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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零之诗

2013-12-29南歌

延安文学 2013年1期

凋 零

我听说过一些死,也见过一些死

当我走在他们的后面,看着他们

漫长而泥泞的路消磨了旅行的兴趣。

他们停下来,搭起帐篷,在死亡面前,

唱起了歌:“让我们的车抛锚吧,

让我们的坐骑睡个懒觉。”

他们把桃花种在美梦的地方

动作娴熟,从露水中取出珍珠。

外公二十岁的青筋从岩石中凸起

古朴的柴刀将劫持一颗芳心。

少女别在后腰,他们将在树下

重新相爱;他们将把贫穷和疾病种在

命运的山坳,专心演一部东方古典剧。

母亲即将出生,即将花瓣一样温柔;

即将果实一样沉重并衰老。

唉,母亲,我从一朵花里

偷窥了你馥郁的一生。

香气郁结痛楚——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寂静无声。我要默默地

赞美你凋零的美丽和勇气。

江南的鱼

她们轻轻地梳理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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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水濯洗她们的鳞片,那么闪亮。

像前世遗落的贝壳,在田埂的早上,

她们吐出一串轻快的鸟鸣。

她们和一群麻雀是至交,性情相投。

她们打开编织袋,在桑地里缓慢游动,

好像时光就在周身流淌,在叶脉中

开辟一条隐秘的河流,那么慢,那么寂静。

茂盛的桑树淹没了她们,通透的身体

若隐若现地游过,一尾,两尾,

哗哗,哗哗,轻轻拨开水草的胡须

朴素的手,捕捉着朴素的光

母亲,你是最缄默最丰美的那一尾

我坐在时光的最深处

用喑哑的歌喉为你歌颂

乡村之诗

腐朽的舌头,傲慢的舌头,绵里藏针的

舌头。轻轻压弯

又弹起的舌头。舌头一样狡辩的舌头。

我厌倦了你匮乏的修辞,你的脸

泛起红色的波澜像偷情的夜晚。

秘密已不是秘密,流通才是美德;

东家的财富,引申为

大家的财富、众人的嫉妒。

稻子已经熟透,但不用于收割;

田埂上走动的灵魂,带来粮食的苦心。

阳光之下,我们吐出各自的阴影,

这黑色的本质,我们内在的黑夜在降临。

不住人的木屋,虫子偷取我们的记忆,

我们还记得什么?祖先的容貌或是那年

不间断的雨水,把南方酿为忧郁。

耳朵不是鸟的故乡,孤独也不是

转动夜晚的轴心;桌子上摊开的记忆

指责我的血统,不构成忧伤的理由。

你躺在床上,体会到虚弱是件刻不容缓的

事。

我这个拒绝叶绿素的人,也被草木

开除户籍,但我怀念每一片叶子的凋零,

她在秋风中舞动,带来我关心的新闻。

山 神

每天都有摧毁或者重建,

村后的破庙,在雨中低低抗议。

清闲小神,也要求加薪。

他们搓完了麻将,收起钱夹,

伸伸懒腰,去满足神的愿望。

干部们围成一圈,书记用皮尺

测量土地的神性。推土机生着闷气,

请来的手艺人,点一支骄傲的香烟。

老女人内心默默祈祷,陈年秘密

在石炉中的纸灰上跳动。

细木棍和稻草绳,撑起一个小小灵魂。

古老的敬畏,曾是风暴的中心。

有人耐心地怀旧,一部野史发出霉味。

想象着九几年,外来的一队年轻人,

身手敏捷,一身不吭反封建。

措手不及的时代,神仙们也自身难保,

村民们痛心碎裂的金身。

而此刻,山神在头顶踱步。

他理解人间的劳动,

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

他看着他们,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

一丝不苟,打磨来世的幸福。

有人想象着未来,眼里

就流动金光。那个出资最多的人,

也已对明天充满信心。他不必再担心

夜半的狗吠,或者良心的再三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