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塔下的爱情

■ 李培智

霞版画/王洪峰 作

杜文涛和王展同在6503钻井队当钻工，而且同在一个班，上井时又同住一个列车房。开始两个人相处得满不错。上班，在钻台上一起打大钳，下班，一起去食堂吃饭。回到列车房一起聊天，吹牛，有时还摆上象棋杀一盘。可是自从黄燕来队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渐渐出现了裂痕，不聊天，不吹牛，也不下棋了。后来裂痕越来越大，一直发展到连面都不愿照了。两个人都曾找过队长，要求调换列车房。队上没有空闲的列车房，也没有人愿意对调。调不成，两个人依然住在一起。

这天杜文涛吃过晚饭回到列车房，见先回来的王展坐在床上看书，便转身走出来。王展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射到杜文涛的脊背上，心里说，这小子肯定又去找黄燕要安定。一点儿没错，杜文涛一出门就朝卫生室走去。

杜文涛推开卫生室的门，见黄燕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听音乐。随身听的耳塞亲密地吻着两只耳朵，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杜文涛说，听的什么曲子，这么高兴？眼睛却落在黄燕的胸脯上。吃过晚饭，冲澡回来的黄燕穿着一件紫色背心，胸脯上露着迷人的乳沟。

黄燕没有回答杜文涛的问话，一只脚摇了摇，示意他坐下。杜文涛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然而眼睛仍没有离开黄燕的胸脯。黄燕知道杜文涛在看什么，没动，似乎有意展示着胸脯的魅力。杜文涛痴痴地望着，眼睛都直了。一曲终了，黄燕按下按键，摘下耳塞，坐起来说，又要安定？安定治不了你的病，你只有回家看老婆才有效。黄燕说完嘿嘿地笑起来。黄燕说错了，杜文涛失眠的原因不是想老婆，而是想她黄燕。

杜文涛的婚姻是不幸的。杜文涛的妻子在老家县城银行当营业员。结婚一年后，杜文涛兴高采烈地带着调函回去，要把妻子调到油田。没料到妻子不同意。杜文涛说，就这样长期分居？杜文涛说多了，妻子嘴里就冒出一串尖锐的针来，直刺进杜文涛的心脏。说，我们的婚姻是个错误。这对于基本还处在新婚中的杜文涛来说，无疑是一道严霜。杜文涛的枝叶枯萎了。杜文涛苦苦地思索着婚姻破裂的原因。夜里，从妻子的冷漠，拒绝，以及床上的烟草味道，便断定妻子有了外遇。不出所料，杜文涛返回油田时，妻子提出了离婚。妻子说，我们分手吧。杜文涛说，为什么？妻子沉默不语。杜文涛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了外遇。妻子说,那又怎样！口气相当挑衅。杜文涛说，不离！坚决不离！杜文涛就这样堵着一口气返回了井队。杜文涛不是不想离婚，而是有意整治对方。心想，我不离，你就跟那野男人结不了婚！杜文涛在整治对方的同时，也在整治着自己。婚姻名存实亡，杜文涛心里痛苦极了。杜文涛三年多没回去探亲了。

这年给井队配医务人员，医院本来要给6503井队派个男大夫，井队长却要求派个女大夫。队长跟院长挺熟，说，给我们派个女的吧，最好是没结婚的。你们医院女的多，我们井队小伙子多，说不定咱们就成了亲家哩。院长说，你们井队钻头那么大，我们医院受得了？院长讲话挺幽默，逗得队长哈哈大笑。到了派人时，院长划拉来划拉去，也没划拉出个合适的女大夫。女大夫里边没有不结婚的，都结了。想来想去，就派了护士黄燕。院长派黄燕原因有二。其一，黄燕从护校毕业分到医院，一直都在病房工作，已有五六年了，能顶得上半个大夫。再说井队条件有限，看不了什么大病，也就是感冒头疼，包包扎扎的，大病要送回医院来的。其二，黄燕光谈恋爱不结婚，在医院谈了两三个男朋友，一个也没成，都是谎花，把医院的小伙子闹得挺乱。心想，到井队去换换口味，说不定就成了呢。

黄燕一到井队，队上的几十个男人的眼睛，电灯泡一样齐唰唰地亮起来。发了亮的眼睛，看东西就不一样了。比如，过去看戈壁沙漠是枯燥的，现在却处处是风景：沙丘变成了丰满的乳房，红柳变成了瑰丽的诗词，地平线变得梦幻而奇异。人们有了这样的心情，脸上就挂了笑，嘴里就有了歌干起活来就有了精神。

黄燕长得确实漂亮，皮肤白净，双瞳如水，身材修长。既有身材，又有身段。上班上身穿着白大褂，下身穿着牛仔裤。下了班上身换成T恤衫，下身换成超短裤。浑身的细节异常生动。这些细节在有的男人心里活跃一会儿，也就烟消云散了。然而在有的男人心里却长时间地挥之不去。有的还生了根，安了家。杜文涛就属于这样的人。所以，杜文涛老是失眠，老是找黄燕要安定。

黄燕包了两片安定递给杜文涛，杜文涛接了装进口袋。杜文涛没有走，问黄燕，什么曲子，能让咱也听听？黄燕就将随身听递给杜文涛。杜文涛高兴地接过来，戴上耳塞，按下键，“潇洒走一回”的歌声流水般涌进了耳膜。杜文涛的情绪突然潮水般涌起，说这首歌曲最适合跳舞了，黄燕，咱俩跳个舞吧。黄燕说，这是随身听，没有外放，只能一个人听怎么跳？杜文涛说，跟着感觉走，随着情绪来嘛。黄燕说，不跳，再说屋子这么小也跳不开呀。杜文涛说怎么跳不开，就抓了黄燕的手要跳舞。黄燕无奈，只好把一只手搭在杜文涛的肩上。两个人就在列车房里跳起来。杜文涛听着音乐，跳得忘情投入。黄燕听不到音乐，跳得被动。没一会儿黄燕停下来，说，没意思杜文涛把一只耳塞往黄燕的耳朵里塞。黄燕不让他塞，说，要跳明天晚上到食堂跳去。杜文涛这才作罢。

王展看到杜文涛接近黄燕，表面上很冷静，心里却很着急。王展也天天想着接近黄燕，但苦于不敢行动。王展有个不敢和女子说话的毛病，特别是漂亮女子，一张口就脸红语塞，语无伦次了。王展也曾想以要药为借口，接近黄燕，可是他身体好得没有一点要药的理由。这天王展硬着头皮去了卫生室，进门后，没想到杜文涛竟然在，就更加拘谨迟疑了。黄燕说，王展来了，身体不舒服？王展说，没，没，脸涨红着，身子几近僵硬了。杜文涛说，他每天晚上呼噜打得如雷鸣，你给他弄点药治一治吧。黄燕笑了，说，我可没有这样的药。接着说，不过我有个偏方，晚上王展打呼噜时，你往他嘴里倒点水就解决了。说完便哧哧地笑起来。王展尴尬极了。

这天杜文涛对食堂管理员说，能不能把大米换个地方？餐厅里堆着二十多袋大米。管理员说，搬哪儿啊，有地方我放在这里？又说，你怎么关心起大米来了？杜文涛说,我们想在餐厅跳舞。管理员说，跳“屋”？跳钻台多好，比跳“屋”过瘾。杜文涛没了言辞。杜文涛没有扳过管理员，就去找黄燕。此时的黄燕，上身穿着杏黄T恤，下身穿着牛仔短裤，赤脚穿着粉红色塑料凉鞋，修长的双腿俏丽得不可比拟。杜文涛说，黄燕今天真漂亮，真好看啊！黄燕说，是嘛，那你就多看几眼呗。杜文涛说，餐厅里有大米，我让管理员搬走，他问干嘛，我说跳舞，他说，跳钻台多好，比跳舞过瘾。这人真他妈的腻歪。黄燕说，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杜文涛讪讪地笑起来。黄燕摸起随身听欣赏音乐。杜文涛坐在一旁欣赏黄燕。

王展终于以生命的代价得到了接近黄燕的机会。这天，井架天车上突然掉下一颗几乎叫王展毙命的螺丝帽来。当时在提钻，王展聚精会神地推着大钳解扣。忽然有一颗螺丝帽从六十米高的天车上呼啸而下，直逼王展的头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什么原因，也许什么原因也没有，王展忽然间向前移动了一下身子，于是他的天灵盖躲过了螺丝帽的罪恶阴谋。螺丝帽“唰”的一声，击穿安全帽后沿，紧贴着王展的脊背爽朗地滑过。工作服瞬间变成了两片，脊背上立刻冒出了一道血红的线条！井场上顿时乱作一团。人们护拥着将王展扶下钻台，又以极快的速度喊来了黄燕。不幸中的大幸！黄燕经过仔细检查之后，发现只是划破了肉皮，没伤着一丝筋骨。伤口也不深，不需要缝合。黄燕当场做了处理。黄燕让王展趴在一块毛毡上面，从急救箱里迅速取出药棉，蘸了酒精，擦净鲜血，撒了四五包云南白药，然后贴了纱布，用胶布粘好。黄燕动作娴熟而利索。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检查大设备。第三天重新开钻。开钻后，王展要求上班。队长不同意，说你还挂着吊瓶，怎么上班？王展说，明天就完了。隔了一天，王展就上班了。王展对队长说，再休息，骨头就散架了。

黄燕说，你的伤口还没有完全长好，就上班啊？王展说，小意思，在脊背上，不碍事。黄燕心里对王展非常佩服。

自王展受伤后，黄燕每隔三天为他换一次纱布。换纱布时，黄燕让王展趴在自己的床上。床单洁白如雪。王展有些不好意思，说，把床单揭起来吧，别弄脏了。黄燕说，弄脏了你给我洗。这话让王展心里冒蜜水。王展高兴地说，行，我给你洗。黄燕歪着头看着王展，笑了。黄燕用生理盐水擦纱布。纱布浸了血渍，干了变得很硬。用盐水润湿了，不至于揭破伤口。黄燕做得很小心，很仔细，把这一过程拖得挺长。黄燕用镊子夹了药棉，蘸了生理盐水，轻轻地一遍遍擦着。映入眼帘的是宽厚结实的脊背，是青春蓬勃的脊梁。黄燕心里就萌生出许多说不清的东西来，胸膛里就有了微微的膨胀感。这时，王展忽然从床单上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香气从鼻孔长驱直入，直抵肺腑。王展浮想联翩，心猿意马起来。王展感到分分秒秒都胜过金子，极渴望时间就在这里停下来，自己永远趴在黄燕的床上。

黄燕抬手轻轻地拍了下王展的肩膀，笑着说，睡着了？王展这时仿佛从梦中醒来，说，好了？就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这时就看到黄燕枕头旁有本书，顺手摸了一下。黄燕说，这本书太好看了，我快看完了，看完后你拿去看吧。王展再来换纱布时，就把书拿走了。到最后一次来换纱布，王展将书还给黄燕。黄燕说，写得好吧？王展说，写得太精彩了。黄燕说，说说看。王展有些不好意思。黄燕说，说嘛。王展就鼓起勇气说，书中有这么一段话：漂亮女人是美丽的花朵，欣赏漂亮女人跟欣赏美丽的花朵一样，不该有卑鄙感，犯罪感。说得真是好。黄燕说，你敢不敢欣赏女人？王展说，过去不敢。黄燕说，现在敢了？王展笑了。

就在这时，杜文涛捂着眼睛走进来，说，黄燕快帮我看看，左边眼睛里吹进了沙子。黄燕说，怎么搞的？杜文涛说，刚才在院子里走着，突然刮起一个旋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妈的倒霉透了。黄燕让他坐在椅子上，吊了水瓶子，插了输水针头，给杜文涛冲洗眼睛。王展说，牛蛋大的眼睛，一粒小沙子怕啥。杜文涛狠狠地说，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一场大雨，把松散的沙漠浇得如同球场一样平整结实。长空如洗，大漠变得明净而温柔。吃过晚饭，人们在外边散步。不知谁说，这地跟舞场似的，跳个舞多好啊。这话引起了杜文涛的极大兴趣，就立即到队长办公室提来收录机，把黄燕拉来，喊道，大家来跳舞啦！果真就跳起来。杜文涛拉着黄燕首先上场，大家跟着陆续上场。遗憾的是只有黄燕一个女子，队上的其他女工都在班上。没有女士，男士就跟男士跳。天空渐渐暗下来，夜空升起一轮将要圆满的月亮，天地间充盈着青瓷般的光。在这昼夜交替的时刻，大自然仿佛有意释放出温柔的情愫，让人去亲近。王展始终没有上场，他站在人群后面，眼睛始终盯着黄燕和杜文涛。他最不愿看到杜文涛搂着黄燕跳舞了，然而杜文涛却把黄燕承包了。王展心里有说不出的无奈和烦燥。

舞会结束时，杜文涛做了一件最不该做的事情。大家往回走，得意的杜文涛趁王展没注意，一伸腿，将王展绊了个趔趄。本是开玩笑，可王展不干了，上去抱住杜文涛的后腰，狠狠地摔出去。王展比杜文涛高出一头，按说这一摔，不把杜文涛摔个仰面朝天，也摔个“狗啃西瓜皮”。然而被摔出去的杜文涛竟然一下子站在那里，这叫王展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没想到杜文涛竟这样利索，这样灵活。王展恼羞成怒，怒火中烧，冲过去，又和杜文涛抓在一起。大家立刻兴奋起来，呐喊助威，火上浇油，渴盼着一场精彩的摔跤表演。身体高大的王展根本不把杜文涛放在眼里，他抓着杜文涛的胳膊死劲地往怀里拉，企图将他抱住，再次摔出去。然而杜文涛凭借灵活的身体，弹、跳、腾、挪不让王展得逞。两个人一时相持不下。人们的喊声越来越高，兴奋得犹如喷涌的泉水。王展急得血液奔涌，气喘如牛。王展突然运足力气，猛地向怀中一拉，同时迅速扫出左腿。然而杜文涛没有向后挣，而是巧借了王展的力量向前猛地一送。这一招十分厉害。王展一下子拉了个空，扫出去的左腿失去了平衡，咚咚咚向后倒退了三四步才站住，差点叫杜文涛把自己压倒在地上。大家的喊声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黄燕知道再摔下去会打起来，就赶紧上去把两个人拉开。对杜文涛说，好了，好了。又对王展说，你的伤口刚好，哪能这样玩？两个人这才作罢。

黄燕看出杜文涛和王展的不和，为弥补裂痕，寻找机会缓和关系。这天晚饭时间，黄燕在窗口看到杜文涛往食堂走，把他喊住，说，不要去食堂了，到我这里吃吧。杜文涛说，请客？黄燕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明天你俩正好倒班休息，好机会，咱们聚一聚。杜文涛说，你不早说，两手空空的多不好意思啊。黄燕说，有啥不好意思。杜文涛走进黄燕的列车房。列车房的小桌上已经摆了四盘菜，两瓶酒。一瓶白酒，一瓶红酒。黄燕说，王展呢？杜文涛说，在屋里看书。黄燕说，你等着，我去叫王展。黄燕叫来王展。三个人落座后，黄燕摸起酒瓶子。杜文涛赶忙夺过来，说，让我来倒。又说，黄燕干脆也喝白的得了。黄燕说，红的红的。酒倒好，黄燕端起杯子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好友相聚，很是荣幸，我先敬二位一杯。黄燕一饮而尽。黄燕接着摸起筷子说，吃菜，酒菜不好，请别介意。杜文涛把第二杯酒杯倒满，刚要端酒杯，王展抢先端起酒杯说，祝黄燕生日快乐。杜文涛瞪了王展一眼。第三杯才轮到杜文涛。杜文涛说，祝黄燕永远美丽漂亮。黄燕端起杯子，说，祝友谊长存。

三杯酒喝完之后，黄燕脸上起了红润。杜文涛说，黄燕今天真好看，比三角梅还漂亮。杜文涛身旁的小方桌上，摆着盆盛开的拖拉拉地折腾了四十多天。杜文涛就后悔不该在乡镇医院做手术。当时想得简单，不就是切除个阑尾嘛，没想到这个破医院这么没本事。当初要是到县医院就好了。杜文涛的肠子都“悔”青了。

杜文涛离开井队第二天，6503井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这是一次极其罕见的井喷。巨大的油气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呼啸着冲过了六十米高的钻塔！井队按应急预案迅速投入抢险。第一支抢险队员冲进油海，王展冲在最前边。激战四个小时之后，终于将疯狂的井喷制服。当四位抢险队员走出油海时，井场上的掌声和泪水一起飞扬！

在抢险中，王展的防护面具因意外造成破损，吸入了太多的油气，肺部受到伤害。住院半个月，得到恢复。为了巩固治疗效果，出院后公司决定送王展去太湖休养。走时队长提出让黄燕陪同前往，公司经理欣然点头允诺。

一个月后，王展和黄燕从太湖疗养返回。回来后两个人就领了结婚证，随即举办了婚礼。杜文涛刚好从老家返回来，王展和黄燕一起给他送了请帖。婚礼这天杜文涛没有去。他从超市买了瓶“古城”，在基地宿舍里喝成了一摊烂泥。三角梅。黄燕笑着说，是嘛，我喝了酒总是这个样子。说着站起来，去照镜子。镜子在三角梅对面的墙上。黄燕的脸，同镜子里的三角梅相映在一起。黄燕说，你们看我这盆三角梅开得多好啊。说着转过身来伸手摸了摸花的叶子，又摸了摸花盆里的土，说该浇水了，就转身拿了杯子，从水桶里舀了一杯水倒到花盆里。杜文涛说，还是养芦荟好，既美化环境，吃了又美容养颜。黄燕说，我喜欢三角梅，所有的花里边，我最喜欢三角梅。黄燕见王展不说话，说，王展咱俩干一杯。喝完，又叫王展吃菜。杜文涛也跟着摸起筷子，指着盘子里的猪肝说，这猪肝是好东西，吃了补肝，俗话说吃啥补啥嘛。王展瞪一眼杜文涛说，别扯淡了，要是那样的话，明天我给你弄个驴尾巴，补补你的尾巴。这是一句抬扛的话，然而却起到了幽默的效果。三个人都笑了。气氛活跃起来。这天晚上三个人玩到十二点。最后黄燕再次举起酒杯道：祝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