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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仲华自尽前后

2014-01-14陈邦本

世纪 2014年1期
关键词:单位

著名社会活动家、上海市原副市长金仲华先生逝世45年了。关于金仲华之死,多年来以讹传讹甚多。我同他有过交往,其自尽后参与现场处理等事。回想起来,那一幕幕,记忆犹新。

赶到现场,处理后事

1968年4月,我由上海市市革会办公室赶回市人办造反队参加斗批改,被推举为负责人才四个月,遇上处理金仲华后事。

4月3日上午,我在南京西路友谊电影院听报告,约11点钟,见会场工作人员举着灯牌寻人,灯牌上写着:“陈邦本同志,单位里有紧要事,请速归。”我看到灯牌,心里一愣,我们是斗批改单位还有什么“紧急要事”?我急忙离开会场,赶回延安西路33号(现贵都大饭店旧址)5号楼,见单位的人东一簇西一群在惊异地议论着。大家见我回来了,异口同声告诉我:“金仲华死了!”

“紧急要事”竟然是人命关天的事,死者是金仲华,这是意想不到的。我们单位从未触动过他一根毫毛,甚至连外调人员也没有准许与他接触过。那是怎么回事啊?队委们一起到办公室开会,王风云、郑淮亮介绍先后接到市革会办公室和市革会外事组电话,通报金仲华昨夜在家中死亡。通知我们人办造反队下午2点到金仲华家,同外事组、公安局、国际问题研究所的人汇合后,一起处理现场。大家对这件事十分关心,作了安排:下午造反队全体队委和单位里除靠边审查的人以外,凡愿意去的约20多人一起去。

下午一点三刻,我们单位的人先到达复兴中路1473号金寓所门口,有一位30多岁的年轻人在门口接待。他自我介绍叫金民生,是金仲华的侄子。

金仲华同妻子离婚多年了,他有两男一女三个孩子,都已成年,在外地工作。金仲华长期同老母亲一起生活,由侄子金民生帮助照料家务。民生知道下午4个单位来人处理现场,所以在门口等候。我们没有从正门进去,从边门进天井,先听金民生介绍情况。

金民生从住房讲起,这幢楼只有两层,正门进来是会客室,楼梯旁有两个小房间,一间是老太太、阿姨住,一间他住;房间对面是厨房、锅炉间和这个天井(当时我们站的地方)。二楼,上楼梯就是仲华伯伯的书房,右边一个小间堆放书籍报刊,左边大间是卧室,再进去一个小间是堆放杂物的。正面落地窗外是大阳台。然后,他讲金仲华的近况:

伯伯自红卫兵冲向社会以来,很少外出。在家中无事可做,闷得慌,除了同外孙女玩、讲故事以外,就是看报,从《人民日报》等大报刊到《工人造反报》、红卫兵的各种小报,都看得很仔细。虽则同家里人很少谈论报纸上的事,但情绪还比较开朗,饮食起居也正常,一起吃饭时,还谈笑如常。但自从国际问题研究所来抄了家,上星期又找他去开了几次会回来,情绪低沉。有时一个人发呆地站在二楼阳台上闷声不响;最反常的是近几天吃过晚饭,他总是双手捧着老太太的手,要她“多保重”。

老太太对儿子不寻常的动作,意识到儿子有心事,为他担忧不安。所以,老太太经常喊他的名字。只要他一个人上二楼去,老太太常叫阿姨“到楼上看看仲华在做啥”。昨天(1968年4月2日)半夜里,我已睡着了,老太太听到楼上“嘭”一声,她急忙叫醒阿姨“快上楼去看看仲华在做啥?”阿姨立即起床,睡意朦胧地走到二楼伯伯的书房楼梯口,见门关着,已熄灯。“金先生,金先生”,她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允声,她以为伯伯睡觉了,就下楼回到房间,回禀老太太:“先生已经睡觉了。”

今天早晨,阿姨上楼去整理房间,推开书房门见伯伯吊在窗口。她一声惊叫,连忙下楼告诉我和老太太。我上楼看后,立即打电话报告市革会办公室和瑞苓(金仲华胞妹)姑姑。

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默默地站着听金民生介绍。这时冯国柱等外事组的人来了。他们从正门进屋,我们人办的人穿过厨房门口到会客室,随后国际问题研究所、公安局的来了,大约共有三四十人。会客室里没有那么多椅子,只好有的坐沙发,有的坐椅子,有的站着。

外单位来的人,我只认识冯国柱,他“文革”前担任市外事办公室主任,时任市革会常委。他进屋同我打招呼,拉着我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定后,马上说:“金仲华的事,接康办(当时市革全的牌子在中山二路12号,即原汇丰银行大厦,那里有个办公室只处理行政事务;市革会的负责人在康平路的办公室,简称康办)的电话才知道。康办要四个单位一起来现场处理。现在人办、外办的人到了;国际所、公安局的人到了吗?”

金民生回答:“到了。”

冯转过头问我:“你看怎么办?”

我们刚才听过金民生介绍,事情大体上已明了,不愿扯上这件人命案,所以不想提出具体主意。我回答说:“我们是斗批改单位的群众组织,你是市革会常委,听你的。”

“那么,先由小金把发现这事的经过情形介绍一下。”金民生把4月2日深夜听到异声和3日早晨发现金尸体的情况又叙述一遍。

听罢,冯国柱说:“一起到楼上看了再商量吧。”他站起身欲上楼时,又补充说:“金仲华的老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就住在楼梯旁边房间里,大家声音轻些,不要惊动老太太。”

在冯国柱带领下我们一起到二楼,见书房门敞开着,抬头望去见金仲华吊在南窗口,脸朝墙壁,形象惨不忍睹,两脚离地板仅几公分,一只脚上穿着袜子,一只脚光着。大家在楼梯上停着。冯国柱喊公安局同志快把尸体放下来搬走,并关照多拍些照片。公安局四五个人先进去拍照,然后动作麻利地用刀割断绳子,迅速将尸体放下后,从卧室床上拿来床单裹住,两个人抱着出来,见楼梯上站满人不好走动,就转身进卧室打开落地玻璃门,从阳台上传到楼下运走。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想起金公圆圆白白胖胖的脸,淡淡的月牙式眉毛下微眯笑容的弥陀佛相,竟成了这般模样,不禁茫然。

金的遗体运走后,冯国柱带着大家进书房,都拥到还挂着半段绳索的窗架旁察看。留在现场的一位公安同志说,从现场初步看来,死者站在热水汀上,用百页窗的纱绳扎在窗帘架上,套住脖子后,脚离开热水汀,绳子嵌入颈部卡住气管窒息而亡。估计断气前瞬间,死者本能的挣扎,两腿抖动,脚上的拖鞋一只掉在热水汀旁,一只掉到写字台底下,还沾连着一只袜子。详情有待法医验尸报告。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鸦雀无声地看着听着。忽然后面有人惊异地喊着:“看,桌上有他写的纸条。”大家猛地转过身看他生前的写字台,见桌子中央玻璃压尺下放着金仲华用钢笔竖写的三张纸条,右边一张纸上端还压着一枚毛泽东像章,写的是:“园园:要永远听毛主席的话。外公。”中间一张纸上写着:“国际问题研究所阶级关系复杂,我忍无可忍。金仲华”。左边一张纸条写的是:“我的图书资料,交市革会图书室。”

看着这些,人们纷纷议论开了。冯国柱突然怒吼地喊道:“国际所的人来了吧?”后面有个男子一面回答“来了”,一面从人丛中向写字台挤过来,当他看到桌上这张纸条,刹那间脸色全白了。冯国柱当众训斥:“谁叫你们搞他的!”“事前请示过谁啦?!”那个人一声不吭。屋里的人一下又屏声息气围着写字台看。冯国柱顺手拉写字台的抽屉,所有抽屉都没有上锁,抽屉里整理得很整洁,中间抽屉里大约有几百元人民币。

看完书房,冯国柱领着大家到金仲华的卧室。卧室里除了床上的被子因刚才公安局的同志抽走床单时碰歪了外,其余衣被放得很整齐。冯国柱走到靠北墙的一排壁橱前,橱门均未上锁,他由东向西一个一个拉开看,见橱里衣物放得很整齐,随手关上;在中间一个壁橱当中一格搁板上放着一个中型旧信封装着一束信,旧信封上金仲华用铅笔写道:“这是宋副委员长给我的信。”冯国柱顺手拿起信封抽出里边的信翻阅,我在旁边看到大约十封左右。他抽出的几封都是几行字的短信,前面几封是中文写的,后面几封是英文写的。他翻了几封,并没有细看,照原样装到旧信封里。然后不声不响地交给我。我不知其何意,当即把它放在原处。他走到书房与卧室之间门口,停住脚步,转过身子说:“大家都看了,商量一下怎么弄法?”没有人发表意见,他又要我“先说说”。

“你讲就是了”,我仍坚持不发表意见。

他见没有人发言,问站在旁边的金民生:“他的子女知道了吗?”回答说:“还没有告诉。”这时冯国柱发表意见:

1.对金民生说:“金仲华死亡的事,由你通知他的子女,他的死亡情况,按你们知道的说是了。”

2.“写字台上的三张纸条和橱里的信,由人办造反队带回单位保存。”当即由我们单位保管材料的队委王风云从房间里拣一个旧信封装好,拿着。

3.“金这个书房和卧室,保持原样不要动它,由人办造反队贴封条。”

我插话:“我们没有过问过他的事,现在由我们贴封条妥当吗?”队委郑淮亮赞成我的意见,也说:“他是副市长,我们没有审查过他,现在人死了,让我们封门,把我们扯上去,这恐怕不好吧?”

冯说:“话不能这么说,正因为金是副市长,事情发生了,只是为了保管好现场,由人办造反队封存比较合适。”他坚持要我们单位加封,只好照此办理。

这时,冯又对金民生说:“写字台抽屉里的钱,以及这两个房间里凡你们家里需要用的东西,尽管拿,都拿到楼下去。”

最后,冯国柱要我去康办把这里的情况向市革会办公室汇报。我说:“你是市革会常委,到现场处理问题,还需要我去汇报吗?”

“这是两回事,你们作为人办造反队,康办通知了你们,还是去汇报一下比较好。”我想这话也有道理。

在场的队委陈华、张文伟等说:“那么,这里的事我们处理,你快去汇报吧。”

大约4点半,我赶到康办找朱玉佩。她见我急匆匆跑去,问我:“什么事,快下班了,还赶得来。”我说:“向你汇报金仲华现场的事。”

“啊呀,金仲华是个大人物,用不着说给我听,快去向少庸同志汇报。”她一边说,一边领我到王少庸(时为市革会领导)办公室。王少庸听朱玉佩说明情由后,示意要我在写字台旁椅子上坐下。我将下午冯国柱带领四个单位的人到金仲华家处理现场的所见所闻详细叙述。他坐在写字台后面转椅上仰起头,双眼半闭。王少庸听完我的话,自言自语地说:“金仲华几十年都跟着党的,没有听到他有什么问题……”沉默了一会,他忽地坐正位置,左手向桌上一敲,大声讲:“无法无天。”我被他喊叫一惊。他火气冲冲地问:“国际问题研究所怎么搞他的?”

我回答:“不清楚。”

他一言不语,呆呆地坐着。

我看他在思索问题,没有什么交代,便说,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他好像梦中醒来似的,转过脸连连点头“唔,唔”。

这一天不知怎么的,我感到特别劳累,拖着沉重的腿离开康办。

同金公接触的往事

是夜,侧身难寝,同金仲华接触的往事,一一浮现眼前。

我是上世纪50年代在市府文艺办公室、市府办公厅工作时结识金仲华的,他学识渊博、平易近人、为人厚道、有口皆碑。“文化大革命”期间,我还同他多次接触。1967年2月25日,即上海市人民公社改名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第二天,也是我被抽调到公社办公室做接待工作的第六天,时任市革会办公室负责人朱玉佩,为金仲华2月7日致张春桥的一封拥护人民公社的表态信,要我去看望金仲华,告诉他信已收到,要他深居简出,自珍保重。

当天下午,我前往复兴中路1473号金仲华寓所。金仲华热情地引我到会客室,招呼阿姨沏茶。我见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小人书,大约刚才正在听外公讲故事。阿姨一边给我沏茶,一边喊:“园园,外公有客人,到曾奶奶屋里去玩。”把小姑娘领走了。

金仲华让我在长沙发上坐,他坐在紧挨着的单人沙发上。我把上午朱玉佩的话,照述了一遍。金听着频频点头,说:“我不大外出,基本上不出门,在家听听新闻广播看看报,有些情况也弄不清楚,所以一般不熟悉的人即便敲门,我也懒得照面,真是‘闭门思过。”接着他问:“张春桥在柯老房间办公吧?”我回答说:“他没有到外滩来过,听说在兴国宾馆和康平路原市委书记处那里办公。”他接着问我“周而复怎么样了?”

“去年九十月间,中央对外文委造反派来外调,说他是周扬为首的30年代文艺黑线人物,文革开始就靠边了。”我回答说。

他又问我:“桂苍凌(杜宣)还有联系吗,他怎么样了?”

我说,“文革”开始办公厅揪出三个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其中一个看了邓拓的《燕山夜话》,对书中一些警句,成语加了密圈赞语,被打成反党分子,我同他都做过机要工作,又爱好文艺,比较谈得来,被怀疑有问题,把我从四清工作队调回机关,边工作边接受审查。后来弄去接待红卫兵,在大厦四楼红卫兵接待站,捡到红卫兵丢下的一包30年代日本出版的文艺刊物。据懂日文的同志说,这是当时进步刊物,我把它寄给了桂苍凌,要他收到后来信告知,想了解他的处境安危。未见回音,估计靠边了。他听后点头说:“看了《人民日报》总编的杂文集也成了反党分子,杜宣很可能被关进牢房了。”

谈到这里,他忽然看我的红臂章说:“小报上看到有总工司、红革会……还有市委机关革命造反联络站,没有看到市人委办公厅造反队么。”我说:“市委机关联络站是参加全市夺权的组织,我们市人委办公厅造反队是小组织,成立时间也晚,榜上无名。所以全市夺权,成立市临时权力机构——上海市人民公社时,我们都没有参加。公社成立以后,外来的人不熟悉政府工作,现在陆续从原市人委办公厅抽调一些人去工作。”

他问:“人委办公厅造反队队长是?”我回答说:“队长叫孙福全,办公厅联络处的干部。”“联络处,噢,严政处里的,见面可能认识。”

金饶有兴趣地又问道:“现在成立了人民公社,昨天改为革委会,原市人委办公厅成立了造反派,那么群众有事情到底找哪里呢?”

我说,现在是“一切权力归公社”(公社宣言的口号),昨天改为革命委员会,市人委已被夺权,原市人委办公厅造反派是群众组织,不行使政务职权的。

他听着,失声笑了起来,自嘲“桃花源中人”,意思是不了解世道。我告辞时,他说:“方便的时候,请来聊聊”,并要我留个联系的电话号码。

这次上访,谈得很简单,他很愿同熟悉的人轻松地聊天。可以想象这位几十年眼观五洲风云,对世道向来独有见解的社会活动家,眼睁睁看着许多朋友被斗被关,自己与世隔绝,内心何等寂寞和痛苦。

我答应他“下次再来看您“,但杂务缠身,整天忙忙碌碌,没有主动再去看望。那年8月份,金仲华为宋副委员长住宅的杂费报销问题,打电话找我。我当即赶去,并遵嘱陪同宋宅管理员周和康同机关事务局财务科商定,此类费用均按“文革”前的老办法,悉数报销。

1968年10月1日,金仲华参加人民广场国庆观礼,我是国庆办公室工作人员,上午大约九点三刻,应邀参加观礼的嘉宾陆续来到,在电梯口遇见金仲华,我和陪同他来的机关局保卫科同志,一起引他到休息室。这时张春桥等已在里边一间和一些人谈话;他止步在外面一间靠窗口坐下,指着旁边一张椅子要我在他身旁坐下后,马上提起“上次孙夫人宅上一些杂费,亏得你帮忙同经办人员交代清楚,小周很高兴,谢谢你了”。我说这是应该做的……我们正谈着,有人喊我,他歉意地说:“你去忙,你去忙。”我匆匆走开,谁知,这次聚谈竟成诀别。

在住宅伏夜捉贼

再说事发的第二天,4月4日上午,我到单位后,召集队委开碰头会,通报向王少庸汇报的情形。就在这时,王风云接到金民生电话说,市人办造反队贴在门上的封条,粘不牢,全掉了下来。他要求我们单位去人处理。

队委讨论认为,既然由我们单位贴了封条,就有保管的责任问题。经商量决定组织几个人,由王风云带领去把封存的两间房子里所有物品进行登记造册,然后按原位置放好。如有散失,有账可查。物品登记后,重新贴封条。一周后,公安局把法医验证金仲华系自杀的验尸报告及现场照片,送到市人办造反队来。

6月初,市革会抽调人员组成专案组,我们单位派党员副处长陈德贞参加。此时,我们将4月3日从金仲华寓所带回来的宋副委员长致金仲华的一叠信和金临终前写的三份留言以及公安局验尸报告等移交专案组。

1968年初冬,我们单位全部人员被赶到奉贤县紧靠海边的市直机关“五七”干校,编为三兵团四连。初到海边忙着盖草屋,挖泥开河,转眼间到了严冬腊月。有一天干校工军宣队负责人约我到校部,神秘地告诉我说,接市革会专案办公室通知,原由我们单位封存的金仲华家财物被盗窃,并说这几天小偷每夜都去,他们断定是熟悉内情的我们单位的人作案的,要我负责排出嫌疑犯的线索。我对这种妄加猜疑制造矛盾的做法有所警惕,未采纳。同连队同志商量,决定采取伏夜守候,力求擒拿盗贼,迅速破案。说干就干,组织7个身强力壮的人,驱车到市区,当夜趁夜色潜入复兴中路1473号守候。狡猾的小偷那天未来光顾,只得徒劳而归。经有关同志拿着4月份登记清单核对,房间里除少了一些小摆饰品外,主要是一只皮箱里装着的金仲华出国访问穿的呢大衣和呢中山装被窃一空。

工、军宣队听我汇报后,坚持说,只有你们单位的人知道金仲华家庭底细,案犯就在你们内部,要我们多留意。

幸亏第二年(1969年)5月间,市公检法通知“五七”干校,金仲华衣物被窃案告破,系住在金围墙外的一个在黑龙江插队的小青年,攀围墙,爬到围墙里树上进院子,破窗入室偷了这些东西,带到插队的地方穿着时,周围的人见这些服装来路不明,向上海市公安局检举,得以破案,这桩悬案终于水落石出。

一语明真相

1972年夏天,我在瑞金二路上海医械专机厂战高温。一天在工厂附近的建国西路遇见陈德贞,说起金仲华专案组结束后已分配工作。我问他“金仲华最后结论是什么?”

他说:“调查清楚,金仲华没有问题。”

“国际问题研究所造反派说的‘美国间谍是怎么回事?”

“在美国新闻处工作时例行公事办过登记卡之类手续,党组织知道的。当时是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我们参加反法西斯阵线,美国是盟军,他向美国人提供日本法西斯军队的动态情报,有的内容是党组织提供托他转达的,这是国际反法西斯联盟的重要工作,不应该作为问题的。”

听到这里,茅塞顿开,多年来疑惑的大问题,原来如此。羞愧自己历史知识浅薄。我想起1969年冬天,在“五七”干校因参与炮打张春桥嫌疑(1974年分配到海洋地质局时,人事档案中还装着炮打张春桥的材料)靠边审查时,听传说“金仲华定为敌我矛盾,家中财物也被变卖掉了”。

他说:“是有这回事。市里对金仲华有过两个结论:第一个结论是间谍,就是特务,特务就是敌我矛盾,把他财物处理了;过了不久,要专案组重写结论,第二个结论,说他在美国新闻处期间,向盟军提供日军的情报,是革命工作。这时他的财物已经处理了。这都是市里领导决定的。”

路畔一席谈,令人茫然若失。对党和人民事业披肝沥胆的金仲华,宁玉碎,勿容辱。

(作者为原海洋地质调查局干部)

责任编辑 殷之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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