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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广东沿岸的民间海上贸易漫谈

2013-08-15郭湘钰陈冬梨吴芷姗

学理论·中 2013年6期

郭湘钰 陈冬梨 吴芷姗

摘 要:明实行海禁政策,广东沿岸私人海上贸易发展在夹缝中得以生存,由于地理大发现导致的全球市场扩大,以漳州窑、景德镇等一批瓷窑成为广东外销瓷的主要源头。以“南澳一号”沉船考古发现为研究视角,旨在探讨明末民间海上贸易的意义与实际发展情况。

关键词:海禁;南澳一号;民间海上贸易;中外交流

中图分类号:K87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3)17-0231-02

秦汉以来,广东沿岸在海上贸易中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是中国和东南亚、日本经济往来的重要港口和枢纽,《汉书·地理志》曾记载“自日南障塞、徐闻、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国,又船行可四月,有邑卢没国;又船行可二十余日,有谌离国;步行可十余日,有夫甘都卢国。自夫甘都卢国船行可二月余,有黄支国,民俗略与珠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1]徐闻即广东湛江徐闻县,这是我国史书关于远洋航线最早的记载,标志着我国海上丝绸之路的开端,同时也证明了广东沿岸地区在我国海上贸易的重要作用和地位。从朱元璋起便实行严格的海禁政策,以官方贸易为主的朝贡贸易与海禁政策相辅而行,与私人海上贸易相对立。虽然海禁政策严禁民间海上贸易,但明代尤其是中后期,私人海上贸易却达到了新高度。最近随着在水下沉寂多年的“南澳一号”的出水,更是见证了广东在明末海禁政策下民间贸易的发展情况,为研究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和中外经济交流提供了重要的史料价值。

一、“南澳一号”的考古发现

2007年5月22日,广东省汕头市南澳县云澳镇渔民在“三点金”海域的乌屿和半潮礁之间的海底作业时,无意发现了一艘沉船。2007年6至7月,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组织专业水下考古工作队对该沉船进行调查和试掘,采集了近800件在沉船外围散落的器物。最初此沉船被命名为“南海二号”,为了方便考古研究,2009年9月25日国家文物局将“南海二号”更名为“南澳一号”。

2010年4至7月,广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广东省博物馆和国家水下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联合对“南澳一号”沉船进行了首次打捞,此次出水瓷器1万余件,铜钱共计15 000余枚,以及铜板、铁铳等重要文物,被评为“2010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2011年4至11月,“南澳一号”进行第二次打捞工作,本次共出水文物9500余件,其中以福建漳州窑青花为大宗。2012年6至9月,“南澳一号”进行第三次打捞,共出水文物近3万件,文物基本清理完毕。发掘出的船载货物中,瓷器最多,其次是陶器、铁器、铜器、锡器等,还有不少于4门火铳和疑似炮弹的圆形凝结物。与此同时船的结构也基本确认,船长27米,宽7.8米。共有25个舱位,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明代沉船里舱位最多的,暂时原址保存。

二、民间走私商船对广东沿岸社会经济的影响

广东沿岸地区一直是传统的海上贸易的重要地区,海上贸易既是当地重要的财政收入是百姓不可或缺的经济收入来源,海禁政策下私人海上贸易的繁荣成为明代广东沿岸经济发展的一大特色,也是我国历史上民间中外交流的一个重要而特殊的见证,这种不合法的民间走私商船催生的海上贸易的繁盛,对广东沿岸的社会经济造成了深远的影响,主要的表现如下。

(一)农业经济商业化倾向加强

明中后期民间走私商船促进了海上私市贸易发达,商业贸易的发展也带动了农贸市场的扩大,农产品的互市是农贸市场的一项重要的内容。潮州是广东沿岸地区一个重要的港口城市,嘉靖中叶以后,潮州的农业经济出现了新变化:在人口增长的条件下,农业生产从粗放耕作变为精耕细作,双季稻种植面积又有所扩大,粮食平均亩产达到440斤,高出整个南方平均亩产水平10%以上[2]。这种精耕细作的种植方式也适合市场贸易的需要,农业经济商业化的倾向随着民间海上贸易的发展而获得了加强,除了水稻的种植,在广东沿岸地区也有专门经济作物的种植,如甘蔗、棉麻、水果等在当时也具有了一定规模。据《(嘉靖)潮州府志》载,当时潮州种植的水果有29类,其中柑有7种,桔有2种,①潮州柑已成为地方名产。海上贸易往来虽然能够获得巨额利润,但在传统男耕女织的中国社会,农业种植的经济形态在当时还是占据着主流,只是在沿海地区更带有商业特色。

(二)手工业和商业的繁荣

在“南澳一号”的出土文物中,可以发现有很多款式各异、极具价值,有盘、碗、罐、碟、瓶、盖盅等,不少是喇叭口的青花大碗,风格古朴,横跨宋、元、明三个年代,另外数量不菲的铜器、铁器、铜钱串,更有珍稀的锡壶、秤杆、核桃、围棋子、彩瓷、类似戒指等。从“南澳一号”里我们可以看到,当时海上贸易货物主要是瓷器等手工作品。要满足如此到大的贸易数量,必然会催生出众多的手工业作坊及手工贸易市场。民间走私商船为手工业作坊提供了一个较大的外销窗口,而来自各国的订单,也要求手工业作坊生产出适合的产品,对手工业的高要求促进了手工作坊在技术和效率上取得进步,同时手工业繁荣也带动了当地商业活动的兴旺。

(三)白银内流与明末商品经济的发展

在明末的民间海外贸易中,白银是中外贸易主要的支付手段,在与外国商人进行贸易中,外国对中国商品的渴望远远超过中国对外国物品的需求,这样贸易的外方只能用白银换取中国商品。隆庆以前,由于厉行海禁,明朝海外贸易以朝贡贸易为主。白银在朝贡贸易与赏赐中,无论出超或入超,数量都还不会太大。隆庆开放后,私人海外贸易蓬勃发展,白银大量流入中国。这些流入中国的白银主要用来购买中国丝绸,而中国丝绸的海外市场以日本为首,其次是欧洲和美洲[3]。下面是明末马尼拉、菲律宾、葡萄牙、和日本四国通过民间海外贸易流入中国白银数量表[4]:

从此表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海外贸易中,白银的输入数额是巨大的,据梁方仲先生估算,“由万历元年至崇祯十七年(1573-1644)得七十二年间,合计各国输入中国的银元由于贸易关系的至少远超过一万万元以上”[5]。1元折银7钱2分,那么,在隆庆开放后的七八十年间,流入中国的白银大约l亿两左右[5],我国并不是一个产银国,白银的内流增加了我国的白银储量,梁方仲先生也曾指出:“中国向来是一个产银不多的国家。自近代与欧洲各国通商以来,银的供给,大部分依赖外国的来源;本国产量,殊不重要。”[6]这对我国的商品经济的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国内商业资本开始活跃。拥有大量白银的商人,可以进行全国性的商业活动,使国内市场进一步扩大。因此,在广东沿岸繁荣的私人海外贸易下,白银大量涌入中国,使当地商品经济获得了较大的发展,这是明末江南一带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

三、明末海上贸易的生存危机及思考

15世纪后,西方新航路的开辟和世界市场的初步形成,中国在世界上的贸易地位受到了来自西方国家的冲击和威胁,在金钱的诱惑和扩大贸易市场的需求下,西方殖民者不断地涌入被视为富裕之国的东方,而伴随西方殖民者的东来,亚洲市场和欧洲市场的隔离状态消失,海外贸易逐渐具有了全世界范围的意义,世界海上贸易不可阻挡地把隔断多个世纪的各国又重新联系到一起,所带来的后果也具有双重性。在明代海禁政策下,私人海外贸易受制于许多因素,由广东出发的私人海外贸易的发展面临着政府政策的制约。在严行海禁时期,私人海外贸易是非法的,虽然到隆庆后这种海禁的局面被打破,但有限的松弛政策只是朝廷对当时繁荣的走私贸易的妥协,海禁政策依然是贯穿于明始终的一项重要的政策,为了打击私人海上贸易,明政府实行船引制和饷税制,政出多门,苛税繁杂,海商遭遇百般盘剥,民间海上贸易只能在艰难中前行。除此之外,虽然殖民者经营的亚洲内部贸易及跨洲贸易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中国私人海外贸易的发展,但是西方殖民者的东来也制约着私人海外贸的发展,不少西方殖民者控制着中国商船对外交流的重要航线,许多重要的贸易城市也成为西方的殖民地,对过往商船收取高额的关税,广东沿岸商船的私人贸易受到致命的打击,面临着严峻的生存危机。

综上所述,“南澳一号”的考古发现反映了明末广东沿岸的民间贸易的繁荣,但是,广东沿岸繁荣兴旺的民间海外贸易活动却隐含严重的生存危机,来自政府政策的打击和西方殖民者对商路的垄断,对私人贸易活动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在广东沿岸,伴随海禁政策而兴起的民间海上贸易行为至清初时渐渐淡出在历史的舞台,这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思考和反思。

在15世纪后的地理大发现,西方各国逐渐打破各自独立的状态,商业的发展推动了西方各国商船行驶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海上贸易成为至上尊荣的勇者行为,而同时期的明代统治者却厉行严格的海禁政策[7](明末也只是有限的松弛),合法中外交流只是扬威耀武的朝贡贸易,适应时代发展的商贸往来却受到了苛税重负的打击而不得不以非法的角色扮演着中外经济交流的使者,民间海上贸易冒着沉船巨大损失完成着中西交流的使命,“南澳一号”就是这场悲歌壮举的见证者。是什么原因让我国错失了与世界同步发展的机遇,逐渐落后于世界经济发展的潮流?这也许是另一个更大的研究主题了。

参考文献:

[1]班固.汉书:卷28[M].北京:中华书局,1962.

[2]黄挺.潮汕地区元明清时期粮食产量探估[C]//潮学研究:第三辑,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1995.

[3]尹晓盛.明代私人海上贸易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07.

[4]陈昆.宝钞崩坏、白银需求与海外白银流入:明代白银货币化的考察[J].南京审计学院学报,2011,(2).

[5]梁方仲.明代的国际贸易与银的输出入[G]//中国社会经济史集刊:第6卷,第2期,北京:中华书局,1989.

[6]梁方仲.明代银矿考[G]//梁方仲经济史论文集:北京:中华书局,1989:90.

[7]丁厚雷.明代海禁政策下的中国海外贸易[J].河南科技大学学报,2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