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住的同事情怀(三)
2013-11-16欧大望
■欧大望
(K)
竞岗风声越来越紧了,不同的人怀有不同的心态,演绎出不同的版本。文化基础差,不喜欢学习,怕考试的人,在散布不用考试了的消息,说只要组织考察一下就可以定了;有后门可走的人,在煽风点火:考试好就能疏导交通了吗?我以后在家读死书,交通自然就会畅通了!大学毕业不久,法律知识还记得很清楚的年青人,他们暗中乐了:这一下我们考上了,可就是那些“土包子”的上级了,市局领导就是英明……
李大文是大学毕业生,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高考,包括中专在内,只有百分之四的录取率,他能挤身于其中,说明他不怕考试。但通过文化考试提拔基层警察领导的作法,他心中也是十分不满的。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了,但他却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他在市局办公室出公差,靠近公安局的党中央,但各位秘书们都很忙,各自服务的领导,并不主动透露消息,他们的信息并不灵通,可以是灯下黑了。竞岗方案已经下达三天了,李大文还不清楚。卢积学也认为,他一个当兵的能识多少字呢,报不报名还不清楚,在大学生林立的公安局,他肯定不是年青人的对手。所以,就懒得通知他,也没有交待其他人告诉他。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李大文才从其他的秘书处,得知市局的竞岗时间。一天还没有下班,他看没有什么事,就提前溜回家,在中途拐了个弯,去卢积学办公室,证实一下竞岗的事儿。
李大文在政治处时间不长,就到市局出公差去了,与卢积学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今天在领导面前,他讲话有些结巴。卢积学看得出他紧张,就自己先放松了,第一句话就感叹道:“这里的工作不好做啊,不像部队那么单纯。”这话,让李大文觉得,主任与我讲心里话呢,他顿时变得自然了些,不像在什么领导面前那样拘谨了。
“现在我们洲东人没那么吃香了,‘没有洲东不成机关’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支队党委里虽然有我一个洲东人,但我同时也是部门领导,一般来说履行部门职责为多,让我感到底气不足啊。而被人利用‘老乡观念重’来拱屁股、撬墙脚却是常有的事。”他讲此话,李大文感到,他在自我解脱哩。心里就想,我们洲东人,有时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他们有了一官半职,往往在政治上就阳痿了。到手的权力、既得的利益、怕变的心理,使他们具有强烈的保官心态。他们都不会轻易帮人,除非有利益或利害关系。不帮人是不尽责任的领导,讲重了也是失职的表现。包括该用的老乡不用,当然不包括不该用的用了。于是,他对卢积学的话不以为然,就说道:“哪里都有好人,哪里也都有坏人。相对而言,北方人憨厚、豪爽,湖南人乡土观念重,湖北人、江西人圆滑,广东人精明,我们洲东人明哲保身。虽然谈不上最喜欢哪里人,但我的朋友北方人居多。”
他的长篇大论,卢积学有些不舒服了,甚至觉得不耐烦了,脸稍微红了一下,就打断他的话,有些训斥的口吻,说:“你知道吗?我们这里的官是要用钱买的呢!”
这话让李大文愕然,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便凝视着卢积学,有些“愿闻其详”的意思。
卢积学开始激动,说:“前几年没有竞岗时,光荣派出所的一个民警想当副所长,出20万元委托朋友,通过省公安厅某副厅长办此事。眼看很多人都陆续上岗了,他的副所长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准备死了走这条路的心,决定要相信组织,积极工作,争取进步了。一次与朋友喝酒,发酒疯时竟说出此事。后来此事不明不白地给办了,也不清楚是某副厅长办的,还是卖官这条关系链上的同仁办的。与他同在一个派出所担任第一副所长的,听了这话私下对朋友说,这个笨蛋,我才花8万元,第一副就到手了,他花了20万元,还得发酒疯出尽洋相才能到手,真是得不偿失。原来听说要查某副厅长,但现在人家不仅官照当,而且还升任了正厅领导。这两个副所长自然还照样当着,其中花20万元买官的那个,口碑还不错,群众说他办事要给钱,但事他还是办的,并且效率不错,总比给钱不办事或虽不收钱但事也不办的好。去年还被评为先进个人。”这事,李大文早就听过,第一副所长木易庆,还是他的战友兼同学,只是不想扫领导的兴,当作不知其事,希望领导继续讲下去。
“现在虽然有竞岗了,但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对一些不认识领导的人是真,对后台硬的就是假的。一些后台硬的,不用竞岗或竞岗不入围照样当官不误。当然,后台再硬也得花钱,只是花多花少,会花不会花或者怎么花,不存在不花的问题。前年,两个洲东老乡,竞岗成绩名列全局前茅,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更不用说了,但因为不送钱也不送礼,所以至今不见动静,我看也不可能有动静了。但有老乡的、送钱的、送礼的,平时不干活的、睡大觉的,甚至犯了错误的照提不误……”
卢积学本来还想讲下去,但电话铃打断了他的讲话,他拿起电话还不停地说,电话那头的是牛斌,听着他俩讲叽里呱啦的洲东话,一点也没听懂,终于憋不住,说道:“你过来我这里开会。”卢积学知道是牛斌打来的,才立马将电话停下来。向李大文耸耸肩,学习外国人的模样,说明没有办法的样子,可能是请客人原谅吧。讲的正在兴头上,听的正在入迷中,不料被牛斌扫了兴。交警支队中午开会,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李大文见多不怪,也没有资格怪。
走出卢积学办公室,李大文心情一重,没想到地方当官也这么复杂。他暗中想,看来要当官,还得采取非常手段,否则,即使竞岗入围,也只是白高兴一阵。
(L)
竞岗成绩出来了。李大文在支队排名第五,在全局还算比较靠前,他果然还有点能耐。夏云经过部队的锻炼,争强好胜的本性不变,她是仅有的几位女性入围者之一。“牛斌”帮她提副科,现在有了必要条件,她自然是争气的。
接下来,就是面试。说是面试,其实,并没有测试,只是在众人面前,背诵自己事先准备的演讲稿,要求在8分钟内背诵完毕,没有下限最少时间。如果超出规定的时间,就要扣相应的分数。李大文小时胆小害羞,上台领奖的胆量都没有。初中时当班长,一次喊起立向老师问好后,本应是喊坐下的,但他紧张又喊一次起立,他可能要让同学们飞起来!这个笑话老师讲了几十年。在军校,第一次在全班面前领喊口令,他两腿哆嗦得像在发电报。现在经过部队十几年的锻炼,他已由蚂蚁胆变成了熊胆,人越多、官越大在场,他讲话就越兴奋、越有激情。现在在支队这帮人面前演讲,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了。但他还是积极准备,认真领会演讲的要求,对可能造成反感的语言和口气进行删除和纠正,直到自己认为人家可以接受了,五易其稿才放下心来。
演讲那天,他讲道:“首先,感谢大家给我这个发言机会,我参加竞岗是为了证明自己,寻找更好地为人民服务的舞台。”开场白果然与众不同,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为了表明自己懂得交警业务,他接着讲道:“两年来,我所组织的训练,不论是协警的,还是民警的,都受到上级领导的好评,这说明有一定的业务水平和组织能力。”这话本是演讲者向大家介绍自己,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台下有些人坐不住了,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有没有水平,有没有能力,是群众说了算,不是本人大吹大擂的。牛斌也突然想起,他的警察之路可能会坎坷……他继续讲道:“这几年,我体会最深的有三点:一是要当好官首先要当好人,否则,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个人人都当不好,怎么能当官呢?二是一旦有成绩或进步时,首先要想到领导和同志们的帮助,不要沾沾自喜、飘飘然;三是不论干什么工作,都要争取大家的支持,否则,你将寸步难行。”他讲到此,台下的人几乎停止了呼吸,牛斌还在笔记本上记了记。他想,这个李大文,是不是在说我呢?难道他也要将我的军?但一想自己也太过敏了,虽然大文讲的与自己有相似之处,我与夏云的事难道他拿来说,人家在背后是不是也指指点点呢?他李大文与夏云原来不是也有一腿?想到此,牛斌有些恶心的反应,但又想,这是人家的体会啊,真是自作多情了,他理解了李大文。
此时,很多人的眼睛投向牛斌,他们认为李大文拿支队长开涮了,牛斌的脸也变红了,开始感到一阵阵炽热。李大文却越讲越激动,一时甚至离开背熟的演讲稿,自由发挥了。8分钟的演讲,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不忘幽了一默:“我的8分钟用完了。”台下还有人笑出声来。整个演讲,如果排除让人怀疑射影牛斌外,还不失为一篇精彩的演讲。
当天晚上,演讲分数就算出来了。李大文得倒数第二名,精彩的演讲是失败的。文化分与演讲分相加,他比入围分数多出0.1分,可以说是肌巴挂镰刀了。知道竞岗入围人选后,牛斌很快就召开党委会,讨论各岗位的人选。其他岗位和人选,大家的意见比较集中,都是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很久又很好的同志,很快就讨论确定了。剩下政治处副主任一个岗位,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是政治处的李大文,一个是办公室的夏云。一个到市局出公差,交警人称之为“二秘”,这个自然是他协助柳峰干活;一个是支队长秘书,交警人私下都知道,她是支队长的“二蜜”,这个大家自然也知道个中原因。卢积学有些同情李大文,但也不敢当面与牛斌作对,只是泛泛而言,说,转业干部不容易,什么少校中校,回到地方后通通无效;辛辛苦苦十多年,回到地方从头来。李大文是中校,夏云是少校,现在可都是科员!此话,外人当然看不出他的倾向,但牛斌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倾向于李大文。因为,应该倾向于他的,你选择保持中立,就是倾向于对方。于是,牛斌就有意地看了他一眼,他一看气氛不对劲,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也就永远留在肚子里了。他此时顿时意识到,李大文除了是转业干部,同时也是我的洲东老乡啊!其他党委成员,会不会说我在搞老乡观念呢?其实,洲北人不太讲老乡观念,基本上还是五湖四海的。但胆小如鼠的洲东人,即便这样也怕人言可畏。
最后,其他党委成员,在支队长的威严之下,自然都赞成夏云任政治处副主任。在交警支队党委会上,配合领导工作的同志,即将成为她领导的上级。工作需要嘛,有什么办法呢。
卢积学一开完会,就打电话给李大文,将情况告诉了他,还特别提醒他,最好有个领导打招呼,支队这个层面才好操作,他并不好意思叫他要提钱打招呼。党委会上他虽然举手同意报夏云为副主任,但他内心还是想李大文当的。他想,能否在外围做些工作,让李大文当这个副主任。此前,他多次向牛斌推荐李大文,但牛斌一直没有答应,还以为是李大文推波助澜的结果。其实,李大文更青睐于到基层大队锻炼,也更能发挥他的聪明才智。他本来就长期在基层工作嘛。
李大文得知这个消息,一时还不太相信,一来牛斌早就认识我了,虽然没有什么深交,但称得上朋友的时间很久了;二来支队长平时把我抬得那么高,现在怎么会不用呢?三来夏云可是他抢我的女人,他应该对我给予补偿,实际当中他也做了一些动作。至于卢主任提醒的要有领导打招呼,牛斌是一个有主见的领导,甚至可以说是固执的人,他未必按一般领导的招呼办事!他也有这样的资本,他可是太子党哩。即使没有领导打招呼,他也是会帮忙办的。然而,这就是李大文的幼稚了。虽然一般领导对牛斌的前途,的确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却可以起到保护作用。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也有个话语权的人说好话啊。冷静下来后,李大文就感到一阵虚脱,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呢?但是,事不宜迟,他提醒自己。于是,他决定找柳峰。刚好柳峰在办公室,他与柳峰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柳峰当然同情他,同意向支队领导打下招呼。但态度并不坚决,更没有激动什么的,只说了声“好吧”。
(M)
过了两天,支队要向市局送报告了,但还没有重新开党委会,说明还没有人为李大文打招呼,卢积学就给李大文去了个短信。这一下李大文急了,柳峰并没有为他打招呼!
晚上,李大文邀几个“死党”,到石林“咖啡时间”喝茶,讨论竞岗之事。他首先向朋友们介绍了情况,一贯自负的他,此时也信心不足了。甚至,手脚还有些打哆嗦哩。朋友们也发现问题严重。但朋友们也一致认为,此事还可以继续努力,还有争取的时间和空间,关键还是要看本钱,另外,找对人也很重要,不要等着让人家把官帽戴到你头上。听到朋友们这么讲,他舒服了一些,
说话间,几个朋友慷慨相助,一共凑出了4万元。但这显然还不够,李大文想起了木易庆。木易庆早他几年转业,现在是光荣派出所所长,是他入警工作的领路人,是他的“山猪”级朋友。他们朋友之间到“死党”级,就互称为“山猪”了。今天,李大文自然也请他喝茶,但他的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出空,于是,李大文就接通了他的手机:“我需要向领导提钱打招呼,你能否先帮我周转一下?”木易庆也参加了集会,就算是电话会议了,他说:“可以,但大钱在老婆处!”他把丑话说在前了。“不多,其他朋友已经凑合了4万,再需3万就可以了。”李大文接着说。“3万随时都可以,明天一上班我汇到你卡上。”接着,朋友们主动问:“你准备怎么出手这7万元?”李大文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送呢。稍微思考一下,说:“支队长送4万,其他党委成员送5千吧。”朋友们对他的打算,没有赞成的,一致地提醒道:“同意的就不用送了,专门送不同意的。”木易庆放下电话,似乎话还没有讲完,还觉得不太对劲,即使忙得不可开交,还是主动来电话说:“送钱确是一门学问。有的是没有钱送,有的是不舍得送,有的是不会送。嫌穷爱富是人的本性决定的,领导是人也有这样的本性。其实送钱不用理由,也不需要方法,往公仆抽屉硬塞就是道理。我看,支队这个层面就不用送了,因为已经形成了决议,党委会因你一个人的事,而重新进行讨论吗?我知道,你父亲不当书记,也不是什么省长、市长。你这7万块钱这样用:送6万给柳峰,六六大顺!1万元事成之后,请支队党委成员吃顿饭,全家团圆了。”用钱买官,李大文没有心理准备,更谈不上经验,又要专门送不同意的,这不是他的处世理念,但社会现实就是如此,他接受朋友的忠告,准备按朋友的说法去行事。
回到家,李大文也装糊涂,将计就计,每个党委成员都打电话,希望得到领导的支持,了解领导对他的态度。每个领导都知道他出局了,私下都笑他还蒙在鼓里。他现在打这个电话,是在自我出丑了。他首先报告文化考试成绩,接着请求领导给予支持,最后暗示事成之后有领导的好处。个别领导还卖起了关子,还问了半天你考得多少分。他的电话简单,也非常程序化。牛斌给他的答复是,到时候再说,态度非常冷淡……卢积学最爽快,说电话联系就可以了。但他的地位无足轻重。
打完电话,他轻松了。还打电话报告了木易庆,木易庆就哈哈大笑起来。放下电话之前,还再三吩咐道:“现在有些人还蒙在鼓里,但也有些人已经碰破头了,你要先下手为强,如他已经答应了别人,那么工作就难做了。他收下了,就说明成功了!不接受也不怕,他是不可能往外面说的,你的几万他不收,人家的10万,甚至20万他收不收呢?所以你大胆地去送。送是硬道理,不送就死定了。”是啊,我在部队当领导时,一年提一个班长,他说好送我5千元,但只兑现了3千,我至今还在恨他呢!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文出门第一站就是取钱。到市局停车场后,他把车停在相对偏僻的地方,取出信封鬼鬼祟祟地数着钱,不敢拿到挎包外面数,而是在包里面点的,点了一会又抬头看一下车外,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那个狼狈样他真想去挑1百公斤大便,也不想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但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不得不这样做,还有多少人想做,却没有机会呢,也没有资格呢。
钱点好了,他提着印有“公安大学”的挎包,直奔柳局长办公室。但柳局长不在,秘书反讥他:“你还不知道柳叔的习惯?”他与柳局长秘书之间,都称柳局长为叔叔。原因是,柳局长的年龄,与秘书的父亲相仿。李大文当然清楚,柳局长有晚睡晚醒的习惯,这一点他老人家像毛主席。但今天有急事,一时还真的忘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李大文自我感觉紧张,与平时的状况不同,就拼命地装做镇静,个别秘书不知是碰巧,还是看出了端倪,说,市局党委开了会,要求竞岗入围的同志放心,不要跑关系,不要找领导,跑和找也是没有用的。柳峰的秘书还说,就算能用钱买到官,我也觉得那样的官不光彩,我也不希罕那样的官。李大文听完此话,只当作是烟雾弹,并不当一回事,弄不好还是欲盖弥彰呢。不说是开会,纪委也下发文件,严格竞岗纪律,但用钱买官的说法,从来不绝于耳,但却没有看过处分或通报了谁!就反驳道,别人并不一定这样认为,他们这样就不光彩了,不是你说他们不是就不是的。是啊,一直以来,我自命清高却与官无缘,人家庸俗却当官了。因为社会需要这种庸俗,领导喜欢这种庸俗啊。没有人理你的清高,更没有人喜欢你的“正直”。但自己是“二蜜”,在“大秘”面前,他缺乏自信,自己低人一等哩。此地不可久留,他在告诫自己。他开始坐不稳了,感到非常难受。于是,就回到车上,等柳局长来上班。
(N)
差不多下班了,柳局长才到他的办公室。秘书已经吃饭去。柳局长的后脚进了办公室,李大文的前脚就进来了。与柳局长打完招呼,他就径直走向大班台办公桌,看见一侧的抽屉还半开着,就取出装有6万元的大信封,二话不说就塞进抽屉里,也不管柳峰有什么反应,扭头就坐在沙发上,准备与柳峰说情了。柳峰当然知道信封里是什么,只是具体数目不清楚而已。他要干什么,柳峰自然清楚。当然,有经验的卖官者知道,里面的数目不会不超过10万元。李大文看到他异常冷静,但也感觉得到他血压升高了,说明他对信封里的东西也是感兴趣的,只是他对信封的主人放不放心,或是他想里面的东西够不够而已。于是,他在控制自己的激动,而后不慌不忙地说:“你把这个东西拿回去。”李大文当作没听见,说:“请柳局长给我一个面子,好吗?”但柳峰并不买账,他拿起信封站起来,往李大文坐的方向走去,放在李大文前面的茶几上。说:“你拿回去再说。”见状,李大文就说了:“非常遗憾,卢主任都跟我说了。柳局长,我们俩有缘份,这次出公差,能在您的直接领导下工作,让我学到了不少做人的道理,也学到了不少知识,我还想在您的手下当个小助手。”说完,还用左手的拇指和小指捏在一起,说明只是个小小的而已。但柳峰没有什么反应,就在此时秘书打来电话,他就转身接电话去了。原来是秘书问他要不要打饭,他回答说已经吃了,就不再与秘书啰嗦。李大文就趁机将信封,又放回抽屉里。接着就继续说道:“您分管交警支队后,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工作尽职尽责啊,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柳峰接完电话,发现茶几上的信封不见了,回头发现信封飞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强行打断他的话,说:“你把它拿回去,你再拿出来,我可要发火了。”李大文本来觉得希望可能不大了,他在准备说“那就下次吧”,但又觉得这样不死心,就想起不妨激将他一下,虽然有些不太尊重他的意思,也可能他不爱听,但他最终还是脱口而说了,他说道:“他们这样对待我,其实,也是对您的不尊重啊。因为,我现在可是在您的直接领导下工作。”听到此话,柳峰有些激动,态度似乎有所变化,也不知是此话的作用,还是红纸条在他身上有了反应,稍停片刻,他说道:“你的优点不少,特别是钻研精神,在支队没有人比得上你,支队不用是不应该的。支队口头向我报告过,这次竞岗没有你的份,我再跟他们打一下招呼。如果不成功,你还得努力工作,争取下一次。”李大文顿时感觉到了希望,于是,立马起身,向柳局长敬了个标准军礼,道谢后就此告辞了。他知道,多留一会就多尴尬一会。
走出柳峰办公室,李大文看到了希望。哼着他自己才懂的小调,连蹦带跳地走出市局办公大楼。幸好,已经下班了,否则,有人看见,肯定会说,这个人不正常了。回到车上,他不知去哪里好,想了好久,才意识到,应该给出资的朋友打个电话哩。于是,他取出手机,先找到木易庆,向最大的股东报告,说:“炸弹定位送出,大鱼已经上钩了。”木易庆在睡午觉,有些不耐烦,心里还在笑他,一个小副科值得这么激动吗!但向股东报告了,也是人之常情,他就有了某种安慰。临放下电话,木易庆冷不丁地说道:“我得到的最新消息是,副科最少要10万元,甚至花15万元的也有,6万元可能少了点,如果你可以筹到钱,无妨再送一次,这样就更保险了。”这显然超出了李大文的能力,他已经表现出不太感兴趣了。他想,难道我这个“二蜜”,就不值余下4万元?他自嘲道。
交警支队的报告,如期报给了柳峰。柳峰一看,果然没有李大文,他就命秘书,叫牛斌过来商量。
开始,两人都比较客气,还谈起支队的建设问题,的确是在商量工作。但内心都想着自己的算盘。柳峰想着那6万块钱的事,牛斌想着如何稳住夏云的位置。兜了个大圈子,终于回到政治处副主任这个位置。柳峰明确地表示李大文更合适时,牛斌的态度也坚决起来,他虽然喝过李大文的二锅头,但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也不能怪他李大文,甚至多少还有些可怜他。不过,现在要是撤下夏云,他是怎么都不会干的,她可是与我睡了的啊。他就强调说,大文转业到支队时间不长,又出公差这么久,支队的同志不太了解他,这是支队党委的意见,也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如果要撤换也得重新开党委会。柳峰这边,收了李大文红纸条,也不能做出让步,态度也硬了起来,说道,难道在我这里工作,就不是为共产党工作?要求牛斌当场表示,一定要将李大文补上。哪知,牛斌这个犟脾气,也坚决不干!柳峰就威胁道,你不接受我的意见,在市局党委会上,我保留不支持的权利。牛斌气得差点就拍桌子了,碍于是在柳峰的办公室而作罢。最后,丢下重新讨论可以,但要撤换夏云不成的话,就离开柳峰的办公室。柳峰也不挽留,也可以说是默认了。只有牺牲其他一位同志了。两人就这样不欢而散了,双方也就这样接受了。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柳峰知道牛斌吃了好东西,牛斌也清楚柳峰收了红纸条。这两件事都与李大文有关,但他们都没有怪李大文,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
(O)
牛斌回到支队后,没有立马召开党委会。而是先与卢积学密谋一个中午,找到办法后才通知开党委会。本来,这种事,一般是两个主官商定,意见统一后才开党委会,卢积学享受了政委的待遇。虽然要讨论的职位,是卢积学的副手,但现在的领导,他能够配备的人选,哪会征求你本单位领导的意见?这种好事他肯定据为己有,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他还会示意被提拔者,是他提拔了你,好让你当官后执政为民哩。现在没有要当官了,自己还不知道的事!卢积学得到第一把手的赏识,欣喜若狂,不睡午觉,也精神抖擞。他给牛斌出了个主意,办公室第一副主任,任职时间较长了,可以升任主任科员,腾出这个位置给李大文,夏云到政治处的决定不变。在工作能力与关系面前,卢积学现在毫不犹豫选择了关系。他吸取了上次党委会的教训。他宁愿要不懂政治工作的夏云,即使她将是负责培训工作的门外汉,也不要会做政治工作的李大文,即使他懂得组织培训的方法,还可以说是政治工作的行家里手。这时,什么能力、什么推荐,卢积学完全抛到了脑后。其实,现在需要的更多是能量,而不是什么工作能力。现在谁欣赏你的能力,又有谁在乎你的能力?现在还拿能力说事,几乎可以说是没见过世面了!难道没有你地球就不转了?现在夏云是支队长秘书了,卢积学当然清楚那层关系,能量肯定是比李大文大大地有了。本来,政治处现职副主任,不论年纪还是任职时间,都比办公室第一副主任要长,但他却不讲出这个事实,去讲人家其他支队领导分管的人事,这可是党委成员之间的大忌啊。因为,他清楚,如果把李大文与夏云,都放在政治处当副主任,两个以前的情人经常在一起,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旧情复发呢?这是千万要防止的。此前,办公室这个副主任很讲政治,到处说从全室工作的角度,女同志到办公室工作不妥,对夏云到办公室颇有微词,说什么女人能干什么,这些话后来还传到柳峰那里。柳峰就此事,反馈给牛斌,请他酌情处理。这让牛斌火冒三丈,对他早就有意见了,只是一时还想不到什么办法,来治一治这个副主任,甚至将他除掉而后快,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卢积学自然也是长耳朵的,十分清楚这种八卦新闻。现在卢积学借机讲这番话,说到牛斌的心坎里去了。表面上,这个副主任是升职了,但即没有了150升油,也没有了一辆属于自己的专车,一般的人都不想升这种官,可谓典型的明升暗降了。牛斌如获至宝,说了声:“好好,就这样办。”与卢积学商定好后,他随即就通知指挥中心,立马召开党委会。
牛斌将情况说明后,党委成员内心都郁闷,但表面上都表示理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他们已经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现在的人学精了,得罪人的事无人想干了,就连党的优良传统,批评与自我批评,现在只剩下自我批评了,因为批评别人受到的暗算太多了。他们既不想得罪柳峰,也不想得罪牛斌,这就出现了僵局。此时,就有人提出,要么就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法,李大文与夏云谁的票多,谁就当政治处副主任。但这首先是牛斌不认可,这样他就控制不住了,万一李大文的票多,他如何向夏云交差呢。于是,他黑着脸,一声不出。提此意见的成员,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其他成员知趣,更不好说什么了。
卢积学是想说话的,也是有话可说的,并且还做了充分的准备。只是政治处主任,在党委中的地位相对较低,他又有洲东人的普遍本性,明哲保身是他的基本选择,一般情况下他并不多嘴。他今天要说的话,既与他政治处有关,也会涉及到其他的单位,他既想表明他是政治处的主人,也不想得罪分管办公室的领导。他按与牛斌协同好的,装得非常专门、隐蔽。现在牛斌点将叫他,指名叫他谈谈意见。现在他有了尚方宝剑,就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他说道:“首先,我欢迎夏云到政治处当副主任,这是没有话可说的。第二,我也想我处的李大文同志,要有更大的发展空间。第三,纵观支队一些副职,任职时间也较长了,我认为可以进行适当的调整,提高他们的待遇,表示组织的关怀,也是从优待警的具体体现。比如,办公室的第一副主任,我认为就可以调整为主任科员,这样不就多出一个副职位置了吗?”他这么一说,大家才恍然大悟。牛斌就假装第一次听到这个方法,也表现出就如找到灵丹妙药的样子,大赞卢积学无愧是政治处主任,人事工作的确有一套。但又有人提出,能否调整为主任科员还不得而知哩,怎么保证这个第一副主任能调上主任科员呢?不出所料,牛斌早就有了乾坤,就主动说,这个问题由我来解决。老大出面保证了,其他同志当然也就无话可说了。自然,大家相信,作为交警支队长,帮助一个副科现职,调整为主任科员,这事只是小事一桩。这事就这么解决了。
政治处重新起草文件,报到市局政治部,已经到达上报的最后时限。
不久,市局公布了竞岗任职名单,李大文与夏云均提升了副科现职,牛斌、柳峰心头的疙瘩没了。柳峰的大秘书却榜上无名。他为他的正直,起码是面上的正直,付出了代价。在6百张红纸条面前,“二蜜”比“大秘”能干了。不知“大秘”现在是否还相信,他与“二蜜”争论时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