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可及的王位——查尔斯王子

64岁时，英国查尔斯王子正式开始摄政。对于这位英国人民学着一点一点喜欢起来的非典型英国王子来说，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作为坚定的环保主义者、君主制的捍卫者，查尔斯常常毫不犹豫地参与公共话题讨论捍卫自己的观点，他的立场总能惹不少麻烦。而一旦加冕，这些都该藏起来了。

英国中部低洼地区的工业城市斯托克，一所崭新中学——斯托克合作研究中学里，学生们整齐地站成一列。突然间，一阵骚动，学生们立刻整理领带，毕恭毕敬地站得笔直，他们的视线凝聚在一点上。这一天，2013年5月16日，英国王位继承人查尔斯王子不失优雅地快速走下特别加长版捷豹XJL汽车，他穿着灰白条纹西装、打着丝绸印花领带、胸前的口袋里点缀着手帕、黑色的皮鞋每走一步都发出骄傲的嗒嗒声，这身装扮的查尔斯王子相当引人注目。

斯托克市的达官显贵也在场，但查尔斯不在他们身上耽搁时间，他不理会他们的点头示意或是屈膝礼。他的对话者不是斯塔福德郡的警长、市长或是郡长，而是“小工业家”——在鼓励之下选择了工业领域某门学科的学生。查尔斯王子知道如何与出身贫穷的孩子尽情交谈。他的手插在左边宽大的口袋里，声音微微沙哑，采用英国最上流贵族特有的缓慢的措辞方式，询问着参加合作项目的学生学业进展。一个小玩笑、谈一谈天气或者挑起眉毛，这些举动足以融化坚冰。短暂的交流只有几秒钟。“学业不难吧？祝你好运！”查尔斯既平易近人又遥不可及，他是未来的国王。

第二项行程：韦奇伍德艺术学院。19世纪时这栋红砖建筑曾是一个图书馆，由一名著名瓷器制造商创建。英国斯托克市曾以瓷器制造闻名世界，后来在撒切尔主义的影响下，那里的工厂一个接一个倒闭。此后，这个城市就成了破产、贫穷和失业的同义词。热衷于文化遗产保护的查尔斯王子希望把这栋建筑变成一个手工艺术中心。他在一只花瓶上画了一个棕色的烟囱。“王子殿下很有天分、非常灵巧，他的笔刷之下颜料从不结块。”指导周日水彩学习的画家翠西·宾利说道。这话说得好，当然，她也很难说出别的什么来。

在卫理公会教堂社区中心，查尔斯王子接见了退休老人，他们着装讲究，代表着一个逐渐被人们遗忘的英国：这里的人们热爱祖国、信仰上帝、拥护君主制。握手、热情的话语、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没有一点儿疲劳之色或不耐烦的神情：查尔斯深谙如何代表皇室。像往常一样，他跳过了早餐，只喝了一杯茶、吃了一块饼干就去和查尔斯王子慈善基金会的当地代表开会了。查尔斯王子慈善基金会是一个联合了17个慈善协会的网络，是查尔斯王子一砖一瓦打造的慈善组织。

今天在斯托克市的威尔士亲王（查尔斯王子）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寄情山水、幽默有趣、擅长自嘲的他了，首先从外表上就有所改变：他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运动爱好人士21iivrM5HgBY/5/msHl5tK737ID3asRdJO2EQybcXTg=和热爱大自然人士能长期保持的青春气息在他身上已经荡然无存。此外，此次斯托克之行的礼仪也要比以往繁复许多，安保明显加强，陪伴王子殿下的团队人员众多，新闻专员呵斥着比以往多出几倍的媒体记者，尽可能让他们与未来王位头号继承人保持距离。

准备最充分的未来之君

这一转变的原因？如今查尔斯王子成为了英国名副其实的“摄政王”，英国从此进入全面摄政时期。87岁的英女王伊利莎白二世尚无让位打算。温莎家族从不退回皇冠，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1936年爱德华八世的退位，他把爱情看得比肩上责任更重。皇家传记作家罗伯特·莱西指出：“查尔斯王子的地位问题和他令人沮丧的长期等待并不会让女王辗转难眠。她最关心的事情是怎样做才能最有利于未来的君主制。即使女王身体衰弱，她也不会效仿荷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和教皇本笃十六世退位。”1953年，四岁的查尔斯参加了母亲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加冕仪式。虔诚的信徒伊利莎白二世起誓会履行自己的职责直到生命尽头。如果伊利莎白二世能和自己101岁离世的母亲一样长寿，那么到2027年，她仍将是女王……而那时的查尔斯79岁，年纪足够做一名老国王了！根据正统，王位不应隔代继承。当女王去世时，王位继承顺序应该得到严格遵守。

女王年事已高，她91岁的丈夫身体也每况愈下，查尔斯王子开始学习处理越来越多的事务。查尔斯将代表母亲出席11月份在斯里兰卡科伦坡召开的英联邦峰会；5月8日英国国会开幕大典上，伊利莎白二世发表演讲，王子夫妇在侧陪伴，这是1973年以来的第一次；从此以后，查尔斯将负责管理白金汉宫宴会厅的装饰品以及检阅军队；所有重要的外国宾客都必须到查尔斯在伦敦的住所克拉伦斯宫与之见面；如同女王一样，查尔斯王子也会定期会见英国首相和各政党主席。更值得一提的是，未来的国王查尔斯从此能够接触到“红盒子”，里面装有各种呈给女王的官方文件的复印件，包括外交电报、情报机关报告和国家文书。然而，查尔斯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摄政王”。根据英国1937年的《摄政法》，当君主由于精神或身体状况无法执政时，王位继承人才可以摄政。英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摄政王是乔治四世，他在1811年到1820年间代替精神失常的父亲乔治三世执政，然而这段摄政时期并没留下什么好回忆：历史只记住了他的狂妄自大、婚姻纷争、他的情妇和他饮酒作乐的聚会。

将查尔斯王子与这位19世纪的堕落王子相比较并不会让茱莉亚感到担心，茱莉亚是查尔斯王子慈善基金会的总负责人，她说：“威尔士亲王或许是英国历史上准备最充分的君主。他理解国家社会底层人民遭遇的困难，他知道自己能够帮助解决哪些社会问题，并关注他认为那些会对未来产生重大影响的问题。”

三大王牌

伊利莎白二世继承王位一般被视为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一个是故去的乔治五世代表的旧世界，一个是决心让皇室与时俱进的年轻女王代表的新世界。表面上，伊利莎白二世这么做了。事实上，她还是复制了自己父亲的统治蓝图，倚仗同样的支柱——宫殿、军队、宗教和贵族。

而查尔斯本人却另有三大王牌：自己的宫廷、财务自由和自己一手创办的慈善组织。白金汉宫与查尔斯王子的圣詹姆士宫对比鲜明：后者天花板很低、装饰着打猎浮雕和中国工艺制品，更像是一栋乡间别墅，这里住着查尔斯一家。

查尔斯的宫殿里一共有140名侍从，包括雇员、工人、秘书、侍女、接待人员、侍从、园丁等。所有人都由查尔斯亲自挑选，他决定如何组建自己的宫廷，宫廷人员都会积极地迎合他的想法和意愿，在这个宫廷里，查尔斯树立了自己的权威。首先，这里的工作氛围比白金汉宫更轻松。王子的团队更年轻、女性也更多。但在封建制度下，王子可以绝对统治自己的随从。只要任何一丁点儿不尊重传统的举动传到了王子耳朵里，这个行为人就会立刻失宠。克拉劳伦斯宫的大门一向对多嘴多舌、投机钻营、阿谀奉承的人紧紧关闭。查尔斯宫廷里的关键人物是特别秘书威廉姆·奈尔。威廉姆出身名门，以前是情报人员。他能介入的领域非常广：他负责管理行程，是王子与女王和首相的中间联系人；王子殿下没有时间一一阅读官方文件，威廉姆负责挑选哪些文件应该呈递给王子；威廉姆也在圣詹姆士宫与警察局、军队和教会之间起着缓冲作用；他管理着一个由十几个成员组成的新闻团队，王子演讲稿的撰写也是他的职责范围。王子的一个亲信说“王子在工作上极端苛刻”，威廉姆·奈尔的作用在于给王子提供最佳建议，且不管如何忠言逆耳，永远不能对王子失敬。任务艰巨，因为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唯我独尊的老板，难以忍受反驳，喜欢独自做决定。

查尔斯王子还有另一项优势。与伊利莎白二世不同，查尔斯财务自由，而伊利莎白二世则依靠国家每年拨给的年费来维持执政开销。查尔斯王子拥有众多头衔，其中之一便是第26任康沃尔公爵，这使得他成为英国最富有的人之一。他的资产包括英国南部和西南部53408公顷土地、一个板球场、无数的公寓和办公楼。近来乡村土地价格的飞涨、伦敦房地产的走高、公爵原味有机食品公司（Duchy Originals）带来的专利费、相对宽容的税收机制以及欧洲农业政策的帮助使查尔斯的收益不断膨胀。2012年，查尔斯的资产高达1400万欧元。

这些收益使得查尔斯王子一家能够经济独立，不依靠皇室。王子1976年从海军退役后发起了很多慈善活动，这些活动由6个助理特别秘书负责，他们的薪水从公爵预算中划拨。查尔斯王子曾任皇家海军扫雷舰艇舰长，他把海军遣散费捐给了帮助困难青少年的王子信托基金会（The Prince’s Trust）。1981年，英国多个城市爆发严重的种族骚乱，随后，查尔斯王子创建了“社区公益投资”项目（Business in the Community），旨在帮助移民中的年轻创业者。帮助贫困人士、成年人培训，提倡商业道德，应对气候变化，促进可持续发展，保护传统建筑：这就是查尔斯慈善组织的活动方针。

不拐弯抹角

查尔斯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又很实际，他传统却又激进。在斯托克市米德斯诺普陶瓷厂举行的圆桌会议就证明了这一点。有着25万人口的斯托克市是王子慈善组织援助的英国六大最贫困城市之一。在会议上，查尔斯边认真听取组织者对本地的调查报告边做记录，他对与会者说：“我很高兴能够凝聚大家的善心召开这次会议。”他讲话真心实意，不会谨小慎微、拐弯抹角。

慈善活动代表着君权神授的君主体制，在英国，君主制与法制国家并行不悖，政府机关不是无所不能，如果没有长期以来的历史传统，这个国家将难以统治。其他皇室成员都是主持已经存在的慈善组织，而查尔斯王子创建了自己的慈善组织，由他决定慈善活动的框架和方针。这些慈善组织完全独立，拥有自己的预算。此外，温莎家族总能魔法般地创造奇迹，他们能从超级富翁那里募集善款。今天的查尔斯王子更多的是扮演一个凝聚者，从长远上让一些不受政治关注的问题更有价值，比如囚犯重新融入社会、毁林问题……查尔斯的一个朋友说，查尔斯代表着一个物质社会里崇高的公共服务。

从查尔斯的慈善活动可以看出，未来的英国国王会是一个信念坚定、观点鲜明的人。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打算在伦敦圣保罗大教堂后面建造一个玻璃钢筋大楼，查尔斯王子坚决反对，阻止他“破坏”大教堂的气氛，并提出用自己钟爱的、更为传统的建筑来取代这栋大楼，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查尔斯王子喜欢干预。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查尔斯王子曾自称和女王政见不同，虽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如今开始摄政的查尔斯必须学会妥协了。

光芒减弱

查尔斯曾说：“我喜欢向池塘里扔石头然后充满希望地观察漩涡，希望能从里面出来一些积极的内容。”今天的他再也不能不顾一切随心所欲。人们相信敏感脆弱、清楚分寸的查尔斯有决心和诚意，相信他希望让君主制与时俱进，虽然这样一来他的个人光芒必定会减弱。除了支持女王和君主制度，摄政王不能做任何妨碍君主的事情，不能对内政发表任何评论，因此查尔斯必须学会与争议话题保持距离，正如他的母亲统治60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一样。

同时，这也是政治界的愿望，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政治立场亲近保守党、拥护君主制的《每日电讯报》评论：一个躁郁症般执着于生态、可替代能源和文化多元的人更适合加入绿党而不是成为王位继承人。而另一边，工党认为在经济危机背景下只满足于发表生态环保演讲的查尔斯过于幼稚。从此以后，查尔斯的新角色使得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插手政府部门的工作，尤其是与环境有关的工作。另外，查尔斯支持不同教派的团结合并，这一点也经常遭到批评和抨击，因为这会威胁英国国教的优势地位。查尔斯王子希望建立多种族融合的社会，这种想法令信仰新教的传统英国闻之色变。当他指责各大行会——建筑师、石油家、医生、英国教会主教或是伦敦金融家时，他得到的难听评论便是自己鲁莽的代价。他的敌人奚落他的精神信仰、嘲笑他赞颂的自然疗法和他追寻的人与自然的和谐。查尔斯反对转基因食品，这个立场招来议论纷纷、遭到了科学机构的质疑。当他批评现代主义建筑师的设计时，他们暴跳如雷地骂道：“他瞎搀和什么？”毁谤查尔斯的人认为这个剑桥大学的历史学、人类学和考古学毕业生无足轻重、充满幻觉。

花边报道指责查尔斯利用身份谋取便利，批评查尔斯和卡米拉随心所欲地来去，不顾行程应有的标准、纳税人为他们担负的开销以及他们所引起的不满。尽管查尔斯在招待客人时总是显得吝啬小气，但在吃饭时必须从7个煮鸡蛋中选出最合自己口味的一个，除了威尔士亲王，还有谁能够这样浪费呢？然而这并不会减少他继承王位的可能。2005年他与卡米拉结婚，标志着他与舆论的和解，标志着他远离了1997年戴安娜王妃之死引起的公众不满情绪。不知道今天的摄政王查尔斯真正继位时是否会是一个好国王呢？

[译自法国《世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