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教育家的学说》：一部西方教育思想史的经典之作

朱镜人，单中惠

（1.合肥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研究中心，安徽 合肥 230061；2.浙江大学 教育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8）

《伟大教育家的学说》（Doctrines of the Great Educators）是英国教育史学家、乔旦希尔教育学院（Jordanhill College of Education）和格拉斯哥大学教授罗伯特·R·拉斯克（Robert R.Rusk，1879-1972）与英国教育家和地方戏剧家、阿伯丁大学教授詹姆斯·斯科特兰（James Scotland，1917-1983）合著的著作。该书1918年第一次出版，先后一共出过5版。在每一次再版时，作者对内容都作了重新修订，并根据自己认识的变化对人物作了增减。例如，杜威是在1954年第二版才出现在本书中的。该书前四版的作者是拉斯克本人。本书第五版出版于1979年，作者除了拉斯克之外，还有他的学生詹姆斯·斯科特兰（James Scotland）。

拉斯克1879年6月生于苏格兰的埃尔。他先后就读过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和剑桥大学以及德国耶拿大学，在耶拿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在苏格兰的敦提和圣安德鲁斯的教师训练学院任教。从1923年起，他在乔旦希尔教育学院执教，一直到1946年退休。退休后，他又应聘在格拉斯哥大学任教，于1951年第二次退休。1928年，拉斯克与其他教育学者一起创建苏格兰教育研究会（The Scottish Council for Research in Education），担任首任主席，并主管研究会事务长达30年。英国一位通讯作家曾这样评论道：“拉斯克是一群杰出的苏格兰教育家中的一位。这群教育家对苏格兰教育作出了贡献，使它拥有了国际声誉。……他们特别感兴趣于苏格兰教育研究会，倾注他们的很多时间和精力来促进它的发展。所有人都承认拉斯克的领导。”［1］作为一位资深的教育学者，拉斯克的学术著作颇丰，除了此书之外，主要还有《实验教育导论》（Introduction to Experimental Education，1912）、《儿童的宗教教育：以主日学校为例》（The Religious Education of the Child，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Sunday School Work，1915）、《实验教育》（Experimental Education，1919）、《教育的哲学基础》（The Philosophical Base of Education，1928）、《苏格兰教师训练：历史的审视》（The Training of Teachers in Scotland：A Historical Review，1928）、《幼儿教育史》（A History of Infant E-ducation，1933）①、《实验教育大纲》（Outline of Experimental Education，1960）等。他还在许多教育期刊上发表文章，例如，《实验教育学杂志》（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edagogy）、《苏格兰教育杂志》（The Scottish Educational Journal）、《儿童研究》（Child Study）、《学校界》（School World）、《教育研究杂志》（Journal of Educational Research）等。1972年拉斯克去世，享年93岁。

斯科特兰在格拉斯哥大学学习时曾是拉斯克的学生。他1917年9月生于苏格兰的格拉斯哥。斯科特兰曾就读格拉斯哥大学，先后获得文学士（1940）、法律学士（1943）、教育学硕士（1949）等学位。1940-1946年，曾随英军在南非和意大利服务。1949-1961年，斯科特兰任教于乔旦希尔教育学院。从1961年起，他担任阿伯丁大学教育学院院长，一直到1983年8月去世。他还曾是阿伯丁大学校务会成员。斯科特兰生前积极参加学术团体的活动，其中有：苏格兰教育考试资格委员会（Scottish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 Examination Board）、苏格兰普通教学研究会（General Teaching Council for Scottish）、苏格兰教育学院院长委员会（Committee of Principals of the Scotish Colleges of Education）、苏格兰学校广播理事会（School Broadcasting Council for Scotland）等，他在前三个学术团体中还担任过主席职务。斯科特兰的学术著作除该书外，主要还有：《现代苏格兰简史》（Modern Scotland：A Short History from 1707 to the Present Day，1953）、《苏格兰教育史》（The History of Scottish Education，1969）2 卷本、与戴维·托马斯（David Thomas）合著的《教育革新的管理》（Management of Innovation in Education，1970）等。1974 年，曾与霍尔姆斯（B.Holmes）一起合编《欧洲教育》（Education in Europe）。

《伟大教育家的学说》1979年第五版与前四版有所不同。因为此时拉斯克教授已去世7年，所以，这一版内容的增减是由斯科特兰负责的。他在第五版中删去了艾利奥特（Elyot）、弥尔顿（Milton）和怀特海（Whitehead）三章内容。在斯科特兰看来，“他们还够不上拉斯克提出的‘伟大教育家’的标准”，但他同时增加了一章，即第十三章“20世纪教育家”［2］。此外，该书第五版还为读者开列了各章的参考文献②，供读者进一步阅读。

《伟大教育家的学说》的研究目的十分明确。作者在第一章就表明，他们之所以研究希腊时代以来的教育家，目的“在于把我们碰到的现代问题放到历史背景中去认识”［2］。正是出于这一目的，所以，他们在选择“伟大教育家”（Great Educators）时制定了两条标准：“第一，他们的思想对西方学校教育产生过显著的重要影响，其中一些是对他们那个时代的学校教育产生过影响的教育家，如昆体良和赫尔巴特；另一些影响范围相对较窄但在特殊领域却有重要影响的教育家，如罗耀拉；还有一些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其影响依然不减的教育家，如柏拉图和卢梭；第二，他们中的一些人，尤其是早期的教育家，具有典型的代表性。”［2］因此，入选该书的教育家个个都是西方教育史上具有某种里程碑意义的教育家。这些教育家的思想基本上反映了西方教育思想史发展的轨迹。在某种意义上说，了解了这些伟大教育家的学说，就等于了解了西方教育思想演进的历程。

从全书框架来看，除“前言”（1979年第五版）外，《伟大教育家的学说》共有13章。

在第一章“论伟大教育家”中，作者首先论述了何谓人类教育史上的“伟大教育家”。大凡“伟大教育家”都具有5个共同特征：第一，每位教育家都为教育的发展贡献了新的理论或对教育进程中的问题作了新的阐释；第二，他们基本都是哲学家；第三，他们的理念具有新奇性；第四，能够发现这些教育家的思想对教育实践产生影响的场所；第五，他们的著作一定在某个时期显然产生过重要的影响。在这一章中，作者还解释了亚里士多德、富兰克林和欧文等人没有入选“伟大教育家”的原因。

从第二章开始到第十二章，作者分章论述了柏拉图、昆体良、罗耀拉、夸美纽斯、洛克、卢梭、裴斯泰洛齐、赫尔巴特、福禄培尔、蒙台梭利和杜威等11位教育家。对每位教育家的教育思想产生的背景或生平著作、教育主张以及教育思想对后世的影响，作者进行了详实而客观的论述、分析和评价。

第十三章作者简要论述了一些20世纪教育家，其中包括弗洛伊德、尼尔、皮亚杰、马克思、怀特海、曼海姆、布鲁纳、伊里奇等8位教育家。作者认为，在20世纪，自杜威这位古典式伟大教育家之后，再没有出现过像“伟大教育家”那样的教育家。这是因为在现代社会，许多人都对教育有兴趣并且多少获得了一些教育的知识，巨人般的教育预言家的产生不再那么容易了。虽然在现代社会教育问题依然存在，生活更加复杂，但现代教育的一些基本问题也是伟大教育家曾经遭遇的问题，换言之，这些问题都是伟大教育家曾经论述过的问题。本章作者斯科特兰认为，尽管20世纪难以再产生伟大的教育家，但还是有一批教育家为解决一些教育问题贡献了思想和方法，后人需要了解他们。

通过对《伟大教育家的学说》全书的简要概述，人们可以发现，该书似乎并不是一本系统的教育史著作。拉斯克本人也曾这样说：“教育史应当阐释教育学说与致使其产生的那个时代的知识和社会发展趋势之间的关系，应当详细论述这些教育学说，而且应当指明这些学说是如何影响教育实践的。这本著作不是一部教育史（History of Education）著作，它只论述与评价了部分具有代表性的教育家。”［3］但是，通过阅读这本著作，人们也可以清晰地发现，该书存在着一条隐形的逻辑主线纵贯全书，这就是教育思想的传承以及在传承基础上的思想创新。它使读者明显地感觉到教育思想的西方先贤对后世的影响，深刻地感受到教育思想的历史继承性。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说：“在莫尔的《乌托邦》、艾利奥特的《行政官之书》和其他人文主义作家的作品里，在约翰·诺克斯的《规则书》、在卢梭的《政治经济学论文》以及费希特的《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讲》中，都可以看到柏拉图的影响。”［2］实际上，该书是一部逻辑主线清晰的教育思想史经典著作。

该书表现出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研究重点突出。这一特点，首先，表现在研究的人物对象上。这本著作虽然涉及19位教育家，但他们在教育史中的地位和影响是不一样的。在论述这些教育家时，作者没有采取平均主义的做法，而是根据他们自己的认识进行区别对待，重点突出一些特别有影响的教育家，做到了需详则详、可略则略。除了在第十三章中简要论述弗洛伊德等8位教育家之外，即便分章论述的教育家，作者也依据这十一位教育家的影响而突出了其中一些重点人物。这一点可以从作者所用笔墨的多少来判断。根据英文本第五版，这11位教育家所占篇幅的排序如下：卢梭（36页）、柏拉图（28页）、赫尔巴特（23页）、蒙台梭利（22页）、洛克（20页）、裴斯泰洛齐（19页）、夸美纽斯（18页）、杜威（18页）、罗耀拉（16页）、福禄培尔（15页）、昆体良（11页）。其次，表现在每个人物的研究内容取舍上。作者根据每个人物的具体情况对研究内容作了不同的安排，而没有完全按照时代背景、生平与著作、主要教育观点、教育思想的特点以及教育思想的影响这样统一的结构模式来论述。例如，在论述柏拉图教育思想之前，作者先介绍了当时雅典的教育情况，其中涉及到的有智者派和苏格拉底的教学方法，为论述柏拉图教育思想作了铺垫；而在论述其他教育家时，则很少涉及该教育家所处时代的教育情况。这也许是这本著作唯一有欠缺的地方。但是，作者这样安排结构有其自己的道理，这也是作者认为自己的这本著作算不上教育史著作的原因。

第二，论析深入透彻。这表现在，首先，在探讨每位教育家的教育思想时，除了介绍其教育著作之外，还对该教育家的其他相关著作作了剖析，为理解该教育家教育思想的形成提供了支持。例如，在论述洛克的绅士教育思想时，对其《政府论》和《人类理解论》中与其教育思想相关的内容作了介绍；又如，在论述卢梭时，作者介绍了卢梭的《论艺术与科学》和《论政治经济学》等著作中对其教育思想产生了影响的观点。其次，对教育家教育思想的发展变化作了分析。例如，在论述柏拉图教育思想时，对柏拉图早期著作《理想国》和晚年著作《法律篇》中的教育主张分别作了介绍，清晰地展现了柏拉图的教育思想所发生的变化。又如，在论述夸美纽斯教育思想时，作者不仅着笔探讨了夸美纽斯早期教育著作《大教学论》的泛智教育主张，而且花了相当笔墨探讨了夸美纽斯晚年最后一本教育著作《泛教论》，这使人们了解到，夸美纽斯教育思想在不同的时期是发展的，或者说，夸美纽斯随着年龄的增大对人的教育的理解有了明显的深入。更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西方教育史上的一些有争议的问题，例如，洛克是否是形式训练支持者、卢梭的积极教育和消极教育、赫尔巴特的多方面兴趣学说等，作了颇为精辟的论述和分析。

第三，论点清晰独到。作者提出了不少独特的观点。其中，有的观点给人一种豁然开朗、耳目一新的感觉。例如，作者认为，卢梭“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他承担了连接斯多葛派和康德的桥梁作用。同样，《爱弥儿》不是一部论述个人教育的著作，也许人们第一眼会产生这种感觉，实际上，它提出了一个普遍的制度问题”［2］。又如，作者在解释福禄培尔与蒙台梭利的区别时，认为是环境造成了他们理论重心的差异：“福禄培尔的幼儿园在勃兰根堡建立——位于树林茂密景色迷人的图林根地区的一个村庄之中；而蒙台梭利的‘儿童之家’则是建立在一个欧洲国家首都的贫民窟里。这种差异决定着他们各自的观点。在一个理想的农村环境里，福禄培尔主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儿童的天赋和发展上；但另一方面，蒙台梭利把她的制度重要性的中心放在环境上。”［2］有的观点则给人以深刻的启迪。例如，作者说：“自古以来，几乎所有的伟大教育家都是哲学家，而且他们也没有因为在实际教学活动中的技能而出名——事实上，他们中的一些人在承认自己是不成功的实践者时表现出一种童贞的快乐。”［2］还有的观点则颠覆了传统的看法。例如，作者认为，赫尔巴特“最著名的教育著作是被翻译成书名为《心理学教科书》和《教育科学》的两本著作”［2］，而不是我们所熟知的《普通教育学》和《教育学教授纲要》。

第四，史料引用翔实。通读该书会使读者有一个深切的感受，这就是，作者在写作时很少带有主观臆测的成分，而是旁征博引，引用了大量的一手资料，以史料说话。正是在大量史料的基础上，作者对这些“西方伟大教育家”进行了逻辑的思考和精辟的分析。在这本总共310页的著作（英文本第五版）中，仅注释就占了55页，可见其论据之充实。翔实的史料有力地支持了作者的观点，增加了其论点的说服力。

《伟大教育家的学说》一书出版后，就受到了学界的广泛欢迎。仅前四版就重印了16次。其中，第一版 1918 年出版后，先后于 1922、1926、1930、1937、1941、1948和1952年重印了7次；第二版出版于1954年，也于1955、1956、1957和1959年重印过4次；第三版出版于1965年，1967年重印过1次；第四版出版于1969年，于1971、1972、1974和1976年重印过4次。这一系列重印和再版数字，足以说明《伟大教育家的学说》一书在西方教育史研究领域的地位。确实，这是一本值得阅读的西方教育思想史经典著作。也许正如斯科特兰教授所说的：“我们依然可以期待，本书在60年后会再版。”［2］

注 释：

①《幼儿教育史》中译本1939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周竞中译，书名为《幼稚教育史》。

② 这也是詹姆斯·斯科特兰为本书第五版增加的内容。按照斯科特兰的解释，拉斯克本人也已发现前四版缺少这一内容是个缺憾，准备再版时增加。

［1］Scottish School of Educational Research［EB/OL］.http：//www.ces.ed.ac.uk/SSER/about/biofraphies.html.

［2］Robert R.Rusk，James Scotland.Doctrines of the Great Educators（Fifth Edition）［M］.New York：The Macmillan Press Ltd，1979.

［3］Robert R.Rusk.Doctrines of the Great Educators（Second Edition）［M］.New York：The Macmillan Press Ltd，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