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道德信仰
2013-09-26王洪新
王洪新
摘 要:在以往的研究中,“道德信仰”始终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面对今天的道德危机与信仰危机,必须加强“道德信仰”研究。在实际精神生活中,道德和信仰往往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信仰对于人们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它是人们道德行为选择的价值坐标和导引,是个体实现其人生意义、社会价值和幸福追求的重要保证,是人的精神生命的主要存在形式。
关键词:信仰;道德信仰;道德危机
中图分类号:D64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2-0188-03
伴随社会的重大转型,利益格局正在发生重大变革,思想观念也相应地在发生着重大变化。社会的转型和思想的变化必然引起道德冲突,甚至引发道德危机。对于社会转型中的道德问题,学界已有比较广泛深入的探讨,但在研究中,“道德信仰”始终是一个薄弱环节。在信仰和道德日益受到全社会高度重视的今天,加强道德信仰的探讨,无论对于深化道德理论的研究还是对于增强对信仰问题的认识,都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
道德是人内在的精神追求,是人的精神自律。在实际精神生活中,道德和信仰往往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道德和信仰同属于精神世界,二者并无严格的界限。说到道德,肯定其中有一种信奉或信仰的东西存在,并将其作为遵守和规范的标准;说到信仰,它是某种伦理道德的内在要求,也是这种伦理道德追求的目标。所以,信仰是道德的固有属性。道德信仰并不是“道德”与“信仰”的简单组合,而是人们根据道德对人的生存发展价值的认识而产生的对道德的尊崇与信奉,并由此形成的人生理想和追求目标。道德信仰对于人们的道德观念和行为具有决定性的影响。然而,道德信仰理论长期没有被伦理学界和思想政治教育界所重视,“道德信仰”竟然成为比较生疏的概念,无论是目前通行的教材还是相关的著述,很少见到“道德信仰”这一术语。道德信仰之所以未能引起学术界的应有重视,主要是出于对信仰的一种片面性理解,认为信仰更多地具有非理性的色彩,信仰过于玄妙、超验,因而现实的道德不可能与信仰连在一起。其实,这样的理解并不全面、充分。如果这种理解是成立的,那就很难谈论共产主义信仰,也就不会有如此普遍化的宗教信仰。应当看到,目前世界社会主义运动陷入低谷,共产主义信仰确实被弱化乃至被边缘化。谈到信仰,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将其视为宗教的特殊本质,或视为极端“左”倾思想的遗风,而对缺乏宗教传统和形上信仰追求的中国人来说,宗教道德信仰常常被片面地视为盲目的和非理性的信仰,被不恰当地定性为不科学甚至反科学。“科学实证标准”的泛化,导致道德信仰这一重要的理论问题少有人问津,因而使其至今还是一个陌生的理论盲区。不过,虽然道德信仰在专业研究中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但在现实生活中,“道德信仰危机”这一概念却已逐渐成为出现频率很高的伦理用语之一。对于某些理论理解上的偏颇,导致人们对道德及其道德信仰了某些歧义乃至误读。理论基础的薄弱环节正是需要我们加强的地方,因而道德信仰问题必然会引起学界和全社会的高度关注。
要考察道德信仰,必须首先理解什么是信仰。信仰不止表现在对抽象精神的追求,而是表现在对自身本质力量的推崇,表现在对人类自身未来生存发展的理想化诉求。信仰是对人的自然生命有限性的精神超越,它既是以承认生命的有限性为事实前提,又是以认同终极意义的“存在”为理论基础[1]。信仰作为人类独有的精神本质,它是人类思维的理想与现实张力的具体体现。
信仰有如下基本特点:一是超现实性。信仰来源于现实生活,但是,信仰又不是对现实的一种简单反映,而是源于现实又超越现实,是以理想的方式关注着现实,是对真善美相统一目标的一种追求。二是超功利性。人当然有功利的追求,非此不能满足人的正常生活需要。但是,人又不能仅仅满足于功利的追求,同时需要有精神的追求。信仰不仅要超越目前的、有限的、暂时的功利,更要追寻长远的、无限的、永久的精神境界,并力求在这一过程中实现自我的超越。其三,非逻辑性。一个合理而有益的信仰无疑应当符合逻辑。但是,信仰并不仅仅是逻辑推导出来的,而是人们基于自身的发展和完善提出来的理想追求。这种理想追求既有理性的作用,又蕴含着非理性的情感、意志和愿望等因素,因而是理性与非理性的统一。把信仰完全理性化,并不一定能产生“信”和“仰”的崇高感。就此意义来说,信仰又不能仅仅用逻辑来解释,作为一种理想信念,它确实具有某种“梦想”的色彩。所以,信仰本身具有非逻辑性。总的说来,合理的信仰是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价值支撑;共同的信仰既是民族团结的凝聚力量,又是民族进步的强大精神支撑。
道德信仰是人们基于对道德价值的认知而产生的对道德规范、道德理想和道德人格的信奉与崇敬,以及由此设定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追求。道德信仰同样具有信仰的一般特征,不过,合理的道德信仰又有其特殊性。
第一,合理的道德信仰是理智与情感的统一。就其情感而言,道德信仰确实不像自然科学那样具有明晰性和实证性。不过,道德信仰又不同于宗教信仰,纯粹是一种超验的追求,而是有其现实基础。特别是社会主义的道德信仰不同于其他类型的道德信仰,它不是对某种神秘存在物的盲目崇拜,而是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上对现有道德状况的合理把握与建构。道德信仰的理性确保了道德信仰的科学性,使其与盲目迷信和盲目崇拜严格区别开来;而基于情感基础上的非理性,又给道德信仰提供了巨大感染力,催人奋进。理智和情感紧密结合,共同作用于道德信仰。
第二,合理的道德信仰是现实性与超越性的辩证统一。道德源于社会生活而又高于社会生活。由其源于社会生活所决定,道德信仰显然具有坚实的社会基础;由其高于社会生活所决定,道德信仰又有其鲜明的超越性。这种超越性首先表现为升华性,主要是指超越“自然之我”升华为“精神之我”、“道德之我”;其次表现为理想性,主要是指信仰的对象指向一个具有值得追求的理想性目标,而现实就是在这一目标的指引下不断向前发展的。社会主义道德由于有其共同的利益基础,因而具有更强的真实性,它克服了以往道德理论与实践的分离以及由此产生的道德虚伪性,确保了社会主义道德信仰具有比其他社会道德信仰更强大的感召力和影响力。
需要指出的是,与实证科学相比,道德主要是以“应然性”的价值判断而非“实然性”的事实判断来理解和把握世界的。道德的“应然”是理想,是未来才有可能实现的现实。如果在道德研究中完全把应然的要素消除,这样就等于取消了道德研究自身。因为道德信仰不是纯粹认识论意义上的问题,而主要是价值哲学问题。道德信仰就其指向而言是意义世界的“善”,是一种价值理想,而非一个具体的、可实证的事实或事物。这就是伦理研究不同于纯科学性研究的地方。后者以求真为目的,前者以求善为旨归,二者虽有联系,但毕竟不可等同。
二
将道德信仰化,不是主观的情愿,而是由道德的本性及其意义决定的。首先,道德是对社会生活应然“存在”的一种反映,因而它不可能是简单地指向人的现有观念行为,而是更着重提高人们的精神境界。也就是说,道德本身所具有的超越性特点,正是信仰的根本属性。因而道德自身就包含着信仰,道德是人们追求的价值理想。道德作为一个未可确证或未来才可确证的理想之所以能够被人们所普遍地坚守,一方面是源于道德生活的现实基础,另一方面是源于信仰的力量。道德与信仰,在其本质上不可分离。信仰既赋予道德以特有的精神力量,又表征着道德的内在本质。简要说来,信仰化是道德存在的一种特殊形式,真正的道德总是会被信仰的。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道德和道德信仰就是同义语。
其次,道德对个人和社会都具有双重意义和价值。即道德不仅对社会而且对个体都具有工具性与目的性的双重意义和价值[2]。道德信仰对个人的意义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其一,道德信仰是人们道德行为选择的价值坐标。道德信仰是人们对一定道德认知、道德情感、道德意志和道德信念的集中反映。对一个人来说,某种道德信仰一旦确立,就代表着一个确定的道德导向的形成,这一导向为其道德行为选择提供了方向和依据。在日常道德生活中,人们往往会遇到各种复杂的道德问题,甚至面临诸多道德冲突,正是道德信仰在起着“掌舵”、筛选和抉择的作用,使其能够排除各种干扰而按道德信仰来行动。这种信仰的力量是巨大的,有时超过物质的力量。尤其在困难时期或遇到危机时期更是如此。其二,道德信仰是个人实现其人生价值和幸福追求的重要保证。人的道德追求显然不是为了直接满足物质生活的需要,相反,它常常会以要求牺牲某些过分的物质需要来展现自身更高层次的价值,它以超越某种“感性幸福”而获得更大的幸福。当然,这种追求并不是要否定个体的幸福,而是个体以低层级的幸福换取高层级幸福,或以自然性的幸福换取社会性的幸福。道德追求的这种幸福源于个人生存发展的社会性,因为人不可能离开社会来生存发展,因而个体为自己奋斗与为社会奋斗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是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正如马克思所说:“人类的天性就是这样的:人们只有为同时代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才能使自己也达到完美。”[3]其三,道德信仰是人的精神生命的主要存在形式。人有精神需要,才产生了道德信仰。道德信仰是满足人的精神需要的重要表现。人之为人,正是有精神需要、有道德信仰。恩格斯说过,思维着的精神是地球上最美的花朵;马克思也说过:“真正的人=思维着的人的精神。”[4]人高于动物的地方就在于人有思维,能够认识到行为的意义与价值,并按照意义与价值的指引来自觉行动,从而获得快乐与幸福。这就是说,道德信仰既赋予人的存在以意义和价值,又促使人去肩负相应的社会责任,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来体验人生的快乐与幸福。
道德信仰对于社会的意义主要体现在,它是社会群体重要的凝聚力量。社会凝聚有两种基本方式:一种是用外在力量的凝聚,主要是借助行政、法律等手段对社会加以控制,将各种力量组织起来。这一方式固然非常重要,但由于它是外在的、强制性的,因而具有一定的消极性和局限性。另一种是用内在力量的凝聚,主要靠理想信念、价值观念来对人的思想行为加以积极的引导,使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形成整体的力量,或者说“中国力量”。共同的道德信仰,在社会群体生活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价值整合功能和能量调动功能。有了共同的道德信仰,就有了共同的道德理想和目标,就有了共同的善恶评价标准。这样,共同的道德信仰就是一面人心向往的旗帜,就是一种精神纽带,发挥着巨大的精神凝聚力作用。中华民族精神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精神,它既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价值,又是其赖以生存、发展的精神支柱。新时期的中华民族精神正是以承接传统美德和革命道德,又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而形成和发展起来的。
三
随着社会的重大转型和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我国社会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人们的道德观念和行为也随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一方面,人们的道德生活日趋活跃,社会道德进步不容否定。另一方面,道德焦虑也日益显现,道德状况颇为复杂,不容乐观。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确实存在一定程度的道德危机。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活生生的现实。有调查显示,人们对当前社会道德状况的看法,有54.1%的人认为人际道德的主流是“相互利用”(39.2%)、“淡漠和疏远”(12.9%)和“对立和冲突”(1%)等;有76.3%的人认为“现在的人们变得自私了”;只有31.6%的人认为身边的人大多数能够“凭良心办事”;认为不太讲良心或没良心或良心变坏了的为68.4%。该调查还显示,有23.9%的人认为“存在着严重的道德信仰危机”,有68.6%的人认为“一定范围和一定程度上存在”,只有7.5%的人不认为存在严重的道德信仰危机[5]。就目前的道德信仰情况来看,存在的主要问题是:其一,缺乏远大理想或理想过于世俗。在有些人看来,在今天这样一个文化价值多元化的时代,谈论什么理想信念?还是讲点“实际”“功利”为好。因此,功利主义追求的多了,理想主义谈的少了,理想信念逐渐淡化。其二,自我中心主义逐渐膨胀。突出地表现在处理自我与他人利益关系时,个人本位比较明显,过多地考虑自己的利益,而对他人的利益不能给以应有的重视和尊重;在处理自我与集体利益关系时,常常是以自我为中心,而公益心相对欠缺。其三,道德的认知与道德的行为脱节。主要的问题不在于其道德无知,而在于其知而不行,知行分离。这一切,都严重影响到道德上的自我完善,影响其社会健康发展[1]。
要使我国社会发展顺利进行,必须克服道德危机,培育道德信仰。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如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加强民主法制建设、加强社会管理、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等。就思想认识来说,针对市场经济的冲击,重要的是引导人们正确理解和对待人文追求与功利价值的关系。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道德危机的产生在其观念上,主要源于人文追求与功利价值关系的紧张。在一些人看来,人文追求与功利价值是不可相融的,讲人文追求就不能讲功利价值,讲功利价值就不能谈人文追求,二者只能是“鱼与熊掌,不可皆得”。这种看法虽有一定市场,但并不完全符合实际事实,也不能准确反映二者的真实联系。应当承认,人文追求与功利价值确实不同,前者主要追求的是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寻求的是这种意义和价值的实现,其功能在于提升人们的精神境界,帮助人们寻找精神寄托和精神归属,使人活得更充实、更有意义。后者则主要追求的是现实的利益,把满足直接的物质需要作为首要的选择,精神和理想等并不在其考虑的范围。但是,人文追求与功利价值是否就是一种绝对的排斥关系呢?并不如此。这就要求对“人生”予以完整的理解和把握。
人生,当然是人首先要生存,非此无从谈起人生。但是,人的生存并不仅仅是自然肉体的生存,它还有更为重要的方面,这就是生命意义的存在。完整的人生应当是二者的有机统一。从一定意义上说,后者更能体现和反映人生的真正意蕴。因为人非动物,其生存并不是本能的,他总是要在维持自己肉体生存的前提下有所追求,力求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人生价值,以使自己的人生更完满。因此,完满的人生并不只是功利性的,同时也是非功利的。人活着不能仅仅为了满足物欲,同时要超越物欲,或者说,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有一点理想信仰。否则,只能降到动物的水平。从人生的本来意义可以看出,人文追求固然表现为对功利的超越,但这种超越并不是离开功利,而是立足于功利而又摆脱功利束缚的超越。超功利并不是要教化人们过苦行僧的生活,或在纯粹的精神王国里生活,而是引导人们在追求功利的同时,不要陷入功利主义而不能自拔。正确的人生观应该是恰当处理好人文追求与功利价值的关系,在功利追求中坚守一定的道德信仰和理想信仰,在人文追求中合理满足功利的需要。通过这样的相互影响、相互促进,既有助于道德信仰的确立,又有助于市场经济和整个社会的健康发展。
总之,加强全民道德信仰的培育,要上升到胡锦涛所说的“四个确保”的战略高度来认识,即“确保我国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确保实现全面小康社会、进而实现现代化的宏伟目标,确保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兴旺发达、后继有人,确保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此,应当更新道德教育理念,积极探索道德内化的机制,使道德信仰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中真正发挥出重大作用。
参考文献:
[1]黄明理,李德友.论道德信仰及其意义[J].教学与研究,2004,(8),
[2]黄明理.道德的双重意义[J].学术月刊,1997,(7).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7.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56.
[5]黄明理,张书.当代公民道德信仰状况的调查与分析——以江苏为例的抽样调查[J].南京政治学院学报,200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