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英译本后缀派生名词化对比研究
2014-01-16顾晓波
顾晓波
(常州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 常州 213002)
名词化指从其他某个词类形成名词的过程,或指从一个底层小句得出一个名词性短语的派生过程。这一术语也用来给关系小句分类,指名词性关系小句[1]。传统的名词化研究包含词汇和句法两个层面,在词汇层面主要是词汇派生,包括后缀派生和零派生两类;在句法层面则包括v-ing名词化、to不定式名词化、that小句名词化和wh-小句名词化4类。
世界上绝大多数语言中都存在名词化现象,英语和汉语中名词化现象均极为丰富,几乎所有的词类在特定情况下都可以转化成名词结构。汉英翻译这种跨语表达也如同单语表达一样会运用名词化方式[2]。
一、理论基础
认知语法认为语言在本质上是象征性的,语言的象征单位由语音单位和语义单位构成两极。词语标示实体,实体分为事物和关系两类,关系又可以细分为时间关系(即过程)与非时间关系。不同的词类具有相同的概念基础,只是凸显的侧面不同。名词是概念物化的产物[3]183,[4]24,在语义极上凸显事物,其意象可以为具体或抽象的静态事物,也可以是不同抽象程度上的动态意象。动词凸显过程,意象一般具有时间关系。形容词则通常凸显一种非时间关系的意象。
对于同一复杂场景,认知主体可以选择通过顺序扫描的方式将场景的成分状态识解为时间上的分布,依次激活,如同在心理上浏览动态的电影一样逐一体验;也可以选择通过总体扫描的方式同时激活各成分状态,将潜在认知域视为一个整体,如同查看一张静止的照片一样体验所有成分状态累加之后的完形[3]144-145。意象与语义的对应以及认知主体使用不同认知加工模式的灵活性为名词化提供了认知基础。
二、研究方案
(一)研究问题
小说和会话一般多关注人性的东西和具体事件,即特定的人所做的特定事件,而这些多需表动作和性质的词,因此多用动词和形容词来描述其具体行为特征[5]。笔者在考察《红楼梦》两个英文全译本词汇特征时发现,杨宪益、戴乃迭译本(以下简称杨译本)中平均每万词中所用的名词数量高出霍克思、闵福德译本(以下简称霍译本)199.98,而霍译本中平均每万词动词数量高于杨译本 165.47[6]。进一步对两个译本的名词、动词、形容词数据分别进行对数似然率(log-likelihood ratio,简写为LL)检验,发现两个译本在三种词类的使用上均存在显著性差异,霍译本倾向于使用动词而杨译本倾向于使用名词与形容词,具体数据见表1。
表1 霍译本与杨译本词类数据对比
对于同一著作中相同场景的翻译,一个译本倾向于使用名词而另一个译本倾向于使用动词,倾向于使用名词的译本(杨译本)的译者是否在翻译过程中将原本应用动词或形容词描述的行为特征通过名词化方式进行了转换?为了进一步分析两个译本的词汇选择倾向性,本研究参考了张高远认知—功能相结合的研究方法[7],从词汇层面对《红楼梦》两个全译本中的后缀派生名词化现象进行对比考察。
(二)语料来源
本研究所使用的语料包括《红楼梦》原著、霍译本、杨译本,语料版本选择及标注方案等参见笔者的《〈红楼梦〉英译本词汇特征对比研究》一文。
(三)研究步骤
对两个译本中的动词、名词、形容词数量进行对数似然率检验;检索并提取以名词化词缀结尾且词性为名词的单词,剔除其中非名词化派生的词,如 water、city、fee 等,并分别统计其频率;分别对霍译本与杨译本中不同名词化词缀进行对数似然率检验;对比考察分析两个译本中具有显著性差异的名词化使用情况,并分析名词化对译文产生的影响。
三、分析与讨论
在词汇层面上,英语名词化主要包括动词名词化、形容词名词化和名词再名词化三类。
(一)动词名词化
从语言分类学上说,名词和动词的分野是人类语言的非限制共性,两者之间的转化也是一种普遍现象[8]。动词的名词化过程就是其动作逐步静化为动态、抽象概念甚至与该动作相关的人或事物的过程[9]。
现代英语中动词派生名词常用的后缀主要有:-age、-al、-ance/-ence、-ant/-ent、-ard、-(a)tion、-er/-or、-ee、-ery、-le/-el、-ling、-ment、-ster、-th、-ure等。Kastovsky按语义类别及派生能力强弱对动词名词化派生后缀进行了分类,主要分为行为动作/事实、施事、感事、客体、使成、目标/受益、工具、处所、时间几类[10]。
本研究对两个译本中后缀派生的情况,分别按分类(每类中派生能力最强的词缀)及后缀进行逐一统计,结果如表2、表3所示。
表2 霍译本与杨译本动词名词化分类对比
表3 霍译本与杨译本动词名词化词缀对比
表3 (续)
英语的形式化程度较高,句子基本上围绕一个主要谓语动词进行组织建构。动词在句子中前要与主语后要与宾语补语相互照应,还要照顾到状语的使用,加上动词本身形态变化复杂,受的制约越多,使用就越不自由[11]。
从动词的图式特征来看,动词的识解是对时间轴上一系列成分状态进行的顺序扫描,时间轴上的每一个成分状态均凸显一种关系。每个动词包含一个由动词内部成分状态所组成的抽象认知子域(即一组相互联系的实体)。认知主体将潜在于动词语义结构的潜在认知域视为整体,在心理上采用总体扫描,从而完成动词的名词化。
结合表2、表3可见,两个译本中动词名词化分类中仅动作/事实分类存在显著性差异(LL=199.29,显著性=0.000)。具有统计显著性的后缀-ment、-ence、-ation、-tion、-ance、-ure 均隶属这一分类,在数量方面均为霍译本高于杨译本。
行为动作动词名词化把动词所表示的过程识解为一个事物并凸显该事物[12],是动作过程的实例化或事件化,往往省略动词所涉及的主语和宾语,从而营造出一种独立于施事者或受事者的客观色彩,如原作中经常出现的迎接宾客或家宴中安排酒席,译本中直接使用arrangement一词,将摆设桌椅、安排席次等一系列活动视为整体,省略了行为动作的施动者。同时,动词在名词化过程中亦失去了原有动作的动态形象,变成一种抽象的、不涉及任何动作的静态概念[13]。因其来源于行为动作动词,且名词化后仍保持行为动作意义而得名行为动作名词或事件名词[4]24。
通过名词化生成的动作名词既具有一般名词所具有的特点,如能使用形容词或介词短语进行修饰,同时又含有动作意义,能够与代词、所有格名词或者以介词of短语结合成名词短语,表示逻辑上的主谓或动宾关系,在行文需要时可以方便地将一个句子紧缩成一个以动作名词为中心语的名词性短语,霍译本中大量使用事件名词可以使译文表达经济简练,更富描绘力量。
(二)形容词名词化
在小说中出现的形容词名词化多源于小说中描述人物心态、性格特征的形容词,如“happiness,selfishness”等[14]。派生后缀主要为-ness、-ity,具体统计结果见表4。由表4可见,霍译本中形容词名词化频数均高于杨译本,且具有统计显著性。
表4 霍译本与杨译本形容词名词化对比
(三)名词的再名词化
英语中名词的再名词化一般以具体名词为词基派生抽象名词,通常表示身份、地位、状态或意识形态等抽象意义。这一类后缀主要有:-dom、-hood、-ship、-age、-ery、-ism 等,统计结果如表 5所示。从表5可以看出,在名词再名词化方面,除-hood词缀外,霍译本的名词化频数均高于杨译本,但只有-age后缀派生名词具有统计显著性。
表5 霍译本与杨译本名词再名词化对比
检索统计过程中还发现,在每一种后缀的名词化类型与总数方面,霍译本均高于杨译本,这表明霍译本在用词灵活性方面要高于杨译本。
从思维角度来看,名词在指称事物的同时具有某种意象,意象的生动性会加深人们的记忆,其所标示的实体往往潜在地具有不同的特征。这些特征在一定的语境中有可能物象化,凸显其名词特征。换句话说,名词丰富的内涵意义使它有可能在一定的语境下成为动词、形容词等特征符号的目标域,这种里应外合的关系使动词和形容词能够将自己语义结构中的关于射体或地标的信息带到被名词化的结构中去,获得实体(物象)性质[15-16]。如行为动词名词化中,射体与地标通常不作为凸显对象而隐退到名词的述义基底。
四、结语
名词化是人类语言最普遍的特征之一,是语言使用的高级阶段的表现[17]。从语义功能角度看,名词化指的就是把某个过程或特征看成事物,而词性转换只是这种现象得以实现的一种方式。
本研究使用语料库方法对《红楼梦》两个不同的译本中的后缀派生名词化现象进行了统计与对比分析,结果发现在行为动词名词化、形容词名词化和名词再名词化方面,霍译本的使用频率均高于杨译本。结合两个译本中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的分布情况,霍译本中大量使用动词,表达更形象生动,名词化的使用使语言的表达更加凝练和集中,使得语篇正式简洁,信息密度大,用词灵活性更高。但翻译过程中译者大量使用名词化结构,常省略动作执行者或相关环境,将原文中明示的信息进行隐含,造成部分信息耗散,表意隐晦,增大了读者的理解难度。在具体运用中,过度名词化会使语言显得矫揉造作甚至累赘。抽象名词用得过多,可能造成灾难[18],所以应该同时考虑词汇、交际功能以及认知过程等维度,在语言运用中正确进行词类的名词化[19]。
本研究仅是对《红楼梦》两个译本中后缀派生名词化语言特征的个案研究,受样本大小及研究工具精确性的影响,其结论的合理性有待进一步对比两个译本进行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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