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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小说《故乡》叙事视角分析

2013-12-12李瑜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8期
关键词:第一人称叙述者鲁迅

李瑜

鲁迅小说《故乡》叙事视角分析

李瑜

小说是叙事作品,包括叙事人和叙事视角等叙事手法,鲁迅在小说中运用了独特的叙事手法,本文就小说《故乡》来探讨作品中的叙事视角。在叙事视角上,《故乡》运用了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叙事者是作为主人公的 “我”,但整篇小说的聚焦却在不停转换,并用了大量插入聚焦。

故乡 聚焦 叙事视角

小说是一种讲究叙事艺术的文本,在各种小说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叙事人、叙事视角和叙事时间。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巨臂,现代文学史在谈论他小说艺术特色时,称之为“表现的深切与形式的特别”,这就明确道出了鲁迅小说创作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叙事手法。鲁迅从西方现代小说中得到启发,并根据主题和表现的需要,运用多种角度观察、审视小说世界,实现了叙事方式和叙事格局的多样化。本文通过《故乡》,来深入感受鲁迅小说对叙事视角运用的精妙之处。

一、何为“叙事视角”

所谓叙事视角,即讲述故事所采用的观照角度,它集中反映了叙事者同他所叙述的故事之间的位置关系,从而决定了事件在被讲述的过程中呈现给读者的视域。叙事视角从视域的限制分类来说,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即非聚焦型、内聚焦型、外聚焦型。

非聚焦型又被称为“全知全能型”,叙述者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有权利知道并说出书中任何一个人物都不可能知道的秘密,作品中通常出现的是作者描绘的对象,第三人称;内聚焦型的特点是:叙述者知道的和人物知道的一样多,人物不知道的事,叙述者无权叙述,叙述者可以是几个人轮流充当,内聚焦型中作者通常以第一人称的姿态出现,有时也用第三人称;外聚焦型的特点是:叙述者只描写人物所看到和听到的,不作主观评价,也不分析人物的心理,作者也不在作品中出现,更加“隐含”,作品中常出现的人称仍是作者描写和叙述的对象,第三人称。

二、内聚焦叙事的运用

《故乡》运用了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以第一人称“我”作主人公,并担当聚焦者和叙述者的职责。这篇作品出现两个作者自我形象,存在着两个聚焦,即成年的“我”和童年的“我”:成年的“我”负责全文的聚焦并建构全文的叙事结构,童年的“我”负责对童年生活及同少年闰土交往的故事聚焦。作品一方面以成年“我”的角度去看待故乡和童年,在这个角度里,那个曾经美好的故乡是那么破败萧条,故乡的那些乡亲也已经不再可爱朴实,他们或者为了生活而变得势利圆滑,或者已经被生活磨得麻木而木讷。另一方面“我”还是童年时的那个我,在我眼中故乡永远是那么纯净、充满生机和乐趣,故乡的人永远是那么和善厚道。成年的“我”是作者写作当时现实的“我”,而童年的“我”则是作者回忆中的“我”,实际上童年的“我”是包含在成年的“我”之中。但是,不管故事发生在成年还是童年,都以“我”作为主人公对故事聚焦,并通过“我”作为叙述者来讲故事。

罗钢在《叙述学导论》中,把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情境又分为两种类型,即目击者类型和主人公类型。在主人公类型中,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就是作品中的主人公,叙述者作为故事的中心人物,他始终处在故事行动的漩涡之中,没有余暇去顾及更多的事情,因此他不能像目击者类型的叙述者那样自由和从容,他要失去许多信息来源和观察角度,叙事也只能局限于主人公自己的目光所及和个人的思想感情及价值评判标准之内。《故乡》就属于这一类,作品中闰土为什么和“我”隔膜起来了、杨二嫂为什么由“豆腐西施”变成了这么一架“圆规”等等信息,尽管是读者感兴趣的一些问题,但这些也是主人公叙述者无法知道的,因此在叙述中无法涉及。

三、聚焦变化的巧妙使用

任何作家在创作中都不可能从始至终运用某种固定叙事方式,总是依据故事内容的具体表达来灵活地调整,在一篇作品中,有时几种不同的聚焦交替运用。鲁迅小说《故乡》就可以看到这种叙事聚焦的变化。

(一)叙事聚焦的转换

《故乡》这篇小说,虽然运用了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但整篇小说的聚焦却轮流在“我”、母亲、闰土、杨二嫂等人物之间转换。

我和母亲也有些惘然,于是又提起闰土来。母亲说,那豆腐西施的杨二嫂,自从我家收拾行李以来,本是每日必到的,前天伊在灰堆里,掏出十多个碗碟来,议论之后,便定说是闰土埋着的,他可以在运灰的时候,一齐搬回家里去;杨二嫂发现了这件事,自己很以为功,便拿了那狗杀气(这是我们这里养鸡的器具,木盘上面有着栅栏,内盛食料,鸡可以伸进脖子去啄,狗却不能,只能看着气死),飞也似的跑了,亏伊装着这么高低的小脚,竟跑的这样快。

在这段叙述中,聚焦者转化了三次,第一句是过渡句,由主人公聚焦者逐渐过渡到另一个人物母亲聚焦。第二句完全由母亲来聚焦,杨二嫂以邀功为由,顺便拿走杀气狗的事件,完全是母亲所见,但作者采用了自由引语的形式,没在母亲说的话后面加引号,这就造成了一种全文第一人称贯穿始末的错觉,实际上这里的叙述者不见得是母亲,可能是个外在于故事的第三人称叙述者。而括号中关于杀气狗的解释,虽然用了第一人称“我们”,但聚焦却不是故事中的人物,而是一个全知全能叙述者。

《故乡》中还有一段话,聚焦不是在故事内部的人物之间转换,而是内聚焦和外聚焦的相互转换。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新年到,闰土也就到了。好容易到了年末,有一日,母亲告诉我闰土来了,我便飞跑的去看。他正在厨房里,紫气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这可见他的父亲十分爱他,怕他死去,所以在神佛面前许下愿心,用圈子将他套住了。他见人很怕羞,只是不怕我,没有旁人的时候,便和我说话,于是不到半日,我们便熟识了。

在这段话中,第一句、第二句以及第三句的前半句,均透过儿童的“我”对少年闰土进行聚焦,但到了第三句的后半部分,聚焦对象变成了闰土的父亲,因为是闰土的父亲迷信,害怕孩子死去,所以才在神佛面前许了愿心,用圈子将闰土套住,不是闰土自己在神佛面前许的愿。尤其是作为第一人称内聚焦中的主人公类型叙述者,不可能深入到聚焦对象的内心,更无法深入闰土父亲的内心来探究他的心理动机。故而第三句的后半句应该是采用了外聚焦形式,只不过作者巧妙地运用了“这可见”作为引导语,转化巧妙自然且不露痕迹。而本段的第四句又自然而然地回到了主人公聚焦上。

现代小说的叙事方式越来越多样化,所以很难分清到底聚焦者是谁、叙述者又是谁,要想把它们分得清楚明白,是十分困难的事。

(二)插入聚焦的使用

所谓插入聚焦,即是在一段固定聚焦者的叙述中,插入由另一聚焦者聚焦的内容,目的是对第一层次叙述的某些内容作必要的补充、说明、解释或强调。插入聚焦有许多种表现形式,小说《故乡》在句中插入聚焦,用括号和破折号的形式表示。

我家只有一个忙月 (我们这里给人做工的分三种∶整年给一定人家做工的叫长年;按日给人做工的叫短工;自己也种地,只在过年过节以及收租时给一定的人家做工的称忙月),忙不过来,他便对父亲说,可以叫他的儿子闰土来管祭器的。

这个插叙解释了 “忙月”,也比较了三种做工的人,不光使读者对“忙月”有了清楚的了解,也对叙述者的家境有了一些了解,叙述者当时家境虽好,但家业规模不大,只是一户普通的富裕人家,有一个“忙月”帮忙就够了,没到要请长工的规模。此时,这个插入的聚焦者已经不是主人公聚焦者“我”了,而是一个全知全能的聚焦者。

在《故乡》中,插入聚焦有时是成段地在文中进行插入叙述,比如童年叙述聚焦者“我”和少年闰土的一段对话,闰土邀请迅哥儿夏天到海边去玩,白天捡贝壳,晚上到西瓜地里看西瓜,防止猹来咬西瓜,这时作者插入了一段成年叙述者的聚焦: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无端的觉得状如小狗而很凶猛。

这段成年叙述者的聚焦是穿插在童年叙述者的聚焦中间,给读者提供了一个额外的信息,作为童年的叙述者当时并不知道“猹”是个什么动物,认为它很凶猛,会咬人,所以才会害怕地问:“它不咬人么?”其实在这段插述中间还有一个插叙,就是两个破折号中间的那句“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这又提供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成年叙述者一直到他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仍就不知道这所谓的“猹”是什么样的东西。这段插入聚焦,是作者通过插入成人聚焦者的叙述来提醒读者这是在回忆,叙述者随时都会回到成人聚焦上来。

总之,鲁迅小说《故乡》中的叙事视角处理对于小说情节结构的安排、人物情绪的表达、作品整体氛围的突出以及主题意蕴的产生都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1]鲁迅.鲁迅小说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

[2]徐岱.小说叙事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2.

[3]罗刚.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4]谭君强.叙述的力量:鲁迅小说叙事研究[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0.

[5]王富仁.鲁迅小说的叙事艺术[J].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0(3).

(作者单位:新疆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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