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买与不买

王纪仪

新的“金、银、玉”绝对不能买

下面我要告诉大家：什么东西要慎买，什么东西不能买。

首先，新的“金、银、玉”绝对不能买。

这些往往是借重大节日“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多少周年”“纪念辛亥革命多少周年”或伟人、名人诞辰等骗钱。因为这路东西是伪文物，是人造文物，用收藏家协会副会长的话说：“这些东西离收藏有很大距离。”说白了就是没有收藏价值。

众所周知，《庚申猴票》自问世以来，由面值8分一路飙升，最高时突破2000元，涨幅2万多倍。买猴票是对的。我说不该买的是后来有人用这枚猴票的图案制造出了所谓的金币。这个就不能买，没有丝毫的收藏价值。还有2010年一方“乾隆玉玺”拍出了1.2亿的高价，于是有人也造出了所谓“龙年生肖双玺”大肆叫卖。几年前，我的一位记者朋友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参加什么金印新闻发布会，到会的每人可优惠购买一方，原价5万元，优惠价3.5万。我说：“谢谢，我没时间。”后来他又来电话，我客气地说我不收藏那个品种。他还不死心第三次打来电话。这回我就实话实说了，我说这个东西没有意义。甭说3万，白给我我都没地方搁。这个朋友很生气，说：“您怎么这么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分析一下这几样东西为什么不能买。当然了，您要喜欢，把它当工艺品是可以的。但您要当作文物来收藏那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是文物？文物应具备三点：1.历史价值；2.文化价值；3.艺术价值。

这几样东西显然都不具备。尤其是那个所谓的“龙年生肖双玺”。第一，什么叫玺？皇上用的印称玺。您这个2010年造的早就没皇上了，何以称“玺”？第二，偷换观念。兜售这类东西的惯使这手。在某报整版兜售“龙年生肖双玺”的宣传词是这样写的：“中国历史上发行的第一枚大龙邮票价值130万。而1980年花6元4角买的整版的80猴票如今拍到了120万。2010年10月一方乾隆玉宝蛟龙钮玉玺更拍到1.2亿港币……”

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跟您这个东西有什么关系呢？他的逻辑是大龙邮票是首发，我这个也是首发，他认为首发的东西值钱；乾隆那叫玉玺，我这也叫玉玺，是玉玺就值钱。在兜售猴票金币的时候，也是这么偷换概念。首先用半个版面介绍黄永玉大师如何，再用1/3的版面介绍80版猴票怎样值钱，之后说我们这个金币用的是80版猴票上黄永玉大师画的那个猴。所以，你买这个就能赚钱。其实，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乾隆玉玺就是乾隆玉玺，它到什么时候都具收藏价值，您这个假玉玺到什么时候都没有收藏价值。

我们的前提是这些东西在真材实料的情况下都不具收藏价值，更何况有些东西本身就是假货。2009年4月，范曾12生肖金币及孺子牛黄金画，称全套含68.6克黄金，全套售价18800元。实际上测试后发现，生肖币还差不多，手脚在所谓的黄金画上，宣传说黄金画含黄金36克，实际是只有1克。原来画的表面刷了一层金水。

戳穿这路东西很容易，有几个普遍特征：1.发行单位越多越权威越假；2.名人名头越大越多越假；3.发广告的报刊越有名版面越大越假；4.吹嘘回报率越高越假。

“家有金钱万贯，不如汝瓷一件”

还有，我见到电视销售现代钧瓷工艺品，两个主持人大声喊：“中国有句谚语，叫作‘家有金钱万贯，不如钧瓷一件。”这句话也有用在汝瓷上的，叫作“家有金钱万贯，不如汝瓷一件”。一件宋代汝瓷，按现在的行情怎么也得拍到几个亿。宋汝为什么值钱？

众所周知，宋代有5处著名的窑口，分别是：汝窑，窑址在河南宝丰的清凉寺；官窑，窑址在杭州；哥窑，窑址在江西的吉安；钧窑，窑址在河南的禹县；定窑，窑址在河北的曲阳。汝窑位列5窑之首，为什么？明代人高濂在《遵生八笺》中说汝窑瓷器“其色卵白，汁水莹厚如堆脂”。 精美自不必说，更主要的是，汝窑宫廷用瓷只是在宋哲宗元元年（1086）至宋徽宗崇宁五年（1106）烧造了20年，空前绝后，存世量非常稀少。到目前为止发现的宋汝窑瓷器都被收藏在世界各大博物馆中，据统计，全世界现存宋汝窑67件。

有人问，如果想收藏宋代汝窑瓷器的几率有多大？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说天上掉下的陨石有砸人脑袋上的可能，可真挨砸的目前还没有听说过，几乎是不可能。汝窑早在明代就已经是诸藏家追逐的对象，珍贵到“家有金钱万贯，不如汝窑一件”的程度。整个清代及民国国内外的大收藏家都在苦苦地寻求。当下见到宋汝窑的机会在理论上存在，其几率是很小的，所以说凡交易市场上的汝窑必是赝品无疑。可有人偏不信这个“邪”，咱北京城就有这么一位大爷，你说全世界加起来才有67件，这位大爷说五大名窑他家里有几十件。你还别笑，他让我去看了。

这位大爷姓岳。刚一改革开放岳师傅就下了海，先是倒腾布料，后又当包工头，赚了些钱，后来迷上了收藏，把钱都搭了进去，老婆也和他离了婚。前几年单位让买房，两居室需缴3万块，3万他都拿不出来。他拐弯抹角找我一个学生，学生说：“他听人家说，要玩就玩高的，又听说中国瓷器最高的是宋代的五大名窑。所以岳师傅专玩宋代的五大名窑，光汝瓷就有十来件。”我说：“不用看，一听就不对。你告诉岳师傅，他的所谓汝窑都是赝品。”我学生说：“您看都没看怎么就说是赝品呢？岳师傅说他还有一些元青花和永宣的瓷器。”我一听，更离谱了，但抹不下人情，还是硬着头皮去长眼了。

一见面先喝茶聊天，不一会儿拿出一只30厘米的青花大碗和一只釉里红大盘。我一看那只碗是仿明宣德，釉里红大盘是仿元代的。岳师傅又转身进了屋，捧出一只青瓷香炉，说：“这东西也就是给您看，有人出200万我都没卖。”我问：“您打算卖什么价？”“这是真正的汝窑，低于1000万免开尊口。”出出进进的十几趟，最后抱出的一只缺口的清代珐华大罐倒是唯一的真品。

想起来也真怪可怜的，为了这堆赝品，把钱搭进去不说，老婆还离了婚，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岳师傅不这样看，他说他的老婆没有远见，该着没有这份福分。这位大爷撇着嘴跟我说：“我买的时候她横竖拦着，不让我买。现在后悔了吧？我卖掉哪件也得落个几百万！”

可能有人不禁要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东西不对呢？”其实我已经婉转地告诉他了，我说：“我也看不好，您再找别人看看。”这就是告诉他“收收吧”。倘若当时直说这堆都是假的，他会接受不了。他自认为是真的，值七八个亿，这样他的心中就总有个希望。在跟我聊天时透露，他准备出手几件，一是给儿子办事，二是买一幢别墅。我若给他直接说破，无非两个结果，一个是他不相信，会像骂拍卖行那位一样骂我，这倒是其次；更可怕的后果是，社会上会多一个疯子。

“官与汝，油与土，编故事，唐伯虎”

这里我再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20年前。

北京密云县有一个女企业家，大概是赚了些钱，听说收藏古瓷器又文雅又能保值，便想收藏点瓷器。正好有位朋友介绍她认识了一个广西人，说他手上有件宋代汝窑小盘要出手，而且有证书，保真。女企业家同意看看货。从荧屏上看这只所谓的汝窑小盘直径约十二三厘米，做过旧，看上去有几分老气，而且有两份证书：一份是北京琉璃厂某文物店坐堂“鉴定专家”给开的真品鉴定证书；一份是中国国家博物馆文物科技检测中心出具的“该盘与宋代瓷器表面釉色成分符合较好”的鉴定证书。看了这两件权威的鉴定证明，女企业家当即决定买下这只小盘。卖家要价150万人民币，女企业家要求分期付款，先付70万，讲好余款两星期后付清。可过了两个星期，那卖盘子的广西人并没有来取余款。一个月过去了，还不见来要钱，80万哪，不要了？守信誉的女企业家主动给卖家打去电话，但卖方的手机始终处于停机状态。这时女企业家有点慌神儿。她拿了小盘来到国家博物馆文物科技检测中心。工作人员看了小盘和鉴定证明，说他们确实给这个小盘做过鉴定，鉴定结果是“该盘与宋代瓷器表面釉色成分不相符合”。委托人对这份鉴定证书进行了篡改，这份鉴定证明是假的。再联络，卖家手机已经停用，人蒸发了。于是，女企业家向公安机关报了案。据说，此案至今未破。顺便说一下，公安局在办案过程中又请了国家级陶瓷鉴定专家对小盘进行了鉴定。专家们一致认定该所谓汝窑小盘为赝品。但在确认那份某文物店出具的证明时，文物店出具的证明却是真的。这位所谓的文物鉴定家不是眼力不济，就是收了人家的钱嘴短。

什么不能买，我有一个顺口溜：“官与汝，油与土，编故事，唐伯虎。”

记得上世纪90年代末至21世纪初，北京几家大的拍卖公司，如嘉德、瀚海等每年春秋两季的拍卖额也就在七八千万元人民币，现在哪家动辄就是二三十个亿。说明了什么？是拍品质量高了，还是拍品多了？我真诚地跟大家说，拍品不但没有以前的多，而且假货占的比例逐年增加，只能说明东西贵了。

当然了，东西贵了的责任不能全赖企业界的加盟，东西越来越少，物以稀为贵。收藏、收藏，收了好东西你总得藏一段时间。上午买了，下午卖，那不是收藏家，是古董商。以现在的近一亿的收藏家算，一人藏有一件真东西，那就是一亿件。一个人有两件，就是两亿件，这两亿都在藏家手里，拍卖场上的真东西、好东西就越来越少。而收藏的人越来越多，所谓僧多粥少，假货便应运而生。假货泛滥到什么程度？北京有家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地摊上出售的所谓古董近百万件，真正意义上的古董假如有100件，也是万分之一。换言之，在100万件所谓的古董中有99.9999万件都是赝品。

其实，面对汹涌澎湃的造假大军，没有常胜将军，所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允许你缴一些学费，但是不能犯低级错误。淘宝最忌讳听故事，什么他们祖上是前清的翰林，他奶奶是皇上的奶妈，他爷爷是太监的养子……因此，我能奉劝诸位的那就是：一、不要听故事；二、对几率非常小的东西，不要抱着“捡漏”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