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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基本问题再梳理

2013-08-15

山东农业工程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唯心主义唯物主义能动性

许 静

(西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重庆400715)

我们对于哲学基本问题的了解,通常不超出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的论述。其实这一问题具有更深广的内涵,我们需要在马克思恩格斯原著中进一步梳理它,探析其历史前提、世俗根据以及现实性解决的途径。

一、关于哲学基本问题的含义

恩格斯说道:“全部哲学,特别是近代哲学的重大的基本问题,是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1]在这里,思维指精神,存在指自然界或物质。他把哲学基本问题分成两个方面,世界本原问题和世界是否可知问题。关于第一方面,他说道:“凡是断定精神对自然界来说是本原的,从而归根到底承认某种创世说的人……,组成唯心主义阵营。凡是认为自然界是本原的,则属于唯物主义的各种学派。”[2]可见,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分别在于如何处理精神和物质的关系。唯心主义强调精神而把经验物质看作超验精神的附属物、产物或证明;唯物主义强调物质,把物质看作这个世界之所以如此面目的原因,马克思不让追问谁生出第一个人和自然界,因为这样就把问题抽象化了。关于第二方面,恩格斯说认为思维和存在能够统一的哲学流派是可知论,否则是不可知论。

哲学基本问题中第二方面从属于第一方面,因为世界是否可知问题要落实在精神和物质关系的框架内才能得到理解。无论站在精神一端的唯心主义还是站在物质一端的唯物主义都是可知论。例如,恩格斯如此批判康德不可知论:“既然我们自己能够制造出某一自然过程,按照它的条件把它生产出来,并使它为我们的目的服务,从而证明我们对这一过程的理解是正确的,那么康德的不可捉摸的‘自在之物’就完结了。”[3]再如,黑格尔认为“神秘的真理”是“思维所能接近和掌握”的。[4]不可知论主要包括怀疑论和二元论,其代表人物有休谟和康德。怀疑论不怎么关心世界本原是什么,其旨趣只在于发现理论体系的漏洞并摧毁它。休谟认为“‘必然联系’这一观念只是心灵的习惯”;“当我观察我们周围的外在事物,考察原因的作用时,我们根本不能在个别的实例中发现任何‘力量’或‘必然联系’,不能发现任何一种性质将原因与结果结合起来,使这一个成为另一个的必然结果。”[5]比如,太阳前天、昨天和今天都出来了,那么明天必然出来吗?说“必然出来”“只是心灵的习惯”。推翻因果必然联系就推翻了整个知识体系,包括哲学和自然科学体系,于是世界变得不可知。与怀疑论相反,康德二元论同时保留精神和物质。他把世界分出本体界和现象界,本体包含精神因素而现象则大致可以说对应着通常所谓物质。他认为人只能认识现象,而不能认识自在之物。

哲学基本问题归根到底是如何处理精神和物质或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对立问题。显然,我们应该站在唯物主义立场上反对唯心主义。不过,需要明确的是,我们的立场是“新唯物主义”。[6]“新唯物主义”之“新”在于它同时保留唯心主义的能动性和旧唯物主义的“感性”,马克思说道:“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7]“新唯物主义”之“物”不再是与人无关的抽象自然界或物质,而是人与物或主体与客体相互作用的统一体,是具有能动性的人正在进行的“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即实践,“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物质范畴和实践范畴具有内在的统一性”。[8]在“新唯物主义”和实践立场上,哲学基本问题获得解决的可能。解决包括了解其赖以产生和存在的世俗根据和历史前提,以及现实地消解精神和物质的对立。

二、哲学基本问题的经验根据和历史前提

哲学基本问题的经验根据是“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马克思说道:“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这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9]在“分裂”中,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同时产生。“云霄中”的“独立王国”是宗教神的世界,唯心主义伴随宗教一起诞生。飞升入“云霄”的事物是人的能动性的抽象化形式,是人精神性自由本质的虚幻表达。唯心主义只关心宗教式的自由因而它“抽象地发展”着“能动的方面”。同时,在“分裂”和飞升入“云霄”后,“世俗基础”所剩下纯粹经验的世界或自然界构成旧唯物主义的对象,旧唯物主义由此产生。它只关心地上没有自由的人和纯粹经验的自然界。两大派别一经产生便开始对立和斗争。尽管如此,在共同来源上两者两极相通,马克思认为“任何极端都是它自己的另一极端。抽象唯灵论是抽象唯物主义(即旧唯物主义——引者注);抽象唯物主义是物质的抽象唯灵论”。[10]旧唯物主义虽然自以为把上帝唯物主义化了,但是其物质或自然界概念本身俨然是创造世界的上帝的另一个名称。

在经验历史中,“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集中体现为异化劳动。劳动本来是人的自由创造活动,但劳动结果却反过来统治了人,以至人失去自由。工人创造的越多,套在他身上的枷锁就越多,他就越不自由。异化劳动的学理根源是人对先验自由做完全经验化的理解和应用。先验,在先行于经验的意义上,与人内在的超验精神相联系。自由的字面含义是“约束的去除”。从内在精神看,自由是人能够主宰自己,其行为出于自己的内在动机,行为本身就是目的。内在动机体现为“应当”,自由在“应当”之于外部经验世界的关系中有两种作用:一是人约束自己不符合“应当”的行为;二是改变已经存在的不符合“应当”的现状。与此对应,一方面当人对自由做完全经验化的理解和应用时,他看不到“应当”对自己不符合“应当”的行为进行约束,或者认为去除一切约束才是“应当”的。这样,自由就成为在经验世界中为所欲为,即所谓理性的任性自由。在人有肉体需要的前提下,这种自由演化为人为争取自己最大限度的物质利益而进行自由竞争。自由竞争发生在平等主体之间,“在平等的权利之间,力量就起决定作用。”[11]由于人与人之间力量的差异,不平等和不自由出现了。另一方面,当人对自由做完全经验化的理解和应用时,他对经验世界中不自由的现状感到无能为力,从而认为人只具有有限自由甚至没有自由,于是异化劳动得以维持和发展。对于马克思来说,自由和能动性的根本作用是扬弃异化即改变已经存在的不符合“应当”的现状。

劳动异化的生产和扬弃都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人对自己自由本质的认识要经历一个从自发到自觉的过程。人对自由的完全经验化的理解和应用是自发的。自发的理解和应用使自由成为自由竞争,使劳动发生异化。当异化发生后,人在不自由中对自由进行反思,会认识到自由的先验性,从而自觉运用能动性以成就“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即通过实践实际地改变人缺乏自由的现状。通过自由和能动性扬弃异化也是历史的必然,否则自由将是一个空洞理念,而异化劳动本身已经证明人的自由本质。实际地改变人缺乏自由的现状是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完成自身的过程,也是哲学基本问题的现实性解决。

三、哲学基本问题的现实性解决

现实地解决哲学基本问题要在“新唯物主义”立场上消除“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自我分裂”的“世俗基础”是市民社会,马克思说道:“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则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12]市民社会成员是独立个体,他们在抽象意义上都有自由,但在具体社会生活中却没有自由,因为被抽象理解和应用的自由在资本主义社会已经蜕变成贸易的自由、资产阶级剥削和压迫无产阶级的自由。“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则是“自由人联合体”。[13]其成员通过自己的自由本质联接成为有机的社会整体。

实践的自我展开是消除“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以达到“自由人联合体”的过程。马克思哲学语境中的实践显然是 “改变世界”,“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4]马克思哲学不是在“解释世界”的基础上“改变世界”,而是直接进入“改变世界”的伟大进程。第一,旧哲学及其关于世界本原等问题的争论等建立在“世俗基础”“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的经验基础之上和历史前提之下,它们在“解释世界”时看不到自己的基础和前提,不知道实际地消除和改变这些基础和前提,才能真正解决问题。第二,“解释世界”一定要保持客观事物作为对象不被人所参与和改变,否则认识就是不可能的,认识不可能,解释也就无从谈起;而“改变世界”的态度事先已经把世界和人看作一个有机整体,人在其能动性上能够且必须参与客观事物运动,并把自己的意志楔入进去。

“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是社会历史发展客观的必然结果。同样,“改变世界”以消除“分裂”和“矛盾”也是其客观的必然过程。这种客观性不在于排除因人而具有的主观性因素,而在于它体现社会历史发展沿着“应当”所规定的趋势和方向前进。人具有能动性,能动性源自人先验的自由本质。即使在异化劳动中,人也没有失去这一本质,而是本质在现实中被压抑,人在本质被压抑时产生“激情”,同时产生人“应当”如何实践的方向。实践把“激情”作为动力,朝向“应当”所规定的方向展开自身,以实现“改变世界”的目标。这一过程是必然的,使社会历史发展呈现为 “自然史的过程”。[15]人扬弃异化,改变自己本质被压抑的状态,是争取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人不发挥能动性以“改变世界”,而让异化继续发展、让资本继续统治自己,这恰是违反客观历史规律,因为历史将不再是人的历史,而变成外在于人的抽象物的自我运动。

当然,实践的根本性内容是物质资料的生产即劳动。“人类活动”有两个方面:“人改造自然”和“人改造人”。[16]劳动在扩大资本主义的矛盾,为无产阶级提供消灭资本主义的客观条件的意义上,构成消除“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的内容。由此可见,哲学基本问题的现实性解决依赖其世俗根据和历史前提的改变,依赖资本主义的消亡和共产主义的实现。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23页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24页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第225-226页

[4]黑格尔:《小逻辑》,贺麟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84页

[5]《西方哲学原著选读》上卷,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528页;第528-529页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7页

[7](《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54页

[8]杨耕:《物质、实践、世界: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三个基本范畴的再思考》,载《北京社会科学》2000年第3期

[9]《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55页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111页

[11]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72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57页

[13]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第96页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57页

[15]马克思:《资本论》,第 10 页

[1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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