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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图到底在哪儿

2013-11-15罗聪

椰城 2013年2期
关键词:小志小松刀疤

■罗聪

两天前的傍晚,我汗流浃背跑遍整个小区也没找到安图。夕阳在西方的天空洒满了血红色,安图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失踪的。那之后,我觉得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乌云盖顶,潮湿的空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安图是我最好的哥们,我四处寻找他是担心他的安危,他因为一个女孩子惹恼了这片街上一个痞子,痞子绰号叫黑狗,被惹急了见谁咬谁。黑狗叫上几十个兄弟堵在小区大门口扬言要干掉安图。好多车开不出去,只得报警。十分钟后,来了一辆警车,见小区门口那么多人,胖警察紧张得面红耳赤双眼圆睁,瘦警察黑着眼圈脾气暴躁地朝人群说了些什么,警车立即被围住。有人说再不滚开就把车掀翻。警车一溜烟儿跑了。

安图在楼内看到外面的情况,与手机短信里的警告内容颇为一致,他郁闷地说:“真讨厌。”我了解安图,他是个不服软的人,黑狗也了解安图,不然他不会叫那么多人过来,他也害怕安图。我看着那帮人对安图说:“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谈谈?”好一会儿听不到回答,一看,安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这是我见到安图的最后一面。

黑狗一行人来者不善,个个目露凶光。一直不见安图出来,有个家伙靠着围墙蹲那儿打起了呼噜,黑狗一脚把那人踢醒:“走!去里面找他!”安图的两居室租屋里只有与他合租的那个安徽女人。几十个人在小区里来回找了好几圈,最后浩浩荡荡再次聚集在大门口。黑狗说:“见鬼了!他能飞了?”那个爱迷糊的家伙还真往天上看,认真地搜寻着什么。

安图口中的那个女孩子我见过,像个好女孩,是安图喜欢的类型。那天早晨我戴着厚厚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和我并肩往外走的安图穿着拖鞋背心,嘴里含着棒棒糖旁若无人地跟我侃大山,说他怎么遇到那个女孩子,怎么把她带进小旅馆,怎么陪她在一个床上睡了一夜,却什么也没发生。我停住,一脸鄙视:“你这个色狼。”安图一脸纯真:“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扶一下眼镜:“我为什么这么不相信呢?”安图说:“你脑子里有坑。”

我脑子里要真有坑也就算了,关键是,安图带那个女孩子从小旅馆出来的时候黑狗的兄弟之一看到了。这家伙见过这女孩子跟黑狗一块吃饭,于是马不停蹄地找黑狗汇报了这个事情。

女孩子叫菲儿,听起来像是香港人的名字,其实是个正经的北方大妞儿,长得瘦瘦高高,面目清秀,性格很好,并不招摇,属于人见人爱的类型。

菲儿的家在老城区,我之前跟着安图来过这里。这个城市遍地是高层建筑,大厦的阴影里却有棚屋,菲儿的家门敞开着。我站在门口往里探头:“有人吗?”窄小的院子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满地都是,有几个碗和杯子碎了,好像遭劫了。从一堆煤球后面传来一个男人艰难的呼吸声,我跑过去把这个男人扶起来,发现他是菲儿的爸爸。安图说过,菲儿的父母离异,她妈去了德国。菲儿的爸爸眉角有乌青,一看就是被打的。我问怎么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然流出了眼泪,他干裂的嘴唇发出了无力的声音:“菲儿被绑架了,快报警!”

胖警察走进菲儿家门的时候摔了个嘴啃泥,他一边擦嘴,一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发现那不是泥,是狗屎。他“啊”地叫了一声,往车的方向跑,刚跑几步又跑回来,问菲儿的爸爸:“卫生间在哪?!”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瘦警察狠狠瞪我一眼,我打了个激灵。

瘦警察询问我情况的时候,我一直在瞄他们的车:一块车窗玻璃已经开裂,可能是被黑狗那帮人不小心挤成这样的。胖警察用镊子夹起一块碎裂的玉观音。我突然一阵紧张。他呼哧呼哧跑过来,对瘦警察说:“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东西?”瘦警察努力回想,想得很入神,来回踱了两步,然后干脆坐在汽车引擎盖上,也不嫌烫屁股。我假装无聊走到车的另一边,趁他们没注意开溜了。背后,瘦警察说:“我想起来了,这是安图的!”我知道他们会这么想,所以加快了脚步。其实我也弄不清玉观音怎么会破碎在这里?胖警察突然说:“刚才那小子呐!你怎么没看住他?”瘦警察回过神来:“你让我想的,让我看了么?”胖警察说:“你个死瘦子!”瘦警察说:“你个死胖子!”

我并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安图,因为他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我打安图的手机无数次,可他的手机设置的是无声无震动的状态,我把这种缺德行为理解为:欠扁。一般我打他的手机之后几个小时内肯定会有回复,这次已经两天没有他的消息了,我有点儿担心他是不是跟黑狗他们遭遇,魂归西天了?但我更确信安图安然无恙。如果我是个人类,那么他就是蜘蛛侠。他不是不会受伤,而是如果真的和什么人干上了,对方肯定伤得比他重。

黑狗发动了所有手下,连那些不太熟的会抽烟的小混混都动员起来了,在全市寻找安图的踪迹。我并不知道,他们也在找我,我的照片被复印后在他们团伙里人手一张。我去了安图的租屋,跟他合租两居室的安徽女人说他好几天没回来了。

我是在大街上被黑狗他们绑架的。当时有一辆昌河牌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门“唰”地从里面被打开,身后有人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意识到自己要栽了,就喊:“救……”“命”字儿还没出口,嘴就被堵上了,眼也被蒙上了。我最后看了一眼开车人,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腮帮上有一条刀疤。我对车况比较了解是因为听到了下面的对话。刀疤说:“关门啊!”黑狗说:“怎么关不上啊,什么破车啊!”刀疤说:“你使劲拉不就得了!”黑狗说:“这么破的车都敢开出来,也不怕轱辘掉了啊?”我哼哼唧唧想说话,黑狗朝我屁股上踹一脚:“闭嘴!”

车停下,我被拉来拽去,最后被扔到一个破沙发上,眼罩被解开,塞在嘴里的臭布也被拿掉了。黑狗刚想说什么就被我打断了:“你们疯了啊?居然敢绑架,你们知道安图是谁么?”黑狗说:“他不就是一个勾引我女朋友的臭小子么?告诉我他在哪?!”我有点儿疑惑:“你说的是菲儿么?她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了?”黑狗说:“她虽然没答应,但她是我的女人!”我更疑惑了:“她既然没答应,怎么就成你的女人了?难道你占有她了?”黑狗说:“这倒没有。反正她是我看上的女人,答应不答应都是我女人。”我说:“她没答应怎么能算你女人?”黑狗开始思考,像个哲学家,他思考的结果是:“你怎么那么多话啊?”刀疤厉声问:“那小子到底在哪儿?”我有点儿纳闷:“你们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黑狗说:“你不知道我们怎么能知道?”刀疤说:“奶奶的,你们废话咋那么多啊?”

屋子里所有人一起疯了:“好臭!谁放屁了?”有人一边用袖子捂嘴一边说:“放屁也不去外面,真缺德!”黑狗想开门出去,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屋门就开了,他被狠狠撞了一下,一头栽地上,晕菜了。大家顾不上搀扶黑狗,因为冲进来的这个人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只见此人浑身大粪,像是刚在粪池里打过滚儿,他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个家伙非常恐惧,说话的时候不敢抬头直视刀疤的眼睛:“那个女孩子,叫菲儿的那个,失踪了!”刀疤有点匪夷所思:“怎么会失踪?怎么失踪的?”接着好奇地问:“然后你就掉进粪坑里了?”这个可怜的粪坑人回忆当时的惨状:“我在厕所蹲着,突然飞过来一个人,再睁眼我就在粪坑里了……”刀疤说:“是飞过来一脚吧?怎么就没淹死你?女孩子是怎么丢的?不是还有个人在看着么?”“小志在看着,我觉得好奇怪的,他也失踪了!”

又冲进来一个人,是小志。他居然一脚踩在黑狗裤裆上,把黑狗踩得“哎哟”一声,醒了过来。小志气喘吁吁地说:“那个女孩子失踪了!”粪坑人问:“你刚去哪儿了?我以为你跟她私奔了呢!”小志说:“我去厕所了啊,突然就憋不住了。”粪坑人又问:“我在厕所怎么没看到你?”小志说:“你走错门儿了吧?”粪坑人说:“没有啊,你去的左边右边?”小志说:“右边啊,难道你去左边了?”粪坑人说:“废话,右边是女厕。”小志说:“啊?我说怎么找不到小便池呐!”

黑狗捂着裤裆坐起来,把脸扭向这边:“你们在说什么?”刀疤说:“这两个傻瓜蛋把菲儿给看丢了。”黑狗跳起来,依然捂着裤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女孩子都看不住!”小志指着粪坑人说:“我在厕所的时候,听到那个厕所‘扑通’一声,是你掉粪坑里了吧?”粪坑人说:“你就不知道去救我啊?我要是爬不出来还不得淹死在里边……”小志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里面:“你们听我说。我当时跑出去,看到一个背影不慌不忙朝女孩所在的屋子走,就赶紧跟过去,以为那人是安图呢,结果发现不是。我回到屋子里一看,女孩子不见了。刚才我来这里的时候似乎看到房顶上有个人,仔细看,什么也没有。我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我。不如咱们散了吧,干这种事早晚会有报应的。”小志转身就走。粪坑人问:“你去哪儿啊?”小志说:“回家睡觉,跑这么远,累死了。你还不回家换衣服啊?那么臭。”粪坑人擦了擦被臭气熏出来的眼泪也走了。

屋子里的人都静默了。黑狗突然指着我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家伙就是安图?”没人搭茬。停了一会,刀疤说:“看来这次要拼个你死我活了。”他从背后抽出一把蒙古刀,刀锋闪着寒光,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苹果很用力地削起来,好像那个苹果就是安图。有个人说:“算了,我还得回家偷菜呢,回头见。”剩下的几个人看来真的跟黑狗很铁,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我们跟你一起干掉安图!”

屋门突然在没有人动的情况下“咣”一声关上了,几个人被吓了一跳。黑狗定定神:“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就去开门,门一开,黑狗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飞了过来。

此刻我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瘦警察和胖警察。瘦警察给我倒咖啡,我说:“喝不惯。”胖警察给我敬烟,我说:“不会抽。”胖警察委婉地问:“你说你没打人,打人的是安图,可我们没看到安图,只看到你坐在沙发上喝茶水,其他人都昏死过去了,你怎么解释?”我说:“我守在那里是为了撇清自己。我那么平心静气,像打人的人吗?”“那你说说,安图最爱去的地方是哪儿?”我说:“警察局。”胖警察一脸虚汗,无奈地看看瘦警察。瘦警察皱着眉头问我:“安图现在在哪儿?”我说:“警察局。”胖警察说:“你就记住警察局三个字了?”

我是安图最要好的朋友,可我从来没有搞懂过他,我觉得他和菲儿有一腿,又觉得他俩没准儿真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安图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打架,但黑狗和刀疤几个人真的住进医院了。他们玩儿绑架,活该。安图只会为了朋友去揍人,他把事情闹这么大,不仅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还因为他有了第二个朋友,就是那个菲儿。虽然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安图了,但还是觉得挺开心。你问我为什么说话的时候看着外面?我是在看楼顶和街道,还有那些曲径通幽的小巷,我总觉得安图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他会随时出现。

胖警察突然一阵恐惧,紧张地站起来。瘦警察拉上窗帘,屋里顿时阴森许多,他把有着浓重黑眼圈的脸转向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安图到底在哪儿?!”

菲儿说:“你知道安图么?”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电人名字:黄医生。与此同时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很忧伤的吉他独奏。安图的床上乱糟糟的,很多天没叠被子的样子。衣柜门开着,里面的衣服摆放整齐。桌子上堆着一大摞小说杂志和影视剧本杂志,一个精致的手电筒旁边放着安图和菲儿甜蜜的合影照片。菲儿拿起照片又放下,往门外走,突然回来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推到地上。菲儿疯狂地尖叫。我送她回家路上,她反复说着一句话:“安图到底在哪儿?……”

菲儿上楼。我下楼。我看到菲儿就停下。菲儿目不斜视(目光呆滞),没看到我,继续走,经过我。我说:“菲儿,你去哪儿?”菲儿说:“我来找你,你知道安图去哪儿了么?我找他好久了,怎么也找不到,你帮我找找他吧。”我说:“又发烧了吧你?”菲儿说:“我好多天没睡觉了,我好累啊,等我找到安图休息一夜就没事了,可我找不到他!哪儿都找不到他!手机一直打不通,我怕他出事!你能联系到他么?你要是能联系到他就替我告诉他,他想跟我分手就分手吧,只要他别躲着我。”我说:“菲儿,你醒醒吧!安图……”菲儿打断我:“原来你跟好多人一样!说话内容一样,语气也一样!”菲儿说罢转身下楼。

我跟上去:“菲儿你去哪儿啊?”“我去哪儿碍你事儿么?”“你能不能别这样!”“别哪样?别假装我朋友了,你的演技得再好点儿。”“你怎么才能不生气!?”菲儿很平静:“我没生气啊,我要走了。”“你去哪儿?”“去死!”我不得不认输:“我帮你找还不行吗?”菲儿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告诉我!”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现在在哪儿啊?我哪儿都找过了!他如果去别的地方旅行,绝对不会忘记拿我送给他的手电筒的!他是不是一直瞒着我有别的女孩儿?你告诉我,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菲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掏出纸巾为她擦眼泪:“安图说要离开一阵子,等你平静下来就回来找你。”“你别骗我!我一定要找到他!”“你能告诉我你多久没睡觉了么?”“五天。”“你想找安图,也得活着才能找到啊。”“我不敢回家。”“还怕那个电梯?”“是啊,这几天我总觉得电梯里面有个鬼魂在嘲笑我!”菲儿昨天跟我说她夜里老做噩梦,梦中的安图满脸是血。“菲儿,我送你回家。”“我不想回家,我要去找安图。”我拉起她的手:“安图会找到的,你得先回家睡觉。”她甩开我的手:“除了安图,谁也不能碰我!”

初夜,灯光璀璨,四周亮如白昼。我和菲儿站在她居住的大楼下,菲儿一脸茫然地环顾左右。我走进楼道门,菲儿犹豫一下跟上来,楼道门轰鸣着关上。菲儿机械地按下电梯按钮,我俩走进破败的电梯间。菲儿一副恐惧的表情映在茶色板壁上。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门突然又开了,有个诡异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按错了。”不见人,似乎是鬼魂在说话,菲儿直打哆嗦。我安慰她:“别怕,有我呢。”电梯门重新关上。我按下楼层,显示器里有数字闪烁,一层一层往上走。

电梯门开了。走出电梯前,菲儿说:“你陪我一会儿吧,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我给菲儿压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见菲儿闭上了眼睛,我小心地拿出手机查看,有三十九个未接电话,来电人都是李燕。我想去阳台给李燕回个话,刚要起身,手就被菲儿抓住了。菲儿迷迷糊糊地说:“你别走!我一个人睡不着,我好累。”我说:“好的,我不走。”我伸手去关灯,菲儿闭着眼睛说:“别关灯,你就这么看着我睡吧。”我看着菲儿睡觉。菲儿终于睡熟了,我走进卫生间。从卫生间出来,我吓了一跳,菲儿正直直地坐在床上,手拿佛珠,闭着眼睛念经。她的手机在震动,伴随着闪亮,一遍又一遍。

十一点一刻,我走出菲儿的家,掏出手机,正想拨李燕的号码,李燕就打来了。听筒里李燕的声音很愤怒:“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我把一块手机电池都打没电了!你是不是跟菲儿在一起?!”“没有,我自己呆着呢,你别乱想。”“不可能!你肯定跟她在一起!你明知道自己不会骗人还说谎,这么耍我很好玩是么?”“我刚才是跟她在一起,现在不是了。”“你承认了你刚才在说谎!你这个该死的骗子!”“疯了吧你!”“你立马来我家!”“我累了,明天还要陪她找人。”“不行!你必须先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改天我一定去找你,我头有点疼,挂了啊。”“你要是敢挂电话咱们就分手!”我犹豫一下,关掉了手机。

子夜,小松家。餐桌上放了一整套吃火锅的用具与牛羊肉蔬菜。我望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发呆。小松疯狂地吃东西:“怎么了这是?为一个女孩儿至于这样么?分就分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问:“你四年前曾经爱过的那女孩儿,现在还会想起她么?”小松心不在焉:“早不记得了,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忘了。”“你是怎么忘记的?”“多吃饭,多睡觉,多泡妞,‘嗖’一下就缓过来了。”“她在你泡的那些妞儿里特别么?”小松愣一下:“特别过,后来就不特别了。”小松继续吃,并不耽搁说话:“这事儿你就听哥们儿一次,女孩儿说到底也就是件衣服,冷了穿上,热了就脱了,把自己搞那么纠结,没意义。”我发愣,小松上下左右摇摆筷子想吸引我的注意力。我说:“从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我会死在她手上。”小松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在说李燕啊?”

我的大脑里幻化出一些画面:菲儿卧室内,电影《猜火车》中迷离的鼓声响起。菲儿躺在床上,在做噩梦。梦中影像重叠,瞬间闪过满脸是血的安图转身离去的背影,菲儿恐惧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尖叫,很快又发出第二声尖叫。

我和小松继续喝酒。我说:“我想平平静静做人,为什么这么痛苦呢?”“你不是两个月前就跟菲儿分手了么?难道,你还爱着她?”“我跟谁都没有说过,我是因为太爱菲儿才跟她分手的。”小松一脸疑惑:“你说的这什么跟什么呀?”“嗨!我真不该和菲儿分手,就为她妈妈一句话,什么也没有。一穷二白怎么了?我这不是在打拼吗?我得去看看菲儿怎么样了。”我起身离开餐桌,开门,走出去,转身把门关上。

凌晨两点多,不夜商城水果摊前,我拿着一个柚子问店主:“这柚子是不是去火的啊老板?”摊主的声音:“是啊,来点?”“十个!再来一排香蕉!”我拎着水果袋往外走,右手在手机联系人里翻出菲儿妈妈的电话号码。“阿姨您好,我是菲儿的朋友。对,就是我。您现在还在德国呢?是这样,我想跟您聊一聊菲儿……”

黎明,菲儿卧室内。菲儿表情紧张地起床。“安图,你终于回来了!”记不清分别多长时间了,她为久别后的重逢欣喜若狂,并伴随着不知所措。她想在热水器接一杯水,却找不到杯子。安图的整体形象和衣着与之前菲儿脑海里储存的一样。安图转过脸来。“啊!”菲儿尖叫一声:“安图!你脸上好多血啊?你这是跟谁打架了啊?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儿了?”安图向菲儿张开怀抱,面带微笑。菲儿伸手拿纸巾想去擦拭安图脸上的血,这时候,门开了。

和我一同进屋的还有黄医生。黄医生冷静地观察菲儿。整个屋子里只有菲儿、我、黄医生三个人。菲儿笑着说:“老罗,你看,安图回来了!”她指了指那面镜子,瞬间又变得沮丧起来:“安图满脸是血,他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走近菲儿:“那里没人,菲儿,醒醒吧。”菲儿推开我:“你不要过来!不要接近我!只有安图可以接近我!”我说:“我不是老罗!我根本不是什么老罗!你仔细看看我是谁?你不认识我了吗?”“你搞什么啊!你跟安图串通好了耍我是不是?安图,别玩了好不好,我好累……”菲儿转着圈寻找安图,什么也没找到。菲儿尖叫起来,座钟的叮咚声成为伴奏。她快走向阳台,想抓住安图,面前却什么也没有。她继续往前走,被我一把抱住。黄医生正忙着打手机:“越快越好,刻不容缓……”

菲儿边扭拽边说话:“安图,你怎么刚回来就走了?为什么啊?你倒是告诉我啊!”我说:“菲儿,是我把你伤成这样的,我一定要把你治好!我爱你!”两位白大褂推门而入,和黄医生一起把菲儿拉扯出门,菲儿满脸疑惑:“老罗!你想干什么啊?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我会告诉安图的,安图饶不了你们!我会让他杀了你们!”

清晨,精神疗养院病房,菲儿拼命挣扎,无可奈何之际,黄医生和另一个白大褂只好把她捆绑在病床上。我剥好一个柚子,塞她嘴里一瓣,她“呸”一下吐在洁白的床单上。黄医生端着一小杯黑色药水走过来:“把药喝掉!”“不!我没病,把我放开!”见黄医生不动,菲儿急了:“混蛋!听见没有?把我放开!”我对黄医生说:“把她放开吧。”“刚进来就……”我说:“你只管放开她……”我塞给黄医生一个信封。然后,我走到阳台,打开窗户,狮吼一声跳了下去。

黄医生和菲儿从打开的窗户探头往外看。菲儿的眼神里原本充满了好奇,当她看到地上那个人的面孔时,突然蹿到窗台上,黄医生慢了千分之一秒,没拉住,菲儿鱼跃而下。满脸是血的安图从草坪上站起身,冲过来,一把将飞落的菲儿接住。好在这是一楼,窗台离地面只有米把高,即便接不住也摔不死人。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安图是借着酒劲儿和菲儿说分手的,说罢拔腿就走,晕乎中蹿进冬青树丛,当他站起来时,满脸是血,菲儿尖叫失声。安图忍痛离去,一路上泪如泉涌,饮泣凝噎。

我和菲儿手牵手回到病房。她把毛巾湿了,拧拧,擦拭我脸上的血(其实是红汞药水),然后拉我照镜子。我俩在镜子里面对面微笑。“安图,你可回来啦!我好想你啊!”“菲儿,我也想你……”这时,我心里那块磐石才算落地。这时,您或许已经明白,安图就是我,我就是安图。老罗全名罗聪,据菲儿讲,那耸货是个写小说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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