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述(创作谈)
2013-11-15□赵画
□赵 画
我的自述(创作谈)
□赵 画
我从来不会特地写些什么,都是随手写在日记里。名曰日记只是因为说惯了不愿改口,我的日记几天才写一篇,而且不记事,大多是因为看了本书看了部电影或者听了些音乐。它们不一定多么精彩,有些还很平庸,但我会因此感受到一种情绪,会想得很远,好像自己变得透明,让我想看着自己把自己写下来。可是就算是日记也没有说出全部,这是我下了决心要对自己毫无保留,大半夜从床上爬下来,最终语焉不详地结束了一篇写不下去日记之后不得不承认的一点。不愿说的或者无法说的就暂且不说了,这些话也许会出现在以后的日记里。
其实日记里的话也是从不对任何人说的。发表日记完全出于偶然,我没想着要把这些话拿出来给人看,起初觉得非常非常别扭,但时间长了也就自然而然了。这些文字是写给我自己的,我当然知道会有陌生人看到,他们看了之后也许会想些什么,也许过眼就忘,但对我来说这都是遥远的事。看看近处,有些朋友知道我会写些东西,但他们也没看过。让熟悉的人看反而更让我不好意思,他们也许真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遥远的人应该不会知道我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这样最好,谁也不愿意被人一眼看穿。可是这样的话也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对自己说这些话,更不知道我已经说出来的其实远比白纸黑字多得多。语言是我隐藏自己的地方,可以获得一些虚假的自由,但这种自由有时会超出我的想象,好像只有语言才了解躲闪在思想背后的我。不过更多时候,我没法让语言顺从地来到,我只能等它,像一个守株待兔的人,眼巴巴地望着树桩。
生活究其所以总归是平凡的,所以我很少会写哪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在这一重平静的生活之外用语言创造另一个世界,我相信生活本来的样子,它粗糙而冗长,像年轮一样在不可抗拒的命运中围绕一个不可见的中心旋转。这个不可见的中心就是生活的全部秘密,生活之外不再有生活。那些写在夜里的文字就是我的生活。
不过难免对生活感到厌倦,好像能一眼望见生活的终点,我也想去冲撞把我围困在其中的边界。有时候我想变成另一个人,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看看他们眼中的生活。我还想变成一只鸟在天上飞上一整天。终其一生我也只能是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人,所以变成鸟的这一天带给我的不属于我的幸福感也许可以维持住我一生对于生活的热爱。要么就变成一棵风中的大树,一只在泥水里扑腾的大象,或者是拥有一整片草原的羚羊。有时候想,生活中最让人幸福的并不是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而是与自己无关的世界,那个世界有阳光风雨,有小鸟欢快的叫声,还有星空。
而我并不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心里总要想着那么多事,世界上的一切似乎都与我有关。这就是人世,不等同于世界。我也很喜欢属于人的世界,想知道别人的想法,也会因为看了一本书或者知道了一个遥远的人而重新对整个世界充满期待。但是假如让我给众生分配灵魂的话,我还是会把灵魂给云,给风,给花花草草,给地上爬的天上飞的虫鱼鸟兽,唯独不把灵魂给人。人太会胡思乱想了,那就让人没完没了地想去吧,不要越界,不要再去追问为什么要想。没有灵魂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的灵魂丢了,也就不会把生命的意义铺得那样远,远得无法收拾,人们会因此拥有无边无际的快乐——但他们不会幸福。
有时候觉得我已经把世界看得太透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可是我真是这么想的。我像一个垂垂老矣坐在摇椅上的老太太,不对世界抱有幻想。我会平静地接受这个世界给予的一切,包括它的好和它的坏。我不狂妄,不会要求这个世界善待我,而我也打破不了原来的我所牵引的未来,所以我的生活将一如既往。继续读书,继续平淡的生活,继续在某些夜里和星星月亮一起醒着,写下我的生活。
责任编辑 贾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