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兰西的回归：柬埔寨政治的新格局？

张洁

2013年7月28日，柬埔寨举行了第五届国会选举。选举初步结果表明，国会123个议席中，人民党获得68席，救国党则一揽剩余的55席。如果说人民党获胜是情理之中，那么救国党的突出表现就是意料之外了。两党票数的接近将一个新议题摆在了世人面前，长期一党独大的柬埔寨政局是否会从此走向人民党与救国党分庭抗礼的两党政治？

救国党的迅猛崛起，使世界的目光集中于桑兰西（Sam Rainsy）身上。只是这个刚刚获得特赦返回柬埔寨的救国党领导人，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获得参选国会议员资格。那么，他是如何领导救国党获得胜利，其执政理念又是什么呢？在柬埔寨执政28年的洪森又将如何应对来自桑兰西的强力挑战？对于中国来说，最关心的问题则是，柬埔寨的政局发展对未来中柬关系会产生何种影响？

桑兰西曲折的政治生涯

2013年7月19日，在得到国王的特赦后，桑兰西终于结束了近四年的流亡生活，重新踏上了柬埔寨的国土，他的目标是参加柬埔寨第五届国会选举。

7月21日，桑兰西提出参加国会选举候选人的申请，要求在选委会的选民名单以及国会议员候选人的名单中复名。但是柬埔寨有关机构以候选人报名期限已过为由拒绝了这一申请。7月28日，柬埔寨第五届国会选举如期进行，救国党一举获得55个席位，比上次大选多获得26席，成为柬埔寨第二大党，而他们的党主席却未能成为国会议员。这一富有戏剧性的政治情境的出现，使桑兰西成功地吸引了世人更多的关注。

桑兰西出身政治世家，其祖父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是柬埔寨民主党的著名成员。其父亲桑萨里还曾担任柬埔寨副首相、首相顾问等职务。1958年，桑萨里在美国支持下匿名创办《民主人民报》，并组建高棉民主联盟党，反对西哈努克和人民社会同盟。1959年初，在美国策划下，桑萨里与山玉成密谋推翻西哈努克的王国政府，失败后逃亡南越。

桑兰西1949年3月出生在金边，1965年前往法国读书，获得多个经济和金融学位，并在一些法国公司中担任高级职务。1981年，桑兰西参加了西哈努克亲王组织的奉辛比克运动，成为该组织最早的成员之一。1992年他参加组建奉辛比克党并返回柬埔寨，1993年当选为柬埔寨首届国会议员，出任第一届联合政府国务兼财经大臣。1994年10月，由于党内政见分歧等原因，桑兰西被罢免部长职位。1995年5月，桑兰西退出奉党并成立了高棉民族党，自任主席。1998年，桑兰西将党名改为桑兰西党。

从1998年柬埔寨第二届国会选举开始，桑兰西党在历届选举中的席位不断上升，但始终未改变人民党一党独大的柬埔寨政局。2012年，桑兰西党与人权党合并组建救国党，桑兰西成为救国党主席，以期在2013年的柬埔寨大选中赢得更多席位。2012年11月，柬埔寨国家选举委员会裁定桑兰西首相候选人资格被取消。

桑兰西的政治生涯曲折，被认为是柬埔寨现任首相洪森最有力的批评者，这或许可以部分解释其两度流亡国外的原因。2005年2月，桑兰西被柬埔寨国民议会以侵犯他人合法权益、应受法律制裁为由剥夺议员豁免权，随后他离开柬埔寨流亡国外。直到2006年2月5日，柬埔寨国王诺罗敦·西哈莫尼才在首相洪森的建议下签署特赦令，赦免了桑兰西。

2009年，桑兰西再次流亡法国。在他缺席的情况下，2010年9月，柬埔寨法院以伪造公文和传播不实新闻罪，判处桑兰西十年监禁。今年柬埔寨第五届国会大选之前，桑兰西再次被特赦。事实上，在此之前，桑兰西就对回国参加大选充满信心，他向媒体表示：如果自己不参选，国际社会将施压洪森，质疑其选票的合法性，凭借这一点就可以说服当局允许他归国参选。

在第五届国会选举初步结果公布后，救国党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迅即就大选的公正性提出质疑，并表示不接受大选结果。8月3日，柬埔寨全国选举委员会表示，将对选举出现舞弊行为展开调查。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桑兰西领导下的救国党无疑已经成长为影响柬埔寨政局的重要力量。

柬埔寨的政局路向何方？

柬埔寨是君主立宪制国家，实行自由市场经济，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国会是柬埔寨国家最高权力机构和立法机构，每届任期五年，首届国会成立于1993年。按照1999年修改后的宪法规定，国会主席、副主席、国会各委员会的所有成员必须得到国会全体三分之二成员的通过。而政府的首相则是从大选获胜党的人民代表中产生。由于在这次国会选举中，人民党和救国党的票数都未达到三分之二，且两党在施政理念上具有较大的差异性，柬埔寨的政治格局极有可能从一党独大转向两党对峙，现行的内政外交政策或许也会出现较大调整，当然，鉴于洪森在柬埔寨执政多年，政治手腕高明，施政经验丰富，柬埔寨的政局究竟如何变化，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

对比现今的人民党和救国党，两党各有优势。洪森领导下的人民党明确提出为绝大多数民众谋利益，是占全国人口90%的农民和军队的利益代言人。该党组织体系成熟、严密，控制着从中央到地方的绝大部分权力，保持了柬埔寨政局的总体稳定。通过实行自由市场政策，柬经济持续增长，2012年，柬埔寨经济增长率为7.3%，这是人民党维持在民众中的威望、赢得选民认可和拥护的要旨所在。但是，人民党也面临着一系列挑战。首先，人民党正面临着党内领导年轻化的转型，人民党在这次大选中尝试起用大批新人，十名老议员正式退休。其次，柬埔寨国内安全状况欠佳，贪污腐败、社会矛盾重重以及政府调控宏观经济手段不足、工业基础薄弱等问题均是柬埔寨社会发展的桎梏。

救国党则推崇西式自由、民主、人权；主张捍卫国家主权、领土完整、收回割让给邻国的土地，解决非法移民问题；铲除贪污、腐败；发展自由经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该党在柬知识分子、工人、市民和青年学生中有较大影响。作为人民党的批评者，桑兰西呼吁，柬埔寨应进行变革，严惩腐败，治理社会不公平，以及防止柬埔寨的资源被掠夺。

根据报道，最早在8月15日，国会大选的结果才会公布，如果救国党抵制结果，柬埔寨的国会与政府正常运转将面临严峻考验。现在来看，洪森势必会采取措施巩固执政地位，而桑兰西个人前景不明，他无法成为国会议员，而他将以什么角色发挥怎样的作用，现在下定论还都太早。

中柬关系面临怎样的考验？

中国与柬埔寨关系历史悠久，具有深厚的传统友谊。目前，中国是柬埔寨最大投资国，也是柬埔寨最大的优惠贷款提供者和无偿援助国。由政治传统和地缘政治等因素所决定，维护与中国的良好关系有利于柬埔寨的发展。对于中国来说，柬埔寨是东南亚国家中在涉及中国核心利益问题上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突出地表现在南海问题上对中国的帮助，因此，柬埔寨应该成为中国在东盟可以依赖的战略支撑点之一。

随着救国党对柬埔寨对外政策影响力的提升，如何及时作出策略应对，是对中国外交的一个考验。桑兰西的政治背景具有较强的美国色彩。美国着力在柬埔寨将桑兰西党培养成一个有能力的反对派政党，对他进行了大力的支持和援助。据报道，对于桑兰西在2005年被迫流亡法国，美国驻金边大使馆曾经表示“深切关注”，认为柬埔寨政府试图使反对派保持缄默。

但是，对于桑兰西的认识，还是要基于他首先是一位民族主义者。他曾经表示，他坚持国家利益至上，柬埔寨必须与所有大国交好，一边倒的外交只能使柬埔寨受害。为了柬埔寨的利益，柬埔寨需要与邻国、与所有大国建立良好关系。而且，中国与柬埔寨有相当多的共同利益，柬埔寨和中国终归是天然盟友。

因此，柬埔寨的外交政策有可能出现在中美之间采取平衡战略，完全倒向中国或美国的可能性都不大。而中国应该未雨绸缪，加强与柬埔寨各党派的交流与沟通；在保持对柬投资的同时，应该不断改变投资方式，惠及于民众；加强公共外交，拓宽外交领域，发展全方位、多层次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