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安娜

摘 要：话语分析是将语言学理论和国际关系研究连接起来的纽带，是在国际事务发生、发展的过程中对话语进行分析。靖国神社问题一直是横在日本与中韩两国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具有百年历史的靖国神社，被众多日本政客视为登上政治高峰的神坛。一次朝拜，不仅意味着千万选票，同样也意味着万千愤怒。本文意图对2013年12月26日安倍在出任首相一周年之际参拜靖国神社事件中各相关国、国际组织的表态，结合话语分析理论来分析各方对于“靖国神社”问题的爱恨纠葛，探索各方语言所持立场。

关键词：外交语言；话语分析；靖国神社；安倍晋三

一、引言

“话语分析”起源于1952年美国结构语言学家哈马斯题为“Discourse Analysis”的论文，此后逐渐被人们所熟悉并不断吸收其他相邻学科的理论方法，逐渐形成一种新的语言分析方式。话语分析的任务并不在于发现亘古不变的规律法则，或以此去评判对错，而是通过对语言实践的分析，探讨参与话语活动的主题与社会事实之间的互动关系。①

在对外交语言进行话语分析之前，我们需要给外交语言一个明确的定义。外交语言作为外交的衍生品，对其定义也应从外交入手。外交是指一个国家在国际关系方面的活动，通常是指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外交部、外交代表机关等进行的对外交往活动。而在外交活动实践中使用的语言谓之外交语言，它隶属于政治语言。外交语言是体现一国对外政策和维护本国利益的工具，因而它必然具有鲜明的立场。②鉴于外交语言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及其对国家利益的重要性，对于外交语言的分析不能仅停留在其表面的意思，要对其进行深入的解读。

政府首脑对历史和现实问题的态度会制造一系列相关的国际话题，而这种态度则会对国际形势的变化产生巨大的影响。安倍晋三关于靖国神社的言行，则是一个很好的利用话语分析来解析外交语言背后寓意的案例。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的表态是对于当前外交事件最为直接的跟进方式，它更为鲜活、直接地反映各国的关注点及国家利益所在。而利用话语分析来研究各方关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对待靖国神社的问题的表态：一是要探究各方言论所处的语境，即发表此种言论的社会背景；二是探究各方言论背后的含义；三是各方言论的影响及立场。

二、事起渊源——靖国神社

靖国神社始建于1869年原名为“东京招魂社”，是明治天皇为祭祀日本内战“戊辰战争”中为恢复明治天皇权力而牺牲的战亡者而修建，于1879年改称“靖国神社”。

作为日本天皇唯一需要鞠躬的地方，靖国神社距今已有145年的历史。从倒幕运动到甲午战争，再到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那里合祀着246万6500余所谓“英灵”，且绝大部分人都是源自日本的对外战争。靖国神社对于日本政治具有特殊的意义，作为“国家神道”的中心设施。自1887年起，靖国神社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日本陆、海军的宗教设施、军事设施，对培育军国主义精神、灌输侵略战争意识，起了重要作用。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历届首相都把靖国神社作为祈祷战争胜利和宣传侵略战争有理的场所，大加利用。③

在日本战败投降后，美国占领当局发布命名禁止国家神道体制，命令其由之前的“国家神道中心”变为一个“普通的宗教团体”。但是其教义与祭祀仪式并未发生更变，每年仍举行两次例行大祭，分别是4月21日至23日的春祭和10月17日至20日的秋祭。然而，正是在1978年“秋祭”之前的10月17日晚，日本秘密地將二战14名甲级战犯的灵位合祀于此。从此，靖国神社就彻头彻尾地成为了二战后日本军国主义势力复兴的象征。1978年后只有中曾根康弘、小泉纯一郎以及安倍晋三三位以日本首相公职的身份对靖国神社进行参拜。然而每一次参拜都引起轩然大波。

三、各方表态

（一）嚣张跋扈的安倍

2013年12月26日，时值安倍晋三第二次上台执政一周年之日，首次以日本首相的名义参拜供奉14名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全程30分钟，并表示，“对于英灵表达尊崇之意，参拜理所应当”；“为在战场牺牲的英灵祈福，是世界各国领导人共同的姿态”。④而安倍晋三的这一行为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强烈反击，受到了猛烈的外交攻势。

（二）绝地反击的中韩

安倍参拜后，中韩两国倾向于将其实质解读为美化日本军国主义对外侵略和殖民统治历史。对于中、韩等东亚国家人民来说，日本右翼的种种历史修正主义言行让人回忆起日本军国主义发动殖民侵略带来的无尽劫难和羞辱，并令人感到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的噩梦。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就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发表谈话：12月26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不顾中方坚决反对，悍然参拜供奉有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中国政府对日本领导人粗暴践踏中国和其他亚洲战争受害国人民感情、公然挑战历史正义和人类良知的行径表示强烈愤慨，向日方提出强烈抗议和严厉谴责。日本领导人参拜靖国神社的实质是，美化日本军国主义对外侵略和殖民统治历史，企图颠覆国际社会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正义审判，挑战二战结果和战后国际秩序，给两国关系改善发展造成了新的重大政治障碍。日方必须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我愿重申，只有切实正视和深刻反省侵略历史，真正做到“以史为鉴”，日本才有可能同亚洲邻国发展“面向未来”的关系。我们严正敦促日方信守反省侵略历史的承诺，采取措施纠正错误，消除恶劣影响，以实际行动取信于亚洲邻国和国际社会。⑤

韩国政府发言人、政府文化体育观光部长官刘震龙26日代表政府发表声明说，安倍不顾周边国家及国际社会的担忧和警告悍然参拜靖国神社，韩国政府对此表示愤怒，并予以谴责。靖国神社是供奉那些无法被原谅的战犯的反历史设施，安倍的参拜行径暴露出其错误的历史认识，这是从根本上破坏韩日关系乃至整个东北亚稳定和合作的倒行逆施。安倍打着所谓“积极和平主义”名义表示要为国际社会作贡献，如果日本真心希望为促进世界和平作出积极努力，它首先就该摆脱否定历史和美化侵略的错误历史认识，正视历史，通过向遭受日本殖民统治和侵略战争所带来痛苦的国家和民众作出彻底的反省和谢罪而建立相互信任。⑥

（三）万众一心的国际社会

对于日本首相时隔7年再次参拜靖国神社，美国、联合国以及欧盟都发表了声明，可见此事件的国际影响。

美国驻日本大使馆也罕见发表声明，该份声明称日本是美国非常重要的盟友和朋友，但是美国对于日本领导人采取的加剧日本和邻国之间紧张趋势的做法感到失望。声明还指出，“美国一直认为，日本和周边邻国改善关系及和平安定，是美日的共同目标。美国一直为此协助日本，并希望日本在处理历史等敏感问题时可以采取具有建设性的做法。美国将密切关注安倍首相对于历史问题的反省，以及日本致力于和平道路的决心。”⑦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27日通过发言人对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表示关注，强调日本应对其他国家特别是二战受害者的感情表现出应有的尊重，并将重点放在谋求与东北亚国家建立互信和紧密的伙伴关系方面。潘基文指出，“有关国家领导人在这方面负有特殊责任”。潘基文表示，他注意到中国和韩国对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作出强烈反应，对由于历史原因造成地区国家关系紧张深表遗憾，希望地区国家在历史问题上达成一致的看法和理解。⑧

欧盟外交事务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欧盟委员会副主席凯瑟琳·阿什顿12月27日凌晨就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一事发表声明，指出安倍晋三的这种举动不利于缓解该地区紧张局势，改善与邻国、尤其是中韩的关系。欧盟敦促相关国家与邻国建立积极的、有建设性的关系，增强互信，化解紧张局势，确保该地区的长期稳定。阿什顿在声明中还表示，欧盟一贯强调通过谨慎的外交政策来处理争议，应尽可能避免可能引起紧张的举动。⑨

四、语言背后的故事——各方话语解读

国际关系研究中“话语”的内涵被扩大，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语言学的概念，而是和社会实践紧密联系的一个社会学概念。话语的完整性既包括隐藏在陈述背后说话人的主观意图，即有意识的行为，又包括说话人公开表露话语的几乎察觉不到缝隙中中表露出来的无意识的行为。话语分析，强调话语与社会现实之间的互动作用。首先是社会现实构造话语，其次是话语反作用于社会现实。中、韩、美等国通过话语与日本有过什么样的关系又建构着什么样的关系。

（一）社会现实构造话语

社会现实构造话语，各方对于安倍参拜靖国神社的态度很好的反映了这一点。虽然各方对于安倍的行径都持消极的批判，但是又各不相同。根据“靖国神社”同各国关系的利害相关，各国做出不同的表态。

首先，对于当事国而言，也就是日本侵略的受害国中国、韩国而言，对于日本首相的行径是“愤慨、愤怒”。日本的侵略行径使得中韩两国人民饱受疾苦，靖国神社作为二战期间日本军国主义对外发动侵略战争的精神工具和象征，同时又供奉着14名二战战犯，两国人民对其的厌恶可想而知。加之，日本对于慰安妇问题、中国钓鱼岛问题、韩国独岛问题等历史和领土问题上屡次制造事端，中韩两国政府对于日本政府的行径也颇感厌恶。历史溯源、现实冲击决定了两国强烈的愤怒情绪。

其次，美国对于安倍参拜靖国神社表示“失望”。然而如果仅看到了“失望”部分，而忽视其为“失望”设定的语境，就会以偏概全。在美国表明自身态度之前，首先指出的美日之间的盟友关系，其暗指在众多情况下美国会支持日本，但是日本不要逾线，要记住日本的行为不仅是日本的内政事务，也要为美国的战略利益负责，不要逞一时之强。对于美国而言，鉴于其与日、韩、中之间的特殊关系，美国致力于维护其在亚太地区的存在，在对中国施压的同时，防止中韩过于接近，而日本的偏激行径，无疑为中韩走进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台阶。参拜之举无疑是对本已紧张的日韩关系 “火上浇油”，使得美国近期帮助日本弥合与韩国关系的努力付之东流，建立美日韩三国同盟关系更是遥遥无期。美国作为二战后国际秩序的构建者，日本无视历史的作为，同样也是对于美国的一种无视与挑战。此外，美国还要做好盟友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对日本的宽容。希望中、韩，尤其是韩国顾及美日之间的关系，对日本的应对措施要考虑一下美国的存在。

第三，对于联合国而言，作为当今世界最大的、最具影响力的国际组织，出于维护世界秩序与和平的需要，其言语中虽然带有“遗憾”，但是态度更为缓和些。日本屡次因历史问题而挑起事端，让原本就不太安稳的东北亚地区的动荡又增加了一筹码。在全球化的时代，這无疑会对整个国际社会产生冲击，因此，对日本有所批评也是顾全大局之举。欧盟，其态度则更为微弱，言语中略带批评语气。欧盟，准确说欧洲见证过军国主义势力再次抬头的威胁，言语中必须有所顾忌。

（二）话语预示社会现实—话语的意图

话语反作用于社会现实，尤其是外交语言其暗含的意思更决定了事态的走向。各方的表态中，更能表明各方对日本的外交政策走向。

中国：“挑战二战结果和战后国际秩序；给两国关系改善发展造成了新的重大政治障碍。日方必须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严正敦促日方信守反省侵略历史的承诺，采取措施纠正错误，消除恶劣影响，以实际行动取信于亚洲邻国和国际社会。”中日关系从20世纪70年代恢复邦交正常化后，一直充满着波澜。而“新的重大政治障碍”表明了安倍参拜靖国神社给中日两国原本就障碍重重难以改善的关系又添加了一个大大的绊脚石。另一方面表示，日本应该对日后两国关系的走向负责。小泉任职日本首相之时，中日两国关系跌入寒点，无不得益于小泉右倾的激进偏激。安倍政府决定重蹈覆辙就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韩国：“是从根本上破坏韩日关系乃至整个东北亚稳定和合作的倒行逆施；该摆脱否定历史和美化侵略的错误历史认识，正视历史，通过向遭受日本殖民统治和侵略战争所带来痛苦的国家和民众作出彻底的反省和谢罪而建立相互信任。”安倍参拜靖国神社坐实了韩国朴槿惠政府对日强硬政策的合理性，疏远了韩日政治关系，再度搁浅了韩日防务和军事交流。⑩如果日本想要改善与韩国的关系，必须正确的认识之间的侵略史、必须正确的反思自己曾经的行径。韩日关系的发展取决于日本自身的态度，而不是韩国的作为。

美国：“日本和周边邻国改善关系及和平安定，是美日的共同目标。将密切关注安倍首相对于历史问题的反省，以及日本致力于和平道路的决心。”“共同目标”日美同盟固然是日美关系的保障，但是如果日本政府的行为过于偏激，美国作为二战秩序的构建者，现在亚太格局的创造者也不会袖手旁观。美国支持安倍政府目的是让日本更多分担美国的防务负担，在亚太制衡中国。“密切关注”，现在，美国非常担心安倍的历史观以及他的态度会加剧地区紧张局势，这种局面显然加大了美国在亚洲采取行动的难度。基于中国的崛起，美国对于亚太地区的安全感降低，极力需要打造美日韩三国同盟。而日本在“小跟班”的位置上胡作非为，搅乱了美国在东亚、东南亚部署的大局。迫于自身战略发展的需要，美国需要日本改善同韩国的关系，处理好日韩之间的关系，不要再有此种偏激、不可一世的行动。

联合国与欧盟：“将重点放在谋求与东北亚国家建立互信和紧密的伙伴关系方面；希望地区国家在历史问题上达成一致的看法和理解。”“欧盟敦促相关国家与邻国建立积极的、有建设性的关系，增强互信，化解紧张局势，确保该地区的长期稳定。避免可能引起紧张的举动。”联合国和欧盟“话语”含义无非是日本不要太过于猖狂，当相关利益方也要保持冷静，作为国际组织，他们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政策倾向性，将地区稳定视为第一位任务。

说到底，阻止安倍极端右翼思想助推未来日本外交和防务不确定性升高的责任，并不仅仅落在中国和韩国。警惕和预防日本否定侵略历史的言论和行动转变为东亚军事冲突新的导火线的责任，同样也属于整个地区、更属于整个国际社会。B11各国发言人的表态，也表示各自对于此问题的关注。总之，外交发言人的话语是各国政策取向的一个简短的汇总，就像是冰水一角，其中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我们结合大的环境去发掘、获得其实。只有从简短的语言中，通过话语分析，才能真正掌握字里行间的秘密、懂得各方的真实意旨。通过对于“安倍参拜靖国神社各方表态”的话语分析，理解和掌握各方的取向，才是研究外交语言的目的所在。（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

注解：

① 李菁华《方法与应用：话语分析与美国公众外交》世界经济与政治 2008年第5期，第39页

② 黄金祺《外交语言的要求和特性》

③ 王泰平《缘何反对参拜靖国神社》中日关系史研究，2014年第1期，第1页

④ 张绪山，《靖国神社问题反映的日本心态与逻辑》，中华读书报，2014年2月12日，第005版，第2页

⑤ 中国外交部官网：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就日本首 相安倍晋三参拜靖国神社发表谈话http：//www.fmprc.gov.cn/mfa_chn/wjdt_611265/fyrbt_611275/t1112088.shtml

⑥ 張青，《韩国政府对安倍参拜靖国神社表示愤怒》新华网http：//news.xinhuanet.com/2013-12/26/c_118726417.htm

⑦ 安倍参拜靖国神社 中韩外交部召见日本使节表达抗议http：//www.guancha.cn/Neighbors/2013_12_26_195479.shtml

⑧ 潘基文关注安倍参拜靖国神社：日本应尊重他国人民感情http：//www.chinanews.com/gj/2013/12-28/5674190.shtml

⑨ 欧盟发表声明批评日本首相安倍参拜靖国神社 http：//news.ifeng.com/world/special/anbejingguo/content-3/detail_2013_12/27/32540963_0.shtml

⑩ 朱锋《安倍参拜靖国神社与中日关系》现代国际关系，2014年第1期，第7页

B11 同上，第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