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诗经》的文学治疗功能
2013-08-15张蔚
张 蔚
(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一、文学的治疗作用
当今的文艺学理论一直在讲文学的认识作用、审美作用和教育作用,却一直忽略了文学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作用:包括治病和救灾在内的文化整合和治疗功能——人通过法术性的语言实践获得精神的自我救援与自我确证。而每个人的感情都是由起伏得的,在遇到生活中的挫折、情感上的相思以及事业上的郁郁不得志等时,是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来宣泄自己内心的苦闷的。当苦闷的心情得到宣泄时,心情就会得到平复,并且一直保持健康安稳的精神世界。
二、从《诗经》中看文学的治疗功能
文学人类学的文学观是一种宏观的整合性文学视野。书写的文本在这个整合性的文学视野之中,既不占最重要的位置,也不会有什么特权。口传文学和书写文学是一样重要的,甚至口传文学比书写文学出现的更早,也就是说口传文学在过去的社会中曾有着比书写文学更重要的地位。很长时间以来,书写的文学和没有书写的文学平起平坐,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口传文学,把他放在和书写文学一样的高度上去研究。只有这样,民间口耳相传的文学才得以摆脱千百年来的下里巴人地位,获得“口传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珍贵冠冕。[1]99无论是讲故事、念诵咒语,还是唱歌和演戏,文学通过调动人的精神力量来改善身心状态的功能,都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文学活动对于人的生命或精神的生存生态来说不可或缺,那么承担起包括治病和救灾在内的文化整合与治疗功能,也就是文学活动最初的特质所在。人通过法术性的想象和语言实践获得精神的自我救援与自我确证。据此推论:人是符号动物,也是宇宙间独一无二的“文学生物”。正所谓:“我歌故我在!”
而且相比之下我认为口传文学更能体现民间百姓疾苦和心声的文学,是真正民间传来的文学。比如民歌,就完全是劳动人民有感而发的歌声,唱的是自己的生活和感情。同时也借歌声宣泄内心的压抑和苦闷,得到精神的愉悦和慰藉。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所谓“兴”,是指《诗》具有启发、鼓舞、感染人心的作用;所谓“观”,指《诗》具有观察认识社会的作用;所谓“群”,指《诗》具有协调群体、交流思想、融洽感情的作用;所谓“怨”,指《诗》具有抒发不满、泄泻人情的作用。而《诗经》作为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同时搜集了中国最早的民歌。在《国风》中大都是民歌,流传在民间,主要靠人们口头相传而流传下来的,最后被收录在《诗经》中。所以说《诗经》中的有些诗歌就是西周以前就产生的,并保存了大量原始风格的风貌,或者可以说,就是流传下来的地道的原始诗歌。它产生于更为远古的前儒学时代,是我国先民的生命之歌、生存之歌。《国风》中的《汉广》《宛秋》《桑中》《木瓜》等表示出了一种追求爱情不可得,单相思式的情感,诗歌是用来表达对爱情甚至理想的美好向往和追求,以及当理想无法实现时可以抒发心中的失落和怅惘的途径;《卫风·伯兮》是一名古代妇女借诗歌来抒发自己对出征在外的丈夫的想念以及压抑苦闷的心情;《卫风·氓》是一名弃妇通过诗歌来表达自己对于负心男人的愤慨。其次,《诗经》中还有很多劳动者借诗歌发泄对现实社会的不满和反抗,等等。[2]
1.抒发感情的诗歌
宋朝的朱熹曾经说:“凡收在《国风》中的诗,大多是民间口头创作的歌谣,是男女相互唱歌,各自表达感情的。”如《诗经》中著名的诗篇《关雎》就是一首十分优美的情歌。诗歌表现了一个青年男子思恋心中爱慕的少女,睡梦中都渴望与她结成伴侣的炙热情感。这名害相思病的男子由于追求“窈窕淑女”不能如愿而心事重重,在心中的思恋无法平息的情况下,便在梦幻中进入了想象的天国,在诗歌中构思出一幅与自己爱慕少女结成伴侣时琴瑟钟鼓和鸣的欢乐画面。再如《周南·汉广》中写到: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这首诗歌描写了单恋男子的种种情思。一个男子爱上了一个在汉水边上游玩的少女,但这种愿望又无法变成现实,于是他便以高耸的树木下没有浓荫可供止歇,浩荡的长江、汉水无法渡越为喻,倾诉自己求之不得的衷情。他假想所爱的“游女”即将出嫁,自己亲自割草喂马驾马去迎接,用诗歌中的幻想之辞来衬托和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深。[3]8
2.表达对现实不满的诗歌
如《魏风·伐檀》中所描写的: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这是一首伐木者之歌,伐木工人通过这首诗,一边歌唱自己的劳动,即所谓的“劳者歌其事”,一边对那些“素餐”的“君子”,即一群白吃饭而无益于国家的官吏,进行激烈的批评和谴责。汉代经学家说,这是一首批评统治者贪婪卑鄙、无功受禄、白吃官饭而不干事、并使贤能的人不得被进用的诗。是古代劳动人民用歌声表达对于冗官的不满和痛恨,并在谴责他们的同时也宣泄了自身情绪中的无比愤恨。与此相同的还有《魏风·硕鼠》中描写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由于统治者生活的奢侈腐败,各种苟捐杂税的压迫,国人通过这首诗谴责统治者通过重敛蚕食百姓,贪婪而令人畏惧,就像大老鼠一样。中国的农民总是希望能找到一片没有苛政和苛捐杂税的乐土。然而,在古代中国,农民们的这种希望,始终只能是幻想而已。当在现实中无力反抗剥削的时候,只有寄希望于精神世界,通过歌声发泄自己或设想出一个美好的景象来寻找一个支撑自己精神的家园。
3.祭奠仪式上的诗歌
汉文学圈的孝歌传统可谓源远流长。广义的孝歌所涉及的事项包括从丧葬到祭祀等一系列完整的过程。其基本功能可概括为:因死而起,为死而歌。用儒家诗学的经典“话语”来说,属于“怨”“兴”及“群”的范畴。如《大雅·凫鹥》中写道:凫鹥在泾,公尸来燕来宁。尔酒既清,尔肴既馨。公尸燕饮,福禄来成。凫鹥在沙,公尸来燕来宜。尔酒既多,尔肴既嘉。公尸燕饮,福禄来为。凫鹥在渚,公尸来燕来处。尔酒既湑,尔肴伊脯。公尸燕饮,福禄来下。凫鹥在潀,公尸来燕来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饮,福禄来崇。凫鹥在亹,公尸来止熏熏。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饮,无有后艰。所唱叙的“公尸燕饮,无有后艰。”便是早期与死亡相关的祭奠场面。在这样的祭奠场面里唱歌,其作用不仅在于缓解恐惧消除悲伤,更在于营造出庄严神圣的氛围,以利于参加者们实现神人两界的彼此相通。[4]73比如《小雅·蓼莪》这是一首儿子哭悼父母的哀歌。父母亡故,做儿子的无法报答养育之恩,只好借诗歌来抒发和宣泄自己的终天之恨。此诗可能是用在坟前祭祀时的祭歌。《诗序》:“《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说明国人同样借这首诗歌来表达对暴政的不满。
孝歌也可以说是生者为死者而唱和晚生唱给长辈听的歌。其“歌”、其“辞”、其“唱”、其“听”等都值得细细言说。就时间方面而论,孝歌一起,长者去世这一事实便再次得到确定:事件已经发生,生命无法挽回,以往的延续骤然中断;接下来唯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面对死亡。此外,无论布置多么简单,孝歌一唱,作为缓解因徒然离别而产生情感“断裂”的过渡空间——“灵堂”也随之得到认可。从很大意义上说,灵堂是被“唱”出来的,死者是被“颂”走的。因为歌是一种过程,在一遍遍不断唱出的歌声中,死亡事项就被人为地组合在有益于生者心安并有利于生命延续的特定时空里了。在这样的时空里,唱者每每分为两类,即自唱和他唱。虽然对当事人来说,“他唱”毕竟属于代言,只能使自己成为听众,从而减少了通过“自唱”起到宣泄、书法和排解等直接的“怨”与“兴”作用,但是借助于对代言者这种“他唱”的旁观领悟,其身心也得以重新整合,即获得了“群”的疗治。
三、结论
文学是人类独有的符号创造的世界,它作为文化动物——人的精神生存的特殊家园,对于调节情感、意志和理性之间的冲突和张力,消解内心生活的障碍,维持身与心、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健康均衡关系,培育和滋养健全完满的人性,均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人与动物最初本质的区别就在于人对精神生活的追求。沉醉于艺术世界,可以使人忘却生活的纷扰,而使非实体性的心灵得到寄托和安慰。在艺术世界中,人最具有精神性和超越性的特征,它可以将人带向更高级的精神家园。而文学是人类的精神家园,我们可以从文学中得到慰藉,放松精神,排除寂寞,宣泄苦闷,沉浸在幻想幻觉中,不知不觉把郁积的心理能量疏散出来,而且在审美的情感中得到美的享受和愉悦,使人的精神得到提升。[5]
[1]叶舒宪.文学人类学教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2]杨天宇.诗经:朴素的歌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刘松来.诗经译注三百首[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09.
[4]叶舒宪.文学与治疗[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
[5]叶舒宪.文学与治疗:关于文学功能的人类学研究[J].中国比较文学,19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