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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石经》与清宫“天禄琳琅”藏书

2013-11-26杨洪涛

学理论·中 2013年10期
关键词:版本藏书

杨洪涛

摘 要:乾隆皇帝将儒家经典《十三经》重新校勘整理之后刊刻成《乾隆石经》作为官方权威版本。为了提升《乾隆石经》的内容价值与准确性,《乾隆石经》必须从明北监本《十三经》的版本系统中脱离出来。为此,《乾隆石经》在校勘的过程中运用了清代宫廷善本特藏“天禄琳琅”藏书中的宋元善本经书进行对较。“天禄琳琅”藏书中的善本经书的运用对于订正《乾隆石经》中的典籍在流传过程中所产生的各种错误有着不可轻视的作用与贡献。

关键词:乾隆石经;“天禄琳琅”藏书;版本;宋元善本;校勘

中图分类号:G25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9-0221-02

在中国的历史上历来都有大规模的将儒家经典著作雕石刻碑刊刻成石经作为官方权威版本广为流传的传统。例如,东汉的《熹平石经》、三国曹魏的《正始石经》、唐代的《开成石经》、五代十国后蜀的《广政石经》、北宋的《嘉祐石经》、南宋的《御书石经》与清代的《乾隆石经》。其中乾隆石经是目前保存的十分完整的一部石经,现立于北京国子监院内。

《乾隆石经》又被称为《清石经》,乾隆五十六年(1791)十一月开雕,乾隆五十九年(1794)九月刊刻完工。将《周易》、《尚书》、《诗经》、《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左氏传》、《春秋公羊传》、《春秋榖梁传》、《论语》、《孝经》、《尔雅》、《孟子》等十三部儒家经典,约六十三万字,雕刻在189座石碑(加上谕旨碑文,总计190座石碑)之上并列于国子监院内。乾隆皇帝刊刻十三经石经的目的除了崇儒重道,光昭文治,宣扬教化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向天下士子提供儒家经典的内容准确的官方权威版本。因为当时“士子诵读多系坊本,即考证之家亦止凭前明监本。然监本中鱼豕之舛讹、字句之衍缺,不一而足;甚至《仪礼》一经脱去六节,增多二节,大为圣籍之累。我朝文治光昭,圣祖仁皇帝御纂《四经》,朕复钦定《三礼》,武英殿官刻《十三经》,勘雠精核,久已颁发黉序,嘉惠艺林。但各书卷帙繁多,草茅寒素艰于购觅,未必尽人能读。”[1]正如许彦宗在《石经考文提要跋》中所说:“乾隆五十六年,命刊立石经,以诏示天下万世,其时校勘诸臣,据钦定御纂本及内府所藏宋元旧刻,以订监本之伪。”[2]正因如此,在印刷技术和书籍印刷产业都十分发达的清代中期,乾隆皇帝依旧决定要将儒家经典《十三经》刊刻成石经。

既然《乾隆石经》的刊刻目的主要是为了订正当时流行的坊本和明北监本中的脱衍和错误而发布的权威版本。那么,为《乾隆石经》选择准确并且完整的优秀底本是至关重要的。在乾隆十二年,武英殿本《十三经》就已经完成。武英殿本《十三经》是以明北监本《十三经》作为底本再经过当时儒臣的校勘而完成的。然而,这部由清代的中央图书编修机构完成的官方版本的《十三经》并没有成为《乾隆石经》的底本。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明北监本《十三经》中错讹脱衍奇多,内容质量甚劣。在以此作为底本的基础上完成的殿本《十三经》,乾隆皇帝对此书并不十分满意。同时,乾隆皇帝出于对《乾隆石经》内容质量上的考虑,《乾隆石经》应该从明北监本的版本系统中脱离出来。所以,乾隆皇帝选择了收藏于懋勤殿内的清代书法家蒋衡所手书的《十三经》作为《乾隆石经》的底本。

蒋衡(1672年—1743年),清代著名书法家,江苏金坛朱林人,又名振生,字湘帆,晚号江南拙叟、拙老人,又号函潭老人、潭老布衣。蒋衡出身书香世家,其家学甚有渊源,后又师从当时的书法大师杨宾。杨宾在碑帖上造诣精深,在这方面对蒋衡影响很大。蒋衡一生勤于书法艺术。蒋衡的书法以楷书见长,《十三经》书写字体主要师承欧、褚两家,楷法工整,结构稳称,布局协调,媚润透逸。字势左敛右展,寓险于稳,严谨中有活脱随心之趣[3]。蒋衡一生喜好游历,在他游历的过程中,蒋衡先后临摹了大量的晋唐以来的名家碑帖。在蒋衡游历西安时,他发现唐代的《开元石经》出于众手杂书而且混乱不齐,便决心重新手书一部《十三经》。自此,蒋衡从雍正五年开始,历时十二年,最终在乾隆三年手书完成了一部《十三经》。乾隆四年,由时任河道总督的高斌将蒋衡手书的这部《十三经》进行装裱之后,进献入宫,后被乾隆皇帝收藏于宫中懋勤殿内。蒋衡手书的《十三经》可以说是一部艺术价值很高的书法作品,甚至可以理解为一件宫廷所收藏的字帖精品。但是,这部蒋衡所手书的《十三经》的文献价值是需要商榷的。将它作为《乾隆石经》的底本从校勘学和版本学的角度来看并不是十分科学的。作为有着良好的文化素养的乾隆皇帝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让人非常难以理解的。但是,这其实是乾隆皇帝的用意所在。前文中我们提到乾隆皇帝为了《乾隆石经》的内容质量,要让其脱离出明北监本的版本体系。而蒋衡在进行手书十三经创作是所依据的基本上是当时比较普遍的通行本。如张国淦在《历代石经考·清石经考》中所说的:《周易》用朱子《本义》本;《尚书》用孔传本,《书序》列经后,用马、郑本;《诗》用今本,〈诗序〉列经后;其余诸经俱用今本[2]。乾隆皇帝的意图就是要用蒋衡利用这些最普遍、最普通的版本所书写出来的十三经来作为底本,对《十三经》进行重新整理和校勘。同时,由于蒋衡所采用的版本的普遍性也方便乾隆皇帝和《乾隆石经》的校勘整理者们了解民间一般所使用的经书情况。

为了编修与整理《乾隆石径》,乾隆皇帝特旨开设石经馆,并且委任当时的朝廷重臣和珅、王杰为总裁,任命彭元瑞、董诰、刘墉、金简为副总裁,其中彭元瑞专司负责领导校勘事务。同时,任命阮元、沈初、金士松、瑚图礼、那彦成等五人随同校勘,后来又增加刘凤诰、汪廷珍、邵晋涵三人,参与校勘的人员增至八人。在《乾隆石经》的整理过程中与蒋衡的手书本进行校勘的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坊本、监本、武英殿本和御纂书、钦定书以及相关的其他资料。这其中就包括了清代宫廷内的善本特藏“天禄琳琅”藏书中所收藏的宋元珍本经书。根据《国朝宫史续编·卷九十五·书籍二十一》中所记录的乾隆五十九年九月十七日的谕旨,“近因刊刻《石经》,出内府所弆天禄琳琅宋版各经,古今流传旧本莫不荟萃,命总裁各官等详悉校对,与武英殿官刻诸书参稽印证,多相脗合。其较坊、监本互异之处,逐条摘出,厘订成编,名为《考文提要》。”[1]另有当时出任石经馆总裁和珅的奏疏中称,“此外四百余条,皆系援据《唐石经》及天禄琳琅所藏宋本等书,大半俱系订正前明监本及俗本之讹,……”[2](乾隆)五十九年五月,高宗幸避暑山庄,将启銮,谕彭元瑞曰:“汝不能扈,可竭长夏力,将天禄琳琅所藏宋椠各经本与监本、坊本,校勘异同,于石经内改从宋本。”[4]在阮元与乾隆五十七年所著的《<仪礼石经校勘记>序》中也提及了在校勘过程中使用过“天禄琳琅”藏书。在《乾隆石经》的校勘上使用“天禄琳琅”藏书在校勘方法上属于对校法,即在校勘时利用同一本书的不同版本或者祖本进行对读,比较其异同。使用这种方法进行校勘在选择版本方面是关键,要尽量的选择使用善本、旧本。而“天禄琳琅”藏书作为清代宫廷的善本特藏收藏有当时为数众多的宋元善本书籍,其中不乏稀世珍本。根据《天禄琳琅书目·卷一·宋版经部》的记载,在编《乾隆石经》时,“天禄琳琅”藏书收藏有包括《四书》、《五经》、《周易》、《周礼》、《监本纂图春秋经传集解》、《监本附音春秋公羊注疏》、《六经图》等书在内的19部宋版经书,其内容基本上包含了校勘《十三经》的所用之需要。从明代中后期开始,学者和藏书家们就开始对宋本书特别的珍视。这主要是由于明代的书籍刊刻对于校勘的不重视,正是由于这种对于校勘的不重视造成了明代的书籍错讹脱衍繁多的现象。这也是明北监本和坊本经书内容低劣以及乾隆皇帝需要《乾隆石经》要在版本上采用新的版本系统的原因。宋代的文化与图书印刷产业发达,宋版书籍其内容质量较高,错误少且比较接近古书原貌。所以,自明中后期开始在书籍的校勘上非常注重宋版书的使用,不论是用作对校,还是作为底本。正因如此,宋版书的价值性质由最初的学术价值逐渐向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转变,并最终成为了古董收藏家眼中的上等珍玩。所以,“天禄琳琅”中的藏书不仅仅是珍贵的古籍文献,而且是深宫中的秘藏珍宝。因此,乾隆皇帝启用“天禄琳琅”藏书之中珍贵的宋版古籍参与对《乾隆石经》的校勘。足见乾隆皇帝对《乾隆石经》的重视程度。同时,负责领导校勘的副总裁彭元瑞曾经是《天禄琳琅书目》的主要编修者之一,而且后来成为《天禄琳琅书目后编》的总编纂。除了彭元瑞本人在版本和校勘方面的造诣之外,更是由于他对于“天禄琳琅”藏书中所收藏的善本古籍的了解。由此可见,对于“天禄琳琅”藏书在《乾隆石经》的整理中的运用,乾隆皇帝是早有过计划的。“天禄琳琅”藏书中所收藏的书籍除了来自于明代的宫廷藏书外,绝大多数出自于著名学者和大藏书家之手。其所收之书很多都是常人难以见到的珍籍孤本,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清代乾嘉时期,考据学成为当时的学术主流,并与之产生了一股“尊古”的思潮。在这种学术氛围的影响下,当时的学者热衷于埋头整理古籍,对于所运用资料文献依据与价值特别重视,尤其是对于版本的讲究,对于旧本善本是极为推崇的。因此,对于“天禄琳琅”藏书中的珍版善本的利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引发当时的学者群体对于《乾隆石经》的内容质量和价值的认可,从而增加其权威性。可以说,在《乾隆石径》的校勘与整理过程中,“天禄琳琅”藏书中的善本经书的运用对于订正《乾隆石经》中的典籍在流传过程中所产生的各种错误有着不可轻视的作用与贡献。

原本作为皇家秘宝的“天禄琳琅”藏书能够运用于编修、校勘《乾隆石经》这一当时的重大的文化工程,让“天禄琳琅”藏书可以从深宫中的密室高阁中走出,使其巨大的文献与学术价值得以实现,为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做出了贡献。同样,随着《乾隆石经》的存世和《乾隆石经考文提要》的流传,在嘉庆二年的大火中被焚为灰烬的“天禄琳琅”藏书的部分风貌也得以保存至今。

参考文献:

[1][清]庆桂.国朝宫史续编[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4.

[2]何广棪.《乾隆石经》考述[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8,第(1).

[3]曹春保.蒋衡与《乾隆石经》[J].翠苑,2006,(2).

[4]刘蔷.天禄琳琅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许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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