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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方言“子”尾词的浅析

2013-12-12翟玉梅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8期
关键词:蒙城后缀音节

翟玉梅

蒙城位于安徽西北部,一马平川,交通便利,历史悠久。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1]的分区,蒙城方言属于中原官话。与普通话相比,蒙城方言有自己的特点。而“子”尾词是蒙城方言最具特色的现象之一,非常值得关注。

从目前关于蒙城方言中“子”尾的调查与研究,主要有胡利华的《蒙城方言研究》,[2]该书中罗列了大量的“子”尾词(本文所用的大多数“子”尾词取自此书),提出“子”尾词作为名词后缀与普通话相应的名词后缀的关系,研究得不够细致,其他的几篇论文也几乎很少提到“子”尾词,只有陆侠、胡利华、黄平飞、林芊、杨思源在词性、句型上的一些论文。关于蒙城方言的研究还不够全面、深入,

本文从追述“子”尾词的来源,来对蒙城方言的“子”尾词进行分析研究。

一、蒙城方言“子”尾词的分类:

1.蒙城方言“子”附加在语素后,构成的词主要是名词和量词,从历时的角度上,这与“子的后缀演变情形一致,可分为三种:

(1)双音节词,这类词尾“子”在构词时,是必不可少的要素。如起子、虼子、耙子、筛子、蝇子、锥子等。这种语言现象与汉语词汇双音化的发展有着直接的关联,即缀加在那些单音节词根前和后,构成大量的双音节词。“子”作为名词后缀曾在中古汉语双音节化起重要作用,经近代汉语到现代汉语,双音节化已经发展到成熟的程度,如果不仔细甄别,已看不出“子”为后缀了。不仅在普通话中常见有碟子、瓶子、院子、车子、裙子、肚子等带“子”名词,还有在方言中也是极为活跃的,蒙城方言正是如此。

(2)三音节词,这类词在蒙城方言名词和量词中数量较多,如耳巴子(巴掌)、门鼻子、钱衩子、顶绳子(顶针)、一页子、一季子、一车子等。它们用法多样,且异常丰富,有两个特点:

①有些双音节词在普通话里,不需要或不能添加“子”尾,在蒙城方言往往需要添加“子”尾。这种词在三音节词中占主要部分,如话匣子、灯芯子、轱辘子、瓷碗子、嘴唇子、竹床子、面糊子、一点子、一会子、一筷子等。

“子”的这种用法,中古已经出现了,但是比较少,到近代汉语就经常出现了,如“小姐子”在《拍案惊奇》中六次,表示年轻女子,与“小姐”义同。这种三音节词的特色在于其意义不变,这类“子”尾词中“子”看似多为,其实是“子”作为游离性词缀的表现,其主要作用是适应了汉语词汇双音化的需要,把逐渐不自由的单音节词变成了自由的双音节词。又因为汉语发展到了近、现代双音节词非常普遍,而“子”又非常活跃,所以可以灵活附加,并不影响词义。

②对于表达某一些事物的三音节词,本身就带有后缀“子”或结构前加某些单音节名词或形容词修饰性成分,如针鼻子、醋罐子、毛崽子、小蹄子、野汉子、空架子、墙拐子、丝瓜子、麻篮子等,此类三音节结构自古就有,在近代汉语中,非常多见,且有些结构紧密,从意义看,并非是简单地合成。[3]它们或引申,或比喻,而且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已成为熟语了。

(3)四音节词,如癞癞猴子、门插拉子、门曳把子、喞嘹狗子等。但根据“子”与语素结合的不同,有两种不同的情况:①“子”附着在整个语素上,如楮树条子、花生仁子、花盖叶子(地锦草)、豌豆角子等;②“子”附着在后一语素上,与前两语素结合成词,如红芋推子、玉米棒子、脊梁杆子、石头板子、酒糟鼻子等。这类词多见于现代方言。

从以上实例可知,我们对蒙城方言的“子”尾词理解分析,是不能简单地而论的。蒙城方言多音节“子”尾词与近代汉语词汇双音化以及口语化的发展有关,“子”发展到现代汉语已并非像上古和中古那样是真正的名词后缀,经常出现在双音节词后,构成了大量的三音节词及其以上的词,就有较强的口语和地方色彩。

“子”作为后缀,历史悠久。“子”用作后缀是从“小”意虚化而来的,先秦就有虚化的趋势,到魏晋南北朝时,就完成了虚化过程,且应用十分普遍,变得相当发达,具有了极为活跃的构词能力。到唐代时,“子”就成了几乎所有名词的后缀,到近代汉语,“子”不仅可以附在名词后,还可以附在动词、形容词、代词、量词之后,至现代汉语,“子”的使用范围进一步扩大,用法也更加复杂,在方言中表现尤为明显。作为方言中的一员,蒙城方言中也有这一语言现象。如褂子(上衣)、冷子(冰雹)、剪子(剪刀)、这些子、一件子。

2.对于蒙城方言中的“子”尾词,我们从现代语言学界的角度上来看,它还具有转类、变义、增义的功能。

(1)转类是属于某一词类的成词语素,附加在词缀后变成另外一种词类。在蒙城方言中,“子”尾的转类功能是将其他词类转化成名词,依据这种情况可分为三种情况:

①将动词转化成名词,且数量最多。如:

推——推子 耙——耙子 碾——碾子 擦——擦子

出门——出门子 咯——咯子 起——起子跑——跑子

②将形容词转化成名词。

冷——冷子 混——混子(一种鱼)油——油子

辣——辣子 豁——豁子 麻——麻子

③将拟声词转化成名词。

嗡嗡——嗡嗡子 嗯嗯——嗯嗯子 马喳——马喳子

喞嘹——喞嘹子(蝉)吧吧嘴——吧吧嘴子

(2)变义 ,即词缀附在词根上,能够限定词义的范围,或使词义抽象化,或增加某种修辞色彩,从而使词义改变。[4]这里,我们所讲的蒙城方言中的添加“子”尾主要是指改变词的理性意义,其的变义功能往往是在改变词性的过程中实现词义的改变。如:

抹——抹子(建筑抹墙用的工具)

对——对子(对联)

单——单子(床单) 洼——洼子(白鹭)

矬——锉子(技能水平低的人)

咯——咯子(跳蚤)

但也有一些是只改变词义不改变词性的。如:

月——月子 鼻疙瘩——鼻疙瘩子(鼻垢)

蛐蛐——蛐蛐子(蟋蟀)

脚门 ——脚门子(后门)

(3)增义,是指词缀附加词根后,基本意义不改变,只增加附加意义。它是汉语词的基本功能之一,强调的是词的表达性功能。蒙城方言“子”尾有五种增义功能:

①小的物体,指小性。如:瓜子子(瓜子儿)、小鸡子(小鸡)、锥子、虾子、顶顶子等。“子”的最初意义表示小,在蒙城方言中保留着这种意义的用法,后逐渐词尾化,如王力在《汉语史稿》[5]中所提到的童子、眸子、瞳子、种子、青雀子、豆子、手帕子、交子等,从这些词汇看出词尾化的过程,在中古就已经很发达了。

②表示大量,通常加在量词、名词、动词后,来表示数量多或程度加深,其格式为“一~子”。如:一罐子、一橱子、一起子,一提子、一捧子、一挑子、一趟子、一段子(曾出现在《朱子语类》)、一下子(曾出现在《西游记》)、一把子、一些子、一勺子等。以上词例带“子”的量词,不论是近代汉语还是现代汉语特别是方言中,都非常活跃、丰富,且用法复杂。

③表示一类人,这类词往往带有贬义、轻蔑的意味。如:故事头子、二愣子、死毛孩子、瞎话篓子、二流子、半吊子、旱鸭子、酒晕子、憨子、大嘴叉子等等。从历时层面上来看,随着“子”作为词尾的发展,“子”已由早期指人所带有的贬义、蔑视的意味,变成了构词语素,“子”的相关功能已退化,其贬义、轻视的意味已转移到词根上了。

④指称谓。 如:小叔子、小姨子、大舅子、妗子、妹子等 。这类词往往有相当部分是昵称,含有亲昵、喜爱之情。主要因为,一是它们通常用在亲近的人之间,自然产生喜爱之情,如年长的夫妻之间称呼彼此老婆子、老头子 。二是乳名本身就是乳名,意味着可爱。如栓子、柱子、梅子、狗子,或者其前面加“小”,如小宝子、小丫子、小二子 、小三子等。

⑤地方化。由于在蒙城方言中,这类词本身具有浓郁的地方性口语色彩,应用于人们的日常交往中,所以是非正式、地方化的。 这些词不仅形象、可操作性高,而且词本身的结构紧密、复杂,地方性口语特征占很大因素。如:窗户台子(窗台)、手捏子(手帕)、手幅子(毛巾)、枕头皮子、衣裳架子、竹床子、盖太里子(被里子)、菜橱子(橱柜)等。

从我们以上所分析的实例看,“子”作为一个公认的后缀,发展得非常成熟,而且汉语后缀严格说起来并不完全等同于西方语言所说的词缀,[6]实际情况是非常复杂的,本文研究的还是有不足之处的,对“子”的性质和功用还是非常值得进一步研究。

二、结语

蒙城方言作为中国方言的区域性的分支之一,是与当地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语言,是他们自己创造的语言,是语言的“活化石”。它对中国古代汉语的语音、词汇、语法的研究,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能够为中国的文学创作持续不断地提供更活泼、自由、贴近人们生活的新材料;对普通话的预料进行有力的扩充,丰富汉语的表现力。上海大学钱乃荣教授认为,“方言因为历史悠久又活在人们的心中”,“积聚了异常丰富生动的土层民间用语,在生活用语和反映民间情感等方面的词语自然要比只主要来自于白话文的普通话丰富”,普通话在“动作的细微区分、事物的性状描绘”等方面都逊色于方言。[7]

蒙城方言作为地方的文化载体,有着自身的优势,但也不可避免地有着自身的缺陷,如文体的幼稚、语言粗糙、不够细腻等,我们不能盲目地排除它,应该有选择地使用,对方言的利用要取长补短、去粗取精。

[1]胡利华.蒙城方言研究[M].合肥: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1.

[2]中国社会科学院,澳大利亚人文学院.中国语言地图集[M].香港:朗文出版(远东)有限公司,1987.

[3]梁晓虹.佛教与汉语史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4]李小凡.苏州方言语法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5]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4.

[6]张美蘭.近代汉语语言研究[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1.

[7]钱乃荣.论语言的多样性和“规范性”[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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