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型888探测仪(外一篇)
2013-11-15凌鼎年
□凌鼎年
A型888探测仪(外一篇)
□凌鼎年
如果谁去查一查每年全世界的发明专利,恐怕每分钟都有一两件,涉及到方方面面,但可以肯定,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发明,普通老百姓是不会知道的,甚至不会关心的,因为这些发明有或没有,与他们每天的实际生活并无多大的关系。用一句歇后语形容,就是大年三十打兔子——打着过年,打不着也过年。老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发明呢?张约翰综合了政治、经济、社会等方方面面的信息,最后得出结论: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中国的老百姓最想知道的是人的内心世界。于是,张约翰投入资金,投入精力,经过888次的失败,终于发明了可以洞察任何人内心的一种仪器。张约翰给这仪器定名为“A型888探测仪”。
在申请专利前,必需先试试效果吧。
张约翰决定先试好友,他筛选了一遍又一遍,最后选定自己最信得过的朋友李保罗。张约翰为了保证这仪器测试得到的数据绝对真实可靠,他事先没有告知李保罗有关仪器的真正性能,也没有告知做实验,只是约他共进晚餐,李保罗欣然前往赴约。
张约翰与李保罗是好朋友,常聚的,所以一切都与平时没有两样,两人喝着红酒,聊着拉登被击毙的话题,可以用十二分融洽来评价。
在喝酒时,张约翰悄悄地开通了仪器的开关,一束肉眼看不到的光束射向了李保罗。按设计标准,十米之内,只要光束不偏不倚地射在被测试者身上,就有效果,当然,距离越近,效果越佳。
而现在,张约翰与李保罗只隔着一张小桌子,几乎面对面,效果应当达到最佳。张约翰深信这一点。
张约翰把测试的结果传输到了手机上,他装着看手机短信,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他发现李保罗竟然在谩骂他、诽谤他、诅咒他,说张约翰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说张约翰自私自利,不够朋友,等等等等。张约翰立马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最要好最信赖的朋友会这样看待他,内心与外表完全是两码事。
张约翰还算有涵养,他很快控制了自己波动的情绪,开始观察李保罗的面部表情。说实在,张约翰一点也看不出李保罗有任何异样,他很难理解李保罗竟然有这么好的表演天赋,心里大骂特骂,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该喝的喝,一如往常。
张约翰真是气啊,好你个李保罗,心口不一,嘴上甜如蜜,心里毒似蛇。他实在不能再坐下去了,他怕万一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就失态了。张约翰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结束了聚会,回了家。
第二天,张约翰又去了局长办公室,以汇报工作的名义,与局长聊了一回。局长依然不苟言笑,喝着大红袍茶,抽着软中华烟,不置可否地听着张约翰的汇报。
张约翰一进局长办公室就打开了仪器,让光束对准了局长。在局长面前,张约翰不敢看手机屏幕,一直等出了局长办公室才迫不及待地检查起了结果,又是一次大出意外,你别看局长一脸严肃,却夸了张约翰好几次。局长说:你的才能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你这小子太有才了,太有培养前途了,有合适机会我一定会重用这个才子,一定!
张约翰感动啊,感动得恨不得要大喊一声:“知我者局长也!”要知道这才是局长的心里话。原来自己以前一直误解了局长,以为局长看不得自己,压制自己。
从此以后,张约翰视局长为伯乐,为感谢知遇之恩,张约翰处处替局长说话,人前人后,总说局长好话。为此还不惜与好友翻脸,说你们太不了解局长了。只是没人信张约翰。
原先的朋友大骂张约翰脑子进水了,说他搞发明,把脑子烧坏了,甚至有人扬言要砸了张约翰的仪器,帮他恢复正常。
张约翰怕仪器被毁,不敢再拿出来了。再说经两次实验后,他有点不敢用了,他觉得人心实在难测。于是决定暂时封存这仪器。
不久,张约翰无意间听说单位里有人要联名举报局长,为了保护局长,张约翰向局长打了小报告。局长拍拍他肩膀说:“做得对!”
后来张约翰升了副局长。升了副局长后的张约翰,很想知道手下的对他服不服,对他啥意见。于是,他把封存的仪器又拿了出来,准备检查一遍后重新使用。谁知在检查时,张约翰发现,由于自己的疏忽,竟把仪器装置的线头接反了,换句话说,好友李保罗与局长的话应该反过来才对。张约翰傻了一般,原来自己冤枉、误解了好友李保罗,他决定今晚就请一次李保罗,只是不知李保罗肯不肯赴约?
让张约翰气愤的是局长当初说的那些话,全系子虚乌有,不过张约翰随即平静了,他庆幸自己歪打正着。只是下一步怎么办,他望着仪器,难下决断。
老姬的宝贝
姬有根家有古董,据说是其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是宝贝,稀世珍宝。翰林弄的老邻居都这么说、这么传,你不信?我信,我绝对信!
这姬姓,厉害着呢,姬姓源于黄帝。黄帝姓公孙,号轩辕氏。因生于寿丘,长于姬水,故改姓姬。周文王姬昌你听说过吗?这是中国最古老的皇族之姓啊。
姬有根,什么根,皇根啊,虽说这皇族血统到姬有根这一代已很淡很淡了,但总归是皇家血脉。再有姬有根的太爷爷是清代皇宫里的御医,看好了醇亲王的病,慈禧太后一高兴,赏了他一个梅瓶,白釉青花,有牡丹、缠连枝花纹,明代景德镇官窑产品,好东西,十足的好东西。
“文革”中,姬有根为这瓶,差点没吓出神经病来,藏了又藏,最后砌在了厨房间的墙里,才逃过一劫,保存了下来。
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起,收藏之风刮起,眼看老东西开始值钱了,姬有根把梅瓶从厨房间的墙里取了出来,谢天谢地,竟完好无损。他请娄城收藏协会的会长,外号“老法师”的掌过眼了,老法师看后说是“开门货”,值个几万是不成问题的。当年就有人愿高价收买,姬有根想来想去没舍得。
这几年,鉴宝节目越办越火,老东西越来越值钱,撩拨得姬有根越发心痒痒的,他一直关注着鉴宝节目,对照、猜测着自己手里的这梅瓶能值多少钱?就算不出手,把玩把玩,心里也溢出甜来,溢出笑来。
年初时,孙子得了白血病,急需钱。这孙子是姬有根的心头肉,宝贝疙瘩,为治孙子的病,姬有根动了卖掉梅瓶的念头。这几年,他看鉴宝节目看多了,也看出了点门道,他知道如果谁的宝贝一上电视,一上鉴宝节目,被专家一夸一肯定,那价钱必直线上升。
巧了,真所谓阿巧的娘碰到了阿巧的爹,中国最有名的大收藏家、鉴赏家牛亦城来到娄城讲课,讲《收藏与鉴赏》,上午讲课,下午鉴宝,每件鉴别一下收500元,没想到排队的隔夜就来了,比菜市场还热闹。
姬有根快七十了,有哮喘病,有前列腺炎,一看这长长的队伍就发怵,但为了救孙子,也顾不得了。因为去晚了,前面至少有上百人,就算每人三分钟,也得排到吃过晚饭才能轮到。姬有根排了不到一小时,小便就急了,实在熬不住就对身后的人打了个招呼冲向了厕所,等他回来,先前排在他身后的那人不见了,瞧瞧这个也像,也不像,瞧瞧那个,还是又像,又不像。他想插进去,谁都不认他,叫他到后面去排队。姬有根反复解释,就是没人信,他差点哭出来,正这时,有位胸前挂“鼎有名文化传播公司”牌子的中年人来调解,最后他说:这样吧,老先生,我们公司来负责你藏品的鉴赏、拍卖,你看怎么样?
这岂不是瞌睡送来枕头的大好事,姬有根庆幸自己碰上了好运气。
中年人请来了一位秃顶的老者,说:这位是牛亦城的老师扁教授,他破例为你鉴定一下,钱也不收了。姬有根千恩万谢。
扁教授带上白手套,拿出放大镜,从瓶口看到瓶底,然后用一种十分肯定十分欣喜的口吻说:恭喜你,千真万确的官窑梅瓶,老价钱呐。最近英国苏富比拍卖行,也有个梅瓶参加拍卖,造型釉色都不如你这款,但拍了1800万,你这个低价可定2000万,我估摸有可能冲破3000万,假如秋拍时不超过2000万,我们公司承诺不收你佣金。
姬有根几乎晕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做梦也想不到的天文数字。孙子有救了,孙子有救了。“谢谢!谢谢!!”他喃喃自语。
“甭谢,先办个手续吧,你签个字。”
中年人说:按规定,我们公司负责找买家,佣金百分之十,这佣金等拍掉后从你所得钱里扣,照理要交保证金,你老先生古来稀了吧,算照顾你,免了。
姬有根签过字后,中年人把梅瓶放进了一只专有箱子,再把一张第二联副本交给他,对他说:这凭证你收好,不要弄丢,现在你不用排队,可以回家了,回去敬候佳音吧。我们下个月要进行一次秋拍预展,欢迎你来参加。
姬有根见中年人拿走了他的梅瓶,心里又喜又不是滋味,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回家等好消息,然而,从此没有了音讯。再一查,说从来没有听说过娄城有“鼎有名文化传播公司”,姬有根木头似地僵在那里,人如掉了魂一般,眼睛都直了定了……
责任编辑 练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