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

悬夔

城市：舟山

职业：现役军人。

标签：中共党员，国家和人民的忠诚卫士。

一

大家好，我叫程子夔，今年4岁了，我给大家讲的故事是《小马过河》。小马要过河，可是小松鼠说，河水很深，过河很危险，小马很发愁。大象说，河水很浅，不到它的小腿，过河很安全。小马没了主意，只好返回家问妈妈。马妈妈告诉小马，河水是深是浅要自己试了才知道。小马过了河，它想，河水既不像小松鼠说的那样深，也不像大象说的那样浅。我的故事讲完了，谢谢大家。

我的故事讲的是不是很好听啊？你们还要不要听啊？我的故事可多了，我再给你们讲一讲我自己的故事吧！

二

我小名叫夔夔，家住在悬州市湖东区阳光花苑6幢604室，我现在市级机关第一幼儿园上学，去年是小小班，今年是小班了。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们班还要组织聚会呢！我们聚合定在希尔顿大酒店，那里的菜可好吃了，我最喜欢吃那里的冰激凌了。

什么？这不是我写的，4岁的孩子写不出这样的句子？！切！你说是我爸爸妈妈帮助写的？和谁一样？韩寒？人家韩寒17岁能写《三重门》，为什么我4岁不能写《幼儿园》？不管你们什么方舟子，圆舟子，反正这是我写的。好，不管他们，我来向大家继续讲述我在幼儿园故事吧。

三

我和妈妈、外公和外婆住在一起，妈妈上班忙，不过她还是经常送我上学，接我回家的。我们阳光花苑附近有一个幼儿园，叫天天幼儿园。外公曾经埋怨过妈妈说，天天幼儿园离我们家这么近，为什么舍近求远去上什么机关幼儿园，在这里上学，每天步行5分钟就够了，现在每天接送要麻烦很多的。

我问，什么是下流话啊？

下流话就是不文明的语言，那些小孩都是些野孩子，脏兮兮的，一点都不好，我夔夔可不能和他们一样，再苦再累我也要好好培养你，不能让你受委屈。我一定要给你创造最好的学习成长环境，妈妈要把你培养成一个绅士，

我又问道，什么是绅士啊？

绅士就是有修养、有文化、有内涵、体面而优雅的人，和穷人不一样。

那什么又是穷人啊？

穷人就是没有钱的人，你看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民工，还有那些脏兮兮的野孩子，他们就是穷人，我刘慧的儿子可要离穷人远些。

为什么要离穷人远些啊？我喜欢穷人。

屁话！喜欢什么穷人？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快点，上学要迟到了。你不努力，将来怎么和人家官二代、富二代比哦！快点！

妈妈一般是开汽车送我上学的，送完我之后就去上班，下午一般是外公接我回家，外公开电瓶车。我还是喜欢电瓶车，坐汽车里面不能看外面的风景。

妈妈开汽车的时候经常说，儿子啊，儿子，你看人家奔驰、宝马多气派，我们这个汽车太差了，妈妈要努力工作，一定要攒钱买一辆奔驰开开。

什么是奔驰啊？

你又来了，奔驰就是那个豪华、漂亮又上档次的汽车，妈妈上次不是指给你看过，你王帅叔叔开的就是奔驰，就是那个圆圈里有一个人字的标志，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我笑了，哈哈，妈妈，我知道什么是奔驰的，我是故意逗你玩的呢。我到单位一定好好工作，赚了钱给妈妈买奔驰。

好，好，可是你现在还没有单位啊？

妈妈你错了，我是有单位的。我的单位就是幼儿园啊，我也要上班的，每天都上班。

傻小子，人家到单位上班有工资拿的，你这班上得却要倒贴。不过你有这心，妈妈就满足了，这才是我刘慧的好儿子，妈妈一定让你上最好的学校，好好培养你。

我又问道，什么是容易啊？

不是容易，是不容易。你看你同学的家长，非富既贵，市委书记、市长、区委书记、区长，什么局长啊、科长啊，还有咱们悬州市最有钱的人家的小孩都在你们这所幼儿园。你一定要努力，将来也混个市长、市委书记啥的！

什么是市委书记啊？

市委书记就是咱悬州市最大的官，呼风唤雨，什么能够管得到。

那什么又是混呢？

混就是好好工作，努力向上爬，当大官，挣大钱。

妈妈，那市委书记是穷人还是富人啊？

傻儿子，市委书记当然是富人了，钱多得花不完。

为什么花不完啊？

就是他们家的钱多，怎么花也花不完，想买什么买什么，什么贵买什么。买东西不用考虑价钱，只考虑喜欢不喜欢？

哦，那我知道了，市委书记肯定喜欢吃肯德基！妈妈，你放心，我将来一定当市委书记，我也当个富人。

嗯，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到了，快下车，妈妈送了你就要去单位了，今天单位很多事情，肯定要忙死了，估计今天又要挨领导的骂了。

妈妈把我交给守在学校门口的李校长手中，并且问了声好。李校长说，小刘啊，你又来送夔夔啊？

是的，李校长，你在这个大门守了几十年了吧。

嗯，你那个时候在这里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还是个才分下来的学生，现在我是这里最老的喽，三十好几年了。

妈妈说过，李校长是她在这所幼儿园读书时的老师。

四

我来介绍一下我们小三班吧。我们班有32个小朋友，有三个老师，有王老师，赵老师，还有周老师，王老师是班主任，赵老师是保育老师，周老师最年轻，长得很漂亮。我最喜欢他们了，在学校里，他们给我们玩游戏、搭积木、看电视，还带我们到外面公园里游玩，他们还给我们吃点心、蛋糕和水果，每天还给我们喝牛奶呢。

我有三个最好的朋友，他们是李王浩、刘李王袁、钱向天和马瑶瑶，我叫他们浩浩、袁袁、天天和瑶瑶。我最喜欢浩浩了，他奶奶经常带好多好吃的来学校分给我们，浩浩生日的时候，她奶奶送来了两个大蛋糕，那天我们吃得可开心了。我们班每个小朋友都收到了他的礼物呢！我妈妈说过，浩浩的爷爷就是市委书记，他爸爸是悬州市的首富。

外婆说，现在这幼儿园可真是会赚钱，交了这么高的学费，还是要开课外的兴趣班，什么画画、唱歌、舞蹈、阅读、讲故事，这些不都是幼儿园应该教的吗？搞了个所谓的兴趣班另外收费，而且还利用正常的上课时间，真是把这些小孩子当作赚钱的工具了。

妈妈反驳说，你懂啥，现在每个幼儿园都这样。你不报兴趣班，老师就不管你了，让孩子在教室里自己玩，看看电视，玩玩积木，时间都浪费掉了。一个学期不就是千把块钱嘛，为了夔夔我得交。

外婆又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学校能不能这样做的问题，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小时候也在这所幼儿园，哪里有什么兴趣班？还另外收钱。如今这年头，唉──真是笑大话了。

时代变了，不能和以前比的，现在没有钱能行吗？教育还不是用钱堆起来的吗？交就交吧，家家都这样，又不是我们一家。

妈妈，妈妈，我说，我不要上兴趣班嘛，我要看电视，搭积木，上兴趣班不好玩，我们王老师给我们很多玩具呢。

就知道玩，你不好好学习怎么能够进步呢，我可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我的儿子不能落后。

外婆说，什么叫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小孩的教育要慢慢来，要符合儿童的成长规律，着急也没有用啊。现在这孩子真可怜，那么忙，那么累！人家程海洋是农村出来的，八岁上小学之前，几乎什么都没有学过，照样不是读了硕士、博士？所以说，教育不能急的，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我看这提法本身就有问题。你看赛场上，运动员可以抢跑吗？那是违反规则的。

外公接过话说，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说得这么轻松，我们的钱可都来之不易的，关键这些钱都是不应该花的。一点点大的小孩，这钱那钱的，一年下来除学费之外还要许多冤枉钱，这学校完全把孩子当成赚钱的工具了！

我赶紧跑到外公面前，外公，外公，什么是赚钱的工具啊？

你们是幼儿园的工具了，学校以你们小孩的名义向家长要钱。如今这个年头，人人都钻进钱眼里去了！

什么是钱眼啊？钱眼是什么啊？

外婆在旁边回答说，不是钱有眼，是人有眼，只盯着钱了。这年头，事事、处处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样下去，中国搞不好。走，夔夔，跟外婆到公园去锻炼身体吧。说起来人钻到钱眼里，我就来气。

锻炼去喽，我最喜欢到公园里锻炼啦！

五

浩浩有几天没有来上学了，我想他了。

王老师，王老师，浩浩怎么好几天都没有来了啊？我想他了。

我也想他啊，浩浩妈妈说他住院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还要和他做游戏呢！

王老师也不知道啊，浩浩开刀了。

为什么要开刀？

浩浩鼻子里长了块肉，要开刀割下来。开了刀，浩浩的病就好的快啊！病好了，那他就很快回来和大家做游戏了。

又过了三天，浩浩还是没有来上学，我太想他了。早上我一到教室就听到王老师和赵老师说话，赵大姐啊，现在这医院里的医生真是太坏了，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怎么了，又听说什么事了？

一会把这群小兔崽子安顿好我来告诉你，绝对让人震惊！

这时候我看到袁袁走过去问：王老师，王老师，什么是小兔崽子啊？

王老师笑了笑，小兔崽子就是你们这些听话的好孩子啊！快去做早操吧，一会儿让周老师教你们唱歌。

做完早操，我听到了王老师和赵老师又聊起了天。

王老师说，现在的医生可真是太坏了，为了钱都什么都敢做，一点儿良心都没有了！

赵老师问，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事了？

王老师说，我不是有一个高中同学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当医生吗，昨天晚上和几个同学聚会，他告诉我们一件事，真是恐怖啊！一个病人，根本没有多严重，并不需要开刀，但他们却昧着良心给人家开刀治疗！

还有这种事？那人家要知道真相还不和他们打官司。

真相当然不能让病人知道了。还有啊，滑稽的是病人的家属还送了他们许多红包呢。负责开刀的科室医生护士都有份的。

唉，这年头，医生是一点医德都没有了。小病看成大病，大病看成重病，还不都是钱惹的祸。以后到医院看病可得要找熟人，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下次你把你的同学介绍给我认识啊，说不定那天就得用得到。

你知道这个病人是谁么？

谁啊？

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泄露出去要出人命的！

放心吧，我不说就是了。是谁啊？

就是咱们班里的浩浩。

浩浩？不会吧，市委书记的孙子他们也敢动？要是被李书记知道了，这个医院的院长也不要混了。

赵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放心吧，这是出人命的事，我当然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唉，这年头，不查个个都是海瑞，一查个个都是和珅。不过当领导真是爽啊，钱来得真是容易。咱们在这里累死累活，干一辈子可能还不如人家一句话值钱呢！

不过说过来，那医院的医生也太大胆了吧，难道他们不知道是市委书记的孙子？

赵老师：反正给小孩动个小手术也无所谓，落不了任何后遗症，鼻息肉这种小手术，我是知道的，很容易的。不过，浩浩还是受了罪的。

王老师：小孩受就受了呗，他受了个小罪，多少人得到好处啊！动手术的时候，李书记的秘书来医院的，每个参加的医生护士都送上了红包。拿公家的钱办私人的事，当然也不在乎！

赵老师：是啊，我们这边也是他们家送的最多。我们对浩浩好点，以后肯定不会亏待我们的。明天晚上一起去看望浩浩吧，给他家人加深点印象，以后求他们办事也就容易了。李书记的一句话，就可能赶上咱干一辈子的了。

嗯，要的，一定得去。

过了一会，我听到他们又聊起来了，这次是赵老师先说的：唉，昨天晚上我又和老公吵架了，气死我了！

王老师：又怎么了？马博士这么好的人，又是留学生，有文化，大知识分子。

赵老师：狗屁的知识分子，狗屁的博士，狗屁的文化。他觉得自己有个臭文凭，整天自以为了不起，其实我知道，在他们学校他根本混得不好，不就是个大学的老师么？昨天他又在我面前说，你只是个教幼儿园的，懂什么啊？我一听就气了，他是个大博士，可是收入还没有我高呢，在学校连票都报不了，有个屁用啊？博士，博士的，花钱的博士！

王老师：马博士是留学澳大利亚的吧，将来肯定要重用了，是海归嘛！

赵老师：屁海归！要是真正在国外学到真本事，他还会回国么？有能力的谁回国啊？回国的都是在国外混不下去的。他的同学真正有本事的都没有回来。你没听说过么？中国现在真正的精英都得了“弃国病”，谁还热爱这个国家啊，当官的得了“卖国病”，连当官的都不热爱自己的国家，还整天爱国，爱国的教育！

王老师：也不能这样说，肯定还是有好人的。你们马博士肯定有发展前途的。

赵老师：发展啥啊，都这么大了，连个教授还没有评上，去年评职称的时候他没去送，结果就没有评上。我让他去送送，他也不听，总以为自己了不起，总以为什么都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到头来，人家比不上他的都评上了教授，他却评不了。去年他弟弟的公司想要包一个工程，还不是我托咱们班上豆豆爸爸帮的忙。

王老师：别说他了，他也就是跟领导跑跑腿，混混日子而已。你别生气了，过几天有空，你叫上马博士，我们请你去喜来登去吃自助餐，那里的菜可不错的。小刘在那边可以签单的！

赵老师：唉，还是你们家小刘混得好。

王老师：好啥啊，一个大老粗而已，一点知识都没有，本科文凭还是花钱买的。要不是他伯父是厅长，他算哪根葱啊？

赵老师：别管哪根葱，还不是他吃香。这年头知识、文凭有啥用？你们家小刘太牛了！

我看到瑶瑶走向前去问：赵老师啊，什么是太牛啊？太牛有奶牛大吗？

太牛也是牛，当然比奶牛大了。

六

暑假过得真快，一下子就开学了。我听妈妈和外婆商量：教师节到了，夔夔的三个老师都要送红包了。

外婆说，不知道包多少合适，他那个王老师对夔夔不错的，总要表示一下的。

嗯，我找人打听打听，看看送红包好还是送购物卡好。

教师节那天我可高兴了，我看到老师们也很高兴，我妈妈早早地送我到学校，她还买了鲜花呢！妈妈那天给三个老师每个人一张太平洋商厦的购物卡。那天我看到王老师收到很多卡呢，还有红包，三个老师都有。我们的整个教室里都是鲜花。妈妈说，老师是天底下最光荣的职业，一定要尊师重道。

在三个老师最开心的日子里，我还是偷偷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先是赵老师问王老师：小王，袁袁妈妈送你红包了么？

没有啊，好像全班就袁袁妈妈没有送。王老师然后问周老师：有没有收到袁袁妈妈的红包啊？

小周老师小声地说：没有啊。

王老师对赵老师说：她家这么多钱，真是小气。人家说，越有钱越小气，看来还真是不错。你看，连人家东东妈妈都送了，听说东东爷爷得了重病，家底都被医院快榨光了，但人家还是很上路子。

赵老师：上次袁袁妈妈还去校长那里反映情况，说学校里办兴趣班并且额外收费不符合规定呢？这个女人脑子进水了，校长根本没有理她。听说袁袁妈妈这个女人是个律师呢？

王老师：狗屁律师，有本事别送袁袁来咱们的学校啊！你看好了，我一定会让这个女人补上的。我就不信了，看是她硬还是我狠。

这时，我看到袁袁举手了，告诉王老师要上厕所。

王老师和蔼地说：袁袁快来，王老师带你上厕所。我看到王老师带着高兴的袁袁进了卫生间。

过了会，王老师拉着袁袁出来了，边走边说，袁袁啊，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居然尿湿了裤子，怎么办，这里没有你的备用裤子了，得打电话让你妈妈送来了！王老师说完就到外面打电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袁袁妈妈果然来了，并且不停地道歉说，不好意思，袁袁让你们费心了。

赵老师说：看袁袁妈妈这话说的，照顾孩子是我们份内的事情，我们不就是干这个工作的嘛，和你们律师打官司是一回事。不过我觉得明天一定要给袁袁带备用的衣服了。省得你再跑来，耽误工作。

第二天，王老师还是打电话给袁袁妈妈，让她送衣服过来，袁袁太不小心了，接连两次尿湿了裤子。

第三天，袁袁的爸爸匆匆赶来送衣服。

东东对袁袁说，袁袁，袁袁，羞不羞，小便便到裤子上！

袁袁说，这不是我的错，是王老师的错，她不让我拉开裤子的。

第四天，袁袁的妈妈又来了。王老师说：不知道怎么搞的袁袁这几天总是弄脏衣服。

袁袁妈妈：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真是让你们费心了，你们辛苦了。

王老师说：辛苦谈不上，干这份工作就得做这样的事情，尽管只拿这点工资，但照顾好孩子也是必须的。

袁袁妈妈：你们工资很低吗？

王老师：当然了，我们这点收入连你们大律师的零头都没有，眼看就要喝西北风喽。这年头什么都贵，我到现在连孩子都不敢生，养不起呢！在你们年收入上百万的家庭眼里，我们就是要饭的。

袁袁妈妈：看你说的，怎么可能呢？老师是天底下最光荣的事业，国家不会亏待你们的。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袁袁让您费心了。

没有关系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见啊！

袁袁妈妈走了，我听到王老师嘀咕了一句：这么聪明的律师怎么这么傻啊！是不是装的？

又一个星期开始了，一大早，我妈妈早早地送我到了学校。没有多大会，袁袁的妈妈就送袁袁来了。我看到她将三个红包交给了王老师，悄悄地说，每个老师一个，袁袁让你们费心了。

王老师将红包收进口袋，笑呵呵地说，放心吧，袁袁妈妈，照顾孩子是我们这些老师份内的事，袁袁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进步一定会很快的。

七

怎么又要填表了，你们这幼儿园的学生填这么多表格干什么啊？当外公把一个表格交给妈妈的时候，她又发牢骚了，真不知道幼儿园要填这些表干什么？

我告诉妈妈：我们王老师说了，这表格一定要填的，填了每个人都有糖果吃的，谁不填就不给谁奖励红五星的。

你看这表，哪里是学生的信息，全部是家长的，你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的工作、职务、职称，还有电话、电邮，还有对小孩的培养期望，希望孩子接受什么方面的教育，唉，不管了，填了再说吧。

第二天，我把填好的表格交给了王老师，王老师在我的额头贴了一个红五星。你看，我贴上红五星是不是很帅的啊！

我听到王老师和赵老师又说话了。

王老师说：现在行情真是见涨啊，前年一个学生的信息也就是20块，今年就40块了，翻一倍。我看他们这帮人就是认准了这些孩子的钱了，现在这些小孩的钱真是这么好赚的吗？

赵老师：现在外面搞幼教的可厉害了，动不动学费就上万，我弟弟的小孩上了一个什么天才宝贝的课程，两年要两万多，简直是抢钱。我们这些提供的信息，他们能够成功搞定十分之一就够赚的了。

王老师：现在这些孩子也真是可怜，周一到周五来学校，周末还要去上各种各样的学习班，有个屁用啊！如今这孩子就是一些人发财的工具！这哪里是教育啊？简直是胡闹。

我一般晚上回到家里可以看电视的，我最喜欢看喜羊羊和灰太狼了，那只狼太好玩了。

外公说，这演的什么玩意儿，几百集都几乎差不多，看不出有什么创意？中国也就拍这些东西了。

这时候妈妈下班回来了，对外公说：

肯定是夔夔学校的老师把我给卖了，最近老是收到幼教培训机构的电话，还有电邮，什么洪恩英语什么天才宝贝，什么舞蹈、绘画、钢琴的，真是烦死了！我知道了，上次填的表！怪不得要那么详细呢？原来他们把那些信息都卖给这些培训机构了，我说他们那些推销的人怎么什么情况都知道呢？

我告诉妈妈：我们王老师说了，40块钱一个。

什么40块钱一个？

我也不知道啊。

外婆分析说，管他们怎么说，管他们什么甜言蜜语，你不去报名不就行了，他们还来逼着你掏钱去报名啊！来──夔夔，外婆给你冲奶粉喝，我夔夔得保证营养，这样才能健康成长！长成个帅小伙！

我不喝嘛，妈妈说了，香港奶粉喝完了。我要喝香港奶粉，日本奶粉也好的，我就不喝中国大陆奶粉！

你看你慧慧，整天当着儿子的面说国产奶粉不好，现在小孩开始不喝了吧。你就是崇洋媚外！

外婆，你错了，你不能骂妈妈，妈妈不是崇洋媚外，妈妈说了，喝中国奶粉要变成大头娃娃的。

妈妈对外婆说，妈，国产奶粉是不能吃的，我上次说了让你不要买，你偏要买。过几天让王燕飞香港的时候再带几罐过来，空姐带几罐奶粉也不是大事。

外婆长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现如今这社会不怎么了！

外婆气呼呼地冲了一杯儿童奶粉，津津有味地喝了，她不时地说，这国产奶粉味道很不错啊，怎么会有问题呢？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挑剔。

八

我妈妈说，爸爸是个穷当兵的。

妈妈说，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错了，我在爸爸单位看到许多大鸟呢！爸爸说那是海鸥。

我爸爸电话里说了，他今年回家陪我过年。

不过，爸爸来到家里就和妈妈吵架了：这是什么世道，这么小的孩子连玩的时间都没有，这兴趣班，那培训课的，这不是抹杀孩子的天性嘛，小孩子就是玩的！他们就知道赚孩子的钱。

妈妈：你懂的啥！教育培训不是你家一个孩子，现在谁家的孩子不培训啊？我可不能让咱夔夔输在起跑线上？花再多钱我也愿意！

爸爸：幼儿园不就是教小孩唱歌、画画、跳舞的吗？为什么还要在正课时间搞什么兴趣班，还要收费，这根本不合理。我一定要向教育局反映这些事。这不是拿孩子当摇钱树了吗？

妈妈：你敢！你去反映问题，你儿子也别想在那个学校上了！

爸爸：不上就不上，我就不信了。我可以再找个学校，大不了让夔夔跟我走，到我们八一幼儿园去上学。

妈妈：你说得轻松，现在哪个学校不想着法子赚孩子的钱？我才不让我夔夔去你们那里的幼儿园呢？荒芜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的教育资源！你醒醒吧，这年头都是这样，你在部队当兵是当傻了。谁也改变不了这种现状！

爸爸：不尝试当然改变不了，我得向教育局反映，再不行我要向教育厅、教育部反映，要这样下去，中国的前途就完蛋了！

妈妈：别危言耸听了，你反映也是白反映。中国的前途又不是你程海洋的。这种状况谁不知道啊？大家都知道，但大家就是不说。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世界。

我爸爸气呼呼地说：我是改变不了世界，但我可以努力改变自己的周围。我不管，这情况一定得反映，太不像话了。长此以往，我们的未来就玩完了。

妈妈：你就在家过一个月哈，别找事。孩子的教育不用你管，我全权安排。你干好你的工作吧！我保证让我夔夔考上最好的大学，还要出国留学呢？

爸爸：好大学，好大学，读了好大学就一定能够成材么？就一定能够幸福么？培养教育孩子不能那么势利。没有读大学而成就伟业的人也很多。有健全的人格比受大学教育更有利孩子将来的幸福。

妈妈：你这是不负责任啊，我告诉你，程海洋，儿子不读大学，不读好的大学，他将来怎么和人家富二代、官二代拼，我们这样的家庭，只有靠读大学拼出一片新天地。我看儿子靠你肯定是不行了，你肯定成不了气候了。

爸爸：你这话我不乐意听，为什么要靠老的？我夔夔就是要靠自己，靠天靠地靠祖宗，算得了什么英雄好汉。我程海洋就没有靠过任何人。

妈妈：你是你，千万别和我夔夔扯在一起。这年头，像你那样的寒门肯定不会出贵子了，咱们已经进入全民拼爹时代了。

爸爸：唉，你太偏激了，我还是那句话，主流是好的，别老是夸大个别负面新闻的影响。

妈妈：这是夸大吗？这不都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么？你真是和当下社会脱节了，躲在角落里干这么多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穷当兵的整天在忙什么？连钓鱼岛都收不回来！你赶紧转业回来吧，到时候找找关系，看你能不能进教育局，油水肥着呢！

我看到爸爸满脸通红，就跑过去说：爸爸，爸爸，你要大便了吗？看你的脸憋的通红？

九

我最近喜欢上了植物大战僵尸，我喜欢是因为我妈妈也喜欢，我爸爸也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偷玩。我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就去打开电脑。我知道僵尸在哪里，只要双击就可以玩了。我总是被爸爸抓住，他说这样的游戏小孩子不要玩，恐怖！他真幼稚，这有什么恐怖的，真是的。

我打开电脑，双击，居然没有植物大战僵尸出来，出来的是一封信：

尊敬的领导：

您好，我怀着异常悲恸的心情写这封信给您，希望能够引起您的重视。任何一个国家民族的前途都在教育，而我感觉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最大的不公平是受教育的不公平，最危险的腐败就是教育的腐败。

老师是天底下最光荣的职业，但正是这最光荣的职业，最应该占领道德至高点的职业，正在被金钱改变着。如果这是个别现象，我觉得也就算了，怕就怕这已经成为普遍现象，这种现象甚至已经被整个社会广泛接受。学校将孩子们视为攫取利益的工具，从幼儿入学择校就开始了，现在很多老师，不关心如何教育学生、如何提高教学水平，他们关心的是学生的家长是做什么工作的，有什么可以用得着的地方。现在的很多老师，应酬甚至比官员还要频繁，家长排队请吃的现象已经非常普遍。因为大家都知道，不讨好老师，自己的子女在学校里肯定不会得到最好的照顾。为了下一代，每个家长都接受适应了这种状况。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中培养出来的孩子是否有独立的人格，将来是否会为我们这个国家、民族有所担当？孩子是国家的将来和希望，而我们的成人们，一开始就打起了他们的主意，将培养与教育他们看作是攫取利益的渠道。试问，在这样的环境下，如何能够培养出有责任心、正直、磊落、刚正不阿、勇于担当的社会主义新人？一点点大的孩子，他们就面对了这形形色色的怪现象，真不知道中国的未来在这些孩子们手中变成什么样子！

我无语啊！我心痛啊！我纠结啊！

尊敬的领导，这只是我个人浅显的思考，当然也是粗陋与不成熟的，但言之殷殷，希望您在百忙之中能关注一下。

祝好。

一个普通的家长

我刚看完这封信，我妈妈就进来了。好儿子哟，你怎么又在偷偷玩植物大战僵尸，快去让爸爸陪你看电视吧，托马斯火车开始了！我知道，是妈妈她自己想玩电脑了。

我和爸爸刚坐下看了一会电视，就看到妈妈气呼呼地从房间里出来叫道：程海洋，你给我过来，有话给你说！

他们走进房间，把房门关了。我听到他们在吵架，声音很小。我要看我的托马斯。

过一会，我听到房间里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都快听不到电视的声音了。我跑了过去打开门，向着他们大叫：不准吵架，妈妈，不准欺负爸爸！

爸爸说：好儿子，你妈妈没有欺负爸爸，我们在讨论问题呢？你出去看你的电视吧！

妈妈也看着我笑了笑说：好儿子，我们在讨论你的前途，你先出去看电视吧！

我跑到外面坐到我的小凳子上。我听到妈妈说：程海洋啊，程海洋，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就是自己是个明白人么？你把这封信发出去，你知道不知道后果，很有可能明天你儿子就不能去幼儿园上学了！这个社会明白人多了，人家真正的明白人，都是不说的，就你愣，你以为你说了就能改变么？

爸爸说：不尝试当然改变不了，我们这样的教育体制下去，下一代培养的人怎么能够承担国家的发展和建设？

切！你别在这里唱高调了，国家的发展建设关你屁事啊？我刘慧的儿子将来是要出国的，谁愿意在这个国家？你不看看，那些高官和有钱人的子女，哪个不是送到国外去的？他们都不考虑发展建设这个国家，你个小小军官，枉操那么多的心！

爸爸：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无论世道怎么发展，总有要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任何时代，都需要正直、光明、磊落、能够独挡一面的人，我可不想让我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能够培养出什么样的人？

程海洋，你现在别给我谈什么正直、光明和磊落，这些我不是没有追求过。当年我追求你，还不是因为你够正直，够光明，够磊落，可是你又能怎么着？你在部队不是一样被冷落闲置，不是一样窝囊憋屈？哪个领导重视你？你还不是整天向我抱怨无所事事，说你的工作没有成就感，说你们部队都是庸才当道、小人得志的么？现实点吧，这个社会已经腐败透顶，正直、光明、磊落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出路，你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爸爸：你别把我和儿子的教育混淆在一起。我的工作是另外一回事，尽管没有人赏识我，重用我，但我对得起这身军装，我自信我是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工作。我们这个社会就是因为沉默的是大多数，所以环境才会发到今天这种地步，对社会上不合理的现象大家都去抵制，我就不相信解决不了问题。就如同这个兴趣班乱收费，如果每个家长都来反映和抵制，我敢肯定学校不会再收了。就是因为没有人出声，他们才越来越大胆。如果每个家长都不在教师节送红包，我就不相信那些老师张嘴向你们要！好多坏风气其实都是惯出来的。我就不相信那些老师连起码的荣耻都不知道！我相信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主流还是好的！

这时候我爸爸的手机响了，我拿着手机送给爸爸。

爸爸接通了：喂，你好！……嗯，是我，我是程海洋，我是写了一封信。……什么，您是省教育厅厅长的秘书？厅长看到了我的信？王厅长想约我详谈？……哦，是这样啊。厅长那么忙，我可不能定时间。我就是一个普通孩子的父亲，任何时候都可以的，时间你安排吧！……好的，非常感谢领导给我一个反映实情、表述想法的机会，王厅长真是英明啊。那我就等电话了。……好的，再见，李秘书。

妈妈一直在盯着爸爸接电话。爸爸挂了电话，她赶紧问：什么事？什么厅长，什么秘书？

爸爸高兴地说：我就说过了，我们的主流还是好的，这不，省教育厅的王厅长看到我写的电子邮件了，他想约我详细谈谈。

妈妈满脸疑惑：不可能吧，你一个小老百姓，教育厅厅长会约你？别哄我！

切！我哄你干什么？李秘书让我等他的电话，他还来接我呢！

爸爸又走到客厅来陪我看电视了，他把我抱到了怀里，我感觉到了爸爸的香味。他抱着我，我可舒服了。

十

时间过得真快啊，年过完了，爸爸要回单位了，我又要开学了。开学的第一天，王老师就给我们讲故事，这次讲的是《皇帝的新衣》，这个故事可好玩了，一个皇帝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走。这是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