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文化: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后果
2013-10-24陈盛兰
陈盛兰
(华东理工大学 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上海200237)
风险文化是拉什风险文化理论中的核心概念,描述的是与风险社会截然不同的反制度性甚至非制度性的、结构松散的、以价值为核心的文化形态。风险文化起源于道格拉斯对风险的文化感知,经由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理论的发展而日趋成型,故如果说贝克的风险社会是其认知维度自反性现代化发展的后果,那么拉什的风险文化就是其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终结性产物,它与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有着密切的内在联系。
一、拉什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
斯科特·拉什对贝克、吉登斯的认知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理论进行了有违本质的颠覆,从美学维度、文化主义出发,提出了自己独特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理论。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理论的独特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其一,不同于贝克对制度主义的坚持,拉什偏爱于道格拉斯所谴责的作为制度破坏者的社会边缘群体,通过突出此群体差异性、非功利性、反制度性等美学特质,将社会边缘群体定位为其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自反性主体。其二,在拉什看来,主客对立认知模式所依赖的作为其中介的专家系统面临信任危机,认知自反的形塑遭遇困境,换言之,凭借传统的通过专家系统来指导行动的确定性思维模式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现代性困境中已经失去权威性,人们急需一种更加自由的思维模式来匹配当前不可预测的现实境遇,故拉什提出了作为其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思维模式的美学自反概念。美学自反是与贝克认知自反相对立的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特殊理性,它在康德美学判断的基础上吸收了布迪厄阐释学、现象学等内容,发展出以主客相融为思维模式、以象征性符号系统为中介、以生活世界为研究对象、以主体经验库为基础的思维模式,美学自反可总结为建立在美学判断之上的经验性阐释。其三,拉什对美学自反思维模式的推崇意味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自我建构将依赖于作为美学自反中介的象征性符号系统,不同于概念符号、信息符号的确定性定义,象征性符号以电影、电视剧、音乐等本身蕴含意义的文化客体为载体给予主体思维充分的自由。[1]总体来说,拉什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就是指以社会边缘群体为主体、美学自反为思维模式、象征性符号系统为建构路径的反思性的新型现代化发展阶段。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推进引发了人们对现代性困境的全面反思,这种反思随着现代性困境的风险性加深逐渐演变为围绕风险主题进行反思的文化现象,此类文化现象的叠加最终发展为一种风险文化形态。实际上,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不仅是超越现代性困境的新型发展阶段,而且其本身所具备的独特性为不同于风险社会的风险文化形态的生成、承载、传递提供了绝佳的思想条件和结构条件。
二、美学自反的深化与风险意识的重塑
由认知自反局限性所引发的现代性困境愈演愈烈,它表现为具有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的现代性风险,在此境遇之下,美学自反随着拉什自反性现代化的推进不断深化,它以其感性、反制度性且无目的性的美学内涵为依托,试图对认知自反思维下所形成的风险意识进行重塑。
(一)美学自反的经验性阐释与风险的文化感知
作为美学自反的基础性思维,经验性阐释指通过主体的部分确定性经验来对客体进行阐释的过程。经验性阐释为拉什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在生活世界中找到了指导主体一切行动的文化根基。此文化根基以惯习、背景习俗为主,不受制度结构约束且无目的性,构成了美学判断所依靠的经验库,也就是布迪厄所认为的文化分类范畴,处于不同文化分类范畴的人们可以选择符合其惯习以及背景习俗的不同规则来对客体进行阐释性理解,换言之,美学自反的经验性阐释为主体提供对客体的文化感知式的理解。这种文化感知式理解恰好与拉什的风险观相匹配。在高级现代性中,风险已经替代了财富及其他话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贝克甚至用风险社会来形容其自反性现代化所表现出的社会形态,在认知自反思维下,身为制度主义者的贝克认为风险是客观存在的,即风险的存在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相反,如上所述,在拉什看来,在美学自反的经验性阐释下,人们会对风险形成不同于客观性认知的文化感知,面对危机,人们会以自身所处的文化分类范畴为凭依来对此危机做出符合自身经验的阐释,拉什认为风险作为一种心理认知的结果,处于不同群体的成员因为其所处的文化分类即文化背景不同,故对风险的解释话语也不同,甚至处于同一群体的成员也可能因为作为差异性基础的经验中所包含的个体差异性而做出对风险不同的认知。故拉什认为,比起认知自反所推崇的客观风险,美学自反所理解的风险更多是一种文化现象,它在生活世界发现了现代风险的文化根基。虽然拉什推崇风险的文化感知,但他并不像道格拉斯那样否认风险的客观存在,在拉什看来,在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中,无论风险客观存在与否,人们能够触到的风险都是美学自反下文化感知的结果。
(二)美学判断的崇高性转向与风险判断的感觉逻辑
美学判断作为美学自反的总体性思维框架,推崇的是一种相对于决定性判断的自己寻找规则,协调不同能力的能力,它强调的是判断主体的能动性。实际上,美学判断依照判断对象的不同又可以区分为对美的判断以及对崇高的判断两种方式特殊的判断方式,两种方式都是以寻找到能够包含特殊项的规则为最终目标的,但二者得到规则的方式和逻辑却各不相同。在对美的判断中,判断对象是直觉可以把握的普通客体。主体通过综合客体中的线索而对此产生联想和想象,这种联想力和想象力本身是具有直觉的天赋,促使感官感觉在感知事物时做出的综合性判断。在对美的判断中,以个人经验库为基础的想象力和联想力是主体寻找规则、经历和认知客体的途径。对美的判断使得理性、理解力、想象力达到可能的和谐,从而使主体获得快乐。相反,面对想象力和联想力所无法把握的崇高性客体,对美的判断显得无能为力。在对崇高的反思性判断中,由于客体本身所具有的意义太强,想象力和联想力无法从经验库中获取信息来合成对现象意义的描摹,故该客体具有表现为不可呈现性质的崇高性。换言之,单单依靠想象力和联想力已经无法把握客体所具有的不可预见的意义,主体需要通过其他的方式来寻找能够包容崇高性客体的规则。在此,对崇高的反思性判断涉及到了不同于逻辑推理和视觉形象化逻辑的第三种逻辑,即体现出能触知的、可感觉的、有实利的和及时性的感觉逻辑,主体凭借亲身对客体的感觉和体验来对崇高性客体进行判断,这种判断不能使得想象力、理解力和理性达到和谐状态,上述不同能力之间的冲突使得主体感受到自身局限性所引发的痛苦。
拉什认为,美学判断的崇高性转向恰好适用于对现代性风险的判断,现代性风险不同于遵循风险概率的传统风险,具有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难以控制的典型特征,这与崇高性客体所具备的意义不可呈现性相一致,这就意味着,现代性风险既不是专家系统确定性判断所能把握的,也不是人类依靠经验可以想象和预测的,它来源于现在却发生于未来,人类只能通过亲身感觉来对风险进行及时性的感受。换言之,在拉什的自反性现代化中,人们对风险的判断方式遵循感觉逻辑,凡是能够让主体感受到恐惧和局限性的客体便被自动判断为风险,风险的崇高性判断不仅通过其不可呈现性暴露出人类能力上的致命缺陷,同时,通过人类不可遏制的欲望展现出工具理性泛滥下人性中令人战栗的阴暗角落。[2]综上,拉什在对崇高的反思性判断中找到了其自反性现代化中风险判断的新方式,它颠覆了专家系统的垄断,暴露了人类的极限,解放了工具理性束缚下的感觉逻辑,为价值理性的回归做准备。
(三)美学自反的价值理性与风险规避的文化主义
现代性困境的根本原因在于工具理性的泛滥,无论是以哈贝马斯所主张的交往理性,还是后现代主义者解构一切的反基础主义,都是对工具理性的反抗以及对价值理性的宣扬,贝克和吉登斯所主张的第三条道路也无非是对哈贝马斯交往理性的制度化。在拉什看来,所有建立在工具理性和认知自反基础上的对价值理性的推崇,其本质都是对工具理性的维护。实际上,拉什建构美学自反的初衷就是对价值理性的推崇,二者都强调对价值的追求,包含主客体融合、无目的性、以人自身为目的的合目的性、存在性意义等方面,故美学自反本身就是对价值理性的实现形式。如果说规范是工具理性的表现形式,那么价值便是美学自反中价值理性的核心点,换言之,拉什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目标便是让价值替代规范成为社会管理以及风险规避的新力量。规范属于社会性范畴,根植于法则中,应用于公共领域,现代性制度常常由具有客观性程序的规范性东西所组成,人们必须在规范限制范围内来追求自由,规范是以工具理性为主的功利主义在现代性社会中统治成员的手段以及早期现代性风险的规避措施。价值不同于规范,它表现为发生于私人领域内以主观性判断为主的象征符号,是指个人以道德品行、宗教信仰、生活方式为核心的价值观念。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所建构的充分反思性的文化形态并不是以规范性结构为基础,而是建立在人类生活会更加美好等主观性价值判断之上的,在此,价值从属于文化范畴而非社会性范畴,文化依靠价值的媒介作用得以代代传承,故面对现代性风险的不确定性,拉什提倡以价值为中介的文化主义风险规避方式,即通过象征性的理念和信念而非理性精确的计算和假定来处理现代性风险问题。实际上,以文化价值观为主的风险规避手段通常以亚政治运动的形式实施,但是,文化主义所主张的亚政治运动区别于制度主义的生活政治,不同于制度主义者致力于亚政治运动的制度化和规范化,拉什企图利用私人领域亚政治运动所宣扬的风险规避相关的文化价值观念和习惯来取代公共领域的制度和规范。综上,美学自反的价值理性通过亚政治运动塑造了一种蔓延于现代性所有不确定性领域的风险规避文化,以共享意义的形式给身处个体化社会的成员带来本体性安全,减少其单独面对危机的恐慌。
三、自反主体的社群化与风险文化的承载
在美学自反的深化之下,风险意识得以重塑,以美学维度风险意识为本质的拉什的风险文化雏形已经形成,现在的风险文化还只是一种思想萌芽,它的发展需要借助于以其为自身奋斗目标及终极价值的某种社群的承载,然而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自反主体恰好具备上述社群所要求的特质。
(一)美学自反的部分确定性与自反主体的社群化
美学自反生长于处于以规范为主的确定性空间和以道德为主的自由空间之间的差异性空间,兼具主体的差异性和经验的基础性,表现出部分确定性特征。换言之,经验主体经由美学自反所感知的意义具有共享性,并且这种意义的获得是自主性的,这就为文化社群的生成奠定了坚实的本体性基础。所谓文化社群,即“在获得意义过程中表现在共享的背景习俗、共享意义和共享的日常活动中的集体性”。[3]文化社群来源于社会边缘群体,以亚文化的形式存在,这些社会边缘群体原本只是零散的、充分个性化的、无功利性的反制度性个体的集合,他们具有强烈的自反性,是拉什自反性现代化的美学自反主体,他们主动运用美学自反而非认知自反解读这个世界的同时获得了区别于规范、制度性基础的来源于其生活经验中的共同意义。故最初原子化的社会边缘群落在共同意义的凝聚下完成其社群化过程,形成了文化社群或者说是亚文化社群。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群体都可以被社群化,能够被社群化的美学自反群体应具有不同于普通群体的特殊性。首先,“审美、解释学所假定的自我同时又是在世之在”[4],生活在同一个背景之下的群体可以从亲身经历中获得阐释性知识。其次,共同意义的获得本身就是群体开展日常活动所追求的目标,即共同意义和群体活动目标的重合,这有助于后天习得的共享意义以一种无意识形式永久性存在。最后,社群的形成和共享利益与共享属性无关,有共同利益的政治党派和阶级以及具有共同属性的生活方式群体并不是社群,因为他们只是因为相同的利益关系和属性而连接在一起,缺乏美学自反所形成的阐释性情感和共享意义,故他们最终只能是零散个体的暂时结合,一但发生冲突,便作鸟兽散去,但拉什认为生活方式群体依托共同生活习性的形成是有可能转变为社群的。综上,美学自反所具备的部分确定性给作为拉什自反性现代化主体的社会边缘群体的社群化提供了本体性基础,即来自生活经验的共同意义,同时为风险文化的承载和发扬提供了可能。
(二)自反性社群对风险文化的意义共享
上述亚文化社群出生于社会边缘群体,发展于文化爆炸的信息时代,并且在信息资源的争夺中占有一席之地,故其表现出强烈的自我反思性特征,又称为自反性社群。自反性社群是指主体通过美学自反来选择或者创新背景假定和共享意义,并在此本体性基础上所编造的社群,此社群是自投入群体,不同于被投入群体的制度化特征,自反性社群是非制度性的、以价值为媒介的松散组织,该文化组织有明确的自我意识,在共同意义的基础之上通过相互关爱的方式保留其成员的个性化。美学自反是自反性社群的生长动力,其实质就是不停地对现代社会进行反思,在现代性风险肆虐的时代,自反性社群的目标就是对现代性风险的成因、判断方式、规避方法等方面进行主观性的美学自反,而这种美学自反指导下风险意识的自我建构本身就是风险文化的内涵,故自反性社群的目标就是对风险文化的发扬。实际上,风险文化既是自反性社群的奋斗目标也是其共享意义,二者相互重合。首先,根据上述社群化条件,自反性社群既然是社群,那么它的奋斗目标和共享意义必然重合。其次,风险所具有的崇高性即不可呈现性能够引发主体对自身局限性所产生的共同的恐慌和担忧,故风险文化具有促使主体形成风险共同体的作为共享意义的内在力量。综上,自反性社群以其所推崇的风险文化为共享意义,换言之,自反性社群是风险文化的天然载体。
自反性社群在对风险文化的推广下越发强大,它们对贝克的风险社会进行大量的反思,它们关心的更多的是美学自反影响之下风险的文化归因,它们将工具理性及作为其产物的制度当作风险制造文化加以拒绝,并试图以大众传媒为中介通过亚政治运动对作为其共享意义的风险文化进行传递。在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末期,伴随着作为文化现象的自反性社群的积累,自反性社群所承载的风险文化对社会制度不断进行替代性解构,其结果是作为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终结性后果的风险文化时代即将形成。作为另一种崭新的文化形态,其本身就是规避风险、走出现代性困境的理想类型。
四、大众传媒的价值选择与二元风险文化的传递
风险文化在自反性社群的承载以及培育下日趋成熟,它从风险意识萌芽已然发展为一种对现代性风险社会的习惯性反思,自反性社群试图将风险文化以价值的形式嵌入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自我建构路径之中,借助大众传媒对信息符号和以文化客体为载体的象征性符号系统的价值选择功能来完成对风险文化的传递。
(一)大众传媒的角色定位和价值选择
在第一次现代化中,认知自反思考下的大众传媒受制于制度规范,仅仅作为权威传播信息的工具而存在,传达的是代表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观念。在拉什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中,文化交流结构的兴起和制度结构的式微使得信息源挣脱制度的垄断实现自由流通,在信息源公开的情况下,大众传媒依托其传播工具获取了信息的主导权和话语权,成为信息资本的掌控者。至此,大众传媒解除了对政府的附庸地位,重新获得了相应的角色和功能。大众传媒的新角色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大众传媒是信息的掌控者。随着科技发展,信息资本替代了生产资料成为信息时代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信息内容的解放凸显了作为其传播媒介的大众传媒的权威性,掌握信息的上层阶级在分配财富与权力的同时,也具备风险分配的能力。大众传媒以其特有交流平台为凭依,获取交流双方信息资源的掌控权,成为信息时代的新型权贵。其二,大众传媒是价值观的建构者。大众传媒的独立使其摆脱了主流意识形态的操纵,从而获取了对主流价值观建构的权力。该建构过程包括对多种价值观进行选择、传递的过程,换言之,大众传媒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了主流文化价值观的归属,大众传媒在文化选择上具有不容小觑的话语权。综上,在拉什的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中,大众传媒是信息时代的文化权贵,是选择和传递文化价值观念的决定者。
大众传媒作为信息掌控者和主流价值建构者,其最具影响力的功能便是有权力对信息背后所蕴含的文化进行价值选择,即价值选择功能。实际上,公众目前所持有的主流价值观念很大程度上是由大众传媒对包含象征符号的信息进行价值选择的结果。大众传媒的价值选择涉及到信息加强和减弱两种手段,当大众传媒意图宣扬某种价值观时,他们会采取增加该价值观相关信息出现的数量以及频率,用铺天盖地的图文信息和连续追踪报道来形塑人们的价值观,与之相反,当大众媒体对某种价值观采取衰减策略时,它们会减少对体现该价值观的文化客体的曝光,降低公众对此类价值观的感知强度。综上,大众传媒具有包括信息加强和衰减的价值选择功能,若应用得当,社会将会因为大众传媒的价值调节作用而保持稳定;若应用不当,将有可能产生严重的价值观混乱,引发文化风险甚至社会风险。实际上,大众传媒作为文化价值的建构者,肩负重大责任,只有自身具备正确的文化价值观和职业道德,以社会和谐的大局为重,才能合理发挥媒介重要的文化传递功能。
(二)风险文化的二重性和大众传媒的文化传递
实际上,大众传媒对价值观念的选择取决于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基础的性质。文化作为人类物质实践和精神实践的总和,是人类自我意识的体现。文化本身具有对人类的肯定关系和否定关系的两种性质。“文化二重性体现在风险文化中就表现为制造风险和规避风险的二重性”。[5]所谓制造风险的文化即诱导并产生风险的文化因素,如当今社会中忽略科技副作用的功利主义文化、享乐主义文化等;相反,规避风险的文化指的是力图对风险进行反思和规避的文化因素。风险文化的二重性质之间并非截然对立,它们将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换。实际上,风险文化的表现形式和它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及其风险有关。在传统社会,自然风险占据上风,故文化主要表现为保证人类生存需要的安全文化;到了工业社会,自然风险已经退居其后,人类在利用自然资源实现社会发展的同时破坏了生态系统,文化的负面后果开始逐渐显现。故在工业文明时代,文化展现出其二重性特征,并由于人类对其负面性的忽略而日益凸显为制造风险的文化,至此,文化已经由传统社会围绕安全性所生产的文化转变为工业社会中以风险为主题的文化,具备二重性的风险文化已经成为工业社会的主流文化。
在风险文化占据主流地位的自反性现代化时代,大众传媒的任务就是利用自身的文化价值选择功能对二重性风险文化进行选择性传递,从而在文化角度对风险予以规避。大众传媒的价值选择功能实际上就是以文化性质积极与否为标尺对不同文化进行取舍,弱化负面文化的消极影响,强化正面文化的积极功能。面对风险文化,大众传媒的价值选择功能表现为借用信息加强或减弱的手段对风险文化进行传递,即对风险制造文化的削弱和对风险规避文化的加强。具体来讲,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弱化制造风险的文化。现代性风险的制造文化是以工具理性为核心的一系列衍生性文化,如享乐主义、拜金主义等,大众传媒可以在减少相关新闻曝光数量和频率的同时对带有弘扬工具理性相关象征符号的文化客体加以限制,如电视剧、电影等。第二,强化规避风险的文化。现代性风险的风险规避文化是通过对过度工具理性反思而产生的以价值理性为核心的文化丛,例如环保主义、可持续发展、人道主义等。大众传媒可以通过提高价值理性相关新闻能见度,例如加强对各种亚政治运动及自反性社群的相关报道,增强以价值理性为主题的文化客体的曝光量,以此来推进人们对现代性困境的全面反思。至此,风险文化通过大众传媒的传播得以普遍化。
五、结 论
风险文化是社会边缘群体、美学自反以及大众传媒在风险境遇共同作用下所产生的拉什美学维度自反性现代化的终极后果。风险文化是以风险意识为核心,以自反性社群为载体,在大众传媒的价值传播下所形成的对风险社会的二重性反思。作为一种以风险为主题的反思性文化形态,风险文化直接决定着人们面对风险的态度与日常生活中的行动,故无论其生成过程还是发展趋势,对处于现代性风险境遇中所有社会形态都具有实践意义。首先,风险文化自身作为一种对当前社会现状的全面性反思应当成为现代化进程中的思维常态,人们应该学会对现存社会制度、科学技术等权威性机构保持惯常性的反思和质疑,以促进社会结构的不断改良,避免结构僵化。其二,风险文化所推崇的价值理性是对当前社会中工具理性泛滥所导致的功利主义等消极价值观念的解毒剂,尤其是风险的崇高性判断让人们打破理性万能的幻想,充分意识到人类能力的局限性、功利行为的卑鄙性以及人为风险后果的失控性。第三,风险文化所主张的风险的文化感知要求社会健全现有的风险预警机制,增加对公众风险感知的考察,一旦公众所感受到的风险超过一定程度,就要及时启动风险预警机制。第四,鼓励自反性社群即亚文化社群的建立,它们作为风险文化的载体在传播风险文化的同时将其成员凝聚成风险共同体,可以减少个体面对风险时所产生的本体性不安。最后,根据风险文化所具有的二重性来审视当今社会所面临的文化危机,包括价值观混乱、传统文化缺失、外来文化入侵等,及时在文化全球化背景下区分出造成现存社会风险的风险制造文化和风险规避文化,同时规范大众传媒所具备的价值选择功能,正确利用大众传媒的价值选择功能来对当前价值观念进行适当调节,以维护社会总体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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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刘岩.风险社会理论新探[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