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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焦作路矿学堂到中国矿业大学
——西北联大与矿大精神

2013-11-06邹放鸣

关键词:中国矿业大学工学院焦作

邹放鸣

(中国矿业大学 党委办公室,江苏 徐州 221116)

从焦作路矿学堂到中国矿业大学
——西北联大与矿大精神

邹放鸣

(中国矿业大学 党委办公室,江苏 徐州 221116)

在烽火连天的抗战岁月,西北联合大学及其分立的五大学院立足大西北,坚守使命、培育英才、延续国脉、创造奇迹,孕育了“公诚勤朴”的大学精神,为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的历史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财富。创办于1909年的中国矿业大学在经历其最初的发轫阶段后,与国立西北联合大学、特别是与由西南联合大学分立的国立西北工学院有着整整8年的时空交汇。在此期间,中国矿业大学的前身——私立焦作工学院对战时的国立西北工学院而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富有特色且发挥着重要作用的组成部分。在抗战期间高等学校内迁运动中、在西北联合大学及国立西北工学院的峥嵘岁月中,私立焦作工学院所经历的文化涵养和精神陶冶,与中国矿业大学的历史不可分割。中国矿业大学所特有的“好学力行,求是创新,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精神文化品格,是她从焦作路矿学堂到私立焦作工学院、中经西北联大、西北工学院再到焦作工学院、中国矿业学院直至新世纪的百年曲折坎坷历程中熔铸而成的。中国矿业大学在西北联合大学及国立西北工学院时期的那段历史不应该被忽略和遗忘。

近现代高等教育;西北联大;私立焦作工学院;中国矿业大学;大学精神

20世纪的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曾经有过一段极为特殊的历史,就是抗战期间的全国性高校内迁运动。这一举世罕见的壮举,既是伟大抗日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中国高等教育在战火纷飞的岁月中坚守使命、培育英才、延续国脉、创造奇迹的历史。中国矿业大学在其100多年的历史上,与当时全国大多数高校一样,作为主体之一见证、参与和经历了这段不平凡的历史,而且在其最初的发轫阶段和其后的发展过程中经历了更多的曲折坎坷和颠沛流离,也由此陶冶和孕育出了矿业大学所独有的好学力行、刚健勇毅、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精神文化品格。这种品格的形成,又同中国矿业大学在抗战时期与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及其分立的五大学院,特别是与国立西北工学院8年的时空交汇历史中所经历、接受的精神熔铸和文化涵养密不可分。抗战期间的高等学校内迁运动、西北联合大学及国立西北工学院的峥嵘岁月,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值得珍视的独特历史遗产,使我们能够从历史的时空变幻中引发出饶有兴味的共同话题,同时也构建了一个内容丰富并颇具挑战性的研究领域。

正确分析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所处的特殊历史条件是我们取得共识的基本前提。

1937年爆发的卢沟桥事变及随后的8年,日本侵略者将战火烧遍了大半个中国。然而,中国人民并没有被征服,空前的民族灾难所激起的民族仇恨转化为抗战到底的伟力,高等学校的师生也凭着必胜的信念在极为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坚持办学,愈挫愈奋,修业乐道,弦歌不辍,表现出了中华民族不可征服的浩然正气,同时也在这样的特定历史条件下凝炼出了光耀史册、熠熠生辉的中国大学精神。

战争给我国高等教育造成了无可估量的损失。日本侵略者在攻城略地的过程中,对我国的文化教育事业进行了野蛮而极具毁灭性的摧残。侵略者“有意识地以大学等文化教育设施为破坏目标”[1]。日寇的险恶用心就是要让中国人“变成没有民族文化和国家思想的奴隶、臣属和顺民,永远沦落到哀莫大于心死的精神状态,永远不能从文化的种子当中培养出复兴民族的事业……”[2]。1937年11月5日,蔡元培、张伯苓、胡适、蒋梦麟、罗家伦、梅贻琦等文化教育界名流102人联合发表(英文)声明:“北至北平、南至广州、东起上海、西迄江西,我国教育机关被日方破坏者,大学、专门学校有23处,中学、小学则不可胜数……诚所谓中国30年建设之不足,日本一日毁之有余也……日人之蓄意破坏,殆及以其为教育机关而毁坏之”。据统计,全国高等学校,包括国立、省市立和私立大学、独立学院和专科学校数量由抗战爆发之前1936年的108所减至1937年的91所;教员从7560人减至5657人;学生从41992人减至31188人。北京大学丰富的藏书全部落入敌手,仪器设备未能运出;清华大学曾抢运出部分图书、仪器设备,但在转运途中又遭轰炸,损失严重;南开大学几乎被夷为平地[3]157。“抗战爆发后,北洋与南开一样,遭到日寇摧毁,损失惨重,一切设备荡然无存”[4]。据《北洋大学校史》记载:“除事先抢运出寄存于英租界兴华公司的200箱资料、仪器、实验药品外,其余图书、设施均被破坏。一些地质标本和珍贵仪器被劫往东京。”北平师范大学的图书仪器设备大部分未能运出,遭到日军的焚毁和破坏。北平大学同样遭受到较大的损失。“当时平津沪各地之机关学校,均以变起仓卒不及准备,其能将图书仪器设备择要移运内地者仅属少数,其余大部随校舍毁于炮火,损失之重,实难数计。”[5]而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之后,沈阳随即城陷,东北大学被迫走上了流亡之路,成为当时第一所流亡大学。

我国高等学校数量自1912年至1927国民政府奠都南京前,一直在百余所上下徘徊。其后,随着一系列高等教育法规公布施行和完善,我国高等院校及其学术教育体系得以奠定。但整个高等教育的发展仍然艰难而迟缓。院校数量少、师生规模小,特别是高等院校大都集中在华北、华东、华南的沿海、沿江城市,畸形分布,中西部地区高等院校如凤毛麟角,同时也使得东西部在经济文化上的差距日益拉大。直到全面抗战阶段,大多数高校内迁,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变。

由于日寇的疯狂侵略,当时全国108所高校,因战争有17所停止办学、14所仍勉强在敌占区维持之外,其余70多所先后被迫迁址,踏上了艰难困苦的内迁流亡之路,高校爱国师生以此向世人宣示了“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决心和信念——为了保住民族复兴之根本,教育将在大后方得以继续。这是中国高等教育乃至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罕见的大迁徙。

在辗转迁徙的过程中,师生们无不饱尝兵荒马乱和颠沛流离之苦。有的高校一迁再迁,如浙江大学初迁江西建德、再迁江西吉安、三迁江西泰和、四迁广西宜山、最后迁至贵州遵义湄潭,行程2600公里;同济大学则是先迁浙江金华、再迁江西赣州、三迁广西贺县,四迁云南昆明、最后迁至四川宜宾南溪,可谓征途万里,历经艰辛[3]152-153。高校大迁徙的基本流向是中国西部。根据粗略的统计,内迁高校最集中的省份是四川,其次是云南、贵州、陕西,再次是甘肃、广东、广西、湖北、湖南、江西等地。其中四川原有高校4所,迁入40余所;云南原有高校1所,迁入6所;贵州无高校,迁入6所;陕西原有高校1所,先后迁入6所。在大迁徙的过程中,进行了近现代中国高等教育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的高校合并改组。有17所高校先后分别合并成为7所高校,其中,影响较大的首推西南联合大学,其次是西北联合大学及其后分立重组的五大学院。

20世纪上半叶是中华民族处于内忧外患和中国社会发生重大转折的时期。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所面对的社会大环境,体现为“半封建”与“半资本主义”、“半殖民地”与“半独立”、新与旧、中与西、前进与倒退、革命与反动等对立因素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和斗争,由此决定了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特殊的发展道路。一方面,高等教育界呈现出种种登峰造极的乱象和风潮,如旧北京的“八大胡同两院一堂”、此起彼伏的校长风潮、校名风潮、索薪风潮、“脱部”风潮,还有军阀政客对高等教育的摧残蹂躏和恣意妄为等等;另一方面,环境的错综复杂与艰难困苦,也从反面映衬出了那个时代的高等教育所取得的任何一点进步和成就的来之不易,筚路蓝缕的先驱者们为之所付出的心血更显得卓尔不群和不同凡响。实际上,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就是在这种矛盾的两极之间孕育发展和艰难前行的。回望那个时代,我们既能看到忠君尊孔和“党化教育”的方针,又能看到“囊括大典网罗众家”的学术纲领;既能看到战火延绵、政局动荡造成的迷离和纷乱,又能看到中规中矩、循序渐进的井然秩序;既能看到“封建买办法西斯教育”的阴影,又能看到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和科学民主自由力量的生长,看到那个时代的教育家们对大学精神的弘扬和对学术理性的尊崇。在那烽火连天的艰难岁月,我们听得见大山深处的琅琅书声。抗战期间的高等学校内迁,使得中国的高等教育不仅没有衰落,而且实现了新的发展,高等学校的数量由91所增长到1945年的141所,专科以上在校学生人数由31888人增长到1945年的83498人[3]158-159,均显著超过了战前——这是近现代中国高等教育的奇迹。李约瑟盛赞那些历经艰险迁徙到穷乡僻壤的中国大学简直就是“东方的剑桥”,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其中所彰显的就是育人的使命和大学的精神!

不管当时的情况如何,抗战期间波澜壮阔的中国高校大迁徙,确实在客观上使得中国经过几十年艰难发展形成起来的宝贵教育资源和高等教育文脉得以保存,使得国家经济建设和战后恢复所需的精英人才的培养不致中断,使得高等学校的区域布局更加趋于合理并促进了西部高等教育的发展,使得先进的科学技术、思想文化在新的时空条件下得以扩散和传播,使得西部地区经济社会长期封闭、发展停滞的状态被打破。总而言之,这是在战时特殊条件下进行的一次大学文化和现代文明艰苦卓绝的长征。近现代中国高等教育是当代高等教育的昨天。作为一种历史的存在,西北联合大学及其分立各校的办学无论从何种角度观照,都是中国高等教育历史上的一个典型案例,使得今人可以用作对照的一面明镜,乃至于当代中国高等教育的一个前进路标。

高等教育和高等学校的命运与国运的兴衰紧密相联。中国矿业大学起源于1909年创办的河南焦作路矿学堂。学校在与西北联合大学及其分立的五大学院实现历史交汇之前,有过一段从焦作路矿学堂到焦作工学院的曲折发展历程。也正是这样的经历铸就了学校独特的文化价值追求和精神品格。当历史的风云际遇使学校和西北联大走到一起的时候,这种文化价值追求和精神品格也成为了西北联大精神的有机组成部分,两者水乳交融,和而不同。让我们回溯历史。

河南焦作路矿学堂是由英国福公司出资创办的。福公司是1897年成立于英国伦敦堪农街110号、注册资金为20000英镑的英意联合公司(Anglo-Italian Combination Limited)及其设在北京的分支机构(PeKing Syndicate Limited)的俗称。这家公司为了便于在华活动,特地用“福”字作为公司的名称,以取悦中国民众。福公司是在中国活动时间最长从事煤矿铁路经营的英美财阀之一。1898年,福公司与清政府签订了《河南矿务章程》,并据此攫取了“专办怀庆左右、黄河以北诸山各矿”60年的采矿权。该章程的第13条规定:“福公司于各矿开办之始,即于矿山就近开设矿务、铁路学堂。此项经费由福公司筹备。”经过河南地方官绅反复争取和交涉,到了1909年,路矿学堂才得以开办。校址选在河南修武县西北福公司所办焦作煤矿(哲美森厂)附近的西焦作村。

焦作路矿学堂的创办,开启了中国矿业大学的历史。路矿学堂确定的办学宗旨是“为采矿、冶金和铁路造就专门人才”。她在中国近代高等教育历史上也有着独特地位。这是中国创办最早并一直延续至今的矿业高等学府,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批6所私立高等学校之一,也是晚清时期外国人在中国创办的唯一的私立工科高校。它的诞生开创了中国矿业高等教育、特别是煤炭高等教育的先河。同时焦作路矿学堂还是第一所依矿而建不在城市办学的近代高等学校。焦作路矿学堂实际上是用中国的矿权换来的,它的诞生从一开始就打下了屈辱的印记,这也表现为中国近代高等教育所具有的半殖民地特征。挽回权利、振兴矿业、图进富强也就一直成为学校师生的强烈诉求。

焦作路矿学堂第一年招收20名学生,聘英籍教师李恒礼等4人和华人陈筱波为教习。后来,福公司向河南地方进一步提出了增开铁矿、越界采煤的要求,遭到路矿学堂学生和地方官绅及民众的坚决反对,遂以矿案纠纷为由在1913年12月首届学生毕业后停办了路矿学堂。后经反复交涉,并随着民族资本影响力的增强,矿案得以了结。英国福公司同意与官商合办经营煤矿的河南中原公司联合组成“福中总公司”,并恢复路矿学堂。

停办两年后的路矿学堂于1915年6月恢复办学。因焦作原校址已被福公司占用,遂将校址迁河南省会开封,并改校名为“福中矿务学校”(Fu Chung Mining College),以“养成采矿冶金专门人才”为办学宗旨,并由原来英商独资兴办路矿学堂变成了一所中外合资的私立高校。

1919年,矿务学校首届预科学生毕业后,始办正科,改校名为“福中矿务专门学校”。1920年,学校又由开封迁回焦作办学。

1921年,学校改名为“福中矿务大学”。学生修业期限为预科1年、本科4年,毕业后授采矿科或冶金科工学士学位。经过李敬斋、李善棠、张仲鲁等几任校长的勉力支撑、精心整顿和有效治理,学校各项事业在艰难曲折中获得了新的发展。

1925年的五卅运动和焦作煤矿工人罢工,使福公司受到沉重打击。到1932年,福公司不得不与河南中原公司重新合组为“中福公司”,由“福中”到“中福”,这是一个质的变化。而且此时,福中矿务大学的经费已经全部来自中原公司及社会资助,学校遂决定不再以福公司的名称冠名,改称为“私立焦作工学院”。这就意味着学校的举办者由外国私法人变为了中国私法人,学院由此亦成为当时国内唯一的私立工学院。

从焦作路矿学堂到私立焦作工学院,学校几经变迁,数易其名,由外人举办到中外合办再到国人举办,这实际上是中国高等教育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艰难处境下挽回权利、振兴教育事业和民族工矿事业的一个主体张扬的进程。

到抗日战争爆发前,学院形成了自其成立以来的发展鼎盛期。

学校的社会影响力不断增强。著名科学家、时任国民政府参谋本部所属资源委员会秘书长的翁文灏担任了学院的常务校董,从校董会董事聘任、校务整顿、图书设备及办学经费的充实等方面给予大力支持。工矿泰斗孙越崎兼任学院董事长,著名教育家蔡元培担任学校名誉校董,并为学院题词“好学力行”,这四个字已成为当今的中国矿业大学校园精神的重要内容。作为当时中国唯一的矿业高等学府,焦作工学院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支持。

学校的师资力量进一步充实。这一时期,焦作工学院聚集了一大批高水平的教师,其中有地质教授张伯声、李善棠、张庚虞、张鸣韶、凌涛等,采矿冶金教授马载之、石心圃、任殿元、胡伟三、汤子珍、吴毓腾、孙廷中、卢杰三、孙景雅等,机械教授邓曰谟、贺懋庆、何述之等,土木教授李钟美、原素心、王竹廷、肖辅、赵慕中及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丁肇中之父丁观海等。他们绝大多数都曾留学欧美。共产党人罗章龙、李何林、张苏、程明升也曾在学院从事教学工作。

学校办学成效显著,充满活力。在科系设置上,学院设采矿冶金和土木工程两科,分采矿、冶金、路工、水利四系,基本上采用英文原版教科书,实行学分制。同时扩建校舍、添置仪器,还利用南京政府及中英庚款董事会补助的经费新辟图书馆,添建了工程馆、科学馆、实验室、动力厂、机器厂等,设备日臻完善,校舍占地58亩,建筑面积100000余平方尺。自1935年起,两系八班完全成立,在校学生158人。此前的1933年,南京政府教育部即派员视察,并批准学校立案。视察报告认为焦作工学院“主要教授对于专攻学科,颇有造诣;教学实习,均属认真;各科进度,循序渐进;自治组织之辅导,亦称勤奋;学生耐劳勤学,恪守校规,足征训练之有素”,并称其为“海内办理成绩较良的工校之一”。

焦作工学院因其独特的发展历史而具有独特的文化与精神风貌。

就学校的教育理念而言,体现出治校办学完整系统的大学纲领。以“养成采矿冶金专门人才”为宗旨,在办学中强调“远仿欧美之成规,近应社会之需要”,行政系统简要、校务擘划有方,基础颇称稳固。教授“专授所长”,学生“发展个性”。始终把“教育英才,备物质建设之先锋;从事研究,求吾国学术之独立”作为自己的使命。学校的创办者谆谆告诫学生做到“抱定力,献身实业以挽回权利收自强之效;服勤劳,注重体育以备他日降大任于肩头;爱名誉,勉益加勉做到立品与修业并重”。勉励学生“为一生计则勉力修名,为豫省计则谋臻乐利,为全国计则图进富强。”其言辞之切、期望之殷,无不体现出一种爱国、自强、崇德、开放、务实、进取的大学精神。

就学校的行业特点而言,体现出吃苦耐劳、实业救国的价值取向。民国初年,专门学校尤其是法政类专门学校“一时蜂起”,占当时专门学校一半以上。学校的早期创办者许沅等人在福中矿务学校开学典礼演讲中就指出:“近年习政治者日多……良以法政开仕宦之捷径;而治实业者绝少,因其须穷年方堪深造。”尤其是从事矿业,“勘测则远历途程,作工则下探幽邃。其形容之瘁几与苦力相同”。然而,“实业之门类,工艺之科目,至繁且绩……其最关乎国计民生者为矿学”。所以发展矿业“实赖有最精之技能”。必须做到“守坚定”、“戒骄奢”、“忍劳苦”,“发愤忘食以致其道,用心衡虑以求其通,学成专门之技术,蔚为有用之人才,我中国亦可渐立富强之基。”可见学校从创办初期就确立了与众不同的价值追求:不慕仕途、不辞劳苦、舍易就难、矢志矿学,的确殊为可贵。这种特立独行、卓尔不群的文化与精神品格至今传承不绝。这是焦作工学院作为当时唯一的私立工学院和矿业高等学府的真正文化内涵。

就学校所处的地域而言,体现出同舟共济、甘于奉献的可贵品格。如前所述,路矿学堂是第一所不在城市办学的近代高等学校。一方面,因与福中矿厂“关系密切”,学校于矿山就近开设,矿山矿场举目可见,便于就学实习,“使学理与运用互相证明”。另一方面,学校所在的西焦作村地处偏僻,信息闭塞,不利学术交流,难于聚集师资队伍。然而,学校仍然聘请到了许多国内知名学者来校任教,这些学者绝大多数都曾留学欧美,并在海外有一定的工程经验,其余教员或曾留洋、或毕业于清华、北洋等名牌大学。时任院长的张清涟教授多有感慨地说:这些教授“牺牲京沪平津优越之环境与国立大学优厚之待遇,来此僻壤,授此朴士,与其他教职员同仁实皆重视友谊及本院之前途也。”把居于穷乡僻壤的焦作工学院建成了当时独树一帜的学术重镇,可称为一个奇迹。在这个奇迹的背后,真正起作用的则是焦工学人对信念的坚守,对事业的忠诚。全院师生正是本着“同舟共济之精神,朴实耐劳之习惯”努力奋斗,使得学院的成就和声誉“可与海内工程学府相颉抗矣”。今天的中国矿业大学与这种精神一脉相承。

1934年,焦作工学院制订了校旗、校徽、校歌作为学校的精神文化标识。校歌歌词写道:“太行之阳河水东,莘莘学子救国重劳工。源深流自远,物阜民用丰。山葱葱,水溶溶,努力,努力!行健天同功。”歌词朴实典雅,曲调庄重深沉,感染力强,充分反映出焦作工学院莘莘学子刚健自强,发愤努力,潜心事业、务实进取的精神面貌和“救国重劳工”的爱国、进步优良传统。这种精神面貌和优良传统从学校创办之初一直延续至今。如路矿学堂首届毕业生、中国矿业的先驱者之一张世忠,早年曾在中福公司和中原煤矿公司任工程师,他立志献身煤矿事业,改名以明志,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张广石”,曾任西北工学院教授,为中国的工矿事业贡献了毕生精力。在五四运动、五卅运动、焦作煤矿大罢工中,焦工学生都在当地率先奋起走在前列;“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焦工同学在焦作矿区发起了罢课和大规模反日示威游行;1935年华北事件发生后,焦工学生奋起救亡,发起了声势浩大的罢课和示威游行,全体同学组织请愿团赴南京向国民政府请愿。焦工学生虽偏居一隅,却心忧天下,其爱国之情,令人感佩。青年学生的爱国热情与理性实际上也成为大学精神的重要体现。

在福中矿务专门学校创办20年的1935年,学院的校刊《焦作工学生》出版了纪念专刊,一批政要和学界名流为该刊题词。国立北洋工学院院长李书田在其题词中说“私家学府,冠冕中州。历年廿载,教泽洪流。土木采冶,分系潜修。菁莪桃李,榆朴薪栖。作人雅化,与国同休。嵩山岳岳,黄河悠悠。焦作学院,万冀千秋。”应该说,李书田对焦作工学院的赞颂和肯定还是恰如其分的。学院经过从焦作路矿学堂到焦作工学院29年的发展,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她所孕育的大学精神也在中国高等教育史上显示着自己的独特价值。抗战爆发后的8年中,焦作工学院与西北联大的历史交汇在一起,并使这种大学精神进一步发扬光大。

国立西北联合大学与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是在抗战爆发后与高等院校大迁徙相伴随的中国高等教育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高校合并改组中同时诞生的。1937年8月,南京国民政府制订了《设立临时大学计划纲要草案》,同年9月10日,教育部发布16696号令,决定“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和中央研究院的师资设备为基干,成立长沙临时大学。以北平大学、北师大、北洋工学院和北平研究院等高校为基干,成立西安临时大学。”随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奉命南迁长沙,组建长沙临时大学;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奉命迁往西安,组建西安临时大学。后来因战事吃紧,长沙临时大学仅存在一个学期后,即于1938年4月迁往云南昆明,改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西安临时大学于1937年11月开学,但难以正常上课,遂奉命于1938年3月南迁汉中。同年4月,奉命改名为国立西北联合大学。西南联大和西北联大实际上构成了战时中国高等教育星空美丽的双子星座,一南一北,交相辉映。

与西南联大一样,西北联合大学由北洋工学院、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三校校长和教育部特派员共4人组成常委,商决校务。据《西北联大校刊》第1期记载,1938年5月2日,西北联大在城固本部举行开学典礼,常务委员在报告中指出,西北联合大学“要负起开发西北教育的使命”。1938年10月,西北联大第四十五次校常委会议决议,以“公诚勤朴”为西北联大校训,强调联大始终坚持“发扬民族精神、融会世界思想、肩负建设西北之重任”的宗旨,曾经是青年毛泽东老师的黎锦熙教授还为西北联大撰写了校歌,其中的“联辉合耀,文化开秦陇”以及“文理导愚蒙,政法倡忠勇,师资树人表,实业拯民穷,健体明医弱者雄”诗意地概括了西北联大所肩负的使命。

组成西北联大的几所学校都有很好的基础、很强的实力。北洋工学院是中国第一所工科大学,北平师范大学是中国第一所师范大学,而北平大学作为一个松散的组合体,则是隶属于一个校名的五个学院。

西北联合大学作为一个共同体只存在了短暂的时间。1938年7月27日,教育部令北洋工学院、北平大学工学院、东北大学工学院和私立焦作工学院合组为国立西北工学院,并决定即由西北工学院筹备委员会统一招收新生。1938年8月8日,又令改国立西北联合大学为国立西北大学,同时西北联大所属的师范学院、农学院、医学院亦独立设置,分别改为国立西北师范学院、农学院、医学院。至此,国立西北联合大学演变成为分立的国立西北工学院、西北农学院、西北医学院、西北师范学院和西北大学五所大学。相应地,私立焦作工学院的历史与文化便与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联系在一起了。

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组建西北联大的过程经历了艰难困苦。东北大学更是从“九一八”事变后,在北平复课,后暂设开封,再迁西安,最后落脚四川三台。此时,东北大学工学院则又奉命从四川三台北迁陕西城固。而私立焦作工学院成为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成员的过程同样充满了荆棘。

“七七”事变后,焦作工学院师生同仇敌忾,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但由于日寇猖狂进攻,担任平汉路正面作战的中国军队节节失利,战火迅速燃遍河北,豫北岌岌可危。到10月14日,日寇即占领安阳。安阳距离焦作200公里。日寇飞机飞越新乡、焦作上空轰炸洛阳军用机场,焦作工学院的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在这危急时刻,中福公司总经理孙越崎从民族大义出发,从抗日战争的长远考虑计,力排众议,果断下令将中福公司所属煤矿的机器设备连同技术管理人员全部撤迁大后方。

当时,学院领导人对形势缺乏清醒判断,曾考虑以不出省为原则,打算把学院迁往开封或南阳内乡。对此,学生自治会于10月18日推举代表面见孙越崎,表达了不同意见。孙越崎以学院董事长的名义,召见院长张清涟并对他说:“教育乃国家之命脉,须在教部整个计划下努力,不能分据,不可霸占。今西安临时大学工学院缺乏仪器,吾校既拟迁移,自宜以吾所有与之切实合作,以为国家增元气。”孙越崎明确要求焦作工学院迁往西安。根据教育部的指令和孙越崎的要求,10月20日,全院师生员工从焦作启程,并在郑州将全部设备、仪器、图书、标本等共160吨搬上孙越崎亲自安排的铁路车皮,连同教职员工和学生于10月24日举校迁往西安,选定临时校舍于西安端履门,借用省立西安高级中学校舍和西京机械厂部分房屋恢复上课。

1938年初,日寇轰炸西安,关中处于临战状态。3月,学院再迁甘肃天水。全院教职员工和学生共计146人,携带仪器设备、图书文卷,自陇海铁路虢镇站起,经凤翔、陇县、固关,翻阅关山,再经马鹿镇、清水,抵达天水。徒步500余里,长途跋涉、几经辗转,以天水南门外水月寺作为临时校舍继续办学,时有两系八班,学生89人。当年暑假,有采矿冶金系和土木工程系25名学生于天水毕业。在纪念抗战一周年之际,学院师生演出了抗战救亡话剧,会场悬挂的楹联写道:“焦土抗战,最后胜利属于我;工程建国,当前责任不让人”,表现出十分可贵的信心和责任感。

根据1938年7月27日教育部指令,焦作工学院师生于1938年11月由甘肃天水再迁陕南城固,12月初在古路坝复课,正式开启了学校由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分立而成的国立西北工学院为期8年的历史。

私立焦作工学院对战时的国立西北工学院而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富有特色且发挥着重要作用的组成部分。

1938年8月10日,西北工学院筹备委员会在陕西城固成立。委员会由北洋工学院院长李书田、北平大学工学院院长张贻惠、东北大学工学院院长王茂春、焦作工学院院长张清琏和著名教育家胡庶华组成。李书田主持其事。筹建初期,各院校接收委员会主任由原西北联大工学院的潘承孝、魏寿昆担任。4名委员中,焦作工学院有2人,为任殿元教授和余立基教授。张清涟、胡季纯教授先后任西工事务处主任,张清涟还曾担任西工训导长及学术推广部专门委员。

1938年8月25日,在西北工学院筹备委员会第11次会议上通过了西北工学院借用焦作工学院设备用具办法。此时,焦作工学院的人员和物资分别存留在甘肃天水和陕西西安、凤翔等地,学生集中在甘肃临洮接受军训。从焦作运出的160吨图书设备用具,在天水60吨,西安、凤翔各50吨,在焦工迁往城固的前后于1938年12月初全部运往城固。这些图书仪器设备虽并不充足,但在战时却弥足珍贵,对西北工学院的办学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焦作工学院与组成西北工学院的各校不同的地方就是,焦工西迁前未受破坏,图书仪器设备被完整地保存,而其他的各校或辗转流亡、或遭受破坏仓促迁徙,带出来的图书仪器设备较少。尤其是图书,当时西北工学院图书馆藏书“主要来自私立焦作工学院的13101册,……到1940年馆藏总计15257册。”[6]孙越崎回忆说:“由于焦作工学院是完整西迁的,图书和教学用具、实习工厂设备齐全,这为流亡到陕西的北洋、平大和东大工学院合并成立西北工学院创造了条件。”

西北工学院初期设土木、矿冶、电机、化工、纺织、机械、水利、航空八个系,后又增设工业管理系。其中,焦工采矿冶金系和北洋工学院矿冶系合组为矿冶工程学系;焦工的土木工程系与东大工学院和北洋工学院土木系合组为土木工程学系。矿冶研究部还先后招收研究生46人,分布在采矿组、冶金组、应用地质组和石油地质组,这也可以视为焦工开展研究生教育的最早实践。1939年3月,由于李书田与其他学校师生理念不合而发生冲突,愤而带领200名北洋师生南下四川到西康另办新校,因而西北工学院的矿冶系也就在较大程度上由焦工教授来支撑了。当时西工矿冶系的系主任就是来自焦工的任殿元教授。西工矿冶系为抗战时期全国高校所独有,毕业生供不应求。师昌绪在其回忆录中说:他1941年报考西北工学院的考虑之一,就是“西工矿冶系设备比较齐全,因从华北搬来的那几个大学都是赤手空拳,而焦作工学院原属英商中福煤矿,在沦陷前即搬往后方,图书、设备和标本齐全,因而报考了矿冶系”[7]。 1945年师昌绪从矿冶系毕业时的师生合影,前排的5位教授中,有4位是焦工教授。

焦作工学院1936年共有教职员36人,战时大多随校西迁。据不完全统计,到西北联大及其分立的西北工学院任教的焦工教授不下20人,主要有张伯声、张清涟、石心圃、马载之、李善棠、任殿元、李余庆、彭荣阁、徐百川、余立基、谢光华、唐仰虞、胡季纯、朱端、苏谔、崔宗培、许继曾等。

西北工学院应该说是西北联大分立五校中实力很强的一个大学共同体。她汇入了东北、华北、中原高等工程教育的精华,形成了从本科生到研究生培养的完整教育体系,师生共4000余人,是当时国内工科学科齐全、人数最多的一所高等工程学府。西工的校址分布在距城固县城20公里的古路坝,和焦工初创时期一样,处于偏僻的乡村,坝上有一座七星寺,被扩建为西工分校。西北工学院培养人才坚持“高标准、严要求、淘汰制”,实行“厚基础、宽口径、强能力”的教育教学模式。相应地,学生也很刻苦。虽生活条件很差,但学生牢记使命,认真钻研,弦歌之诵,夜以继日,每栋房屋里都有几十支蜡烛彻夜不熄,长年如此。古路坝、七星寺夜晚自习的灯光犹如繁星闪烁,形成了“坝上长夜”、“七星灯火”的动人景观。原焦作工学院两系八班97名学生先后分别于1939—1942年暑期毕业,在焦工精神的基础上,他们的心灵也受到了联大、特别是西工精神的滋润。抗战时期,内迁高校最为集中的当属四川,而迁入四川的40多所高校又绝大多数在渝、蓉两地。重庆作为国民政府的陪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抗战时期中国高等教育的中心。以至于在巴山蜀水之间,形成了若干学府毗连、学子如云的学苑区,如重庆沙坪坝、成都华西坝、北碚夏坝、江津白沙坝,就是名噪一时的大后方“文化四坝”。准确地说,还应当加上陕西汉中的古路坝。战时大后方“文化五坝”荡漾在山野的阵阵弦歌和闪烁在夜晚的点点灯火,正是由大学所展现出来的刚健勇毅、生生不息的中华民族精神生动写照!

有资料显示,1938年至1946年,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共有500余名教授,培养毕业生9200余名,其办学规模比西南联大还要大。与西南联大一样,西北联大同样汇聚了黎锦熙、许寿裳、魏寿昆、曹靖华、张伯声、曾炯、黄国璋、汪厥明、蹇先器、林几、许兴凯、赵进义、张贻惠、张贻侗、沈志远、章友江、季陶达、李仪祉、虞宏正、马师儒、罗章龙、谢似颜、黄文弼等一大批泰斗级的著名学者和名人。其中,张伯声、罗章龙曾在私立焦作工学院任教。张伯声所创立的“地壳波浪镶嵌构造学说”,被公认为关于地质构造的五大学派之一。罗章龙是建党初期著名的共产党人、学者和杰出社会活动家,早年与毛泽东结为好友,两人的友谊被誉为“管鲍之交”。西北联大以及随后分立出来的五所大学,在当时极其艰难困苦的环境条件下培养出了一大批服务国家建设的杰出人才,分布到全国各地,许多人成为新中国各条战线的开拓者和领军人物,尤如群星闪烁,璀灿夺目。从西北工学院毕业的杰出校友包括师昌绪、高景德、吴自良、史绍熙、李恒德、叶培大、刘广志、傅恒志、张沛霖、雷廷权等。后来成为中国科学院或工程院院士的师昌绪、高景德、李恒德、刘广志、张沛霖等就是这一时期从西北工学院矿冶系毕业的杰出校友。师昌绪院士还于2010年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在特殊时期所孕育的办学理念、文化传统及其所锻造的公诚勤朴的大学精神具有永恒的价值,在中国近现代高等教育史上曾经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独特的历史地位是毋庸置疑的。私立焦作工学院作为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共同体中的一员在西北的八年历史,也无疑是中国矿业大学极为珍贵的精神文化财富。

与西南联大诸校的临时性迁移,战后全部北归有明显的不同,西北联大及其分立的大学共同体把高等教育体系植入了西北,为西北高等教育发展奠定了较为坚实的基础,并为战后的西北开发和建设储备了人才。西北地区的高等教育至此发生了历史性的转折。

西北联大及其分立的大学共同体对西北地区乃至于整个国家高等教育的发展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历史是不能割断的。一所大学如何对待自己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体现着这所大学的精神品位、文化内涵和价值取向。大学的文化自信必须基于自身历史发展的客观进程。事实上,没有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就没有西北地区今天的高等教育格局。也可以说,没有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就没有从焦作路矿学堂到中国矿业大学一脉相承的逻辑与历史。关于抗战时期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关于抗战时期高校内迁、西北联大与西南联大的比较、西北联大及其分立五校的办学等问题,已经并正在引起相关专家及研究人员和有关方面日益增多的关注。但是,在相关史料的收集、研究领域的拓展、研究禁区的突破、研究深度的提高、研究方法的改进以及价值取向的明确等方面还需进一步下功夫。

就西北联大及其分立大学共同体的存续与当今西北地区高校及其相关高校的关系及其影响问题而言,已经有了较多的分析和论述。有研究已经指出,西北联大共同体在抗战头两年中几经变迁奠定了战后西北高等教育的基本格局,影响深远。有学者指出:“西北联大的子体除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迁回原址复校外,留下了西北大学、西北工学院、西北医学院、西北农学院、西北师范学院等国立西北五校”,“目前中国有十来所大学的历史与西北联合大学相关”[8]。2012年8月29日新华网在刊载相关报道的同时,刊载了一幅《西北联大演化图谱》列出了西北联大衍生发展的“主体脉络”(如图1所示):

该图谱确实展示出了西北联大与诸多高等学校的学术传承渊源,但就“主体脉络”而言是有不够确切之处的。实际上西北联大及其所属的共同体,除了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迁回原址复校之外,至少作为西北联大共同体组成部分、特别是作为西北工学院“主体”之一的私立焦作工学院也在战后迁出了西北,并继续在战火中辗转飘泊,继而发展成为新中国第一所矿业高等学府。而在上述这个图谱里,私立焦作工学院却不知所终。当然,要真正厘清相关学校学术渊源的来龙去脉,也是不容易的事,但主体脉络还是应该清楚的。研究问题须详细地占有资料,否则会以讹传讹,模糊历史的本来面目。

我们认为,上述西北联大演化图可以且应该按照历史的事实加以修改。按照历史事实修改调整后的西北联大演化主体脉络如图2所示:

让我们再回到历史。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消息传来,西北工学院内载歌载舞,一片欢腾。与此同时,原焦作工学院师生也开始酝酿复校事宜。8月31日,私立焦作工学院复校委员会在重庆成立,孙越崎等联名致信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朱家骅,请求焦作工学院尽快复校并由张清涟参加全国教育复员会议。孙越崎在信中指出:“焦作虽属小镇,但地处晋冀豫三省工矿中心,交通便利,环境优良。本院设置于此,允称最为适宜。”10月15日,教育部批令国立西北工学院将原属焦工的图书、仪器、设备归还,以利焦作工学院在原址复校。

但受时局影响,焦作工学院无法迁回原址,只好到开封暂借国立河南大学校舍落脚,继续筹备复校大计。1946年8月,经南京教育部和河南省政府批准拨款,焦作工学院终于在洛阳复校,暂借关林作临时校舍,采矿工程学系、冶金工程学系、机械工程学系当年招录本科146名新生,11月15日正式上课。不久,机械工程系合并于河南大学。焦工机械系与黄河水利专科学校共同组成了河南大学工学院。1947年3月,焦作工学院共有教职员25人。国共内战爆发后,洛阳处于动荡之中。1947年10月,焦作工学院又迁河南郑州,在西河阳街租借了一个灾童教养院做临时校址,于11月6日开学。采矿、冶金两系继续招生,全院学生达200余人。

1948年8月,学校改为河南省立焦作工学院。适逢人民解放军挺进中原,学院在国民党河南省政府的胁迫之下于1948年8月下旬迁江苏苏州狮林寺巷办学,同时于9月招收采矿、冶金两班学生140人。复校后的焦作工学院三年三迁,在战乱中颠沛流离,备尝艰辛。在此期间,焦作工学院的同学秉承学校自创办以来的优良传统,发起了反饥饿、反迫害的示威,并冲破层层禁锢传播马克思主义,有的同学还冲破国民党反动派的封锁奔向解放区。

图1

1949年4月,苏州解放,华东人民政府接收了焦作工学院,历经坎坷的焦作工学院获得了新生。1949年9月2日,焦作工学院奉命乘车北上返回焦作故地,9月18日正式复课。时学院有教职员工30余人,学生205人。

1949年12月,中央人民政府将焦作工学院拨归燃料工业部领导,成为新中国的国立高校。1950年3月,燃料工业部决定将新开办的华北煤矿专科学校并入焦作工学院,焦作工学院新添电机、机械、土木3个工程学系。根据教育部的指令,焦作工学院冶金系全体师生调整并入东北大学(时称沈阳工学院)。

1950年上半年,为适应建国初期迅速恢复国民经济的需要,燃料工业部决定以焦作工学院为基础,筹建中国矿业学院,并将焦作工学院迁到天津。9月4日,中国矿业学院筹备处在天津市泰安道开滦总局旧址成立。1950年秋季,焦作工学院招收的4个专业180名学生在天津新校址入学。焦作工学院在公布录取新生名单时宣布:“本校奉令改为‘中国矿业学院’,院址由焦作迁天津”。在经历了天津-焦作两地办学的短暂过渡期后,1951年2月,焦作工学院的师生员工及图书仪器设备全部迁至天津[9]。1951年4月26日,中国矿业学院在天津大光明电影院隆重举行成立典礼,从焦作工学院到中国矿业学院的历史转折宣告完成。中国矿业学院作为新中国第一所矿业高等学府的成立,标志着中国矿业大学的历史从此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里顺便交代一下在焦作工学院原址上发生的故事。1951年初,焦作工学院全部迁离原址后,根据燃料工业部的决定,其所属的燃料工业部干部学校从北京迁原焦作工学院原址办学。1953年夏,燃料工业部干部学校复迁回北京,继而由江西萍乡中南煤炭工业学校迁来焦工原址,定名为燃料工业部焦作煤矿学校。1955年7月,燃料工业部撤销,煤炭工业部成立,该校遂改名为煤炭工业部焦作煤矿学校。1958年大跃进期间,全国各地因陋就简先后办起了一大批煤炭高等学校。据1960年统计,煤炭高等学校由1957年的2所增加到23所。1958年5月,经河南省委决定,在原焦作工学院校址重建一所煤炭高等学校,定名为焦作矿业学院。1958年9月21日,该院举行成立暨开学典礼,时全院教师14人,职工10人。新成立的焦作矿业学院设党支部,隶属煤炭工业部焦作煤矿学校党委领导。1959年3月,煤炭工业部焦作煤矿学校并入焦作矿业学院。焦作矿业学院先为省属高校,1960年归属煤炭工业部领导。1995年,该学院改名为焦作工学院;2004年复更名为河南理工大学[10]。焦工故地旧景依在,光阴不同,星移物换,物是人非,令人感慨。作为中国矿业大学的发源地,她所蕴含的精神依然在激励着后人。

1952年院系调整期间,北洋大学、唐山交大、清华大学的采矿科系调整到中国矿业学院,学校实力大为增强。到1953年初,全校设采煤、电机、机械、企业建筑、地质钻探等5个系,教师90余人,学生近1480人,开始招收研究生并派遣留学生到苏联和波兰深造。到同年9月,在中国矿业学院学习的研究生56人(含东北工学院等校调入中国矿院学习的研究生12人),派遣留学生17人。学校因聚集了全国一流的矿业科教人才而成为行业领军高校。

1953年,为实现更大的发展,中国矿业学院迁至首都北京,改称北京矿业学院,成为北京学院路著名的“八大学院”之一。从50年代到60年代前期,北京矿业学院各项事业快速发展。广大同学精神面貌蓬勃向上,在“为祖国健康工作40年”口号的激励下,学院的体育运动在首都高校中出类拔萃,并于1958年荣获“全国体育运动红旗院”称号。1960年,学校被确定为“全国重点高等学校”。1961年,北京矿业学院有教师640余人,在校学生5000余人。

“文革”期间的1970年,北京矿业学院从首都北京迁至四川省合川县三汇坝镇,更名为四川矿业学院,在极其艰苦和困难的条件下办学,学校遭受严重损失。尽管如此,全校师生员工仍然以对事业的忠诚,坚守使命、培养人才、服务国家,在华蓥山下度过了艰难困苦的12个春秋——矿大学人追求没有变、精神没有跨、队伍没有散,教学科研基本力量得以保存,学校于1978年2月再次被确定为“全国重点高等学校”。

1978年,经邓小平、方毅同志批示,学校在江苏徐州重建,恢复中国矿业学院校名,并在北京学院路北京矿业学院原址设立中国矿业学院北京研究生部。1980年,中国矿业学院在徐州新校园招收了首届学生,在此后的两年间,中国矿业学院为四川、徐州、北京“一校三地”办学。

1982年初,中国矿业学院校本部从四川迁至徐州,继而在改革开放中走向中兴。

1988年,学校更名为中国矿业大学,邓小平同志亲笔为学校题写了校名。此时学校有专任教师近1400人,其中,教授、副教授418人;在校学生6600余人,设12个系,28个本科专业,10个博士学位授权点、17个硕士学位授权点,形成了有矿业特色,理工文管相结合学科专业体系[11]。

1997年,经国家教委批准,中国矿业大学设置北京校区;次年,经教育部批准,北京煤炭管理干部学院并入中国矿业大学北京校区。由此形成了中国矿业大学为期5年多的徐州北京“一校两地三校园”的办学格局。

在新世纪到来的2000年,中国矿业大学由煤炭工业部整体划归教育部管理。2002-2003年,中国矿业大学徐州、北京两地先后分设党委、分设校长后,中国矿业大学(北京)遂成独立的办学实体。

2009年,中国矿业大学迎来了百年校庆。胡锦涛总书记发来贺信,温家宝总理题词勉励。

伴随着历史的风雨,历经时代的沧桑,从路矿学堂到焦作工学院、中经西北联大、西北工学院再到焦作工学院、中国矿业学院和今天的中国矿业大学,学校与中国工业化进程同步发展,与人民共和国一起成长,其发展变化可谓翻天覆地。100多年来,历经14次搬迁、12次易名。百余年沧海桑田,几代人同心协力,矢志不渝,其灵光巍然、弦歌未尝一日辍。毛泽东在1925年曾经把福中矿务大学师生参与发动的焦作煤矿工人大罢工与当时中国的几次著名罢工相提并论,称赞焦作煤矿工人“特别能战斗”。中国矿业大学作为当今煤炭行业唯一的国家重点高校,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已经把这种精神进一步发展成为了“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特别能创新”。矿大人秉持“学而优则用、学而优则创”的理念,始终把“开发矿业,开采光明,建设祖国,造福人类”作为自己的崇高使命。百年的历史积淀,形成了“好学力行,求是创新,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独特精神品质,“勤奋、求实、进取、奉献”的优良校风,打造出了中国煤炭高等教育的一流品牌。

如今的中国矿业大学,是国家“211工程”、“985优势学科创新平台”高校。师资力量雄厚,师资队伍中有14名中国工程院院士(包括7名外聘院士);学校的学科内涵充实,拥有9个国家重点学科、16个一级学科博士点和35个一级学科硕士点、14个博士后流动站,学科专业以工科为主,涵盖理工文管等多个门类;学校的科技创新活动呈现活跃态势,社会影响力和学术竞争力不断提升。全校有16篇博士论文入选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近5年累计获国家级科技奖励25项。在前不久由国家权威部门举行的全国高校第三轮学科评估中,学校的矿业工程、安全科学与工程两个学科名列全国第一。矿大作为一所以工程技术见长的高校,在世界权威的基本科学指标ESI排名中,其工程学学科(领域)已进入全球大学和科研机构的前1%。中国矿业大学作为全国唯一高举矿业大旗的教育部直属重点高校,立足非省会城市,面对艰苦行业,秉承百年优良传统,致力于人才培养、科技进步和文化传承与创新,在服务国家煤炭能源事业和区域经济社会发展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支撑和引领作用。

目前中国矿业大学已经形成了以国家重点实验室、国家工程实验室、国家工程研究中心、国家大学科技园以及国家级实验教学示范中心和国家级创新群体与教学团队为主要标志的高水平大学的人才培养、科学研究和社会服务体系。百余年来培养了近25万作为国家现代化建设的骨干和中坚力量的毕业生,一大批毕业生成长为行业领军人物。毕业生就业率多年来一直保持在98%以上。全校现有普通本科生26000余人,硕士生和博士生9000余人。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全校师生员工正秉承百年矿大的优良传统,为建设“特色鲜明、国际一流的高水平矿业大学”而不懈努力。

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说过:“教育是立在精神上的,而不是立在物质上的”。担任焦作工学院院长15年的张清涟则对焦作工学院精神进行了这样的概括:“出与世处,善推敬事爱人之心;退而自修,常有精益求精之志;货恶弃地,力必己出;尽匹夫应负之责任,服民生在勤之义务;……于科学有新发明,于社会有真贡献;为国家争人格,为母校增光荣。”——这是与西北联大8年风雨同舟的焦工学人的精神品格,也是当今矿大学人的精神品格。面向未来,我们将凭着这样的精神继续不懈追寻!

[1] 石岛纪之.中国抗日战争史[M].郑玉纯,译.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0:61.

[2] 杜元载.抗战时期之高等教育[G]//国民政府教育部高教司.革命文献:第60辑.台北:文物供应社,1972-3.

[3] 董宝良.中国近现代史高等教育史[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07.

[4] 张含英.北洋大学回忆片断[M/OL][2006-1-7].http://book.sina.com.cn.

[5] 教育部教育年鉴编纂委员会.第二次中国教育年鉴[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8.

[6] 北洋大学——天津大学校史编辑室.北洋大学—天津大学校史:第1卷[M].天津:天津大学出版社,1990:299.

[7] 师昌绪.在人生道路上:师昌绪自传[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6):16.

[8] 刘海峰.西北联合大学的命运[N].中国教育报:高教周刊,2012-5-7(5).

[9] 邹放鸣.中国矿业大学九十年[M].徐州:中国矿业大学出版社,1999:54.

[10] 煤炭高等教育史编写组.中国煤炭高等教育史[M].徐州:中国矿业大学出版社,2001:70-71.

[11] 邹放鸣.中国矿业大学史[M].徐州:中国矿业大学出版社,2009:386.

FromJiaozuoMineSchooltoChinaUniversityofMiningandTechnology:thespiritofNorthwesternUnionUniversityandChinaUniversityofMiningandTechnology

ZOU Fang-ming

(Office of the CPC Committee,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xuzhou 221116, China)

In the years of war, Nor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and its five separate colleges kept a foothold in Great Northwest, were in firm in mission, fostered the talents, extent the nation, created miracle, and bred the university spirit of quot;impartial, honest, diligent, plainquot;, which left the precious treasure for China modern high education history. After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founded in 1909, experienced the initial stage, and it and State-Run Nor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especially State-Run Northwestern Engineering College separated from Sou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had full eight years of time-space convergence. In those years, for State-Run Northwestern Engineering College, Private-run Jiaozuo Engineering College lately called as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was rich in features and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at the beginning. Private-run Jiaozuo Engineering College experienced that higher schools immigrated to the inland, and shared the years with Nor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and State-Run Northwestern Engineering College. During those years, the culture enrichment and spirit cultivation of Private-run Jiaozuo Engineering College could not separate from the history of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The spiritual and cultural characters of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such as “be studious and hard practice”, “seeking truth and innovation”, “hard working and plain living”, and “constantly strive to become stronger”, are abstracted from Jiaozuo Mine School to Private-run Jiaozuo Engineering College to Nor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to Northwestern Engineering College to Jiaozuo Engineering College to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should not ignore and forget the history of Nor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and State-Run Northwestern Engineering College.

Higher education in modern times; Northwestern Union University; Private-run Jiaozuo Engineering College; China University of Mining and Technology; University spirit

G649.29

A

1009-105X(2013)04-0005-12

2013-10-30

邹放鸣(1957-),男,博士,中国矿业大学党委书记,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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