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中国唐宋诗词暨天台山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

高 平

(台州学院 人文学院，浙江 台州 317000)

2012年11月9日至12日，“第五届中国唐宋诗词暨天台山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浙江省天台县举行。此次会议由中国韵文学会、台州学院、天台县政协联合主办，台州学院人文学院、台州学院天台山文化研究所承办。出席本次会议的各界代表近100人，有来自日本、韩国、马来西亚、中国台湾等国家和地区的学者，有来自北京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兰州大学、暨南大学、南京师范大学等国内知名高校以及地方文化研究机构的学者。会议议题主要包括中国唐宋诗词、天台山文化两个部分，其中天台山文化又分为佛教天台宗与唐宋诗词研究、浙东“唐诗之路”与天台山研究、刘阮遇仙与中国古典文学创作研究等三个议题。

会议收到论文60余篇，邓乔彬、边成圭、李昌集、林家骊、林良娥、许清云、安祖朝等学者作了大会主题报告，其他学者分别在诗学及综合组、词学组、天台山文化组发表论文，并展开热烈讨论。兹将会议研讨的内容综述如下:

一 诗学研究

唐宋诗词方面的研究在本届会议所收论文中占居大半，诗学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是对诗歌文本的解读。南京师范大学钟振振先生的《杜诗辨正》以十首杜诗的历代笺注为例，从作者本位与作品本位两个角度对之重新审视，广泛涉及字词训诂、修辞技巧、写作背景、心理分析等方面内容，其批判性思维与敏锐的洞察力显示出深厚的学术修养。台湾东吴大学许清云先生的《再论皎然‘三偷说’对黄庭坚诗法的启示》通过文本的梳理，认为皎然的“三偷说”与黄庭坚的“点铁成金”、“夺胎换骨”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从内证与外证两方面考察，推论二者之间的继承关系。福建师范大学欧明俊先生的《严复王荆公诗批语辑录》以影印本《侯官严氏评点王荆公诗》为据，辑录点校了严复对王安石诗的批语与和诗，并附录严复书信等相关资料三则，为研究王安石诗歌及严复的诗学思想做出了贡献。上饶师范学院王顺贵先生的《“元轻”之再检讨——以元稹、白居易诗歌题材为中心进行考察》对苏轼以“轻”评元稹诗歌进行了仔细解读，认为元白“艳诗”并非仅仅局限于描写女子和两性间情事，它还包括了赠内诗、悼亡诗、宫怨诗、闺怨诗以及带有爱情和脂粉气息的写景、咏物诗、美人香草式的托寓之作等。上海财经大学李贵先生的《庆历尊杜与宋调成熟》以杜甫集从写本到印本的转向为中心，探讨了写本异文与北宋人学习杜甫、推陈出新的关系。大连大学杭勇先生的《陈与义属于江西诗派辨》质疑了传统列陈与义入江西诗派的三大依据，认为陈与义严格说并不属于江西诗派。湘潭大学徐炼先生的《绝句的言外之意:景语》专门探讨景语抒情的本质，其言外之意大都是体验性的而非认知性的，理论分析颇见功底。作为来自东瀛的两份学术报告，福冈国际大学海村惟一先生的《唐诗对日本汉诗的影响——以五山诗僧绝海中津〈蕉坚稿〉为例》，以日本汉诗最高峰的绝海中津《蕉坚稿》为讨论中心，从“四实”、“四虚”及“前对”、“后对”的影响等三个视角，考证南宋周弼所编集的《三体诗》对绝海中津《蕉坚稿》的影响。久留米大学陈秋萍先生的《日本汉诗中的唐宋诗人“赞”——以江户诗杰林罗山的“画图”诗为例》，以江户初期“儒宗、文豪、诗杰”林罗山的题画诗为例，揭示了日本江户初期关于“画图”诗的兴趣走向和欣赏阶层的变化。陈先生所展示的《杜甫骑驴图》、《李白观瀑图》等日本画作引起了与会学者浓厚的兴趣。

其次是从文化角度对诗歌的研究。暨南大学邓乔彬先生的《进士文化与唐诗的兴寄》认为唐代进士文化促进了诗歌兴寄艺术的发展，在四种“比体诗”的创作上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尤多以物比人及以古喻今，出现了许多兴寄名篇。兰州大学张馨心先生的《高适、李白交游新论》将高适、李白置于安史之乱的大背景下，从政治智慧的角度分析了高适对李白的不救之救。韩国汉阳大学边成圭先生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对李商隐无题诗的再解读》，从本我和超我的冲突、原欲升华、诗歌创作中的自由联想、梦与愿望的达成等四个角度对李商隐的无题诗进行了分析，指出李商隐以爱情为主题的无题诗在朦胧隐晦的语言下构筑了真实而丰富的内在精神世界。山东师范大学陈元锋先生的《宋徽宗朝翰林学士与诗坛唱和》，探讨了在党禁、诗禁压力下诗歌仍顽强而艰难地寻找突围和发展的空间，多位翰林学士传承了文学事业。惠州学院杨子怡先生的《古今“老干体”之异同及今“老干体”兴因、影响、对策之思考》比较了古今“老干体”的异同，特别指出了现实生活中“老干体”盛行的原因、弊端及改善策略。还有引人关注的是，暨南大学张海沙先生的《佛教经典与唐宋文人》和华南师范大学马茂军先生的《艳情味与平静味:中印古典诗学韵味说比较》，对佛教与中土诗歌之关系的探究令人耳目一新:前者指出唐宋文人参与佛经翻译并抄写刊刻，对于佛教传播起了重要作用，唐宋文人阅读并奉持佛经，由此影响其思想行为方式及审美方式;后者则分析了中印诗味论、韵味说的异同及可能的渊源关系和流变。

二 词学研究

词学研究是历届唐宋诗词会议的重镇，本次会议亦有多位代表涉此领域。有的从宏观方面进行研究，如江苏师范大学李昌集先生的《关于“词曲递变”研究的几个问题》，认为宋金时期部分文人词基于采风而发生某种“曲化”迹象，元代“北曲”取代词体成为文人歌辞体的主流，文人在以文学为本位的“乐府”观念中，继承律词、律诗的形式规范建构了以散曲小令为典型的北曲“曲体”，在“俚歌”意识中保留了套数的民间歌曲形态，形成了北曲文体形态上的“雅”、“俗”两系。海南大学薛泉先生的《宋代文化重心的南移与宋人词选的兴盛》在中国封建文化重心南移的学术视野观照之下，发现人才荟萃与出版业发达是江南文化的两个层面，认为二者从编者、选源、刊刻、传播等层面，为宋人词选的编纂和出版提供了诸多便利与保障，从而推动宋人词选的兴盛。马来西亚拉曼大学林良娥先生的《论北宋恋情词的功能与意义》，将宋词视为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第一个抒写艳思恋情的专门文体，并从北宋恋情词中论述它的功能与意义:补偿与宣泄功能，娱乐与休闲功能，寄托与隐喻功能。南京大学陈昌强先生的《清中叶〈草堂诗余〉的潜在传播与民间词学意识》，以《草堂诗余》、《问花楼词话》与《蓼园词选》在清代的流传为例，指出选家观念与民间词学意识、时代风气之关系，认为词学发展史上存在着历史偶然性。

有的从微观方面进行研究，如湘潭大学刘庆云先生的《姜白石词“出韵”现象析疑》，通过姜夔词所谓出韵现象的数据分析，得出宋人用韵诗严而词宽，似有“文”“白”之区别，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宋代语音演化的轨迹的结论。广西师范大学莫道才先生《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小乔初嫁了”误读异说》，亦以统计法比较苏轼及他人《念奴娇》之作，认为下阕过渡句应断作“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其中“了”字表示“完全”意，对此作了新的阐释。广东商学院昌庆志先生的《苏门殿军王安中词简论》，以为王安中继承了苏轼等人词的成就而加以发扬，并形成了特有的“清丽”、“轻俊”等风格，故不能以“所造虽深，识者薄之”为由来加以否定或漠视。韩国高丽大学金鲜的《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分离不安初探》，通过李清照分离不安的根源、关系成瘾症、哀悼与忧郁等三个方面的分析，认为李清照早年母女之间的依恋关系难以形成、婚后长期与丈夫分离以及中年又因夫死而永远分离这三段经历铸就了李清照离情词的感伤色彩。平顶山学院田瑞文先生的《宋词中的“玉笙”意象》，考察了“玉笙”意象的形成过程，指出其内涵主要表现为忧伤愁苦、落寞怅惘的情绪体验以及悲凉凄苦的尘世之感，故而对文学作品进行解读的时候，不能简单地将其注为一种乐器，而忽视其它作为情感意象存在的文学意义。

三 天台山文化研究

天台山是中国的文化名山，以天台宗、道教南宗为核心的宗教文化泽被四海，万古流芳，为中华文明作出了巨大贡献。以天台山最高峰华顶为终极目标的唐诗之路，以胡三省、王士性、齐召南、洪颐煊等史地翘楚为代表的浙东学术，以方孝孺为典型的台州式硬气，在中国文学史、文化史上亦具有重要地位。主办方台州学院近年成立的台州文化研究中心、天台山文化研究所，即团结了一大批校内外专家学者，对天台山文化进行深入研究。本届会议收到天台山文化方面的研究论文与报告15篇，大部分即来自本地学者。上海大学杨万里先生的《宋代台州地域文学创作研究》，梳理了东晋至南宋的台州地域文学的发展，认为经受了“天台想象”、外来文人激荡、永嘉文派沾溉三次较为重要的文化启蒙，最终形成了数量蔚然可观的台州作家群体，视野开阔，新见频出。日本学者、北京大学博士生海村佳惟的《唐代诗人对“天台”的文化认同》，针对日本学者薄井俊二在《〈天台山记〉研究》所提到的16位与“天台”有关系的唐代诗人，首先考察其是否都与“天台”有关，然后对他们作品进行归纳分析，考察他们以何种方法、从什么角度来认同“天台”。浙江大学林家骊先生的《谢铎文章的思想和艺术》对谢铎作品的文体类型、写作技巧及艺术特色进行了阐发，条分缕析，解读细致。温岭政协文史委的吴茂云先生的《新发现〈戴氏家乘〉与戴复古家世和生卒》，根据宁波天一阁所藏《四明桃源戴氏家乘》与戴复古诗集及近年发现的戴氏族人墓志铭等史料，考定戴复古的生卒年的准确时间，为学术界解决了一大疑难问题。安祖朝先生的《天台山文化漫谈》，以自编《唐诗风雅颂天台》为例，阐释了地方文化整理的诸种问题。许尚枢先生的《唐宋诗人与天台山的深挚情缘》，认为唐朝国力强大，宋代优遇文人，两朝骚人墨客和高僧名道争相游访有“台岳”之誉的天台山，并在其作品中表达了深挚的情感，决非偶然，有其独特的地域文化背景。

台州学院的学者陈卫兰先生的《谢深甫与〈庆元条法事类〉》，从谢深甫的诗文和文学主张，谢氏参与或领导修史、编敕，及谢氏与其《庆元条法事类》等三个方面探讨了谢氏的贡献。叶娇先生的《方言俗谚中的台州麦作文化》，从方言俗谚中挖掘出台州当地灿烂的麦作文化，洋溢着浓郁的乡土之情。龙建春先生的《虞集与柯九思之“艺文”交系年》，对元诗大家虞集与台州作家柯九思之间文学艺术交游进行爬梳，弥补了虞集研究的一大空白。张天星先生的《天台桃源意象与古代小说戏曲的性描写》与高平先生的《刘阮遇仙与唐五代诗词》，是专为本届会议天台山文化议题而作，前者认为天台桃源意象在古代小说戏曲的性描写中起着隐喻、象征的作用，悬置了对性行为的刻画，回避了性与伦理道德的冲突，代表了中国文学性描写含蓄蕴藉一路的审美特点，后者则认为唐五代是刘阮遇仙故事经典化的重要阶段，刘阮遇仙与陶渊明桃源故事的合流、刘阮遇仙衍生出众多文学意象并产生出不少词牌，这对于考查文学题材与文体风格之相互促进、文学母题自由穿梭于各种文体、文学与宗教的融合等文学史命题都具有重要意义。

大会报告及小组讨论过程中，发表者与评点者讨论深入，碰撞出智慧的火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如天台山文化研讨组，胡正武先生对杨万里先生“台州文教之祖”质疑的回应，对海村佳惟博士关于“天台”概念及读音的辨析;边成圭先生对张天星先生创作思维的欣赏，等等，都展示了学术研究中应有的异量之美。除了诗学、词学与天台山文化议题之外，还有四位学者提交了文学、文化方面的论文:深圳大学沈金浩先生的《作家性格:文学研究不应忽略的环节》、南京师范大学高峰先生的《拼死吃河豚》、暨南大学程刚先生的《欧阳修的〈易〉学研究与古文文风转变》、台州学院李涛先生的《夫子犹有所戏——关于韩愈“以文为戏”的两个问题》等文章，高屋建瓴，行文风趣，亦给与会代表留下深刻印象。彭玉平、胡迎建、张仲谋、曾大兴、朱惠国、金国正、吴惠娟、程越华、黄飞立、顾国华、王珂、蔡德龙、李江峰、李建军、李秀华等学者给会议寄来论文，使与会代表分享了他们最新的科研成果，他们因各种原因未能到会发表，诚属遗憾。

唐代孟浩然有诗云:“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11日与会代表还瞻仰了庄严肃穆的国清寺，饱览了鬼斧神工的石梁飞瀑。当晚欢送宴会上，李昌集与欧明俊两位先生主持了颇具“游于宴”人文传统的雅集，日本学者海村惟一、韩国学者边成圭、金鲜等先生以其本国语演唱了民族歌曲，刘庆云、邓乔彬、许清云、罗华四位先生以方言歌吟，沈金浩、徐炼、赵晓岚、杨万里、贺严、高峰、高平等先生亦一展歌喉，将此次国际会议人文情怀的抒发推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