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坚守山林

姜雁冰

2012年11月底一位匿名网友在中国雅虎“替你看看爹和娘”活动专栏里，写下这样一条心愿：父亲独自一人守在山上30多年了，我在外地打工，没有时间回家替父亲买上一双舒服的棉鞋，希望有人能够在寒冷的冬季到湖北枣阳，替我去看望一下年迈的父亲，陪他说说话。

是怎样一份事业，让一个老人独自在山上坚守了30多年？出于感动和好奇，我们决定替这位他乡游子去看一看他的父亲。12月14日，一场冬雨过后，天刚放晴。迎着凛冽寒风，踏着泥泞，由中国雅虎“替你看看爹和娘”活动志愿者与当地义工、当地媒体朋友组成的探望团，一起进入这片山林，给守护在这里的孙志强老人送去了棉衣棉鞋等，让亲人的思念和志愿者的爱心，温暖着这片孤独又冰冷的山谷。

“林子造了不能不管”

35年前，他撇下4个小孩独自上山

山林深处，一处破旧石屋，已经裂缝斑斑。石屋四周，有几只鸡正在觅食。

门口，一位年迈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警觉地在张望着。直到大家走到门前，老人才笑着对随行的村支部书记曲正华说：“原来是你们来了呀！来就来，还带东西干啥呀！”

清瘦、皮肤黝黑、身高1.6米左右，带着四开帽，穿着一套看起来很不合身的警服。“这就是孙志强。”随行的枣阳市太平镇寺庄村党支部书记曲正华向中国雅虎的志愿者们介绍说。

走进石屋中，一片漆黑。曲正华告诉记者，这就是孙志强老人原来的住处。

天气已至严冬，山上一片萧瑟景象，而在孙志强老人的房前屋后，却独有一片盎然。两棵金银花、几棵果树、一片竹林、右靠山林，再加上少有人来，让这个小屋显得格外祥和而宁静。

“老人家，带我们巡巡山咋样？”有人提议。

“那就走吧！”孙志强拿起一根虎口粗的槐树棍就走进了山林。山路较平坦时，老人将木棍扛在肩上，健步如飞；山路崎岖时，他用木棍为杖，轻点石块，步履依然轻快。不一会，志愿者们就被落下数十米，老人瞅瞅身后，停下来等，并边走边不时地给大家介绍山上的情况。

“山林怕两件事，一件是怕着火，一件是怕树被偷。”孙志强说，每天他基本上要巡四五次山。“特别是清明节和十腊一（农历十月初一，当地称鬼节）前后，上山烧纸祭祖的人多，稍不注意，就会引发大火。”孙志强说，这个时候他每天要巡6次山，一次往返有五六里路。

说起这片坚守了35年的山林，孙志强感慨万千。“林子造了，不能不管。”孙志强说，紫玉山原来是一座荒山。1965年春，一场植树造林活动改变了山貌。

“当时，全村男女老少来到山上，种下一棵棵松树苗。”孙志强也是其中一员。几年后，树苗渐渐长大。

为了保护这片来之不易的山林，村民们在山中盖了一间石屋并轮流值守，守林人每个月由村里支付100元的补助。但山林里物资贫乏，条件艰苦，寂寞难耐。护林人纷纷打起退堂鼓，回到了山下。缺少监管，树被偷砍，山火频发。大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1978年夏天，村里开会商讨此事。会上，村民们议论起来。“太可惜，太可惜！再这样下去，紫玉山又要变成荒山了。但是守在山上太艰苦，那个鬼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光挑水都要爬1公里多的山路。”

就在这时，孙志强说：“我去！种树是给儿孙留财富！我要用下半辈子来守护紫玉山。”

“你媳妇刚走（去世）不久，4个小孩怎么办？”一位村民关心地反问他。“交给我弟弟养。再不管，这么好一块林子肯定会毁了！”孙志强说。就这样，孙志强踏上了他的护林之路。那年，他48岁。

“那简直就是他的命”

为守山林，他放弃参加孩子的婚礼

就是因为这一句承诺，他在这片山林里一待就是35个春秋。石屋前的金银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35个寒暑，眨眼间就逝。原来的小树苗，现如今已经变成郁郁葱葱的山林。

山中条件艰苦，渴了，他就步行两公里去挑水喝；累了，他就盘腿而坐；病了，他就在山中找草药吃。

孙志强说，当地的农村有句话叫：“创业容易守业难。”为守住这片山林，他多次遇到险情。

1998年的一天，杂草起火，孙志强扑了一天一夜，火才熄灭。停下来后，他的双手起了泡。

2000年7月，孙志强发现3名男子正在偷树。他大喊：“干什么？停下来！”随后，略懂武术的他手持木棍，朝山上冲去。石头如雨点飞来，孙志强左躲右闪，但他没有后退。他冲上去，挥舞木棍，3名男子见状逃跑。

次日早晨，孙志强家中来了5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正是偷树男子。“老头，你会点武功，但你打得赢5个人吗？”5名男子冲上去，双方厮打成一团。10多分钟后，5人悻悻离去。

为了守护山林，孙志强没有参加4个孩子的婚礼，大女儿孙巧云记得当时她和未婚夫上山请父亲，孙志强却说：“去不了，最近偷树的特别多，山火也多了。万一有个闪失，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那哪儿是山林呀，那简直就是他的命！”孙巧云说。

“给人方便，是积德的事”

乐善好施，老人守山不忘治病救人

孙志强老人告诉记者，为了防上山偷树的贼，他自创了一套棍术，他称它为了“罗成棒法”。他说，用这个招数，3招之内就可以将偷树贼打倒。

孙志强说：“树绑在我的心肝上，看见有人偷树，我就气得半死！拼了命也要把他们赶走。万一死了，你就把我埋在山里。继续镇守我的紫玉山。”

除了坚守山林外，方圆几十里内的人们都知道，孙志强还是一个乐善好施的人。

唐河县湖杨镇邢庄村村民常云强经常翻过紫玉山，往返于河南和湖北，孙志强的住处便成了他的驿站。

“能给他人提供一点方便，是积德的事。”孙志强说，来个人，可以聊聊天，消除一下寂寞。不仅如此，一直清贫的孙志强还经常给附近的村民治病。

孙志强说，他从7岁开始在山上放羊，一直放到24岁。17年下来，成了远近闻名的兽医。寺庄村里，谁家的牲口生了病，都经常找他。1978年，他上了紫玉山。从那时开始，大字不识的他开始潜心学习用草药治病。

白天巡山，他会仔细寻草药。每每发现新药，他都要把熬好的药自己先服用，确认是否有毒。35年下来，他知道了山上有10多种草药，可以治腹胀、腹泻、关节炎、肠胃上火等疾病。

有人上门问药，他总会热情接待，绝不收一分钱。曲正华介绍说，孙志强治好的病人不少于百人，他除了操山林的心外，就是替病人操心。

“万一我走了，谁来守山？”

年事渐高，老人难免心怀隐忧

山中条件艰苦，孙志强一切都是自力更生。他在门前挖了土坑，让雨水积在坑中。“夏天可以在坑里泡澡。”他还在菜地里打了水井，“这可是正宗的山泉。”

35年间，孙志强老人仅有两次离开山林。一次是去年5月的时候，湖北省林业厅获悉孙志强的事迹后后作出批示，要求全省林业系统学习孙老“爱山如命”的精神，请他去省里做报告。那是35年来老人第一次离开紫玉山。第二次就是去年11月，到襄阳参加“2011感动襄阳十大道德模范”颁奖会。第三次就是参加湖北省第三届感动荆楚“十大杰出老人”颁奖仪式。

孙志强的子女们打工回来，住在附近的村庄，偶尔也会来看看他。“现在娃子们都忙，我也不让他们经常来，耽误工作。”孙志强说，现在政府对他好着呢，他对生活很满足。

“每天除了巡山外，我也做点副业。”孙志强说，可以在林下养养鸡，编点筐子。闷的时候可以翻过山和朋友聊聊天，有时也会邀请这些朋友到他住的地方来，住上两天。

“现在我还能吃能喝，一顿要吃三碗饭。”孙志强说。

此前，他还养过几条狗，但都被毒死了。他说，“山里只要一有动静，狗吠声就会提醒我，偷树的人担心被发现，便对狗下了毒手。”

眼看自己年事已高，老人也有了个忧虑，“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孙志强老人说，他过罢年就84岁了，“我走了是小事，关键是这片林子，谁来守？”

（摘自《人口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