,我有男朋友了。”

我问:“他是干什么的?”你回答:“你别再问了,如果你还爱我的话,你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我的心冰冷到了极点,无奈地“啊”着,目送你转身回家。

为了你,我废寝忘食、不舍昼夜地苦读。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我重又回到了高考复习的课桌前。为了你,我舍不得吃上一碗肉丝面,舍不得吃上一份炒鸡蛋,勤俭节约着每一块铜板,只为到省城读书再能见到你。

我说想请你吃饭,你没有拒绝。你只是说有一个请求,就是能不能带我老公一起来?我心里虽不情愿,但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说着:“好啊好啊。”

你老公确实长得很帅气,确实我在他面前好像是矮了一截一样。强装微笑吃完了这顿饭。

临走前,你送给我一条领带,意味深长地笑着说:“这就是长长的省略号。”

我说:“谢谢,永远的省略号。”

你老公看看我,又看看你,不知所云,一笑而去。

多么神奇的标点符号啊!多么意味深长的标点符号,陪着我翻山越岭,昂扬向上。

丽丽,几十年光阴不在,我已是激情不在,但愿那六个点的省略号陪我们永远怀念美好的青春时代……

(四)就是没有你的消息

六十里铺。

陕北民歌里面,有一首凄婉的情歌叫《三十里铺》。而我的心里,永远痛楚的保存着四个字:“六十里铺”。我心里的六十里铺哟,你像一座金矿,让我的想象挖之不绝,取之不尽;你像一座海市蜃楼,彩虹般在我的记忆里绚丽多彩。

宝蓉,每次见到高挑的你,都让我想起团干部的形象。你的姣好的形象和气质,完全匹配于青年干部。可你为什么在那个裁缝班里呢?六十铺也许只有你们一家裁缝班吧。你天天伏案在缝纫机前,“哒哒哒”地无休止地缝纫机发出的响声,让你无暇注意我的存在。endprint

我问你做一件多少钱?我问你买什么样的布料适合我?我问你做一件衣服需要多长时间?我问你住在哪里?家在哪里?总之的总之,都是我在问你在答。

那时,满大街都在流唱张蔷的歌:“每一次路过咖啡屋,止不住我的脚步……”

这首歌真正道出了我此时的心情。每次路过你的裁缝店,我都止不住朝着你的方向看……

你敏锐地观察到了我对你的好感,你机警地回答着我的无聊问话。

那天晚上,我在裁缝班门口把你叫出来,我悄悄说:“晚上想找你说个事。”你大惑不解地问:“什么事?”我说:“没事,就想和你说说话。”你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晚上我要陪老家来的人看电影。”我急忙说:“等你看完电影,我在去往南照集的桥上等你。”你抿嘴一笑,没有拒绝。

很晚,电影散场了。在拥挤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你美丽的倩影。我急忙飞奔到去往南照集的桥头上等你。

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验证了我对你的真诚。

时光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和你之间没有了言语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扯到了男婚女嫁。对我的大胆表白,你笑而不语。临走我再三问你,答不答应我的请求?你仍然笑而不语。最后,你只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从此,每次见到我,你都故意避开了我的眼睛。每次远远的看到我,你都会羞涩地躲闪到一边。

那天是个星期六的晚上,我骑着自行车,到了你的家里,偏偏你不在家。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热情地把我叫进屋,喝了杯白开水,我就离开了。

那一刻,我才感觉到你的长相真的像你爸爸,也像你妈妈,是那样诚实厚道,是那样热情亲切。你妈告诉我,你去了你桃花店的姨妈家。我风驰电掣般猫在自行车上,飞往桃花店。

到了桃花店,已是深更半夜,静谧的村庄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我无从打听到你姨妈家的地址,只好孑然一身地悻悻而归。

此后,当你得知我去你家找你以后,你就主动找到了我,并送给我一件白衬衫。穿着你做的白衬衫,我在镜子里审视着自己,自信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青春洋溢着我向往美好的明天。

此后,我又漂泊到了又一个小城。

此后,我没有了你的消息,只有你送给我的白衬衣,伴着我走南闯北;只有你送给我的白衬衣,让我对你的思念和感激挥之不去。

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又回到了故乡,我又回到了六十里铺。

在六十里铺集镇上,我找到了曾经在他的饭店多次吃过饭的店老板大毛头。如今的大毛头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小馆子里卖猪头肉的“掌柜的”,而成了气宇轩昂、金碧辉煌大酒店的老板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也认出了他。我向他问及六十铺集上的人和事。他的答复有的让我兴奋,有的让我失望。

时过境迁,一切都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时光不再,一切都不再是我青春时的模样。我没有告诉他,时隔多年再回六十里铺的真正原因。我和我的兄弟们开着车,又直接去了宝蓉的家。依稀记得的村庄,已是一栋一栋的小楼房。记忆中的低矮瓦房,已经让时光彻底改变了模样。

打听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了宝蓉家里。没有想到的是,宝蓉的家依然还是我二十几年前看到的那所破瓦房。院子里面的蒿草告诉我,这里已没有人居住。热情的村人们告诉我,宝蓉的父母前几年都去世了,宝蓉嫁给了她的姨表哥,也就是淮北人所说的“两姨亲”。

站在她家的院子里,我心里复杂极了。我向在场的村人们提出,可不可以进到他们家屋子里看一看?村人们爽快地说:“当然可以。”我环顾着她屋里的陈旧设施,无法想象出宝蓉在这小屋里所经历的青葱岁月。唯有床头的土墙上,还糊着已经发黄的八十年代的报纸、年画,让我猜想出这就是宝蓉姑娘时的闺房了。

傍晚时分,我又和兄弟们一起赶往桃花店。

在桃花店,我问到了他的家。一位老人告诉我:“宝蓉今年都已经四十多岁了,跟她丈夫在沿海打工,一年只回来一次。她的孩子也都在城里工作了。”

临走前,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和通讯地址写给了老人,并拜托他等春节宝蓉回来了交给她。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宝蓉从没有联系过我。

我天天在想,我天天在问,宝蓉啊宝蓉,怎么就没有了你的消息呢?

(五)花影飘逝

至今,我都不能相信你已离开了人世。

至今,我都不能接受你自杀的现实。

你怎么就这样匆匆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呢?

你怎么就这样舍得这美好的人间了呢?

远去的你,死得心不甘啊。怀念你的我,怎又能放得下你消失的惋惜和遗憾。

花影,这名字让我想起乡间院落里,月光下那茂密的树叶间,泻在地上的斑驳的亮光。那是我儿时的记忆,那是我听到鸡叫便起床上学时看到的景象,那是不再重复的美好花影,那是最纯净的幸福记忆,那是我无法描摹的用文字无法准确表达的如诗如画的景象……

你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我读书时,偏偏住在了你的家里。每次放学,每次上学,都在你关爱的目光里行走。你做的饭菜真好吃,你的忙碌和辛劳让我真正体会到了“美丽”二字的含义。看到你,我就想起了电影《渡江侦察记》里的女八路;想起了电影《小花》里的陈冲;想起了《牧马人》里的丛珊……

她们在银幕里,你在我的生活里。

我的日记本你是经常翻阅的,我的日记本总被你问来问去里面的内容是不是真实的。你呀,偷窥了我的秘密,偷窥了我的心迹。

令我高兴的是,有好几次你指出了我日记里的错别字,好几次你指出了我日记里的病句。打心眼里,我敬佩你的认真阅读,我感激你细心的关怀与鼓励。

我的衣服脱下来甩在那里,你第二天就洗得干干净净。头天晚上熬夜,我的书零乱地堆在桌前,回来后都被你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让家里人知道,你偷偷地把节省下来的“白面蒸馍”留给我。你把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帮我买回一本又一本复习资料……

至今,我都没想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至今,我都没有琢磨透你对我的期望和回报。

该怎么回忆你呢?太多太多的细节我不愿意回忆,你的太多太多的好,我只能这样笼统地概括。

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写一个人不能光是用“好”字来表达,不能空洞无物地说一声“好”,更不能泛泛地没有细节地没有真情实感地表达你对我的好。但是,我只能说你好。我宁肯把它写成一无是处的文字,也不愿罗列太多太多的细节,太多的情感去佐证你对我的好。

你真正对我的好在我的心里,我对你的真正感激也在我心里。

听到你自杀的消息,我欲哭无泪。我心里憋了很长时间,我的眼角常常渗出止不住的热泪。

你没有死,至少在我心里,你永远年轻漂亮,你永远善良温存,你永远在激励着我好好地活着。

每逢过年的时候,我的心里都在祈祷着上苍,都在为你默默的燃上三柱香。我知道你累了,你在天堂里依然美丽的微笑着。

花影飘逝,花影无言。

花影向我摇曳着走来……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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