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危机对我国半岛政策的启示

梁立昌

摘 要：冷战结束之后，朝核危机不仅引发朝韩关系持续紧张，而且有可能诱发潜在的地缘政治冲突。朝鲜半岛危机的发生、发展甚至恶化成为实施国家战略的一大变数，给我国的半岛政策提出一些新的挑战。在朝鲜战争结束60周年之际，结合国内外形势的巨大变化，在保持现有政策基调的基础上，重新设定政策的方向和制定新的政策目标重点显示出一定的必要性和紧迫感。

关键词：朝核危机；朝鲜半岛政策；调整

一、 朝鲜半岛危机为何持续

为深入了解危机发生的原因及其与地区形势的关联性，在此通过“权力”和“机制”两个核心概念来分析。在国际关系领域，关于权力的定义有很多，主要有四种不同的表现形式：强制性权力、制度性权力、结构性权力和生产性权力。①在国际社会无政府状态下，行为体都谋求增强权力获取利益。所以，权力关系构成一种非常重要的“局势”。同权力一样，机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根据斯蒂芬·克拉斯诺的定义，是指既定国际关系领域中形成的“一系列隐含的或明确的原则、规范、规则以及决策的程序” ②。普遍认为，国际机制对无政府状态起到矫正作用。从这一角度出发，权力和机制在朝鲜半岛、东北亚地区乃至亚太地区的不均衡和欠发达状态是导致朝鲜半岛危机长期存在的重要原因。

韩朝两国之间的权力竞争以及双边协调机制的缺位是危机持续的内在根源。朝韩两国分裂后，双方围绕统一问题的主导权在各个领域进行激烈的对抗。20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以来，朝鲜体制受到国内外局势的冲击，已很难与韩国进行全方位竞争。为弥补劣势，朝鲜除了加强“主体思想”宣传还提出了“先军政治”策略，在导弹发射和核试验的双重影响下，双边关系持续紧张。两国具有的“分裂国家性格”也使得双方无法步入正常的国与国关系发展轨道，在体制竞争的限制下，迄今双方没有缔结任何具有实质法律约束力的条约，双边关系发展动荡不安。

东亚地区格局的时代变迁和停战机制无法转化为和平机制也是危机持续发酵的一个外在原因。冷战结束前后，前苏联和中国分别进行具有资本主义性质的政治改革和经济改革，并改变了对韩敌视政策与之建交，而与朝鲜关系的发展基本上陷入停滞。韩美关系则没有受到局势变化的影响，双方在朝核问题和人权问题上的共助成为朝鲜面临的一大挑战。与此同时，朝鲜战争结束之后虽然有关国家签订的《停战协定》，但朝韩之间由于其关系的特殊性，双方无法就法律问题达成一个有约束力的框架，而朝核问题六方会谈机制无法满足各方的利益诉求，多方未能就外交安全经济等议题采取实质性的措施。结果，朝鲜战争当事国迟迟不能就停战状态转变为和平状态达成一致见解。

近年来，美国全球战略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和联合国治理机制的滞后性也是危机不断深化的制约因素。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外交政策的核心课题是遏制世界范围内的核扩散以及增强其在亚太的战略存在。美国政府对朝政策的前提是朝鲜放弃核武器，这一原则性立场延续了小布什政府时期的做法。美国重返亚太的战略主要是出于遏制中国急剧上升的影响力，为此，美国需要操作朝鲜议题继续巩固和强化它在东亚地区的军事同盟体系。2006年朝鲜进行第一次核试验以来，联合国安理会已经数次就朝鲜发射导弹和核试验进行谴责和通过联合国决议和声明要求朝鲜保持克制，但是联合国的努力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一方面在于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中美俄三大国本身就是朝鲜半岛危机利害攸关方，其对朝政策存在差异。另一方面，联合国涉朝问题解决机制不具有预防性，只是在危机发生后采取一些追加措施。

二、我国国家战略面对的挑战

朝鲜半岛危机由于朝鲜内部的不安定性和朝韩关系发展的先天局限性以及周边国家美日和朝鲜之间的历史悬案，彻底消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我国国家战略不可避免地受到朝鲜半岛局势的长期影响，并在涉及到国家战略的判断问题上和实施上面临挑战。

目前，我国关于战略机遇期的判断由于朝鲜半岛危机等周边局势日趋恶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影响。2002年中共十六大报告中提出：纵观全局，21世纪头20年，对我国来说，是一个必须紧紧抓住并且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我国经济建设成就引起一些大国的战略猜忌。在全球层面上，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和中国成功举办奥运会放大了这一对比。在地区层面上，自2009年半岛局势紧张以来，美国加大了亚太事务的干预。2011年10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外交政策》杂志发表长文《美国的太平洋世纪》表示，今后10年美国外交方略最重要的使命之一是大幅增加对亚太地区外交、经济、战略和其他方面的投入。③进入2012年，中国与周边国家领土主权纷争进一步加剧，促使我国重新认识关于“重要战略机遇期”的判断。从实践看，我们忽视了战略发展的阶段性和局部问题的复杂性。有学者主张中国外交应进行“创造性介入” ④，这就要求我国外交工作必须转变思维以驾驭复杂的国际形势，在乱局和困局中保障国家核心利益不受任何侵犯。

朝鲜半岛危机说明在全球化时代我国积极参与全球治理的对外政策实践受到大国权力竞争的限制。环顾全球，中国与世界的联系日益密切，国际社会也期待中国对全球事务承担相称责任。当前，在解决全球金融危机、防止核扩散、阻止气候变暖议题上，我国政府都表明了公允立场。我国一直坚持通过和平对话解决朝鲜核问题，支持通过六方会谈实现东北亚和平与稳定，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原则和支持朝鲜改善同美日的关系以及实施改革。但是，中国政府的这一努力受到了极大的限制。通过朝鲜半岛危机可以看出，美日等国更多地是在战略层面上利用朝鲜的体制问题、核问题和人权问题有意在半岛推波助澜，给中国的和平发展制造障碍。未来，中国必须改变我国在全球权力体系中和美国地位不平等这一现实。中国参与全球治理不仅需要外交理念的转变而且需要持续增强综合国力和在全球事务中的影响力。

在朝鲜半岛危机发展过程中我们也看到国家战略明显受到中小国家的干扰。中国作为陆地大国，周边国家无疑是中国周边外交的重要对象，由此，周边地区局势都会对国家整体战略带来影响。在周边地缘格局中，朝鲜在各个领域对我国战略的扰动较大，正成为周边战略中的薄弱环节。事实表明，朝鲜半岛危机解决不好，我国的总体战略布局就不可避免地受到外部力量的持续冲击。同时，朝鲜半岛危机也值得政府对中朝双边关系进行战略反思。中朝关系不睦的重要原因是朝鲜不能正视我国战略的转向和外交政策的调整，朝鲜进行核武装和激化朝韩关系造成地区局势紧张，不仅不符合和平发展的时代潮流，也给中国构建“和谐世界”和实现强国梦带来负担。作为一个大国，中国尊重并积极维护中小国家的生存权和发展权，但不会被中小国家的“悬崖战术”所捆绑，对国家战略构成威胁的任何因素都应该被制止，通过调整政策最大限度地促进相互利益。

三、危机对我国朝鲜半岛政策的若干启示

由于朝韩关系的特殊性以及朝鲜半岛独特的地缘位置，我国的朝鲜半岛政策在实现国家利益诉求方面受到限制。首先，和平的条件不充分。一是地区安全机制不完善。朝鲜半岛停战机制尚没有转化为和平机制，而六方会谈机制难以启动，无法保障朝鲜半岛局势稳定。二是朝韩双方的基本矛盾难以解除。朝韩关系不仅涉及到军事安全而且还涉及到体制安全问题。在韩美军事压力和韩国的统一攻势下朝鲜体制面临困境。其次，自主统一的环境不具备。在韩美当局就朝鲜局势变化不断完善应对方案时，自主统一只能造成朝鲜的国际孤立和增强军事力量对抗的决心。朝鲜的体制危机最终会削弱我国在朝鲜半岛的地位，进一步增强美国主导东北亚事务的能力。再次，涉及的政策对象不完整。无论是和平问题还是统一问题，周边大国是我国实施朝鲜半岛政策的一个重要变量，这些国家一直借助朝核问题和人权问题对朝鲜施加压力。

针对我国朝鲜半岛政策存在的这些不足，在保持现有基调的前提下有必要重新设定政策方向。首先，政策涉及的对象应该涵盖周边大国。朝鲜半岛在实现我国周边外交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我国需要根据国力制定对策防止朝韩之间的激烈竞争和周边大国借机侵害我国利益的危险博弈。其次，半岛和平稳定优先，制止朝鲜危险的核开发的同时防范突发事件引发地区冲突。当前，朝鲜半岛政策的方向是掐断朝鲜进行核武装的任何企图，同时防范2010年“天安舰事件”和“延坪岛炮击事件”这样的突发性事态演变为地区战争。最后，加强我国东北地区战略通道经营，扩大地区经济事务主导权。冷战结束后，东北亚时而反复的政治军事紧张关系严重阻碍了地区经济合作进程。为此，推动朝鲜对中国实施一定领域和区域的改革开放须成为政策的一大方向。

与此同时，制定具有全局指导作用、有效防范冲突、积极促进合作的朝鲜半岛政策具有重要性，这需要从三个方面进一步构筑朝鲜半岛政策的重点：

1.充分发挥联合国保障和平的权威。冷战结束后联合国在维护和平和人道主义救援方面作为和平建设者的作用日益增强。困扰朝鲜半岛的重要悬案主要包括和平问题和统一问题，而和平问题受制于统一问题。韩国保守政府对朝实施高压诱导政策很可能造成地区局势持续处于不稳定状态。在朝鲜半岛面临武装冲突之时，必须在联合国多边机制框架内寻求共同解决方案。在严重事态发生之后，通过各方磋商，考虑各方关切，优先实现朝鲜半岛无核化，渐次推进朝鲜社会改革，努力维护朝韩关系平稳发展，最终在东北亚确立包括朝鲜在内多边合作机制，为地区和平发展提供保障。

2.安全事务上采取双向遏制平衡防止任何一方铤而走险。由于地区多边安全机制尚未建立，我国应该先基于自身力量制定半岛危机管理对策，充分发挥安全稳定器的作用。为此，首先坚持半岛无核化原则。在六方会谈框架内，以无核化为前提、以共同安全为目标奠定与朝鲜半岛国家关系的基础。其次，对朝鲜的军事现代化建设提供一定的支持，与朝鲜的军事合作关系可以平衡韩美军事同盟压力为朝鲜实施社会改革创造条件。再次，我国应该本着“和平、透明、平衡”的原则和周边国家共同构筑具有包容性的、均衡的地区安全合作机制。

3.进一步鼓励朝鲜实施经改措施、进一步深化中韩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一方面，进一步鼓励朝鲜实施经济改革措施。2011年末朝鲜新领导人上台以来，虽然短期内南北双方剑拔弩张，但朝对韩强硬政策不可持续，转而与韩对话建立信任争取合作以及与中国深化战略互信赢得中国的政治经济支持会成为新领导人的考虑重点。为此，中朝可以通过海洋资源共同开发，实施有援助性质的农业生产技术合作以及支持朝鲜加强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深化两国传统友好关系，敦促朝鲜为我国东北地区开展国际贸易需要的战略通道建设提供长期而稳定的支持。另一方面，进一步深化中韩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经过共同努力，20多年来两国在经贸领域和人文交流方面取得突飞猛进的成就。然而，制约两国关系发展的不利因素仍然不少。中韩战略关系必须首先建立政治互信，我国虽然不认为韩国具有战略地位，但是考虑到未来东亚一体化进程中两国合作的巨大潜力，我国都要把韩国视为一个可以信赖合作的伙伴。当务之急是在半岛事务上和韩国在危机管理等议题上实现良好沟通。此外，就当前日本的政治军事右倾化趋势和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存在问题，两国也应该努力进行各种层次的对话，开诚布公地就共同利益采取积极行动，使两国的合作更具有战略性。

引文注释

① 赵长峰.国际政治中的新权力观[J].社会主义研究.2007（2）.

② Stephan D. Krasner. Structural Causes and Regime Consequences： Regimes as Intervening Variables. Stephan D. Krasner： International Regimes[M].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3， （2）.

③ 希拉里：美国的太平洋世纪.http：//focus.news.163.com/11/1016/09/7GFOP6G3000124L1.html.

④ 王逸舟.中国应“创造性介入”国际事务[N].国际先驱导报.2011年12月20日.

（作者单位：淮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