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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考略

2013-08-31丁春华中山大学图书馆广州510275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3年3期
关键词:顾颉刚抄本王府

●丁春华(中山大学 图书馆,广州 510275)

车王府藏曲本是指清末民初从北京清蒙古车王府流散出来的大批戏曲曲艺文本。1925年暑假前和秋季,孔德学校经教务长马廉之手先后购得车王府旧藏大宗小说戏曲和大批俗抄曲本,并由马廉出面商请顾颉刚整理,惜因顾颉刚南下厦门、广州任职,未能全部完成,仅就俗抄曲本之一部分约1400余种2100余册,编成《北京孔德学校图书馆所藏蒙古车王府曲本分类目录》(以下简称“顾目”), 分两期刊载于《孔德月刊》第3、4期(1926年底至1927年初),俗抄曲本遂以“车王府曲本”之名广为人知。抗战时期,这批已编目曲本在周作人的主持下转藏北京大学,1950年代孔德学校改为北京市第二十七中,剩余之车王府藏俗抄曲本229种2345册尽归首都图书馆,原首都图书馆馆长冯秉文曾就此编写了《首都图书馆珍藏蒙古车王府曲本目录》(以下简称“冯目”),向世人披露这批曲本。

中山大学图书馆收藏有千余册车王府藏俗抄曲本,乃顾颉刚在中山大学任教时主持复抄自孔德学校。是车王府藏俗抄曲本乃至全部车王府藏曲本的首个复抄本。这批曲本复抄者为中大精选人员,均有较高的文学素养,因此曲本抄录整齐划一,书法颇善;文本上与车王府藏俗抄曲本原抄本互为表里,可相互参校,互通有无。1920年代至1930年代,这批曲本部分目录即屡屡刊载;1960年又在戏曲大家王起先生倡导下编成《中山大学图书馆珍藏〈车王府曲本编目〉》,经修订后,收入《中山大学图书馆古籍善本目录》,一直沿用至今。1980年代又据这批曲本编成《车王府曲本提要》,出版《车王府曲本菁华》系列。以此为基础论文论著亦纷纷问世,可谓车王府藏曲本中最受关注部分。然对这批曲本之复抄时间、复抄人员、复抄对象、复抄数量等,学界一直众说并举,且未言依据。这些问题对于了解这批曲本之传承历程、辨别曲本真伪、廓清车王府藏曲本范围均意义重大;另有部分无原抄本之曲目,虽是否为车王府藏俗抄曲本复抄本尚存疑问,但于早期京剧剧本较为匮乏之现状而言,颇为珍贵。因此,本文将着重对上述问题进行考述。

1 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的复抄时间与人员

关于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的复抄时间,学术界目前尚没有明确的定论。雷梦水、田仲一成均认为这批曲本是顾颉刚来中山大学之前即已抄好,随自己南下而带来的,顾任职中大是1926年4月,也就是说雷梦水认为此批复抄本的复抄时间应在1926年之前。而中山大学学者仇江则认为此批复抄本是“1926年抄录全份孔德学校所藏车王府曲本”。[1]135苗怀明则更是直接提出此批复本不仅是1926年所抄,而且是在顾颉刚的主持下进行的(详见引文)。也有学者对以上两种观点不赞同,提出了一个模糊的复抄时间,如郭精锐、高默波在《车王府与戏曲抄本》一文中,提出“中山大学语言研究所于30年代复制了一个副本,现藏中山大学图书馆”。[2]269

笔者以为,以上观点是受资料局限所作的一些推测性意见。中山大学复抄的具体时间在中大图书馆校史资料中亦有迹可循。

1929年2月15日,时任广州中山大学图书馆馆长的李泰初在《国立中山大学图书馆周刊》上发表《设立中大图书馆北平抄书部计划》(以下简称《计划》)一文,明确提到了此次复抄的情况:

各种戏曲、小说(故宫博物院中藏有升平署曲本三十箱,均内廷供奉所用真本,其关于戏剧之档案在戏剧史上亦甚占重要地位。孔德学校中藏有极少见之戏曲及小说甚多,本校前年已派人钞其所藏之蒙古车王府曲本,以种数过多,至今尚未毕工。)[3]5

据“前年”一词,可以确定中山大学复抄车王府藏曲本的时间,是始于1927年的。又1927年4月,顾颉刚离开厦门大学至中山大学任教,到中大后受邹鲁校长所托到江浙一带购书,直至1927年10月才完成购书返回中大。故从上文记载可知这批曲本的复抄当始于1927年10月后。

又据“以种数过多,至今尚未毕工”语,在该文发表之际,亦即1929年2月,这批曲本的复抄仍未完成。后来的相关记载也证明了这一点。

1929年1月1日至3日,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开展览会,同年1月5日《国立中山大学日报》刊载《本校语史研究所展览会纪益》(以下简称“《纪益》”)一文,对此进行报道,并于复抄以来首次提到车王府藏曲本:

第三室为“善本图书部”,案上陈有宋元明刻本,名人教授稿本及抄本等。又孔德学校所藏蒙古车王府人曲本钞本,共600余册,亦颇可贵。[4]

1929年1月30日,《国立中山大学图书馆周刊》刊载《本部所藏善本图书目录》,文后附有《转钞孔德学校所藏蒙古车王府曲本目录》(以下简称“善本目录”)。此目全串贯部分与“顾目”曲目顺序完全一致,只是缺少121种121册,而此121册,在顾目中乃集中于三处而非零散分布,极可能是当时尚未完成复抄或完成复抄尚未运回中大的部分。

1929年2月1日,《民俗》又刊载《蒙古车王府曲本钞本目录》(以下简称“目录”)。该文只刊载了全串贯的曲目,所载曲目数量和顺序与“顾目”之全串贯完全一致,共472种472册。两目录互补有无,共收录车王府藏曲本484种711册,其中戏曲全串贯472种472册,总讲10种10册,鼓词2种229册。

这484种711册与展览中提到的600多册车王府藏曲本数量极为接近。笔者以为,在1929年初,车王府藏曲本完成复抄并已运回中山大学者,即此400余种700余册。此后,车王府藏曲本的复抄工作再未见记载,因此其完成的时间目前尚无确切定论。但我们不妨以完成部分推测:自1927年10月至1929年1月,耗时一年三个月,完成车王府藏曲本484种711册,较之中山大学图书馆现藏车王府藏曲本,这批曲目种数、册数均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以此计算,要完成1510种2000余册车王府藏曲本的复抄,需三到四年的时间,因此,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复抄的完成,当在1931年左右。

如前文所述,这批曲本是在顾颉刚的主持下复抄的,中山大学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与“顾目”一致者颇多,“善本目录”与“目录”均与“顾目”也保持高度相似,以致顾颉刚的女儿顾潮认为它们分别为“顾目”的一部分。[5]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乃是以“顾目”为依据进行抄录,“顾目”开首之“全串贯”即为最早复抄并完成部分。

又,中山大学图书馆的车王府藏曲本为顾颉刚组织人复抄一事虽无疑问,具体的复抄人员,却一直不为外界所知。这在李泰初《计划》一文中也有交待:

本校语言历史研究所代主任顾颉刚教授现适赴北平,报请校长聘为图书馆北平抄书部主任。又本校于前年曾委吴碧澄君为北平抄书书记,管理钞写车王府曲本事。办理年余,尚属勤奋,拟请校长委为钞书部事务员,管理该部事务。[3]3

显然,1927年至1929年,中山大学抄录车王府藏曲本一事具体由吴碧澄负责,且因其工作出色,故欲聘为中山大学图书馆北平抄书部事务员,继续负责复抄图书之工作。这是目前关于此次复抄人员的唯一记载。

2 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的数量

如上文所述,中山大学车王府藏曲本复抄本,主要以顾颉刚目录为依据复抄。学界通常以顾颉刚目录为首批购入曲本之全部,因此关于中山大学复抄车王府藏曲本的数量,学界有两种观点。其一,部分抄录了孔德学校的车王府藏曲本。少年时代就在琉璃厂旧书坊工作的雷梦水提出:“这批曲本,后经顾颉刚录钞部分副本,携至广州中山大学历史语言研究所”;[6]日本学者田仲一成也赞成雷梦水的观点,提出类似的看法,认为“最初整理这份资料的顾颉刚请人复抄了戏曲类和说唱类(子弟书、鼓词)部分,并随着自己南下赴任而带到了广州的中山大学”。[7]其二,全份抄录了孔德学校的车王府藏曲本。中山大学学者仇江认为此批复抄本是“1926年抄录全份孔德学校所藏车王府曲本”;[1]郭精锐、高默波也提出“中山大学语言研究所于30年代复制了一个副本,现藏中山大学图书馆”;[2]苗怀明也认同这一观点:“1926年,在顾颉刚主持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研究所根据孔德学校所藏抄制了一部副本。”[8]

究竟是全份还是部分抄录?这首先要弄清中山大学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的数量及其具体曲目与孔德学校车王府藏曲本有何关联。笔者据“顾目”、“冯目”及中大图书馆“编目”、“善本目录”统计得出,中山大学图书馆共有车王府藏曲本1510种,孔德学校共有车王府藏曲本1656种(详见表1),两者明显不一致。

表1 孔德学校与中山大学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汇总

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比较曲目,笔者发现,中山大学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与孔德学校未编目部分没有重复,而与“顾目”重复者极大:与“顾目”完全一致者为1398种,其中戏曲746种,曲艺652种;“顾目”有29种为中山大学图书馆所无,其中戏曲类23种(总讲6种,全串贯12种,戏词5种),曲艺类6种;中山大学图书馆另有113种,除105种是否为车王府藏曲本尚未可知(详见后文)外,亦有7种为“顾目”所无,其中戏曲类1种,曲艺类6种(详见表2、表3)。经笔者查证,此36种曲目,原抄本现均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

表2 “顾目”有载而中大图书馆未藏者

表3 中大图书馆有载而“顾目”无者

根据以上分析可以断定,中山大学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抄录了顾颉刚目录亦即北京大学车王府藏曲本之绝大部分,同时亦有少部分为顾目所无。

3 中山大学图书馆独有之105种曲目

上文已经提到,中山大学图书馆车王府藏曲本中,有105种曲目为孔德学校车王府藏曲本所无,具有重要价值,故在此作专门介绍。

这批曲本与中山大学藏车王府藏曲本用纸、笔迹、格式及装订方式完全一致。但有50种(上表中之前50种),未见同名曲目;其余则在车王府藏曲本中有两个或两个以上同名曲本。将同名曲目分别与中大、北大、首图车王府藏曲本比较,发现车王府藏曲本剧名下均带有“总讲”“全串贯”字样,这105种曲目则均无总讲、全串贯字样,且内容、唱词也有或大或小的差异。但从曲本特点看,当与车王府藏曲本为同时期曲本,为早期京剧剧本。

这批曲本究竟来源何处?前引北平抄书部计划书第11条关于小说戏曲部分的复抄计划中,明确提出准备复抄故宫升平署之曲本,笔者曾怀疑此即北平抄书部复抄故宫本,但通过将这部分曲本与故宫珍本戏曲同名曲目进行核对,发现内容并不一致,故否定了这一推测。因此,这批曲本究竟是否为车王府藏曲本,源出何处,目前尚不得而知。

4 结语

经过搜集整理、考证,中山大学之车王府藏曲本之详细情况终于得以理清。中大这批曲本是于1927年至1930年代初,在顾颉刚主持下,复抄自孔德学校;并依顾颉刚已整理出的“顾目”顺次复抄,其中有少部分“顾目”收录而中大未曾复抄,另有少部分“顾目”未收而中大已复抄;另中大藏有90余种复抄本,未见原抄本,亦非“顾目”所有,是否为车王府藏曲本与其他原抄本有待进一步考证,但可确定为早期京剧剧本。中山大学之车王府藏曲本的披露,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清中期早期京剧剧本匮乏之不足。

[1]仇江.车王府曲本全目及藏本分布[A]//车王府曲本研究.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

[2]郭精锐、高默波.车王府与戏曲抄本[A]//车王府曲本研究.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

[3]李泰初.设立中大图书馆北平抄书部计划[A].国立中山大学图书馆周刊,1929,(2、3、4合期):5.

[4]佚名.本校语史研究所展览会纪益[N].国立中山大学日报,1929-01-05.

[5]顾潮.顾颉刚年谱[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453.

[7]雷梦水.车王府抄藏曲本的发现和整理[A]//学林漫录第九辑.北京:中华书局,1984.107.

[8]田仲一成.关于车王府曲本[A]//黄仕忠译.车王府曲本研究.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0:287.

[9]苗怀明.北京车王府戏曲文献的发现、整理与研究[J].北京社会科学,2002,(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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