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和边沁幸福观的人性论基础比较
2013-09-26舒永正
舒永正
摘 要:幸福观和人性论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对人性的认识不同,其幸福观之间也必然存在着较大差异。这一点鲜明地体现在马克思和边沁的幸福观上,他们立足于对人性的不同理解,产生了不同的幸福观。马克思立足于人性的社会性、发展性和具体性之上,得出了现实的幸福观,幸福就是追求人的全面自由发展,最终达到人的全面解放。而边沁则立足于启蒙思想的人性观,把人性视为一种自然性、永恒性和抽象性的东西,所以认为人的幸福就是快乐,快乐即幸福,人都是趋乐避苦的。
关键词:幸福观;人的解放;人性观;功利主义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22-0041-02
幸福是人类永恒的追求,是人类存在和发展的内在动力。作为一门关切人的学问,哲学一直把人类的幸福作为自己的最高归宿,为人类的幸福进行申辩和论证。因此,在人类的哲学思想史上先后出现了多种幸福观,比如伊壁鸠鲁的享乐主义幸福观、基督教的禁欲主义幸福观等。但我们认为,马克思的现实幸福观和边沁的功利主义幸福观是对我们时代生活影响最大的两种。
追求人类的幸福和解放是马克思一生的事业。马克思在其中学毕业论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中,就确定了他的这一旨趣。在文中,他提出一个人选择职业的指针应该是人类的幸福和自身的完美。马克思不但为了人类的解放和幸福亲身加入工人阶级的各种革命运动中指导革命,而且他还把为人类的幸福进行论证作为其毕生的理论追求。同时,幸福观也是边沁功利主义哲学的重要主题,是其哲学的灵魂。功利主义以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作为理论旨归,将幸福作为理论的价值指向。
作为对人类充满关切的哲学家,虽然马克思和边沁都把人类的幸福作为自己理论旨归,提出了各自的幸福观,但从根本上说,他们却是不同质的伦理学。马克思幸福观要求逐渐摆脱人的“异化”状态,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从根本上来说是一项实现人类解放的事业。而边沁的幸福观则是追求现实的具体快乐,是一种享乐主义幸福观。两种幸福观之所以会有如此根本的差异,其关键因素之一就是它们立足于对人性的不同理解,人性论的不同是导致这两种幸福观殊异的重要原因。
一、社会的人性和自然的人性
马克思一直对人性抱着一种乐观的态度。首先,他认为人的本性是善的,只是在目前的现代社会中,由于资本的逻辑导致了人的异化,使人表现出了许多非本质性的东西,罪恶的东西,那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形态,不是人的本质。人的本质是一种自由的定在,具有高尚性。其次,他认为人的真正本质属性是人的社会性。人的本性不是某种抽象的东西,就是人所处的社会关系,所从事的生产实践劳动。可以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56
马克思不但在总体上断言人的本质属性是其社会性,并且他对承担起人类解放使命的无产阶级更是给予极高的赞赏。认为无产阶级肩负着“历史的使命”,是一种“革命的共同体”,没有自己的私人利益,其全部使命就是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有着大公无私的高尚情怀。可以说,在马克思那里,无产阶级已经具有了“神性”,人类最伟大的光辉都体现在无产阶级的身上。
同时,在人类思想史上对人性的看法还一直存在着另外一种传统,那就是一种自然主义的传统。它立足于人的本质是一种动物,具有动物的本能和各种自然欲求,人不是超然的。比如在霍布斯那里,人对人的关系就像狼对狼的关系一样,为了保存自己不断地进行斗争。中国古代也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说。就是说人的本质属性就是动物性,自私自利,受一种“兽性”的法则支配。西方人性论的主流就是性恶论,主张人性本恶。
边沁对人性的看法就充分体现出自然人性的倾向。他认为人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是自然界的产物,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也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本能。仔细观察每个人的行为,大家都受苦乐的感性支配,看见快乐就亲近,遇到痛苦就逃避。在《道德与立法原理导论》一书的开篇中,边沁就明确指出:“自然把人类置于两位主公——快乐和痛苦——的主宰之下。只有它们才指示我们应当干什么,决定我们将要干什么。是非标准,因果联系,俱由其定夺。凡我们所行、所言、所思,无不由其支配:我们所能做的力图挣脱被支配地位的每项努力,都只会昭示和肯定这一点。一个人口头上可以声称绝不再受其主宰,但实际上他将照旧每时每刻对其俯首称臣。”[2]57
二、发展的人性和永恒的人性
在马克思看来,没有永恒不变的人性。人的存在是一种生存性的存在,是一种历史性的存在。人在社会的实践中不断地超越自我,突破自我;同时不断地重塑一个又一个新的自我,可以说没有永恒不变的人性。因此,马克思才会认为“整个历史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1]172。在这一认识基础上,马克思把人的幸福定义为:人应该在历史的发展中解放自己,最终实现自我和人类的全面自由发展。人性是随着社会实践的改变而改变的,也即不同的实践过程,不同的实践结果才是表现人性的内在东西。
而边沁则坚持一种永恒不变的人性论,这种人性缺失时间性,不发生变化,没有发展。这种人性是启蒙精神的“遗物”,是启蒙运动确立的资产阶级人性观。马克思在批判边沁的功利主义时对这种人性观有着深刻的揭示。马克思说:“假如我们想知道什么东西对狗有用,我们就必须探究狗的本性。这种本性本身是不能从‘效用原则中虚构出来的。如果我们想把这种原则运用到人身上来,想根据效用原则来评价人的一切行为、运动和关系等等,就首先要根据人的一般本性,然后要研究在每个时代历史地发生了变化的人的本性。但边沁不管这些,他幼稚而乏味地把现代的市侩,特别是英国的市侩说成是标准的人。按现代庸俗经济术语是,理性的人。凡是对这种标准的人和他的世界有用的东西,本身就是有用的。他还用这种尺度来评价过去、现在和将来。”[3]704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边沁是把当时资产阶级的人性当成了标准的人性,永恒不变的人性,认为人类的人性一直就是如此。
马克思的发展人性观和边沁的永恒人性观对立的根源在于他们对阶级意识的把握。马克思幸福观立足于人的解放理论,提出人的解放应该由政治解放进入到人类解放。只有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才会有真正的幸福,才能真正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人的解放理论是和马克思的阶级理论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认为未来的革命和人类的真正幸福在于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最后消灭阶级,达到全体人的解放,建立起自由人的联合体。马克思对人性的分析始终是和阶级性联系在一起的,而在人类社会中阶级的形态是会发生变化的,资产阶级具有历史性,不是永恒的,资本主义社会也只是历史的一个过程阶段。
而边沁的幸福观则漠视阶级意识,不承认阶级的存在和阶级的对立,因此看不到人性的阶级性,就无法把握到人性的变化性。边沁把人性当成一种先天的、现成的东西来看待,认为人性是固定不变的,一旦把握了人的本质,就完全把握了人,就会洞悉人的一切奥秘,这是一种理性的“狂妄”。
三、具体的人性和抽象的人性
马克思的幸福观还立足于具体的人,具体的人性,追求每个人的现实幸福,通过个人的社会实践活动来实现人的自我发展。马克思的“人”是存在于特定的社会关系之中从事具体的生产实践的人,他有血有肉。在马克思看来“人是一个特殊的个体”,“一个现实的、单个的社会存在物”[4]479。马克思对人性的认识就是立足具体的人,现实的人,而不是抽象的人。因此马克思才会指出“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活,他们自己就是怎样。因此,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相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相一致。”[1]67-68个体的具体实践活动构成他的本质,他的属性,把他和别的个体区分开来,是其自身存在的标志。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的“人性”,超越过去的“人性”,以达到今日之我不同于昨日之我。
马克思的幸福观立足具体的人,具体的人性,马克思把未来的社会看作是“自由人的联合体”,这种“共同体”是具体个体的“自由自愿”联合,每个人都保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独立性,自己的特殊性。这种“自由人的联合体”是“以每一个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3]683,因此,这种幸福观主张的是每一个人的幸福,全人类的幸福。
如此所述,边沁则立足抽象的人性,把抽象的“快乐”和“痛苦”当作基本的人性,并认为“趋乐避苦”是人的天性,每个人都是如此,都受这一法则的支配。其实边沁的这一法则就是资本主义体制下的“资本法则”的变形。资本的功能是逐利性,疯狂地追求剩余价值,占有剩余价值,实现资本的增殖,实现对无产阶级的无情剥削。这一秘密被马克思所发现,他认为“把所有的人类的相互关系都归结为唯一的功利关系,看起来是很愚蠢的。这种看起来是形而上学的抽象之所产生的,是因为在现代资产阶级社会中,一切关系实际上仅仅服从于一种抽象的金钱盘剥关系。”[4]479
不同的人性观必将导致不同性质的幸福观,可以说对人性的看法决定着幸福观的性质。边沁的幸福观体现出人类的自私性,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幸福观。“功利主义原理是指这样的原理:它按照看来势必增大或减小利益有关者之幸福的倾向,亦即促进或妨碍此种幸福的倾向,来赞成或非难任何一项行动。”[2]58而马克思的幸福观却与此截然不同,要求“破除”资本主义社会加在人身上的各种异化,最终实现人类的解放。这种幸福观的本质是人对自己本质的全面占有,人的本质力量在社会生活、社会关系中全面实现,最终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它的立足点是整个人类和人类社会,是要求每一个人的幸福。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英]边沁.道德与立法的原理导论[M].时殷弘,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
[3]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