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团
2013-12-29赵通儒
1935年6月,在吴家坪、杨家园、马家坪三次战役胜利之后,蒋介石“围剿”陕北的84师,再也不敢以一个营分散驻守据点或单独行动了。驻延川县城和折家坪的两个营,逃入清涧县城。驻永坪和安定县城的两个营逃入瓦窑堡。
西北工作委员会、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党与团陕北特委、陕北省苏维埃政府所属各部会,由安定县酒店坪、阳岸、董家寺一带,迁至齐家河,又迁至白庙岔,迁至王家崖。一二十天中就转移三四次,在敌人的进攻下,真是席不暇暖,突不得黔,三天两头忙搬家,不折不扣的游击生活,十全十足的游击习气。
端阳节后,上述党政军民各机关、团体和各训练班,迁驻于延川县永坪。
敌人自集中驻在清涧、瓦窑堡两个据点后,为了防止我军扩大战果,攻城,采取主动向苏区进攻,胁裹城内保甲壮丁队,一出动就是千余两千人之纵队,凶猛进攻。尤以清涧驻敌为甚,从清涧北门外10里之刘家湾起,至安定之吴家坪止,沿大路两旁的门窗皆被烧毁,树木皆被砍光,鸡犬皆被杀光,果树也被砍掉,逃跑不及的男女老少病残,无一逃生幸免。由于我们党政采取了救灾救难、放赈济荒的针对政策,人民更坚信党政,人人奋起参加反围剿敌人。敌人迫不得已,日夜难安,于是又不敢轻易出城“围剿”了,大兴土木,改变方针,修碉堡、炮楼、战壕、寨子做安全防御,防止我军主力攻城。
我主力红军在未及一月之内,攻克靖边县城、延长县城,以及安塞李家塌等险峻崖窑,敌更恐慌。由于敌军压迫城内保甲壮丁,强迫修筑各种工事劳役,既误农工商业人民职业,又屡打骂不堪。因此,瓦窑堡城郊,清涧、绥德郊区农民,先后数次向苏维埃及我个人请愿,要求解放这三个城市,支持他们反劳役反修工事的斗争。
我们在两日三次战役中俘获之国民党军士兵,在参加我们玉家湾祝捷大会后,每人发给银币3元,向清涧放出去200多,向瓦窑堡放出去200多。与我们作战三个足营,近2000人,战死二三百人,参加红军约千人左右。这些俘虏回去,敌军官不相信他们,反疑他们故意将武器送红军后,又回来给红军作内应或又弄枪给红军送,所以搜查他们,没收他们得到红军所给之回家路费,不许他们说话,不许他们接近过去的友好、乡亲、相识,尤其禁止他们讲玉家湾大会的一切,把他们集体管住在军营之外,又调出住在城外村中,不给他们应给的生活用品和饷银……因此,俘虏中也有人给我们通风报信,要我们对敌人加紧进攻,瓦解,争取,以便壮大革命力量。
玉家湾大会讲话后,刘志丹总指挥给红军战士发军衣,我给俘虏发路费。因此,放出去的人给我们送信,多向我送来。
在这种种成熟条件下,我向党政领导机关请缨围困瓦窑堡、清涧、绥德。在我第三次请缨后,由马明方同志出面,向我布置先去围困瓦窑堡的工作。他的面谕:“南树林带的保卫队听您指挥,编制不动,要归省保卫局建制。黑山子梁一个班的保卫队,也在围城期间听您指挥,编制仍旧不改。秀延4区和13区有两个小游击队,各有10来条步枪,有您统一改编、扩编。瓦窑堡四周10里以内及城郊人民,归您负责。建立瓦窑堡市革命委员会,任主席。可以与秀延县党政联系配合,在向敌人进攻退却时得指挥秀延党政。一切围城部队、赤卫军,统一归您指挥。”
因为我曾受党政任命,给主力部队带队打瓦窑堡。由永坪与部队同行至兔儿河(距瓦窑堡20多里),刘志丹总指挥对我说:“永坪原决定去打瓦窑堡。昨夜考虑,敌人已修了外壕、梅花窖、对口寨子、碉堡、炮楼,为国内无比坚固之工事。硬攻,不一定能拿下。所以决定不打了。你意如何?”我说:“进攻、防守、撤退,你是带兵的,如何可做,如何不可做,要你决定。我是奉命来带路的。打,我带路;不打,部队按指挥部计划与部署前进,我回永坪另行其他工作。”
我由兔儿河返回永坪,部队西去。所以,有许多人已知我们要解放瓦窑堡。又因为和瓦窑堡驻军李少棠团长,我俩人演了一出金沙滩。在瓦窑堡城东三里多的成功寺滩,李仲英家地内一孔照庄稼的破旧石窑内,是我俩会晤之所。为了便于谈判“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党政方面向李写了“国书”,介绍我是“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西北工作委员会陕北中共特委、陕北省苏维埃政府全权代表。”又因为我正担任陕北省苏国民经济委员会主任,当时党政领导赋予我统一全权进行解放瓦窑堡的职责。
我的请缨书是口头的,其主要内容是:“敌人疯狂围剿,十多年的工作地区,干部、人民遭受水深火热之苦,六县地区中我们还不能放手大干。解放瓦窑堡,我们只要占据一月或数月,大办党政军训练班、学校,培养干部,要蒋介石永世也‘围剿’不完我们!解放了瓦窑堡,我们也非永据不退。在战争中,我们难免要出出入入。但,并不因此我们今天不解放他!”
在人民向我请缨、我向党政请缨期间,敌军为要我方在马家坪战争中俘虏的敌人团长及营长的家眷,曾派冲锋老阎阎应娃母亲和阎红彦母亲,三次来找省政府和我,要求我方释放其女人。我和这两位老人仔细研究了城内郊区人民、敌军内部一切。另外,我掌握一个最确实的材料:城内居民近万,敌军、民团近2000人,但城内一共存不到200石粗粮。敌军虽然人多武器充足,比我们武器精良,可是一二个月,可使敌人饿到有枪拿不动,活活把敌人饿死。
本着人民的热望,和内外上下一心一德,我慷慨接受这个史无前例的困难艰巨任务。
敌人有一千五六百支好枪,7门迫击炮,百余挺轻机枪,数十支手枪,弹药充足;近2000正规兵和安定、安塞、延川三县民团;还有空中飞机接应。敌军开始使用飞机,过去西北敌军尚未用过空军。
我呢?全部不及40支步枪,每支枪不及5粒子弹,能用之枪不及20支。全部能跟上跑的战士,不及150名,有近20名神枪手,好多不会用枪,不会用手榴弹。有近20名小孩子,才十三四岁,走路还得照顾,过河水深还得背,点名不会站队,不会报数,扛枪都不会扛。
用斗智往大壮大我军,削弱敌军,逼敌逃跑,乘敌逃跑时抓一把,追坍、消灭、活捉敌人,是我们的战争指导思想和方针。
我自己没有当过兵和军官,也没有住过军事学校。但,我和当兵当军官的接触不少,十多年的秘密军事运动,十多年研究古今中外战史、兵制、军事教育,以及现代空、海、陆军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史、各国革命战争经验,今日区区敌人,哪里能用着那样多的史、事、战术、战略呢?
当前如何战胜敌人,比吃饭都要紧。
首先布防,把敌人围住,监视起来,不许他们出城。南树林的30来人省保卫队,在稍木则沟至高崖畔、郭家坪一带上下活动,不得远退。黑山则梁的保卫班以庙为据点,监视敌人墩儿山、文昌庙、南门。13区和4区游击队先合在一起,负责东门外和枣林川,东西两路封锁敌人,每晚会合一次。每隔一二小时向城内射击一两下,不要同时射击,东响一枪,过一半小时,南响一枪,依次向西而北。一天用20来粒子弹,要使敌人知道四面我军的子弹轮流打来,日夜防守,不敢一刻疏忽,造成敌人过分恐慌,不得休息。
指挥部驻在距离城四里的湫沟台。敌军的迫击炮弹,把我住的窑沿打下够二三尺宽的缺口。飞机三五日来往一次。
一天消耗一二十粒子弹,只有消耗,没有收入,如何得了?十天用不了,我军弹尽,谁支援呢?
要使敌人给我们送子弹来。
有些人要把两个俘虏的团长、营长太太,嫁给红军战士,以赏有功。说服过这种荒诞言行,无条件释放。要她俩传说我军抗日救国。
在我们释放女俘之后,得到4支驳壳枪,200粒子弹;8支捷克式步枪,2000粒子弹。今天看来,不及我们5个或一班解放军的力量。那时,我们等于拿到了汉阳兵工厂,不只我在前线上弹药充足,武器精良,而且红4团、永坪党政军机关,我们都给发弹药。
有了这个本钱,黑夜摸到城下,隐在壕沟或田禾中,向守在城头士兵进行抗日救国宣传。有人把子弹给我们掷下来,一夜可得一二百发。有人说他们连瓜果吃不到,还抗什么日?我们派老头担瓜果蔬菜,夹上包上传单,送给他们,劝他们抗日,回复我们的又是数十粒很好的子弹。有人暗暗说:“你们是人少不敢攻城吗?”我们既不能回答,又得想办法。战士、干部、人民,我们开会,商议如何对付城内敌人。有200多,三五天内来参军。编一个警卫团,第一连连长陈某,第二连连长冯某,第三连连长侯凤翔。五寸宽、八寸长一块红布作臂章,请农村妇女给上边刺绣“警卫团”三个大字,“第一、二、三连”三个小字,用黑色线,三个“第”字三种写法,用“第、第、弟”三字作三个连不同的暗号,防止敌人仿造假冒。字是我一一亲自写的。每日早晚两次上操,以及一切集合站队、行军、口令、报数用之一二三的“三”字,不许念“三”,而念成“杀”字,每逢“三”字皆以“杀”字音代。这是警卫团的特用术语和记号。所以,官兵思想非常明确,有敌无我、有我无敌之思想,贯彻到这一字的读音中,人人皆知自己要战死或战胜敌人,决不容另有其他想法。没有文书,没有经济员,一切轮流值日。伙食搞得好,老百姓三天五天就送羊、猪、蔬菜慰问。
永坪红军干部学校有两班学生毕业,要了两位,一个叫周常应,一个叫任智民,一个19岁,一个18岁。部队集合起来,我宣布任智民任政委,周常应任团长。我们叫警卫团,坏分子报告了敌人。敌人分析:“赵通儒身旁既有警卫团,必然还要有两个到三个团,否则,不会只有一个警卫团。警卫团不是作战部队,必然还另有作战部队。必然是大红军,主力来围攻,势在必得。”
根据我侦查敌人所得的分析、判断,要使敌人逃,还得下功夫。派秘密工作人员,把瓦窑堡的红绸子,全部买来,星夜赶制红旗。在四面山下,每个山头,插10个或20个大红绸旗,每旗之下,有人有枪。但,不一定要打枪,须唱革命歌曲。形成漫山遍野,红旗招展,千军万马,壁垒森严,山头山沟,无法计数。围城四周,修60里隐身交通壕沟,利用地形地物,白天我方战士、人民,可以绕城一周,四面走遍。神枪手埋伏在城门外田禾中,射杀城门出入的人畜,使敌人不敢出城门一步。交通壕内仿沙发、躺椅、椅子、桌子,利用地形土台,修得很好,用丁字沟防止敌人的流弹飞矢。进行休息时,有土台沙发可坐可仰可卧。有些地形便利之处,还挖有可容四五人避风雨的小土窑。白天摇旗呐喊,配合射击,制止、限制敌人。把四乡农民动员到没有一个人给城内卖一粒粮食。黑夜摸到城门上,用砖头打城门。摸到碉楼、炮楼下,照准碉楼、炮楼的灯光射击,百发百中,使敌人不敢在碉楼内住。
敌人把保甲和战斗兵搭配守城,城墙每十个垛口,设一灯,设一人,防御我军攻城。我们一方面造云梯,扬言攻城,星夜赶造,忙的木匠喘不过气来,忙死一个我的亲三叔父。每晚九时前后,下二三时,轮流袭击,喊话,叫口号,唱歌,打土枪土炮、纸炮,配以一二声步枪,组织步枪五六支,一人喊一二三等数而放枪,使其声似机枪的单打或连发。派人侦察敌人是否知道我们有机枪,得到消息敌人完全相信我们有机枪,而且不止一挺,而且不止一面,周围至少每个方向也有二三挺,在要冲之地埋伏值班。
敌人不走城门,用绳索从城墙上往下吊人,吊下之后,向我区域猛攻。我们看到他们往下吊人的地方,组织神枪手狙击组,瞄准往下吊的人和正吊着往下走的人,射击他们,当射靶一样射。敌人连续吃了亏,打死打伤他们两三批之后,他们再也不敢这样干了。
城内井水苦不能吃,牲口都不喝,他们非担河水吃不可。每日上午九时、十时,下午三四时,是敌军掩护全城军民抢担河水的规定时间。城门出入拥挤,河边争先恐后,军民矛盾很尖锐。我们组织狙击组,把神枪手天未亮时埋伏在城外河边不及一里之庄稼地内,射牲畜不射人,射担水之桶不射人,射军人不射老百姓,射强迫与掩护百姓担水饮牲口的带武器军人,不射担水的非武装军人。当我们射杀敌人军用骡马和军民的担水桶后,城内惊恐惊惧不安。我们黑夜又去城下讲话,讲明我们射马不射人、射桶不射人的爱国爱民、要求一致抗日之不得已苦衷。军民在城内议论纷纷,敌人无法制止。
敌人缺粮、缺水、缺菜,但不缺炭。敌军挟裹城内保甲到郊区抢粮抢割田禾。这是敌人饿慌了。我通过炭工工作和姑丈高临庄窑头,把炭工组织起来,用武装把他们接入苏区,使敌人虽有矿厂,而无工人,没炭使用。敌人又把二三十年不干了的窑头找到,老炭工找到,用部队掩护炭工挖煤。我们又伏击敌人武装,打死给敌人做工的窑头,把炭工又接到苏区。使敌人的计谋一次又一次失败。
我们从山头上侦察到敌人和飞机联络的符号,每遇敌机来时,城外学城内举烟,地下铺红布或白布十字,敌机把东西分投城内城外。我们得到敌人的子弹、信件,晚间又向城内喊话,敌区军民更加动摇。
敌人疲劳不堪,要保甲夜夜协同军队守城。我们活动保甲给我们作内应。保甲人员守城时用布缠腰御寒,敌人怀疑保甲准备夜间偷吊红军爬城,不放心保甲了。又不许保甲人员夜晚上城守城。
城外1斗小米2毛洋,1斗小麦4毛洋,1斗盐加堆量,6毛洋。城内4元银洋1斗小米,6元1斗小麦,有人出钱买,无人出粮卖。1盒盐,1斗的150分之一,1元银洋,要老百姓间至亲密友,袖筒交洋,袖筒交盐,晚间偷偷互换,不敢让别人知道,更不敢使敌军党政人员知晓。敌军饿到面黄肌瘦,有气无力。城内豪绅地主饿到行走无力。安定县的五老绅之一的王伯扬对独子说:“去吧,出城找赵通儒另找活路吧!国民党不行,城内只有活活饿死。团长、士兵饿到快死时,一缴枪,红军又把他们放回去了。老百姓只有饿死一途。跟红军饿不死!”他的独幼子从城上夜晚溜到芽坪找我。赤卫军因痛恨他父亲多年横行县城,到快饿死时才遣子投降,问完口供之后杀掉他。次日我巡行到该村,回报我,并引我去验了尸首。
二弟仰轨、表弟井助国、内弟阎遂则,自被敌军拘捕钉镣囚禁,二弟利用姑丈张全孝的关系及族叔宋文明、表叔魏振国、表兄井助法、井助善等给我写出信来,他们活动好城内二十多支枪的武装。敌军士兵,在我宣传、围困、喊话下,夜晚带全副武装从城上跳下来,向我投诚,得20余人,20余全好枪弹。保甲、工人逃出参军。不到两月,警卫团扩充至400余人。红4团又叫补充团,谢绍安团长,刘国梁政委,率部从参加打横山后来增援。我们给补充枪弹后,配合我们围困敌人一周左右。在敌军弃城逃跑时,出城乱放枪,他们既未按我部署去侧击出城敌人,误判敌人夜间来袭击我指挥部,反而被敌人惊跑,向杨家沟一带去了。警卫团在我指挥下,坚守南川,得敌逃讯,经我派人调入城内,面授机宜后,从后直追逃敌,得敌迫击炮5门,步枪150支,敌人遗弃的弹药、军用品全部。敌机来轰炸,低飞扫射,警卫团由于我教以防空防毒,无一伤亡。
从建立团到瓦窑堡解放,不到三个月,人员扩大五倍,枪支扩大三四倍,弹药扩大十倍以上。从战斗中,三个月内,一共死亡不及10人,负伤未逾5人。
在围城到紧急关头时,已经判明敌人非逃不可。永坪红校学生毕业放假,有二百多支步枪闲放着。我到永坪交涉,借60支步枪,不带一粒子弹,言明不误军校开学交还。始而不允给借,继而推诿我一人如何能拿了60支枪?要我动员人来拿。经我再三立誓担保,说明,五分钟开的一个借条,郭洪涛同志亲笔亲手交我。半小时之内,永坪街上的瓦窑堡脚户,赶来15个毛驴,帮我驮枪,每驴只驮6支,还有5个毛驴空随我们走。四五个小时后,枪已到战士之手;赶晚间七八时后,已到城下去袭击敌人。永坪距离瓦窑堡50里远,我们只走了四小时左右。
围城期间,一位连长怯敌,被立即撤职,上下再无人违反纪律。没有开小差,没有缩前退后的人。官兵团结,军民团结的情况,据我读过的战史上是没有的。官兵请假回家,按时而来,而且是带了工作成绩和侦得敌情而来的。
当时,打土豪分田地之风正盛。全团官兵,只有保卫干部、人民进行斗争,自己不乱拿一厘一分。尤其进城之后,许多人头昏,或乱干、盲干、胡干,一塌糊涂。警卫团无一人胡做乱为,或胡乱言行。
党中央、毛主席到瓦窑堡后,中央军事委员会的通讯和机关警卫武力薄弱。从警卫团抽调一个连,编入军委保卫队及通讯连,直接担任保卫中央以及党政军领导机关。这些同志一直追随中央,保护中央,度过八年抗日和三年解放战争。这些同志从1935年夏秋参军的新兵,至今已22年军龄了。
从瓦窑堡解放后,警卫团在围攻清涧圐圙山及保卫当时西北工农革命中枢瓦窑堡中圐圙,又参加许多大小战役。在战争中,团长周常应同志光荣牺牲。在部队改编中,侯凤翔连长因年龄老大,调职退休。他在中央退出瓦窑堡后,利用哥老会关系,潜入延安,经常向安塞往外传递延安东北军之消息。1938年日寇飞机轰炸延安时殉难,牺牲于日寇所投弹之下。他的弟弟侯凤来、侯凤高,皆于1930年前后作战牺牲于西北游击队和负伤于战争之中。弟兄三人为革命作战,劳、瘁、伤、病,敌弹下牺牲。他精于拳术,幼年遭过人命官司,任连长时已快50岁,一二十名青年打不了他。使用长短枪,不瞄准,百发百中,一举手一举足即可致敌于死命,赤手空拳可以格斗十余名青壮年。沉着,机智,勇敢,敏捷。我演“金沙滩”,他当保护员。
这些同志为革命贡献了一切,未享受一切报酬。1935年侯凤高以残躯找我诉说困难,给了他50元生产补助金,要他重理鞋匠旧业以支持生活和掩护在敌人卷土重来之后之立足。1938年春,我到延安,因随员开了小差,我要侯凤翔停止两天他的磨房和卖馍小食品职业,给他五元路费去追捉逃兵。他还是爬山涉水,不辞劳苦,为革命尽力不懈。赶他追捉逃兵未得,误了他五六天生意。家中生活困难,我也当时无以补助。他毫无怨悔,仍然安乐地去恢复生产,勉我致力抗日,勿以他们的困难为忧。
在当时,红军有三五百人枪,有的称师称军。而警卫团却老老实实,完全服从党政领导之调遣编制,毫无异言异论。
1935年冬,在抽调作战之后,改编为军委直属之独立营,白应奎同志任营长,担任北线警卫责任,封锁绥德西川及老君殿一线敌军三个主力团,和清、绥、米三县四五股地主民团及三边张廷芝顽匪。我在北线进行停止内战共同抗日与敌派来代表人员或军官谈判时,改编后之独立营又每次保护和配合我进行工作,亲自两次看到他们与张庭芝等作战,把敌人追赶到狼奔豕突。尤其几位少先队,英勇到出奇惊人境地。后来传给我他们作战中英勇牺牲,使我异常悲惜。他们的少年英俊模样,十余年犹萦回于我的脑中与眼前。
抗日战争期间,听说警卫团编成的独立营,合编到警3旅,为8团之一个主力营,在三边驻防,执行着在西北线上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保卫民主圣地,保卫全国首席解放区陕甘宁边区,团结蒙回汉三族人民,一致参加解放战争,坚持胜利。
听说这个部队编入12师,编入4军,编入全国统一的国防部队之中,解放军之中,随着解放军壮大胜利。1946年听到任智民同志还在部队,成长为优良的军政中级干部。十多年了,不知他们的具体所在。
在全国三十多年的革命战争中,数千万革命军人中,这支小小的部队,不过百川之一小支而已。但是,他自诞生之日,至今22年中,出生于不平常的年月和异常艰苦困难环境条件下,却担负过特别重大、繁艰的光荣革命任务。现在,他们已不是不足千人的部队了,可是,现在保存二十二三年军龄还健在的人,恐怕不及当年十分之一了。
在解放军三十年建军纪念节中,不能不使人想到这支部队。尤其和他们同在苦难岁月中生活过的我,看到肩章符号武装齐全的国防部队、解放军的任何兵种的军官战士时,警卫团的红绸旗、红臂章和警卫团围城、追敌、对空以步枪射击……,一、二、杀、四的喊叫,夜间的喊话……,皆在我眼前脑际,恍如昨日。
附:
(一)围城近三个月,部队日益壮大,另有5000多赤卫军配合。永坪已出苏钞,我没有使用一元一分。一切费用,连阵亡战士棺葬、抚恤及敌军投诚奖金,皆由人民乐捐、乐助开支。也不打土豪,也不分田地,也不分粮食。
(二)估计敌只能逃奔90里之清涧,驻清涧敌可能出城二三十里迎接。或奔120里之老君殿一带。往东道上,有把握对付敌人。令秀延县保卫队长率所部20余人、10多支枪,不要管东西大路,仍回去随县委县府,防敌万一走小路时,可立奇功。该队不听命令。敌人走了小路,拂晓,人困马乏,在山沟人吃生玉米时,秀延无武装,致敌休息,安全逃走。该队若执行命令,虽人枪少,在敌人乏到连拉枪栓也无力的困乏时,打几枪,即可大部缴械。阻挡一下,我军以后追上,也可大部收缴。
1957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