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黄永玉

○李蒲星

我的艺术思维种下了漫画的根子。

我艺术上的讲究，得益于漫画界的前辈的修养。

八年抗战，漫画和木刻两门兄弟艺术可算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

有谁记得他们才是新艺术最实际、最得力的开拓者？

他们狂热地创作，饥渴地吸收，从古到今，从洋到土，只要有用，一律据为己用。

——《不用眼泪哭》

事实如此，我的‘美术事业’是滋漫画开始的。

——《我少年、青年、中年、暮年心中的张乐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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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画的美学是黄永玉先生艺术大厦最得力的顶梁柱之一。

漫画的能量不仅遍及黄先生的人物画中，也不可阻挡地延展到他的很多山水画、花鸟画中。赋予中国画以如此强烈浓艳的漫画色彩，是黄先生独一无二的贡献，也是中国画千百年前所未有的审美开拓。漫画意识大大地丰富了“趣味”这个中国最重要的传统美学概念。

黄先生的漫画美学渊源根植于中国民间文化和人民智慧，而直接的阳光雨露则来自于新文化运动中出现的革命漫画家和他们的天才创作。

是民间文化的人民智慧和革命漫画用幽默的眼光看待世界理念铸造了黄先生豁达健朗的人生观，还是先生幽默的天性使之独立特行地拥抱漫画美学？

林风眠院长是新派画的实践者，勇敢的艺术个体户。

——《不用眼泪哭》

我不是林先生的学生，却是终身默默神会的追随者。

从容、坚韧地创造了近一世纪，为中国开辟了艺术思想新的垦地。人去世了，受益者的艺术发展正方兴未艾。

——《离梦踯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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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当局者迷？

所谓智慧，既指对外在客观世界的认识，也是对主观自我世界的认识，也就是古语所谓自知之明。

我仍然系统地读自然科学的书，森林学、地质学、气象学、动物学……了解它们共性和特殊性的规律，得益非浅，我也鼓励学生这么做。做一个版画家，一辈子要和书籍打交道，爱书、受书的教益……

——《速写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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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不同于科学，在于艺术是“文如其人”“画如其人”。

这里的“人”，主要指的就是“人”的精神存在、精神世界。而人的精神世界，是一个极具弹性的虚拟空间，读书的目的，就是使人的精神世界变得尽可能地宽广、丰富、充实。一个有着宽广、丰富、充实精神世界的人，他又具备艺术的才能，自然就是一个天才艺术家。

画画的人，永远是个孤独行者。

他要对付自身、身旁、世界、所有的惊涛骇浪的人情世故；用极大的克制力维持创作环境的宁静、安详。同情者说这是“行当”的悲剧，错了！

为人子者当如是耳！

人说我们湘西人富感恩和复仇精神。

我毫不例外。和我做朋友可靠，但不容易。有些事我很随便，有些事我很认真，甚至非常尖锐小气。

文化极品，谁也没任资格意藏否，但有权坦白喜爱。

——《水浒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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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隐退居山林，大隐堂皇闹市。

小隐者，小孤独也。固然可敬，亦足可叹！可叹者，智不够大，勇也不够大，近于懦弱行径，往下流于极致，则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

大隐者，大孤独了。虽孤身一人对万丈红尘，却能从容淡定，我之为我，自有我在，唯有足够强大智与勇，方能于此境界。

芸芸众生的难处在于，熙熙攘攘闹市之中，分不清谁是隐者。百分之百的是：自称大隐者，必是江湖骗子无疑。

以我愚见，白石、宾虹近于大隐小隐。

像所有的人一样，一个画画的，过得越平凡总是越长进的。他能认识很多人，又能去许多地方，有机会检更多知识，锻炼了自己的性情……

——《此序与画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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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常常以知识分子，文人，甚至以美术官员领导自居的画家而言，有如当头棒喝！

然则爱莲说之谓，余弱冠即有异见，唯慑于权威思想，转侧难见端倪。及稍长积顽成识，方悟周某之说实不识莲花生长根本也。云梦八百里湖底尽是污泥者，渗水之土地也。万物赖其休养生息。希腊神话中尊之为地母，吮吸母乳，成长后反咬一口，诬为污泥烂帐，忘恩负义，若荷花有口当大呼上当受骗，吃了迷魂汤七八百年也。如此君子，有何光彩。人民、土地、祖国、故乡，世人之大母亲也，一朝得意，娘老子不认者，即周某言下之君子，世上无所谓无此类君子！

——《湘荷在水》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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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而言之，这是黄先生画荷不同于此前千百年画荷之处，推而广之，就是黄永玉时代的艺术审美理论不同于传统中国时代的艺术审美理念。弗洛依德的艺术理念发生于艺术家幼稚童年说的理论再一次被证实。明清之际吾国李卓吾“童心说”更为先知卓见，“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童子童心，不足为奇，及至长大成人，历经人情世道冷暖寒暑，仍然持有童年时代“绝假纯真”之心，并施于笔墨色彩之中，永玉画荷是也。

艺术也是这样，哪里存在创新这回事？艺术无新旧，人们在仰韶彩陶及雕刻绘画面前，在玛雅文化珍品面前会惊讶于其艺术活动规律探索和发现的出奇的类似。人类近万年的艺术活动，逃不出这个劫数，包括只能在规律之内才能得到创作的音乐。创造艺术规律是不可能的，艺术只是一种新形式下的历史的重复。……艺术无新旧自无创新之可能。艺术有好坏，却难以新旧角度加以藏否。从古到今，艺术创作取得快乐是第一出发剂……

——《皓月素光》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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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论”是黄氏艺术主张或曰黄氏艺术哲学的基石，其它黄氏艺术主张如“艺术只有好坏没有新旧”皆可从快乐论推演而出。

余尝谓为艺如习射，满弓中的，不能有稍许侥幸，故每至完成无不自觉十全十美，满意雀跃，使尽浑身解数也。……及长方悟十全十美系一种神圣目标，任何人间凡类所能做尽，昨非今是，步吴刚月中伐桂，斫之又复，复之又斫，永无休宁之日。或自谓每斧皆十全十美，亦未不可。虽年龄功力所限，然斧斧认真，亦无愧于当时也。千百年，世称之艺苑巨头达·芬奇、吴道子、莫扎特、张衡、张择端、顾恺之、曹氏父子、王希孟诸辈，何曾自命过十全十美，只不过在功夫上做到十全十美而已。

——《起舞弄清影》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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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艺者不自以为十全十美，定有谦卑虚心，有谦卑虚心，自然会反躬自省之余竭尽全力，于是就有了一次又一次终生不敢怠慢的艺术姿态。只有这样的姿态，才自觉是十全十美，即使到名满天下随心所欲之时，亦不敢倚老卖老。余常见某些尚未老之艺人，极热衷于在年轻学生中卖老显摆其虚拟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惟有转脸冷笑几声。

大凡作画写生，总要先定心看住几处紧要所在，及纵深走向，回旋跌宕，抓住不放，然后在笔墨意会上放胆。直干疏密各方都须见出经营心思，自然潇洒大方。赋色亦以理清衬托背景，深浅为先，登准火候尺度，则鲜活气油然而生。千万勿先为眼前斑斓影像迷失六神，信手乱抹，讹称灵感。世上岂有如此便宜好占？许多傻瓜好蒙？苦心修炼，天道酬勤，大自在轻松境界，原于眼前也。聪明云云，世人原不知出自笨拙潜心所在耳。

——《花间小识》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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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珠玑，当为画家写生之葵花宝典武功秘籍，亦可见现行大小高低学院派之写生谬误。写生之艺术目的，并非写实造型色彩之练习手段，乃是发见自然生机，传达艺术妙趣。简而言之，写生亦是艺术创造，而不止是艺术创造的准备。

生活被一个古老的优秀文化制约着，应该活跃，越轨不行！

——《意大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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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韩剧泛滥于整个东亚地区，中国观众正是通过韩剧看到了现代化下的韩国是如何做到活跃而不越轨的。以补偿心理学理论分析可以认识到，肆意妄为的越轨，另一面，实际上不是真正的活跃，而是极端压抑束缚下的极端反弹。

做文化艺术工作的人，骨子里太多估计自己的神圣意义。把历史的评价和自信混淆一起。你也做事，别人也做事，大家在做事，才把世界弄得有声有色。文化艺术本身就是个快乐的工作，已经得到快乐了，还可以换钱，又全是自己的时间，意志极少限度的受到制约。尤其是画画的，临老越受到珍惜，赢得许多朋友的好意，比起别的任何行当，便宜都在自己这一边，应该知足了。

我喜欢朋友称赞我，听了舒服，但也真诚地不怕挨骂。原因在于我的心手都忙，顾不上琐碎的恶意……

——《每天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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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所有自以为不太愚笨的文化艺术工作者都身体力行黄先生的上述主张，其益有三：于自己心理健康正常，于他人友善融洽，于艺术进步完善。

这是一幅（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天顶画）“伟大的艺术”的启示示。为后世子孙开辟了“画”而不是“描”的广阔的表现天地。启发着后学如何去表现某种称做“伟大”的概念的具体手法。其作品也以逼人的“伟大”来适应宗教宣传。

——《没有娘的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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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好作巨幅大障，每每费时长达数月，加上思考酝酿的时间，更是达几年甚至十余年。这当然有“十日一山五日一水”的中国传统，但更多的还是《创世纪》天顶画等“伟大”的教诲。正是通过这样一个又一个的伟大艺术工程的劳神费力，使我们看到了一种与“逸笔草草”文人画完全不同的艺术光华。

我就是打野食吧！见到什么捡到什么就吃的那种人，不是像经过严格训练、很好的老师教育培养出来的。所以我的胃口就比较好，也不大容易害病，吃什么都不会害病，也不会胃痛。因为没有教育嘛！所以什么东西只要是好的，我都容易接纳。

——《关于我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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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自道，走进、识读黄氏艺术大厦的关键之门，亦是黄氏艺术的独立特行和与众不同。

画画吗，总有一个问题嘛，一个是自己快乐。画得得意，自己快乐，周围的朋友高兴。

——《关于我的行当》

我这一辈子从事美术这一行当都是因为我对美术有兴趣。一个人要是做一件事如果不是从兴趣出发，难道要从悲哀出发，从伤心出发，从愤怒出发，从失望出发吗？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有激情、有兴趣的。

——《我画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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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艺术哲学第一原理，其根可追溯到孔子为学“为人为己”论。

想出名，往上爬，钻门路，跑政治路线，另外就拼命地弄钱。我说你拼命弄钱的时候，拼命往上爬的时候，就影响你画画了，你的画也画不好，花很多心思在别的上面嘛，怎么能画好呢？还有你想弄钱了，为了钱画画，你钱也弄不多。你认真去画画，不想这些事情。你这么长年累月下去，钱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关于我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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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药苦口，警艺良言，醒脑清风。

高雅与低俗不在于某一艺术本身，而在于从事这一艺术的人。

——《我画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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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群分。

热衷于成群结队的人，成群结队自我还不够，还要将整个世界按三六九等排列，于是就有了高雅一群与低俗一群的区分，如绘画是高雅艺术，电影就是低俗艺术；文艺片电影是高雅艺术，商业片电影就是低俗艺术；电影是高雅艺术，网络游戏就是低俗艺术等等。

这是包裹着真理外表的谬误。

高雅低俗是出自人口的主观判断，因而是人的属性，所以，高雅低俗的只能是人，而不是物。如果物或高雅或低俗，那是因为制作该物的人高雅或低俗，对于物而言，只有具体的高雅和低俗，而不可能有抽象的高雅和低俗。

有太多的低俗电影，就会有凤毛麟角般珍稀的高雅电影。

绘画和画家，亦当如是观。

艺术没有进步，只有繁荣。越搞越丰富，越搞越繁荣。过去六千年的彩陶，今天搞瓷器的人，你敢说比它进步？那种造型，那种结实的美。

——《我画水浒》

艺术上只有好坏，没有新旧。

——《关于我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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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代又一代的人而言，一代人自当有不同于上一代人的艺术，于此，才有艺术的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繁荣。丰富和繁荣是艺术史的总和，而对于具体的每一代人而言，他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艺术史的总和，再在此基础上做一点创造，从而使再多一点丰富，多一点繁荣。一个广为人言的误区就是：笔墨当随时代，一个时代之人只知这个时代的笔墨。推而广之，一个时代的人只懂得这个时代那一点点可怜的创造，而将这个时代前千万年的创造视为不再需要的旧，从而使每个时代人的审美极其单调狭隘。

这就是当下中国人的时代病。不仅是人的审美视界，乃至整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极其单调狭隘。更为可悲的是，不仅不以单调狭隘为所短，反而以为这就是与时俱进。

从审美视界到整个的精神世界，当代的中国人有充足的理由和条件居世界的多样丰富之冠，因为我们不仅可以面向传承祖先千万年的创造，还能够拥抱博览世界各民族的创造，做一个拥有全世界最广博、丰富、多样审美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中国人，黄先生的人生告诉我们，这是可能的。

艺术这种东西有各种各样的渠道。但是，真是以达到高妙为标准。要高妙，要精确。

——《关于我的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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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高妙都是比较中见出的。俩人站在一起，谁高一点谁矮一点，立马显现。同样，俩人都开口说话，谁的语言妙一点谁的语言陋一点，也是很容易分辨的。

（那个时候） 关上了艺术创作通向真正的生活，通向祖国传统和世界文化的窗子，隔绝了新鲜空气。把思想上最活跃的艺术创作和作家，锁在完全不用思想的奴隶船上，按照命令做着一种简单的动作，听一声锣，划一下浆。

——《艺术的空间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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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看到的对“那个时候”几十年中国艺术最精准、最深刻、最有趣的表达概述，它证明了这样一个被我们视而不见的真理：艺术的直觉把握世界比理论的理性把握世界更接近世界的本质。其短小精悍的微言大义依然对今天的中国艺术家具有醒脑的警示作用，而“艺术创作如何通向真正生活”的问题则足以引申为博士论文。

笔，不能成为束缚自己的枷锁。笔是一种完成有趣事物的工具，一匹自由的乘骑。

——《大雅宝胡同甲2 号安魂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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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术，美是感觉，术是制造感觉的方法。不同的方法，感觉可能就会不同。方法的实施需要技，而技离不开工具。

所谓笔，首先指是的毛笔，然后指各种笔，最后可以笼统地说是工具。

从工具到技到术，再到美，其中根本的是美。无论是作为工具的笔，还是某种技法的笔，或是达到某种特殊效果的笔，都是为最根本的“美”服务的。所以，只有作为画家的人能够主动地操纵使用作为工具作为技法作为术的笔之时，美才会出现。

如果反过来是笔在操纵、控制画家，如只能用毛笔而不能用其它的笔，只能用中锋行笔的技法，只能用书法用笔的笔墨方法，笔也就成了枷锁。

前卫绘画我就能欣赏。有的人受不了，我受得了。我也劝别人不要反对。……又有人问我什么是所谓现代绘画。所谓前卫？我告诉他，打戏时锣鼓和闹台你都习惯了，现代音乐也是注意节奏和旋律的，区别是加了音节进去了。现代音乐和绘画就是加了音节和色彩的闹台。它的主题是最原始的那些元素——光、运动、色彩、空间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讲，对现代艺术的理解要从基本的要素来寻找。

——《黄永玉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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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与广博的胸怀从何而来？只能从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文化艺术修养中来。

我理解一个画家建立自己的一个体系，包括他的“后勤部”，他的“前员”，他“作战的参谋”结合在一起的东西，从小就形成的。有了这么一个体系才能形成一种风格。不是说今天没有风格，明天找一个风格来做做，不可能的。

前卫画也需要很好的基础，很好的基础，才画得好。

——《黄永玉的万荷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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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格是自然开放的花朵，不是刻意追求的姿态。

先有种子，然后是土壤、肥料、雨水，于是长出叶芽，又有了阳光，叶芽长出枝柯，最后长出的才是花蕾。经过若干时日，花蕾才开放成为花朵。

一个艺术家，与一颗花树没有多大的区别。艺术家个性风格的花朵，是在经过相当时才开放的。而且，真正强大的风格，不是一朵花一枝花，而是花满树。从第一朵花到花满树，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不要相信任何年轻艺术家的所谓风格，枝条尚在成形，哪来的花朵？

它（中国古代陶器） 土头土脑，变化万多，令我有心亲近老祖先创作的快乐情趣，亲近单纯的严格法度。

——《永玉家底·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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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只能在对象化中认识自己，就像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一切，唯独看不到自己的脸，要看见自己的脸，只能借助镜子一类的中介或对象。

亲近土头土脑的陶器，疏远华丽精美的瓷器，无关好坏，只是喜好。也因为只关喜好，更能反映出人的本真与个性。这正是一般人不解先生其人其艺的所在。艺术创作的快乐论是黄氏艺术哲学的第一原理，不炫耀显摆的单纯和绝不随意妄为的法度同样是黄氏艺术的独特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