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大庙

王吉永

老烟台人过去都有逛庙会的习俗，早年烟台街（芝罘区）每年举办两次庙会。一次是农历正月初九的毓璜顶庙会，另一次是正月十五的大庙庙会，大庙也称海神娘娘庙。后来，大概是因为玉皇庙建在毓璜顶上，人们习惯把逛毓璜顶庙会称为“赶山会”或“赶山”。逛庙会就仅指正月十五的海神娘娘庙会了，我们小时候都叫逛大庙。

不知为什么，小时候我特别喜欢逛大庙，很少去毓璜顶“赶山”，每年正月十五晚上，一定要和胡同里那些半大小子结伴去逛大庙。

旧社会的渔民为了生存，拼着性命出海打鱼，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当。由于没有动力船，整个航行完全依靠海风吹动船帆。风小时，渔船行进速度慢，就要由两个人摇橹助力。风大时海浪就大，若不及时落下风帆，渔船就有倾覆的危险。遇到风不顺时就要划桨而行、曲折前进。一旦遇到大风，渔船一会儿被大风抬上海浪的峰顶，一会儿又被大风摔进两浪之间的谷底。若船老大没有经验，这么折腾几回船就翻了。

没有天气预报，渔民全凭经验看天气，有时准有时不准。渔民称到离岸很远的海为出高海，离岸远了，遇到天气突变就没法进港避风，前不能进后不能退，一叶孤舟任漂泊。

渔民从离开岸那一刻起就把生命交给大海了，生死听天由命。每当大风停息，渔民的老婆孩子会流着眼泪站在海边，通过那些被风浪打到沙滩的遇难船只碎片或衣物，去辨认是否有自己亲人遇难。老辈人曾流传这么句话：能上南山去当驴，不上北海去打鱼。

平安返回的渔民，会觉得他们是在海神娘娘保佑下才躲过了风浪、转危为安。为了让海神娘娘保佑出海打鱼平安顺利，早在明朝初年，几十户当地渔民凑钱，在海边搭建了三间草房供奉海神娘娘，那就是最早的海神娘娘庙。

随着烟台商埠的发展，各地渔船来烟频繁，供奉海神娘娘的人也随之增多。清朝时由烟台渔民和商铺捐款，大规模重建了海神娘娘庙（大庙）。重建的大庙坐落在北大街中部，坐北向南，一道高高的院墙与北大街相隔。临街的院墙中部是一拉溜的大青石高台阶，高台阶上面是三个大门，每个大门上面都有门楼，门楼出厦很大，中间是主门，较之东西两个侧门又高又宽。院墙里面的西南角是钟楼，东南角是鼓楼，可是我小时候从来没听到过敲钟和击鼓的声音。

大庙门前是北大街，北大街南面是一个小广场，小广场与北大街连成一片。小广场的最南面是一个大戏台，戏台很高，由四根很粗的木柱子顶着一个木架子屋顶，屋顶上面覆以黑色小瓦，屋脊中间的造型呈道士帽形状，中间高四面低，从中间到四角的四条屋脊上有石雕的神兽。位于大戏台南侧并与大戏台连成一体的是三间南屋，这是后台和演员化妆室。南屋的北墙朝大戏台那一面，左右各开一个小门，方便演员登场和退场。

大戏台是重建大庙时一起建的，建成后戏班子演了三天戏，老百姓自带小板凳，可以不花钱看戏。后来每当这天，这里常会请戏班子，北大街就被观众堵得水泄不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多年。

我小时候上学、放学都路过大庙，常在大庙那干净的大青石台阶上跟同学玩弹杏核游戏。大庙的三扇大门关得紧紧的，平日从没见开过，只有每年正月十五才对外开放。

好不容易等到了赶庙会那天，天一黑我就去逛大庙，进庙后是一个大院子，石块铺就，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有东西两厢和大殿，院子中间的高台上，立着一个高约三米铸铁做的大香炉，善男信女们把香和烧纸投进大香炉，火光闪闪、烟雾缭绕。

大香炉的北面是大殿，大殿里烛光摇曳，光线昏暗。海神娘娘端坐在大殿中间，坐北面南，前面的贡桌上，左右燃着两支烫有金字的大红蜡烛，中间有一个盛捐款的大盒子，贡桌的前面铺有供人们磕头的垫子。

大殿内东西两侧靠墙的地方，各有四尊巨大的泥塑神像，每尊高三米左右。我只记得靠西墙的那四尊分别是：手拿大锤、掌管打雷的雷公，手拿大镲、掌管打闪的电母，手拿一块布、掌管刮风的风神，手拿一把伞、掌管下雨的雨神。靠东墙的四尊神像据说是四海龙王。

我最感兴趣的是吊挂在大殿上空的那些帆船模型，做工精细，跟真的一样。据说这些帆船模型是船老大在大海中遇风浪而脱险后，请能工巧匠按照自己船的真实式样精工细作出来的，目的是让海神娘娘认识他们的船，继续保佑他们出海平安、渔获丰收。

很快，大殿里的人便越来越多，变得拥挤，我被人群挤着走，根本停不下来。可惜的是，大庙每年只在正月十五晚上开放一次，且仅有短短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逛大庙的人挨山塞海、摩肩接踵，很多景致都来不及仔细观赏。

北大街早年是老烟台为数不多的几条水泥马路之一，也是老烟台最繁华的地段，商铺鳞次栉比、家家生意兴隆。西部西南河桥西路北有中西大药房，中部路南有生生堂藥房和路北一个挺大的牙科诊所，东部路北有瑞蚨祥绸缎庄和对面的鸿记栈茶叶庄，路北还有赛亚华医疗诊所。大庙周围也形成了大面积的商业区，北大街南面的一些街名，就是根据经营同类商品比较集中而定名，如菜市街、面市街、草市街等集市街道。大庙周围称得上是买卖繁荣、生意兴隆，成为老烟台最繁华的街区之一。

如今，无动力的帆船已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大功率的捕捞船提高了人们战胜狂风巨浪的能力。气象部门利用卫星监测获取了更精准的天气预报，加之先进的通信手段，共同形成渔民安全作业的基本保障。虽然大庙主体在40多年前就被拆除了，但它在老烟台人记忆中，依然是那么清晰、那么亲切。

People in Yantai had the custom of going to temple fairs. In the early years， Yantai Street （Zhifu District） held temple fairs twice a year： one was Yuhuangding Temple Fair on the ninth day of the first lunar month and the other was Damiao （also known as Sea Goddess Temple） Temple Fair on the fifteenth day of the first lunar month. Later， Yuhuangding Temple Fair became known among the local people as “Mountain Fair” probably because Yuhuangding Temple was built on the top of the mountain. So when people say going to the Temple Fair， they refer to the Sea Goddess Temple Fair on the fifteenth day of the first lunar month only. But in my childhood， we were used to calling it Damiao Temple Fa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