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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体育文化视角看楚国车马运动

2013-08-15

关键词:车马战车驾车

马 丁

(武汉职业技术学院 体育部,湖北 武汉430074)

在以车马论实力的时代,楚国曾经是一个拥有数千乘的经济与军事大国。2002年枣阳九连墩车马坑出土,其中1号车马坑中一乘配有六马的车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车马制度是先秦各国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驾六”标准车马楚墓的成功发掘,验证了“六马之驾”的真实存在,也让我们从体育文化的角度洞察到了当时楚国车马运动的高度发达。

一、车马是实力与身份的象征

据逸礼《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西周时期,车马的使用有严格的礼制规定,不同身份的人驾不同的车马。但不同身份的人驾不同的车马需要有一定的物质前提。换言之,也就是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如“庶人一”,并不是所有的庶人都能“驾一”。只有具备了最基本的条件,即车和马,才有可能“驾一”。楚国从“辟在荆山”到“欲观中国之政”,其国力从小到大,由弱变强。历经了发展期、扩张期与称霸期。其间,楚国的车马运动也随着其国力的增强而得到不断地发展。

(一)“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

《左传·昭今十二年》记右尹子革答楚灵王语:“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川,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据孔颖达疏曰:“以荆竹织门谓之筚门,则筚路亦以荆竹编车,故谓筚路为柴车。《方言》云:‘楚谓凡人家贫衣破丑敝为蓝缕。’蓝缕,谓敝衣也。”意思是坐着柴车,穿着破衣服去开辟山林。反映出熊绎带领族人,穿着敝衣,拉着用荆竹编的柴车,在蛮荒草莽之地辛勤开发,建国立业,还得跋涉山林,向周王称臣朝贡的境况。

身为楚国君王的熊绎,虽处草莽,但具文韬武略。在楚国处于待立或初立的前提下,“筚路蓝缕”,其意义是深远的。意义之一是起到了表率的作用。如前所述,熊绎身为楚国国君,有诸侯之实,最低当乘“驾五”,但熊绎仍驾柴车,穿敝衣,率众艰苦奋斗,使自己在国人面前树起了表率的形象,凝聚了人心,鼓舞了斗志,使楚国上下众志成城,具备了开疆拓土的志向与信心。意义之二是起到了麻痹的作用。即在外族及其他方国面前立弱势形象,让人认为楚国在蛮荒之地初立,仍然贫穷、落后,对自己不会构成威胁,因此而放松警惕,并以此营造出相对和谐的周边及外部环境,为加速建设有一定实力的楚国来创造条件。意义之三是起到了博取信任的作用。楚作为周王室一个有一定实力的氏族集团或方国,要得到周王室的信任或封赐,既要显示有相当的实力条件,又要保持一定的含蓄姿态,还要表达出在极其艰难的前提下仍然效忠于周王室的姿态,做到“跋涉山川,以事天子,唯是桃弧棘矢以共御王事”。并以此博取周王室的信任,获取周王室的支持与封赐,并依靠王室的信任达到进一步稳固自己的地位,提升自己威信的作用。

在楚国待立或初立的特定前提下,楚君熊绎驾柴车所体现出来的还有他过人的睿智与他把握全局超人的能力。这时的“筚路”并不是贫穷的表现,而是一种策略的把握。荆楚集团作为一个古老的氏族集团,虽屡遭重创,其实力当仍不可小视,何况当时熊绎正处于受封或待封阶段。所以楚国不可能贫穷到连君王“驾五”的标准都无法达到。

(二)“车千乘”,军事大国和强国的象征

楚立国之后,其综合国力迅速增长。当熊渠之时,“甚得江汉间民和,乃兴兵伐庸、杨粤,至于鄂”。并宣布:“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公然藐视周王朝。仅此举就充分说明楚国不论在军事上还是在经济上都有超人的实力。而当时看一个国家军事与经济实力的强弱,有车多少乘也是一个重要的标准。

楚庄王“六年,伐宋,获五百乘”,《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中的这一记载,是说在庄王六年,楚国攻打宋国,缴获了五百乘车。而《尚书·牧誓》载:“武王戎车三百辆,虎贲三百人,受战于牧野。”说明周武王集天下之兵灭纣,其军事规模也不过三百乘而已。楚国仅此一役就获车五百乘,说明楚国的军事实力在五百乘以上。

春秋时期,作战以车战为主。一辆战车由4匹马拉动,车身有青铜护片,马身有皮甲防护。通常出兵,只说车多少乘,不说人数。因为战车的人员配置是固定的,按《司马法》所说:“车一乘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叫徒兵。三甲士左执弓、右执矛、中执御,远以弓射,近以矛刺。”

一般情况下,战车排阵由5辆1排,左右间隔30步,向前冲锋,在战车冲击突破敌阵后,每车后的72徒兵跟随扫荡残敌。据此推算,“车千乘”当有甲士、步卒75000人。至春秋中晚期,楚国的兵车达五千乘之多,算来仅其车兵的军队建制就在375000人以上。

整个春秋时期,战车都是军队的核心装备。因为车战在当时是最重要的作战方式,而且规模也在不断扩大。参战车辆动辄以百数计,甚至以千数计。在以车战阵为主要战争方式的时期,为了立于不败之地,大数量、高质量的战车成为人们追求的重要战争工具,因此也直接推动了战车的制造技术的不断完善和提高。于是,当时战车的多少优劣就成为一个国家政治、军事、经济、科技实力的重要标志。所谓的“千乘之国,万驷之君”就是对当时诸侯大国的称谓。

二、军事需要,“御”术是学校教育的重要内容

在以车战为主的春秋时期,作战主要是靠战车的冲击力,所以驾驭战车冲击的御手就成为战斗中最重要的人物(甲士)之一。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十三年》)”的时代,御手的培养受到了各国的普遍重视。所以“御”成为西周时期学校教育的重要内容。

当时的学校课程设“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乐、射、御”三艺不仅与身体运动有关,也与战斗技能有关。特别是“御”,在以车战为主的年代,尤为重要。一辆战车一般配备一个御手,一个预备御手。所以当时仅楚国就需要上万个御手。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御手,做御手首先得有贵族血统,有贵族血统才能进贵族学校受训。据《礼记·王制》中规定,一个有一技之长的御车士,可以终身做御手,不改变职业,所以御手在当时地位是很高的。

由于车驾不仅仅是军事技能,它还与礼制紧密结合。精良的御手往往直接为君主、诸侯、卿、大夫等服务,享受较高级别的待遇,因此也进一步促进了驾车技术的高度发展。各诸侯国为了培养大批精良的御手,都有自己的贵族学校。《礼记·王制》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凡执技论力,适四方,赢股肱,决射御。”就是对当时王制武教盛况的描述。就连当时著名的教育家孔子,也是御车高手,《论语·子罕》记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是说孔子在面对别人的赞美之词时,非常谦虚地说自己最擅长的当是驾车而已。

据《周礼·地官》载,御有“五御”,即“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刘伯骥在其《六艺通论》中对“五御”作了如下解释,一为“鸣和鸾”,即以“和”、“鸾”两铃节车之行。“和”在轼上,“鸾”在衡上,马行车行,两相呼应,合于节奏。铃声不乱表明驾车马的步伐整齐轻快,说明御手控马有方,驾术高超;二为“逐水曲”,即车傍水而行,道路逶迤,能驾车逐水势之曲前进而不坠水;三为“过君表”,即驾车经过国君所在地时,御车向辕门直入,中而不偏,表示行礼致敬。也借此培养御手立身做人的品德;四为“舞交衢”,即御车于十字街道中,马的步度,车的旋转,彼此合拍,应于舞节;五为“逐禽左”,即驾车田猎时,要把猎车驾御到禽兽的左侧,以便射杀。这是田猎与实战的需要。此外,《诗经》有“执辔如组”提法,就是将八根缰绳握在两手之中犹如一组绳索,使用力均匀,使“两骖”“如舞”,达到高度的协调与一致。这些都说明,御手要达到精良的驾车技术,必须经过系统的、严格的学习与训练。也说明御术有一定的深度与难度。

楚国作为周王朝的方国,除了在教育制度上承袭大周的做法外,还必须要结合楚地多山川湖泊的特点,开展适宜楚地特点的驾车御马之术的教学与训练,特别是对“逐水曲”、“逐禽左”,更当有所侧重。

三、娱乐活动使车马运动成为我国最早的体育文化

春秋末战国初,楚国的步兵逐渐取代车兵而成为主要的兵种,号称“带甲百万”。车马的军事功能逐渐被娱乐所替代。天子、诸侯、王公、贵族等都利用战车进行狩猎、游玩、赌博等娱乐活动。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第五》载:“齐使者如梁,孙膑以刑徒阴见,说齐使。齐使以为奇,窃载与之齐。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数与齐诸公子驰逐重射。孙子见其马足不甚相远,马有上、中、下、辈。於是孙子谓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胜。’田忌信然之,与王及诸公子逐射千金。及临质,孙子曰:‘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卒得王千金。於是忌进孙子於威王。威王问兵法,遂以为师。”说的是孙膑教田忌以优选法与齐威王赛车马而取胜,并得到威王的器重,拜其为师的故事。这里孙膑所说的“驷”当为四马所拉之战车,这种战车在今楚地多有出土,除了枣阳九连墩,在今荆州熊家冢更是大批发掘。这个故事反映了当战车失去其军事功能后,逐渐演变成赌博娱乐工具的史实,而这种演变也决不仅限于齐国,秦、晋、楚国这样的车马大国的王公贵族,也必定会趋同其竞赛赌博等娱乐活动。

《吕氏春秋·直谏》曰:“荆文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以畋于云梦,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年不听朝。葆申曰:‘先王卜以臣为葆,吉。今王得茹黄之狗,宛路之矰,畋三月不反;得丹之姬,淫,年不听朝。王之罪当笞。’王曰:‘不谷免衣襁而齿于诸侯,愿请变更而无笞。’葆申曰:‘臣承先王之令,不敢废也。王不受笞,是废先王之令也。臣宁抵罪于王,毋抵罪于先王。’王曰:‘敬诺。’引席,王伏。葆申束细荆五十,跪而加之于背,如此者再,谓:‘王起矣,’王曰:‘有笞之名一也。’遂致之。申曰:‘臣闻君子耻之,小人痛之。耻之不变,痛之何益?’葆申趣出,自流于渊,请死罪。文王曰:‘此不谷之过也。葆申何罪?’王乃变更,召葆申,杀茹黄之狗,析宛路之矰,放丹之姬。后荆国,兼国三十九。令荆国广大至于此者,葆申之力也极言之功也。”说的是楚王得到茹黄的狗和宛路的箭,就到云梦去打猎,三个月都不回来;得到丹地的美女,就沉湎于淫乐之中,一年都不上朝听政。太保葆申直言谏主,并鞭笞楚王,使楚王改过并取得辉煌成就的故事。其中有到云梦去打猎的史实,但没有提到楚王打猎是否驾车,但结合当时的背景,从常规推论,楚王打猎应该是驾车的,而且可能是一个车队,不然不可能三月不返。因此,战车用于打猎的娱乐活动也应该是非常普遍的事。

车战退出历史舞台是时代进步的结果,战车演变为娱乐工具是历史的必然。而娱乐又是体育的重要功能之一,也是体育的重要源头之一。然而,在我国的文献典籍中并没有“体育”一词。“体育”一词是19世纪中叶由国外传入中国的译意词。虽然我国的文献典籍中没有“体育”这一词语,但并不代表我国就没有体育的事实。前面我们所说的西周时期的学校教育以“六艺”为教学内容,其中“三艺”与身体运动有关,而这“三艺”就属体育的范畴,更属体育文化的范畴。因此,以“御”为基本技能的车马运动,是我国古代体育运动的重要内容之一。车马由交通工具到战争工具,再由战争工具到娱乐工具,其经历与现代大多数体育运动的发展轨迹也大致相同。

[1]顾颉刚,杨向奎.中国古代车战考略[J].东方杂志,34.

[2]卢兵.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导论[M].民族出版社,2005,(8).

[3]笪浩波.楚国礼车制度初探[J].考古与文物,2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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