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大学图书馆馆藏《筹海图编》考略

●刘志军，李又增

（1．宁夏大学 图书馆，银川 750021；2．宁夏公安厅，银川 750001）

《筹海图编》是明代嘉靖末年一部重要的海防军事著作，系明初以来的沿海防卫经验，对其后抗倭战争有指导意义，也为后人筹划海防提供了借鉴。它是研究明代抗倭战争的重要文献。其书论述海防、日本诸事多系作者耳闻目睹，并加考究，翔实可信。

1 宁夏大学图书馆馆藏《筹海图编》的版本

宁夏大学图书馆馆藏《筹海图编》十三卷，四函二十四册，函套题书名，函次依“元亨利贞”排序，系明天启胡维极重校刻本。

是书半页12行，行22字，双行小字同。书中第四卷部分书页有分栏情况，上图下文。白口，线白鱼尾，四周单边。钤“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印”、“国立北平大学法商学院图书馆藏书章”，封面镌“新安少保胡宗宪编辑，茅鹿门先生鉴定，筹海图编，本衙藏板”。书首有归安茅坤嘉靖壬戌（嘉靖四十一年，1562） 刻筹海图编序；另有思伸天启甲子（天启四年，1624）筹海图编序，其中有云：“少保公曾孙维极以是编，原板煅于邻焰，……独捐金重梓。”目录及卷端皆题“明少保新安胡宗宪辑议，曾孙庠生胡维极重校；孙举人胡灯，举人胡鸣冈、胡圯皆庆仝删”。是书题写“孙举人胡灯”五字字样颇异于其他字，墨色较其他字为重，且第二卷卷端下当题此五字处系空白，故笔者疑此五字当系后补。

另其封面镌“本衙藏板”，周绍良先生在《书品》2004年第一辑有《谈‘本衙藏板’》一文认为：“‘本衙藏板’实是私刻本书，是‘本家藏板’的意思。”［1］故宁夏大学图书馆所藏《筹海图编》一书（下文均简称为宁大藏本）当是明天启四年（1624）胡维极重校私家刻本。

2 《筹海图编》的著录

《四库全书》收录《筹海图编》十三卷，系安徽巡抚采进本，明胡宗宪撰。在此书之后有《郑开阳杂著》十一卷。［2］《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筹海图编》有两个版本系统，一为十三卷本，一为十二卷本。十三卷本的作者又分为胡宗宪与郑若曾两种。十二卷本作者系郑若曾。［3］故其著录情况为：

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同样著录了明天启间的三种刻本，另有十二卷钞本一种，明天启刻本有十二册、八册、二十册三种，且版框大小有别。梳理其著录情况当是：

3 《筹海图编》的版本源流情况

由以上目录著录情况可知，《筹海图编》的版本系统当从刻本与钞本两个系统来梳理，其刻本系统当有五种，即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胡宗宪刻本，明隆庆元年（1567）刻本，明天启胡维极刻本，明万历刻本，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郑起泓刻本，而其中除胡维极刻本署名胡宗宪撰外，其余皆题郑若曾撰。除明万历刻本为十二卷本，余皆是十三卷本，且万历刻本系邓钟重辑本。且笔者认为王重民著录的三种天启刻本当是天启胡维极重校本，与宁大藏本版式同，同是12行22字本，其版框高度最高20cm，最低19.7cm，差0.3cm，当是因为书版印刷次数太多，吸墨膨胀，故有此结果。且对照宁大藏本，四函二十四册，王重民著录三种天启刻本当是残本，最多至二十册者亦非全帙。

而对于《筹海图编》的钞本系统，《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两部清钞本为十二卷本，郑若曾撰，明邓钟重辑本，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著录为钞本，未详何时之钞本，同属十二卷本系统，笔者推测当同是郑若曾撰，邓钟之重辑本，是书藏北京大学。

4 关于作者之名的变更

通过上述目录著作的著录及版本情况的爬梳整理，不难发现，是书作者在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胡宗宪刻本时题明郑若曾撰，明隆庆元年（1567）刻本亦作郑若曾撰，明万历刻本系郑若曾撰，邓钟重辑，明天启四年（1624），胡维极刻本作胡宗宪撰，而清康熙三十二年（1693）郑起泓刻本又回归做郑若曾撰。魏隐儒、王金雨编著《古籍版本鉴定丛谈》中详列了此书嘉靖、隆庆、天启、康熙四朝刻本卷端题字的变迁，其中嘉靖本题：“昆山郑若曾辑，男应龙一鸾校。”［4］71此本被胡宗宪子孙挖改后将辑校者衔名该题为：“明少保胡宗宪辑议，孙举人胡灯重校，昆山郑若曾编次。”［4］71,72隆庆本题：“昆山郑若曾辑，男应龙、一鸾校。”［4］72天启本题：“明少保新安胡宗宪辑议，曾孙庠生胡维极重校，孙举人胡灯、举人胡鸣岗、胡堦庆仝删。”［4］72康熙本题：“昆山郑若曾伯鲁著，男应龙左卿、一鸾音卿校；五世男郑起泓、男定远重订、孙肇熹校字。”［4］73严佐之《古籍版本学概论》关于《筹海图编》一书的作者曾有一段论述，现迻录如下。

“明郑若曾撰《筹海图编》，是一部反映和研究以倭寇为中心的中世纪中日关系史的珍贵文献，自嘉靖初刻以来，几经翻刻，一印再印，百年之中就有嘉靖、隆庆、天启、康熙四版和万历重印嘉靖本。这些版本虽然同属一个系统，但由于在这百年期间发生的一些政治事件牵涉到本书的有关人物，致使翻版重印时改动文字，变换署名，并直接影响到《筹海图编》的内容。事件经过是这样的。嘉靖四十一年（1562）兵部尚书胡宗宪总督江浙等地剿倭军务，他的幕宾郑若曾编纂《筹海图编》曾得到他的支持，编成后又在胡宗宪属下的浙江布政司刊印出版。但版成之日，胡宗宪却因党附严嵩革职问罪，瘐死狱中，出版者不得不撤去《筹海图编》的胡宗宪序，并一律剜去书版中出现的“胡宗宪”的名字。隆庆六年（1572），浙江巡抚重刻此书，仍按原刻署名“昆山郑若曾辑”。后来胡宗宪平反，他的孙子胡灯想利用这书与胡宗宪关系比较密切的《筹海图编》，恢复其祖的名誉。万历时，胡灯把嘉靖初刻原版稍作改动重印，然而却肆意篡改署名为“明少保新安胡宗宪辑议，孙举人胡灯重校，昆山郑若曾编次”。到了天启四年（1624），胡宗宪的曾孙胡维极再刻此书，变本加厉地把原作者郑若曾的名字完全删除，把有关郑若曾的文字彻底删节，把容易泄露真相的其他序跋及校刻者姓名割芟一净，以掩天下人耳目，另外还增添附加了《平倭录》等为胡宗宪歌功颂德的文章。因嘉靖、隆庆两个版本难以见到，世间以天启本流传最广，以致后人只知道《筹海图编》是胡宗宪所编，不知其真正的作者是郑若曾，甚至连《千顷堂书目》《明史艺文志》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等著名书目也都因袭着错误的著录。直到三四百年后的今天，凡谈及该书的，仍多承说讹传，张冠李戴。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郑若曾的五世孙郑起泓为承先志，恪遵原本订正，重寿梨枣。新刻本不仅恢复了原作者的真名，还根据嘉靖原本订正了万历重印本。天启刻本中篡改的文字，重新收入了被删诸序，尽可能地恢复了原来的面貌。”［5］158

郑起泓在康熙朝刻本跋语中说：“先贞孝赞画浙闽军务，著有《筹海图编》 《江南经略》 《万里海防》等书凡数十种。而《图编》一书，一镌于新安梅林胡公，再镌于东泉邬公、虬峰谢公、玉岗张公。列诸简端者，佥曰昆山郑某辑著。先后刊本及武林、姑苏志乘，鹿门茅公、秀水吴公诸文集，斑斑可考。厥后制置萧公命晋江邓钟辑《筹海图编》，中丞刘公命海道范公涞辑《海防类考》，大司马王公在晋手辑《海防纂要》，咸于是书取衷，亦无不曰昆山郑某有《筹海图编》若干卷。则是书非胡氏之书彰彰也。讵意故明之季，新安后人取《图编》《海防》二书，潜为翻刻，窜改姓氏，而以先贞孝厕于编次之末。祖宗受抑，子孙之罪也。幸值圣朝购求遗书，起泓用承先志，恪遵原本订正，重寿梨枣。随经呈明诸当事鉴定，工竣之日，敬附数语以告海内云。”［5］160

上述郑起泓的序跋亦可辅证严佐之的论述，郑若曾的名字在万历时被篡改，其卷端题字从嘉靖、隆庆、刻本中的“昆山郑若曾辑”被胡灯改为“明少保新安胡宗宪辑议，曾孙庠生胡维极重校，孙举人胡灯，举人胡鸣冈、胡堦庆仝删”，已经全无郑若曾之名。而宁大藏本书首思仲之序言有“少保公曾孙维极以是编，原极煅于邻焰……独捐金重梓”一语，笔者认为或恐是重刻之借口，因为笔者在著录时发现是书卷端题字“孙举人胡灯”五字与其他字字体有异，且墨色重于其他字，第二卷卷端下当题此五字处缺失，笔者认为当是铲版修改所致，而胡维极天启四年的重校刻本亦当于嘉靖、隆庆诸本同属于一个系统。

之所以有如此情况出现，皆与胡宗宪之为官为人有关。据《明史·胡宗宪传》所载，胡宗宪，字汝贞，绩溪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历知益都、余姚二县，擢御史。三十三年，巡抚浙江。以毒酒杀倭数百于嘉兴，附赵文华，因之结严嵩父子，得受重用。三十五年，被擢为右佥都御史，总督浙江军务。设计诱降徐海，使缚献陈东、麻叶，复围攻徐海，迫其自杀。继又诱杀王直，两浙倭患渐平。积功进右都御史，加太子太保。威权震东南，招致东南七大夫参预谋议，颇有声誉。四十一年，以属严嵩党革职。四十五年，终以严党下狱死。万历初复官，谥襄懋。［6］

前已述及，郑若曾五世孙在康熙三十一年（1692）重刻《筹海图编》，并作跋语以示众人，是书作者由郑若曾而转为胡宗宪之缘由，是书成书在《四库全书》之前，缘何《四库全书总目摘要》的著录仍是“《筹海图编》明胡宗宪撰”？笔者认为，《四库全书》中收录的《筹海图编》，系安徽巡抚采进本，胡宗宪又系明徽州府绩溪人，而采进本当是明天启四年胡维极刻本，因嘉靖、隆庆两朝两种版本世少传本，且采进本系十三卷本，排除明万历刻本之可能。若采进本系康熙三十一年郑起泓刻本，则又不会出现著者名字有误的情况，所剩惟余明天启四年胡维极刻本一种。《筹海图编》一书属幕宾之书由主人刊刻，而署名变更，是因历史事件及后世子孙重刻之时作伪而致误。

［1］周绍良．谈‘本衙藏板’［J］．书品第一辑，2004：73－75.

［2］（清） 纪昀，等．四库全书［Z］．台北：商务印书馆，1985：584.

［3］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编委会．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史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996.

［4］魏隐儒，王金雨．古籍版本鉴定丛谈［M］．北京：印刷工业出版社，1984.

［5］严佐之．古籍版本学概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

［6］（清） 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97：1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