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项羽本纪》
2014-01-13吕华青
摘 要:《史记·项羽本纪》中在项伯夜驰沛公军私见张良之后,沛公与项伯“奉卮酒为寿”并与之“约为婚姻”。诸家对“约为婚姻”的释义大都为“结成亲家”。本文通过对《史记》语言艺术风格、称谓变体现象、汉代方言使用情况以及相关文献的记载等方面的阐述,证明释“约为婚姻”为“结成亲家”值得推敲,应释为“结成兄弟”。
关键词:约为婚姻;诸家释义;《史记》文笔;风格;称谓语;汉代方言;约为兄弟
作者简介:吕华青,女(1988-),汉族,山东省东平人,硕士研究生,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研究方向为:汉语国际教育。
[中图分类号]:H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2--01
《史记·项羽本纪》中鸿门宴一事为众人皆知,鸿门宴前夕项伯夜驰沛公军私见张良,沛公与项伯“奉卮酒为寿”并与之“约为婚姻”成为后人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然而,对于“约为婚姻”的解说,起初,许多学者都依《尔雅·释亲》作注,称“约为婚姻”便是“结成亲家”之意。《称谓录》中《辍耕录》云:“凡男女缔姻者,两家相谓曰亲家,此二字见《唐书·肖嵩传》。”【1】《汉代婚丧礼俗考》(杨树达·上海文艺出版社):“至若一时政治关系而约为婚姻,蓋特例云。【2】但是,通过多方面的考虑之后,发现将“约为婚姻”理解为“结为亲家”值得我们深入推敲。本文从以下几方面对这一问题进行了相关的阐述。
一、史公之文笔风格的角度探究
黎运汉在《汉语风格探索》中谈到“从文学的角度来探讨风格,是从作家的思想性格、气质及作品的主题结构和语言来阐明风格的。”【3】这里要透过《史记》的语言风格来探究。
周振甫在《中国文章史》中指出了《史记》描写人物的各种语言有绘声传神之笔。那么,《史记》语言绘声传神之笔的风格与“约为婚姻”释为“结为亲家”的不妥之说有何关系呢?
结合上下文。上文中记叙了沛公询问张良“孰与君少长?”之后,说“君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的谈话。如果把“约为婚姻”讲成“结成亲家”,这会使上下文的铺垫下落无着。因为史公行文缜密,不会落此败笔。
再结合当时的情形稍作分析。两军势力悬殊,拔剑怒张,鉴于当时的情形,沛公要躲避这一厄运,唯一的办法是通过张良结识项伯。于是,沛公见项伯后自己主动迎上去“奉卮酒为寿”为了表示亲近热情,用了他们同一的方言,说与项伯“结为兄弟”。“兄弟”是一种称谓语。沛公对“约为婚姻”中“婚姻”一词的选择使用是一种称谓语的选择和使用行为,这一行为将沛公对项伯的态度以及思想感情都表现到了极致。这绝不是“结成亲家”那种理解所能体现出来的。
这样,史公只用了寥寥数语就使笔底下沛公这个工于心计、人情练达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了。因此,将“约为婚姻”释义成“结成兄弟”更进一步体现出《史记》的研读价值。
二、从汉代方言使用的角度探讨
在秦晋方言作者表中有对史公的记载,他曾经游历各地:“二十岁时南游江淮,上会稽,探万穴,窥九嶷,浮沅湘,北涉汶泗,过梁楚以归。”透过史公的游历可以看出他对方言的掌握情况。
根据相关文献的记载。将“婚姻”作“兄弟”讲的说法在汉代已所见不多。但是在个别方言中还保留了这种用法。《公羊传·僖公二十五年》云:“其言来逆妇何?兄弟辞也。”何休注:“宋、鲁之间,名结婚姻为兄弟。”【4】这说明早在汉代,名“结婚姻”为“兄弟”就是宋、鲁之间的方言。从某种意义上讲,一切实际存在的语言都是方言,共同语(杨雄《方言》叫“通语”、“凡语”等)也是一种方言。它们都是特定的时、地、人(阶层、社团、性别、年龄等)条件下的语言变体,只是有些持续的时间长些,存在的地域广些。【5】由于这种说法在汉代已经不多见,其意义需要作注解说了。因为方言大都不易理解。如王力先生在《漫谈方言文学》中说:“《诗经》里许多难于索解的语句,恐怕都是方言。”【6】
综上所述,“结为婚姻”是“结为兄弟”的方言也不足为奇。
三、“约为兄弟”亦有所本
《尔雅·释亲》中“妇之党为婚兄弟,婿之党为姻兄弟”下郭璞注:“古者皆谓婚姻为兄弟。”邢昺疏:“以夫妇有兄弟之义,或据婿于妻之母,有缌服,故得谓之兄弟也。”【7】《礼记·曾子问》载:“曾子问曰:‘昏礼既纳币,有吉日。女子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婿使人弔。如婿之父母死,则女之家使人弔。”郑玄注:“必使人弔者,未成兄弟。”【8】因为“婚禮”只进行到“纳币”这一步。如果有一方父母去世,对方就必须派人去弔唁,本人不去的原因是“未成兄弟”,也就是尚未“约为婚姻”。
因此,“约为婚姻”释为“结成亲家”在《史记·项羽本纪》中值得我们推敲。在《项羽本纪》中,后来项羽为高俎,准备烹杀沛公老父,以求其降。沛公说:“吾与项羽俱北面受怀王,曰‘约为兄弟,吾瓮即若翁。”在项羽怒而欲杀其父时,也是项伯亲自出面劝阻项羽,使得沛公老父免遭烹杀之刑。由此看来,沛公也真爱与人“结拜为兄弟”。
参考文献:
[1]梁章钜:《称谓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P154。
[2]杨树达:《汉代婚丧礼俗考》,上海文艺出版社。
[3]黎运汉:《语言风格探索》,商务出版社。
[4]《春秋公羊传注解》卷十三,P65。
[5]丁召阵:《秦汉方言》,东方出版社,P121~P122。
[6]《王力文集》卷十九,P235。
[7]《尔雅注疏》卷四,P27。
[8]《礼记正义》卷十八,P163~P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