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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健“点背”

2013-12-29罗东

21世纪商业评论 2013年13期

第三次见前金山COO任健聊他的博沃手机时,任健的开场白是:“你是来给我写‘悼词’的吧?”他拍着《21CBR》记者的肩膀,有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意味。

2011年4月,任健入资控股了时代飞腾——一家从事嵌入式解决方案(智能电视等)、十几人团队的公司,改组为博沃科技,亲任董事长,开始转型做智能手机。彼时,任健的前同事雷军正风风火火地推出MIUI、米聊……任健说创业时压根不知道雷军会做手机:“他还挺会藏的。”

当任健的博沃手机在一年半之后上市时,雷军的小米手机已到了第二代,且正雄心勃勃地构建着小米软硬结合的帝国版图。任健的手机团队虽也有模有样——在北京望京的一处写字楼占着两层的办公面积,团队八十多人,且多半是工程师,但他很快为博沃手机的销量发愁。现在,任健的公司“规模已经压缩到较小,交给手下经营了”,他本人在四月的生日那天“断然决定急流勇退”。

在一个瞬息万变的行业里撑了两年,任谁都会有特别多的感悟和反思,任健却不太愿意再回忆这段往事:“这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你看,人家会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地来了,完后赔了一笔钱就被迫走了。”

“但我还是想帮你,我记得你第一次采访时说的一句话,你说不觉得我能成功,但喜欢我实在,我觉得你能说实话,所以我就讲实话。”任健斜靠在沙发上,笑着对《21CBR》记者说。

参照系

无论工作或投资,2008年前任健总踩在正确的时间节点上。

投资时代飞腾前,任健几乎处在退休状态,他此前积累的财产已能保证他不用工作。

任健说:“我的财富积累过程其实是蛮幸运的,简单说,就是在正确的时间呆在了合适的位置,以及做了正确的事,也就差不多算是财务自由了。”

梳理任健自1993年后的履历时间轴,他总是踩在正确的时间节点上:1993年-2000年,任健在微软工作,享受了丰厚的现金和期权回报,离开微软加盟TCL后,任健又做了两项投资:投资做卡拉OK系统解决方案的雷石科技——后来雷石的股东们集体投资了“多看”,而多看又因小米的“盒子计划”被雷军收购;另一项投资是房产,“我不炒房,只是购置了一些,后来谁也想不到北京的房地产会变成这样。”

2004年,任健被雷军邀请加入金山做COO,三年后,金山在香港上市。

“我简直是幸运极了。”任健说。正是在金山上市之后,他和雷军——这对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相识的老同事——走上了命运的分水岭。

说起自己和雷军,任健如是描述:“我和他真的不一样,雷军有强烈的驱动力,他十几年如一日地努力工作,以中国互联网那些最牛的大佬为参照系,但我的参照系,也许是我的初中和高中同学。当我有了足够的生活保障后,我的梦想不是更出人头地,而是早点退休,趁着还有时间和精力,到处驾车享受旅途。”

任健在2004年有过一次短暂的退休经历——彼时他41岁,维持了半年后,架不住雷军的盛情邀请,复出加盟金山做COO。他概括自己在金山四年时的工作表现,用了这样一个词——本分。“我对自己的定位是,做好雷军不愿意做,或者没精力去做的工作。雷军是个工作狂,有能力、有精力、有干劲儿,我不会去插手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没有掌控绝对权力的欲望,做好我的本分就行了。”

2008年,在金山的职业生涯已经有点疲惫,任健再次过起了退休生活,“我很享受退休的状态”。他这样定义自己在2008年前的职业生涯——一个职业经理人,一个业余的、偶然的天使投资人。

至于选择在2011年再次复出,投身手机行业,任健最直接的驱动力是来自家人——家人希望他能有事情做,最好是像金山COO这样稳定而高薪的职位,但他内心有着别样的驱动力,“如果出来,我还是想试试做老板。”

说起为什么选择手机,三次聊天,任健都会面带自豪地强调一件事:“我当年研究生的导师是王选,早期在联想做过386主板设计,结合我后来的经历和经验,觉得自己有能力整合软件和硬件,智能手机就是这样一个产品,市场空间比PC更广阔,我想试试。”

对技术和产品的兴趣或许是任健暂停“退休”的最大驱动力。和那些善于包装自己、夸夸其谈的手机老板们完全不同,只有在聊起手机时,任健才会打开话匣子。他先从兜里掏出一些手机,有三星、华为、TCL等公司的机型,然后或充满欣赏、或带着惋惜甚至鄙夷地点评各个厂家的机器,甚至会在半夜和《21CBR》记者核对手机零部件配件的价格。

拿起博沃手机时,任健显得爱不释手。2012年8月第一次见面,他颇“自恋”自己的产品,拆开手机后盖强调:“你看工艺、用料、屏幕,都是上好的,怎么还不得卖3000多元。”采访完任健,《21CBR》记者私下问公司市场部人员:“你们手机真的要卖3000多?”对方说:“别听我们老板的,3000多怎么可能卖得到?”

“后来我认识到了,只有对技术的热情,只有好的产品,还远远不够。”任健总结说。

错的,是什么?

成事要有圈里人捧场,过早退休让任健遭遇“早干嘛去了”的诘问。

看上去,2011年4月就开始做手机的任健起了个大早,那时候小米手机都还没有诞生,但回过头看,任健选择的时间节点其实很尴尬。

对彼时的手机创业者来说,芯片解决方案提供商的选择至关重要,雷军小米手机成功的重要因素是吸引到了高通投资,率先在业界采用高通双核芯片解决方案,为产品引爆了一个卖点。

任健没那么幸运,“我没找高通,高通当时根本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中小创业企业。”联发科则在憋着准备“交钥匙解决方案”,尚未在市场上呼风唤雨。最后,任健选择了德州仪器作为芯片方案提供商——时代飞腾的主力人员都来自德州仪器在中国的一家合资公司,同时博沃科技的CFO孙铭和德州仪器中国区掌舵人是多年朋友,德州仪器成了任健进入手机圈为数不多的资源。

但是,这一次,任健踏错了时点,“我如果早一年或者晚一年做手机的结果可能都要比现在好。”

如果用房屋比喻手机芯片商的解决方案,联发科算得上“拎包入住”,高通称得上“半装修”,德州仪器当时的解决方案则像“毛坯房”,需要博沃投入大量人力和时间进行二次开发,更要命的是,德州仪器在2012年下半年宣布退出手机芯片市场了。对任健来说,早一年,可以抢一个市场空白期,晚一年,直接用联发科业已成熟的解决方案,都比2012年4月的时点好。

一步慢,步步错。

当博沃手机直到2012年10月以2499元的价格上市时,手机业已经天翻地覆。随着联发科解决方案的成熟,各种双核甚至四核、千元5英寸大屏手机(博沃手机4.5英寸屏幕)慢慢出现在市场。就一个没任何运营商或渠道资源、外观设计不算出彩的国产品牌而言,博沃手机很难卖得出去。任健迅速感受到了库存的压力,元旦时,博沃手机降价到1699,春节后更降低到999,也卖不太动。

回看这段经历,任健首先检讨自己:“我在雷石的伙伴一直提醒我定价的重要性,当时发布会就想直接定价1699,但有朋友说可以定高一点,加上成本确实高,不忍心赔本卖,我没坚持。后来又有朋友告诉我要降价就要一次到位,我同样没坚持,春节后,四核手机如雨后春笋般出来,真就没办法了。”

“跌一跤”让任健学到了很多,第三次见面时,他拿着朋友送的一个手机,和博沃手机不停做对比:“你看人家这外观设计,这窄边,一看就比我们的有档次,还是四核!我们没有品牌积累的情况下,贸然选择那些较昂贵的配件,就是自找麻烦。”

在任健看来,这些都只是小节,错的是大方向——“大方向甚至不是博沃的战略问题,而是我该不该做手机。”

博沃的资金几乎都来自任健个人多年积累的资产,他原以为投入几千万就够了,后来发现远不是这样,除了资金,还要有人脉、圈里的资源网络:“雷军早就比我有钱了,他一直不退休,一直在圈里,所以要做什么的时候有人捧场,而我呢,别人会问我你早干嘛去了。”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任健相信自己一定会做好,但终究不敢把剩下的钱全部再投入公司里:“我毕竟五十岁了,不像在三十岁赔光了可以再来。我还是雷石的股东,没事的时候陪朋友喝喝茶,听人家说说烦恼挺好。也许有一天,我还能东山再起。”

“对了,你说如果我复出的话,能做什么呢?本土企业、外企都做过了,投资吧,虽然投的不多,也算有过,业绩还不错。多看公司卖给小米,我也赚到了钱——感谢王川、马杰和雷军。”半夜,任健在QQ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