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从原型批评角度解读托尼?莫里森的《秀拉》

2014-01-13彭要女

青年文学家 2014年12期
关键词:秀拉圣经

摘 要:托尼·莫里森在小说人物刻画过程中往往以《圣经》人物为原型。她笔下的人物往往是对《圣经》人物的“置换变形”,并且一个人物往往具有《圣经》中多个人物的特征。本文以小说《秀拉》中秀拉和夏德拉克两个个人物为例,分析他们在《圣经》中的不同原型,以期揭示莫里森是如何批判男性中心主义和种族主义思想的。

关键词:原型批评;《圣经》;《秀拉》

作者简介:彭要女,女,汉,籍贯:江西,现为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英语语言文学专业。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12-0-02

原型批评理论认为,文学艺术的产生是人的潜意识产生的结果,神话和宗教仪式反映了一个民族的普遍经验和心理特征,超越了时间的限制,成为一种心理积淀物或一种心理气质,保存在这个民族潜意识中,作家在创作实践中,往往会不自觉地把它表现出来。[1]p32《圣经》神话是西方文明源头之一,对西方的文学艺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坦言:“《圣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不只是我的读物。”[2]p219莫里森的第二部小说——《秀拉》——就充分展示了《圣经》对她的影响。在该小说中,莫里森使用了一系列具有象征意义的《圣经》神话原型。然而小说《秀拉》并不是对《圣经》人物和故事的简单翻版,而是对《圣经》的彻底变形和颠覆。其次,《秀拉》中的人物和《圣经》人物也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相反,像秀拉这个人物就既有撒旦的特征又有基督的影子。本文以秀拉和夏德拉克两个最主要的人物为例,分析他们在《圣经》中的不同原型,以期揭示莫里森是如何颠覆隐含在《圣经》中的男性中心主义思想,以及如何批判美国社会盛行的种族主义思想的。

一、秀拉在《圣经》中的原型

在《圣经》中,撒旦不满上帝的权威而举兵反叛,撒旦兵败并被投入地狱。后来,撒旦化身为蛇,来伊甸园引诱亚当夏娃偷食禁果。因此,在文学作品中,撒旦这一原型象征着邪恶、诱惑。然而,出于撒旦敢于反抗权威的叛逆精神,许多文学大师也开始歌颂这一原型,例如在弥尔顿的《失乐园》中,撒旦即被描写为一位具有自由意志和敢于挑战上帝权威的叛逆英雄。[3]84莫里森在创造秀拉这一独特的女性形象时明显受到撒旦原型的启发。首先,在外表上,秀拉显示了她与撒旦的种种联系:她脸上长着一个蛇形胎记。其次,秀拉还具有撒旦般的反叛精神。当夏娃劝告她结婚生子时,她反抗道:“我不想造就什么人。我只想造就我自己。”[4]199秀拉一生都致力于叛离传统社会的女性角色,她和各种男人睡觉,却只是试上一次就把他们一脚踢开,充分显示了她在性行为中的主体性地位,而不是传统社会里男性欲望的“客体”或“他者”。秀拉的思想行为颠覆了“底层”社区传统的社会伦理和婚姻制度,被“底层”居民们一致视为邪恶的化身。然而正是这种“邪恶”的反叛使秀拉成为一名具有独立意识、时刻在寻找自我价值的黑人新女性。

秀拉与耶稣基督也有联系。秀拉的姓氏Peace回应了耶稣基督“和平之子”(son of peace)的称号;秀拉木匠路的住址也让人联想起耶稣基督的木匠出身[5]450。然而,秀拉所具有的颠覆性和预见性,才是让笔者将耶稣基督视为其原型的最主要原因。《马太福音》中,耶稣基督对门徒说:“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与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自己家里的人。” [6]10:34-38可见,耶稣基督是为彻底革新人与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来到世上的。

秀拉与耶稣基督一样致力于改变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首先,秀拉本人的行为就颠覆了“底层”社区传统的社会伦理和婚姻制度,以及男女两性的主客体地位。其次,她的“邪恶”神奇地改变了“底层”居民们的生活。他们“一变而为互相保护和热爱了。妻子开始疼爱丈夫,丈夫开始眷恋妻子,父母开始保护他们的子女” [4]218。相反,秀拉死后人们不再相互关心和热爱,梅德林也变成了一片银色世界,冰雪灾害毁掉了作物,冻死了家禽,“底层”人们也患上了各种各样的疾病。这些末日景象的描写回应了《圣经》中耶稣基督死时的遍地黑暗。

秀拉也具有耶稣基督的预见性。秀拉在病床上有一段独白:“在所有的老太婆都和十几岁的少年一起躺过之后,在所有的年轻姑娘都和她们的醉醺醺的老大爷睡过觉之后,在所有的黑种男人干光所有的白种女人之后,在所有的白种女人吻过所有的黑种男人之后……那时候就会有一点剩下的爱留给我。” [4]238

秀拉的这段独白回应了《圣经·利未记》十八章中“有关淫乱的禁忌”。秀拉似乎看见了未来世界的发展趋势。她的预言体现了她对传统社会伦理以及人际关系的颠覆。

耶稣基督死后三天就复活了,秀拉死前也有一种重新回到母亲子宫复活再生的体验。

“[她]把双腿抬到胸前,闭上两眼,把拇指放进嘴里,像在隧洞里飘上飘下,只是看不见那阴暗的四壁,往下飘啊,飘啊,直到她感到了雨水气味,知道已经离水不远,她就蜷起身子进入那沉重而柔软的水中,让水将她缠裹起来,浮载着她,把她那困倦的肉体就这样一直冲刷下去。” [4]240

综上可见,秀拉既是“女性版的撒旦”,也是“女性版的耶稣基督”。她对传统社会的伦理、婚姻和人际关系的反叛和颠覆,使她融撒旦的叛逆性与耶稣基督的革新性于一身。与撒旦不同的是,秀拉的反叛是孤独的。与耶稣基督不同的是,秀拉要革新的正是耶稣基督所创立的。这些又何尝不是莫里森对《圣经》经典的变形与颠覆呢?

二、夏德拉克在《圣经》中的原型

夏德拉克从一战的炮火中幸存下来,与此同时却失去了理智而“不清楚自己是谁”。[4]144当他从马桶里的水面上看清了自己黑色的面孔之后,他开始了新的生命。他回到了故乡梅德林,回到了他河边的小屋。然而,战争的阴影却始终笼罩着夏德拉克,死亡的无法预料性(unexpectedness)让他感到恐惧。夏德拉克灵机一动,设想如果人们把一年中的某一天用来思考死亡,那么在剩余的日子里人们就会感觉安全和自由。就这样,夏德拉克创立了“全国自杀节”。

《圣经》中夏德拉克的原型首推摩西。夏德拉克住在河边的木屋里,摩西在河边被埃及公主拾得和收养。夏德拉克吼声虽大,却如摩西一样缺乏善辩的口才,以致二十年之久都未能够说服人们参加他所创立的“全国自杀节”。二十年之后人们首次参加他的“自杀节”,是为了庆贺秀拉的死亡,庆贺“一个更加明朗的日子”[4]241的到来。然而,正是这次“自杀节”使夏德拉克再现了《出埃及记》中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过红海的经典故事场面。《出埃及记》中,摩西带领以色列人来到红海,“摩西向海伸杖,耶和华便用大东风,使海水一夜退去,水便分开,海就成了干地。以色列人下海中走干地,水在他们的左右作了墙垣。” [6]14:21-22法老的追兵跟着下到海中,摩西再向海伸杖时,海水便复原了,淹没了埃及追兵。小说《秀拉》中,夏德拉克带着队伍来到河边隧道工程开口处。“底层”的居民因为不被允许参与工程建设,一些激愤的年轻人便带头毁掉隧道。与“水在以色列人左右作了墙垣”不同的是,“底层”的居民虽成功地毁坏了隧道,他们自己却像埃及追兵一样被水淹死。

夏德拉克(shadrach)的名字源于《圣经》里的Shadrach。《圣经·但以理书》记载,夏德拉克拒绝信奉巴比伦异教神,拒不敬拜巴比伦王所立的金象,因此被投入熊熊的烈火。然而,神庇佑夏德拉克,使火无力伤及他的身体。莫里森“移用”这个原型,隐喻在种族歧视的白人世界,黑人民族应该坚持和弘扬自己的民族文化,只有这样才能在白人强势文化统治的世界里找出本民族文化的出路和个体的生存,否则,只能走向死亡。[7]136小说《秀拉》中,夏德拉克的死亡观隐含着非洲文化的传统,代表着非洲宇宙观的渊源。他创立“全国自杀节”是为了让人们摆脱死亡的恐惧,珍爱生命,与白人好战嗜血无视生命的文化传统形成鲜明的对比。

《秀拉》成书于黑人民权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秀拉》的开篇用一个玩笑讲述了“底层”社区的来历。白人农场主许诺他的黑人奴隶如果他能干好一件难办的活计就给他一块低地,但是当黑奴干完活之后,农场主却不兑现诺言,而是给了黑奴山顶上的一块地,还给它取名叫“低地”(the Bottom)。农场主狡辩说:“当上帝往下看的时候,就是低地了…那是天堂的底层”。 [4]138“天堂的底层”使人联想到巴比伦。[5]447直抵天堂的“底层”社区的毁灭也映射了巴别塔的倒塌。[5]447可以说,“底层”的历史是美国黑人历史的一个微观世界,“底层”居民的流散是黑人流散美国的历史经验的组成部分。与犹太人被囚巴比伦城的经历相似,美国黑人被囚困在种族歧视盛行的美国。莫里森借夏德拉克的经历再现了黑人在美国的历史地位。美国黑人在战争和战后的经历表明,他们为整个国家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是建设的成果却与他们无关。在种族主义盛行的年代,美國黑人深受排挤,过着犹太人般流散的生活。在最后一次“全国自杀节”中,游行者捣毁不让他们参与建设的隧道工程,体现了黑人反抗种族歧视和压迫的决心。

总结

托尼·莫里森在创作小说《秀拉》的过程中,充分“移用”了《圣经》文化中的经典人物和故事,小说中的许多人物都以《圣经》人物为原型。秀拉和夏德拉克是小说中最主要的两个人物角色,他们是分别以《圣经》中的撒旦和耶稣基督、摩西和夏德拉克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圣经》中男性形象的撒旦和耶稣基督在莫里森笔下都变形为黑人女性人物,体现了莫里森对传统白人男性中心主义的主流文化的解构与颠覆。同时,借夏德拉克这个人物,莫里森向读者揭示了美国黑人在美国社会的身份和地位,批判了美国社会盛行的种族歧视与压迫,表现了莫里森对黑人同胞命运的深切同情与关注。

参考文献:

[1] 王世芸. 关于神话原型批评[J]. 文艺理论研究, 1995(1): 32-38.

[2] rias, chartes “Toni Morrison.” Conversations with American Writers. New York: knop 1984. 215-43.

[3] 杜志卿&张燕.《秀拉》:一种神话原型的解读[J]. 当代外国文学, 2004(2): 80-88,

[4] 托尼·莫里森. 《最蓝的眼睛——托妮·莫里森长篇小说集》[M]. 陈苏东,胡允恒译.

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05.

[5] Hunt, Patricia. “War and Peace: Transfigured Categories and the Politics of aula” [J]. African American Review, Women's Culture Issue, 1993,27(3): 443-459

[6]《圣经》— 中英对照(和合本·新修订标准版). 中国基督教三自爱国运动委员会中国基督教协会,2000.

[7] 李喜芬. 《秀拉》中的人名寓意与原型[J]. 郑州大学学报, 2006,39(4): 134-136

猜你喜欢

秀拉圣经
《秀拉》人物命运之狂欢化理论新解
Southern_Weekly_1951_2021_07_15_p38
《圣经》经文中国化
意见领袖们的“不老圣经”
《哈姆雷特》的《圣经》叙事原型考证
谈《秀拉》中的“秀拉”形象刻画
托妮·莫里森小说《秀拉》中的快感
小说《秀拉》的隐喻分析
从创伤理论视角浅析《秀拉》中奈尔的创伤与复原
从《圣经》看西方漠视孝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