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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2013-11-15□张

福建文学 2013年9期
关键词:老人家小巷小城

□张 平

穿越

□张 平

一条小巷

灯光微暗,或者压根儿只有远处一盏路灯——十五瓦的白炽灯。夜,我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心儿比夜更寂静,零星的夜行者擦肩而过,也很静。就是这样的小巷,我穿越了多次。那是我到小城,与友人话别后,到小巷深处的一位同学家中借宿。

我小心翼翼地穿越,两旁低矮的平房,或不高的厂房挤压过来,它们呼吸顺畅,仿佛在睡梦之中。只有我在穿越,在睡与醒之中,我耷拉着眼皮,但我时刻保持警惕,我想要是小巷杀出一具蒙面人,或者持刀客,我心儿会怎样惊,肉会怎样跳?小巷在拐弯,有时一小段路,还有水沟散发出的淡淡的腥臭味,这味道特别清晰,是的,一个人夜深在穿越,没有声响的事物好像也会发声,我能听见骨头也在有节奏地奔赴。

到了,我轻轻地敲了敲木门,这样,巷子才丢在后头,但我提着的心还在悬着,那个年代,看过恐怖片的人,就会想象恐怖的一幕在身旁出现,穿越小巷,夜深的小巷,这种感觉更贴近银屏的一幕。

那时小城更有历史的沧桑感,有很多这样的小巷,现在,小城的大街,平坦,开阔,小区的小道也少了那种让人想像的境界,小巷也不似小巷,灯光璀璨,色彩摇曳,你不用悬着心,蒙面人也不可能呈现,在路上,在心灵导演的剧场。

有时,我一个人走在安静的午夜,我在试图找着从前的感觉,我依然如故。夜深去敲过那位同学的家门,但的士可以随时停靠在他的高楼一侧,灯光在照射着,我的身体想幽暗一会儿,却总是暴露着。城市的人,诡秘地眨眼,城市的哪一处想幽暗一会儿,你遮蔽一段心事,好像随时随地会被曝光。

穿越小巷,我想一个人撑着油纸伞,在雨意中,撩乱往事,坎坷一些爱情的章节。有一条小巷,没有人回信,邮差孤独就好,我在小巷中望着邮差的背影,我的孤独就有诗意。一个人的爱情这样是不是更美好?没有一条小巷,没有经历恐怖的一幕,夜深也只假象,一个人在夜里裸露,无处栖居,那扇拉上门帘的窗户,也只是遮掩着,一阵轻风,就会将缅怀纷乱。

在春天,雨停了,假日里我喜欢漫步小镇的巷子,然后,一个人悄悄地向小镇邮电所,然后,悄悄地向小镇的邮筒投下雪片一样的日记,没有人知晓,我穿越小巷的心思多么伟大。

我总是想像着一条田垦的小路是一条小巷,现在只有这条小巷保持着纯净的面孔,风吹雨打改变不了它安静的线条,世间的一切变幻太快了,我觅着最初的感觉,我就在寻觅中零碎人生。

将一条田垦,与小巷相扯,扯得太偏了,交叉的田垦,多么似交叉的神经,我想一个人心灵的那些最初的线条,也许就是这样纠缠,在明明灭灭中。

一封老人的来信

我想象在异国他乡,一张异域风情的明信片,或者我小心拆开信唇,他温暖的记忆展开了异国的河流。

我想象对话,一根电话线起伏着他滔滔不绝的见闻,是的,以前的他也是这样的一位老人,滔滔不绝,热心,善良,全力以赴地帮助我。可是,他怎么了呢?他到国外还不到一星期,就倒下,我听他的朋友谈起。

“他倒下了呢,目前在国外住院。”

住院?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再倾听一遍,在他的朋友们的话语中见证和回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臂力大着呢,我和他交腕过,吃不消他——臂力似牛。他硬朗,在他出发的前夜,我们还玩过纸牌。

我相信了老人家是易碎的瓷器,我的父亲不是在瓦屋给猪喂食时,闪了一下身子,就烙下了走路趔趄的毛病?

两个多月后,他回到小城家中,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观察,体检,挂瓶……我去探望他时,他在家休养。一个老人家就这样翻天覆地发生了变化,表达吃力,在房间里行走还拄着拐杖,头发更是零乱,以前他很臭美的,虽满头银丝,因为理顺,显得光亮。

老人的妻子在旁述说着异国他乡的悲剧,只是水温低了些呢,那个该死的停电的片刻,他在沐浴,悲剧发生了。

他不是硬朗着吗?怎么这样的一个片刻就酿了悲剧呢,我坐在沙发凝视他们的缓慢叙述,从前与现在落差更大。这一对比,我仿佛导演他漫漫的一生。一位老人就是在一个不经意的片刻衰老的吗?老人家原来是这样被打败的?

陆续和他通过几次电话,一次在深冬,我说要注意保暖呢,他的表达还是吃力,语气阳光明媚了一些,好多了呢,不过身子骨还是弯着。一次在三月,河流复苏,草木探头,我询问,该好了吧?他的表达清晰了许多,小孩一样,嗯着……

“我不需镜子。当我看别人的时候,就是为了看他,并不是为了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萨冈)我却恐怖地将他牵扯到父亲,母亲,牵扯到我身上。

一位老人家就是这样折弯的?那时我们比手腕,我三十多岁,他五十多岁,我还敌不过呢!如果我五十多与一个三十多岁的对抗,我的力量如何?但胜算了又怎样,五十多岁的身体在往前走一步,一个片刻……

只是水温低了点,哪怕是一头牛也会被撂倒?

我已近中年,我在凝视里可怕地发现着自己脆弱的影子。是的,一位老人的影子是千千万万老人家的影子。曾经我住院期间,目睹了多少位老人家这样悄无声息地步入了天堂。一个人都是细小,确实是沧海一粟。

清早,邻居的手机在播放着《童年》:池塘边的榕树下,知了声声地叫着夏天……邻居也步入中年,但这会儿的跟唱是青春的。童年,青年,中年,老年,是一个笔直的线路,每一个阶段又各自交叉。

我昨夜拨动手机给这位老人,无应答,一大早他拨电话过来,我知道他每次总是关心地询问我一家的身体,小孩的学习情况,从他的声音里,我猜测他的“状况”好转,他正赶着去安息会作祈祷。岁月要是再往前“二十步”,这位老人洒脱得很,不信佛,也不信仰上帝。他转送给我《圣经》时,是不是一个人的思想变化的分水岭?而我还想象他在国外的来信,他说过住下以后,会和我保持联系呢!他惦念我们,他乡异城,我们才是他的亲人啊。

他没有给我来信,我放心的是一位老人,又漫步在故乡的小路,他的祷告会使他丢掉拐杖。

责任编辑 林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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