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技体操专长发展研究——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从新手到专家的发展过程

王 雁

1 前言

专长研究始于Simon和Chase（1973）对世界级国际象棋运动员的研究。在近40年的研究中，研究者认为，专长是指能够将专家和新手或较少经验的个体区分开来的特征、技能和知识。专长发展的实质是对专业特性最大化适应的表现。认知与感知能力表现出的对专业特性在结构与功能方面的适应是专长获得与发展的载体，即在专长发展过程中，个体主要因长年从事刻意训练（deliberate practice），最终使机体产生生理适应，从而获得高水准的专业表现，并通过实践活动中的信息反馈继续发展。专长发展过程一般需10年以上，经历3个阶段。第1阶段，以个体进入某个领域为开始，到开始接受指导结束；第2阶段，伴随着一个相对长的准备期，以个体决心从事该领域专业活动为结束；第3阶段，是一个长期提高专业表现的过程，个体以能够成为此领域的专业工作者或是最终放弃从事该领域活动为结束［7］。K.Anders.Ericsson（1993）提出刻意训练在专长发展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所谓刻意训练，是指精心设计的用以改进个体当前行为的长期的、特殊的训练活动。作为一个高度组织化的实践活动，刻意训练的目标是发展、提高专业表现水平。特定的任务是找到克服弱点的办法，监控表现，为进一步提高表现水平提供线索与方法。并且，刻意训练的时间与专长发展之间存在直接的、线性的同步增长关系，不仅证明了刻意训练在专长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还意味着可以定量地预测和解释专长的发展。基于上述研究结果，研究者认为，在专长发展过程中，个体在天赋和能力上的差异很难对其未来的表现做出预测。某些儿童年幼时期显示出对某领域的倾向应归结为“兴趣”、“动机”或者“禀性 ”［1，6，9－14］。 此 观 点 引 起 了 极 大 的 争 议 。Gardner（1995）认为，天分可能是上述特质与其他一些特质，包括认知特质，如计算能力、策略等的结合体。因此，那些具有高智力且勤奋训练的个体比那些仅勤奋训练的个体更可能成为专家，并且这种现象在所有复杂任务领域中都有所发现［18］。另外，在专长发展过程中，还受制于三方面因素，资源、个人努力和动机。资源，主要指在专长获得过程中需要投入的时间、金钱、精力等成本。专家表现的获得要求相当的专注和努力，个体要长期坚持一定强度、量的刻意训练，个人的努力是必须的。再者，刻意训练不是令人享受的，因此，个体必须具有长期投入刻意训练的动机［9］。

虽然专长研究取得了很大进展，但仅在部分运动项目中开展过研究。这可能与运动专家表现获得主要有生理适应与认知适应2个方面，而专长在认知方面的发展又依托身体能力表现，相关研究也因此多聚焦于与身体能力、技能发展相关问题的讨论。其次，在实验室捕捉、观测运动专家表现，对多数运动项目而言，目前还存在一定的困难。此外，在运动专长发展过程中，专家表现水平的获得、发展变化速度、刻意训练等可能还受到性别差异的影响，但目前较少见到区分性别差异的专长发展研究［2］。

专长研究的主要目的，一是，致力于了解和解释专长的获得和发展；二是，在此基础上建立学习与发展的模式并设计一些训练程序，以缩短专长发展的过程。鉴于运动专长发展可能涉及更多因素且较难在真实运动情境中获得相关数据信息并进行评估，为此，本研究采用专家表现获得理论的研究框架及常用研究方法，通过分析18名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从新手到专家的发展过程，比较男、女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之间的差异，对竞技体操专家表现获得过程的一般特征进行归纳、分析，为进一步开展竞技体操专长研究提供参考。

据专家表现获得理论的研究框架和前期研究成果以及竞技体操运动训练方面的前期研究，本研究假设竞技体操专长发展与多年刻意训练相关，在发展过程中可能存在性别差异。

2 研究对象与方法

2.1 研究对象

本研究选取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18名，研究其从新手到专家的发展过程。18名研究对象中，10名女运动员，8名男运动员。平均年龄分别为18.6±1.84岁和26.3±2.25岁。16人为奥运会、世界锦标赛、世界杯三大赛奖牌运动员，另外2人分别为世界锦标赛第4名和世界杯第4名。

2.2 研究方法

依据专长研究的理论框架，从专长发展过程的年限、年龄、刻意训练3个部分展开研究。采用问卷调查、访谈搜集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从开始训练到成为优秀运动员发展过程的相关数据信息，单因素方差分析用于数据分析。此外，还对男、女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之间的差异进行比较分析。

2.2.1 问卷调查

问卷调查内容以Cote Jean.K.Anders Ericsson（2005）［8］等设计的“追踪优秀运动员发展过程调查”的问卷、访谈提纲为基础，根据本研究需要做了部分调整。调查主要对专长发展过程所经历的年限、阶段、年龄（开始训练年龄、进入个训练阶段的年龄、获得各级运动成绩的年龄）；刻意训练（各阶段平均周训练时间）和发展过程中各阶段年均参赛次数进行调查。

通过查阅美国国家体操队成年队运动员简历，从中选取18人作为本研究的研究对象。两份问卷以电子邮件形式发放与回收，其余问卷调查在2009年全美锦标赛时完成。在运动员非比赛日训练后发放问卷，现场指导问卷完成与回收。问卷调查语言为英文。

2.2.2 访谈

对美国队教练员7人进行访谈，访谈主要关注美国竞技体操优秀运动员的多年训练发展过程及他们所培养的优秀运动员的专长发展过程以及美国竞技体操训练、竞赛、选拔体系。

3 研究结果与分析

3.1 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的专长发展路径

美国体操协会下有4个不同的训练计划，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发展计划、预备精英运动员计划和精英运动员计划。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分为10个级别4个阶段，完成启蒙训练、基本技术训练、过渡以及高水平发展。作为4个计划中的核心计划，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10级训练的完成，通常被视为成为优秀运动员的重要里程碑。发展计划仅为起始表现水平高的运动员提供训练指导，其目标是加速这些运动员的发展。预备精英运动员计划为国家青年队选拔与训练提供技术指导，它与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发展计划的某些部分交织重叠，帮助运动员平稳地过渡，进一步发展。精英运动员计划是国家队成年运动员的训练指导计划。由于美国竞技体操体系类似于学校教育体系，运动员必须按照规定循序渐进完成各级计划，因此，上述4个具有不同功能作用的训练计划规划了所有美国竞技体操运动员的发展过程。

本研究18名运动员都是从娱乐性体操活动开始，从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训练，多数运动员在早期就表现出相对高的专业表现水平，在进行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的同时也按照发展计划的要求训练，经过预备精英阶段，最终成为精英运动员。他们从新手到专家的发展路径主要有两条：1）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部分涉及发展计划）——预备精英运动员计划——精英运动员；2）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部分涉及发展计划）——美国大学体操体系——精英运动员计划（图1）。

图1 美国竞技体操运动员多年训练发展路径图Figure 1. Training Programs Involved in the Expertis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American Elite Gymnasts

在专长发展过程中，男、女运动员存在差异，女运动员全部为第1种，而男子运动员则多为第2种。两条路径的主要差异，在于女运动员一般在退出国家队之后，选择退役或是进入大学生体操体系；而男运动员8人中的7人（M＝19.29，SD＝0.95），一般同时在精英运动员计划和大学生体操体系的规定下进行训练。

3.2 年龄、年限与运动水平发展

表1显示了美国竞技体操运动员在开始训练和进入各不同训练阶段的平均年龄。从新手到成为优秀运动员平均所经历的年限，女子为11.5±1.72年，男子为13.35±1.91年。

在这一过程中，男、女运动员都经历了3个阶段。第1个阶段自接触体操训练开始，止于开始按照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的要求训练；第2阶段从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开始，以成为预备精英运动员为结束；第3阶段从预备精英运动员至精英运动员（图2）。

图2 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年龄与运动水平示意图Figure 2. Ages of Training Level

开始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训练的年龄F（1，16）＝5.284，p0.035＜0.05和成为精英运动员的年龄F（1，16）＝65.709，p0.000＜0.001，男、女运动员之间有显著差异。开始训练年龄、发展计划训练的年龄和成为预备精英运动员的年龄，男、女运动员之间无明显差异（表1）。

表1 本研究美国竞技体操运动员年龄与运动表现水平的方差分析一览表Table 1 Ages of Training Level

图3 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年龄与运动成绩获得示意图Figure 3. Age and Performance

3.3 年龄与运动成绩发展

在年龄与运动成绩获得方面，自开始训练到获得世界前3名及以上的成绩，女子所需的平均年限为11.6±1.77年，男子为18±3.42年（表2）。

男、女运动员在获得各个级别运动成绩的年龄上，均有显著差异。全国青年冠军F（1，10）＝7.778，p0.019＜0.05，全国成年冠军F（1，12）＝18.054，p0.001＜0.01，国际比赛冠军F（1，15）＝58.208，p0.000＜0.001，获得世界前3及以上成绩F（1，14）＝43.162，p0.000＜0.001。首次参赛的年龄，男、女运动员之间无明显差异（表2）。

表2 本研究美国竞技体操运动员年龄与运动成绩获得的方差分析一览表Table 2 Age and Performance

3.4 专长发展过程中不同阶段平均周训练时数

专长发展的过程中，不同阶段平均周训练的时数随专长发展逐渐增加（图4）。

在预备精英运动员阶段［F（1，12）＝8.288，P＝0.014＜0.05］，男、女运动员平均周训练时数有差异；其他2个阶段，男、女运动员平均周训练时数无明显差异（表3）。

3.5 专长发展过程中不同阶段年均参赛次数

在不同的训练阶段，男运动员的年均参赛次数多于女运动员。各阶段年均参赛次数组内无明显差异（图5）。

在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训练阶段F（1，12）＝8.333，p0.014＜0.05，预备精英运动员阶段F（1，12）＝13.636，p0.003＜0.01男、女运动员的年均参赛次数有显著差异。精英运动员阶段，男、女运动员的年均参赛次数无明显差异（表4）。

图4 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不同阶段平均周训练时间示意图Figure 4. Training Hours with Different Levels during the Long－term Process

表3 本研究美国竞技体操运动员不同阶段平均周训练时数的方差分析一览表Table 3 Training Hours with Different Levels during the Long－term Process

表4 本研究美国竞技体育运动员不同阶段年均参赛次数的方差分析一览表Table 4 Yearly Completion Attendance during Different Training Phases

4 讨论

从专长发展的一般特征看，本研究在专家表现获得经历的平均年限（女子11.6±1.77，男子18±3.42）、经历的阶段（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预备精英运动员、精英运动员）、所需训练时数（女子16 276±1 553.251，男子18 525±2 455.906；据男、女运动员平均周训练时间以及从开始训练到获得世界前3名及以上成绩的年限所得）、训练时间与专长发展的线性增长关系这几方面与专长发展前期研究成果较为一致，证实了专长发展与刻意训练相关的研究假设。但在专长发展过程中各阶段实践活动内容的变化方面，竞技体操训练活动内容基本上由基本技术（小跟斗、技巧动作等）、身体素质练习（力量、爆发力、柔韧、协调、灵敏）、蹦床练习、舞蹈练习（女子）和专项练习组成，专长发展过程中各项活动的练习时间、比例，受运动员技术风格、发展方向（全能型或单项型）、伤病等因素的影响，但各阶段训练活动内容基本不变，加之美国竞技体操技术发展规划较为详尽地规划了各阶段的技术要求及相应的训练时间及内容。所以，本研究未对具体的实践活动变化或技术发展指标进行分析。不过，专长发展过程动作掌握的总量、类型与级别也许与运动表现水平相互作用，今后可考虑考察此指标与专长发展之间的相互作用关系。

图5 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不同阶段年均参赛次数示意图Figure 5. Yearly Completion Attendance during Different Training Phases

除此之外，本研究结果支持了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中存在性别差异的假设。在专长发展过程中，除预备精英运动员阶段外，女子在开始训练、进入各不同训练阶段的年龄及获得各级运动成绩的年龄都小于男子。整体上看，女子训练较多，男子参赛相对多。另外，男、女运动员在年龄与表现水平、训练及参赛的显著性差异相对集中在预备精英运动员阶段。这可能是男子预备精英运动员计划与发展计划、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在一定程度上有重叠，并且，男子运动员预备精英运动员的选拔年龄组划分细、跨度大，因此，早期表现水平较高的男子运动员也较早得以进入预备精英运动员的行列。而女子运动员一般在完成青少年奥林匹克计划全部的训练后才会进入到预备精英运动员的训练阶段。上述男、女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中表现出的差异，也可能与生长发育的性别差异有较大关系。据国内外人体生长发育研究报道，女子身高突增期一般在10～12岁，比男子早2年，身高增长期也较男子短；而男子身体密度和去脂体重在任何年龄都大于女子，这种性别差异在儿童时期还不明显，青少年时期差异增大。动作技能发展方面的研究则显示，青春期运动功能的发展具有明显的阶段性和性别差异。男子运动功能快速增长发生在7～15岁，15～20岁增长减缓，在20～25岁时达到一生中的最高峰；而女子快速增长发生在7～12岁，在13～16岁时停滞或下降［3，4，17］。对于竞技体操项目而言，身高、体重的增长对学习发展技术的影响较大，体型大小和结构一般来说会造成10%～25%的运动表现差异［16］。女子早于男子生长发育，去脂体重含量低等特点，使得女子运动员在青春期后达到运动表现顶峰的难度要大于男子，女子获得最高水平的时间窗有很大可能早于男子出现。据此，有理由认为，这可能是女运动员进入各训练阶段、获得各级成绩的年龄要小于男运动员的主要原因。当然，如能获取男、女运动员生长发育变化的数据，也许能够更有力地支持上述推断，并能更进一步解释竞技体操专长发展过程中年龄、发育速率与运动表现水平方面的性别差异。

另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是天赋与竞技体操专长发展。本研究18名优秀运动员中16人（88.9%）在早期涉及发展计划的训练。依发展计划的宗旨与选拔办法（发展计划在各年龄段均有相应的身体素质和基本技术的测试及测试标准），这也许可视为天赋与专家表现获得之间存在一定关系。然而，根据这些运动员开始训练和开始发展计划训练的平均年龄（女子9.5±1.41，男子11.13±1.64），均经过约6年的训练。基于此，比较确定的是这些优秀运动员在早期就表现出较高的专业表现水平，并且，较高的初始表现水平可能更多是训练所致。加之美国竞技训练体系不是精英体育的培养模式，体操训练向所有人开放。因而，本研究的研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更加支持“专长获得与天赋相关性不高，主要是多年努力的结果”的观点。

还有，对于比赛是否对专家表现获得产生反馈作用，是否可作为测定专长发展的一项指标，目前存在极大的争议［15，20］。考虑到比赛作为体育运动中一项重要实践活动，参赛个体可通过参赛积累经验、获得对当前表现的客观评价的共识，本研究对运动员各训练阶段的年均参赛次数也进行了调查。研究结果仅显示专长发展过程中男、女运动员参赛次数存在差异，这可能与男、女不同选拔年龄与方式有关，而专长发展过程3个阶段的参赛次数并无太大差异，因而，研究结果无法证实参赛与专长发展之间存在相互作用关系。

最后，根据少量专长发展的跨文化研究，不同的体制、社会文化对专长发展过程也产生一定影响。由于本研究仅以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为样本，研究结果可能较好地反映美国或是与美国社会文化、竞技体操训练竞赛体制相似的其他西方国家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的特点。但不同训练体制在训练资源、选拔制度等方面的差异，可能对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产生影响。

5 结论

美国体操体系4个独立又彼此紧密联系的训练计划及完整的技术规定，为所有运动员规划了从新手到专家的发展道路。在专长发展过程中，男、女运动员的差异主要表现在发展路径、年龄与运动表现水平、成绩获得。这些差异主要因生长发育的性别差异所致。

美国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符合专长前期研究的一般特征。如须经历10年以上专业训练，经历3个阶段，开始训练早、起始表现水平较高，累积训练时间超过10 000h，刻意训练时间随专长发展增加。

基于本研究的结果，后续研究如能选取具有不同体制、文化的样本对竞技体操专长发展过程进行进一步研究，也许可以更为准确地把握优秀竞技体操运动员专长发展过程的基本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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