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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女性·牵手——格罗丽亚·内勒小说《戴妈妈》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2013-08-15林文静

淮阴工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保尔乔治约翰

林文静

( 中央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 100081)

0 引言

当代美国非裔女作家格罗丽亚·内勒(Gloria Naylor,1950-)以处女作《布鲁斯特街的女人们》(1982)一举成名。该作品不仅获得美国图书奖最佳处女作奖,而且被拍成电视剧,深受众人喜爱。此后,内勒又出版了另一部反映黑人社区的作品《林顿山》(1985)。内勒在一次访谈中说:“《林顿山》之后,我想成为一名用自己的思想创作的作家”(Bonetti:39)。接着内勒于1988年出版《戴妈妈》,这部作品与内勒的前两部作品有很大不同,比如小说的多重叙述视角、小说的碎片式的叙事结构以及魔幻般的场景等。内勒表明,在《戴妈妈》中她的愿望是“平静下来写我相信的东西。我所相信的爱和魔力的力量”(Carabi:36)。

《戴妈妈》主要讲述一对黑人青年男女乔治和可可的爱情故事。小说的场景分别是美国北部纽约和位于南部佐治亚州和卡罗来纳州交界处而在地图上却无法找寻的黑人社区——孤岛柳泉庄。故事的发展除了乔治和可可的爱情主线之外,还有另外三条线索:以柳泉庄戴妈妈为主的戴家史;柏妮丝为人母的短暂经历;鲁比出于嫉妒恶意使用“巫术”的过程。这三条线索与主线索交织一起,通过四个不同视角(即柳泉庄群众的视角、戴妈妈的视角、乔治的视角和可可的视角)以及不同的时间(即过去、现在、未来)串连起来,向读者展示整个故事的发展、结局以及不同视角对故事的诠释。整部小说像一幅拼图,读者只有读完小说,甚至需要重读才能获得较好的理解。

《戴妈妈》的柳泉庄是一个黑人孤岛,通过一座木桥与外界联系。这孤岛是由传说中的戴家女祖先萨菲拉发展起来的,不隶属任何政府机构,岛民享有自由。来自柳泉庄的可可在纽约与乔治相识相爱、结婚成家。乔治在孤儿院长大,靠自己的努力成了一名成功的工程师;可可成长于具有浓厚黑人文化传统和女性精神传统的戴家,她每年都回柳泉庄看望祖母阿比盖尔和姑婆米兰达(戴妈妈)。乔治和可可婚后回柳泉庄度假却由于误会闹矛盾,继而可可遭遇鲁比的陷害,乔治为了救可可最终死于心脏病发作。可可活了下来,戴家因此得以传承。可可最后搬到距离柳泉庄不远的查尔斯顿市居住,为自己的小儿子取名乔治;她不时到柳泉庄里的“另一个所在(戴家的祖宅/祖坟)”和乔治“交心”。

本文主要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解析小说中反复出现的“手”的意象,进而揭示“牵手”的寓意:牵手意味着相互依存与和谐,生态的和谐需要人与自然的牵手,种族间的和谐需要白人与黑人牵手,不同性别之间的和谐需要男性与女性的牵手。

1 “手”的意象

“手”的意象第一次出现于小说封面。《戴妈妈》这本书的封面画的是一双黑人的手,这一双手穿过树梢,直冲云间,迎接雷鸣闪电。单从小说封面暂且无法识别这双手的性别,但读者或许会猜想这双不同寻常的手大概是戴妈妈的吧?因为小说以此人命名。

小说中手的意象第一次出现是在可可致电感谢乔治的玫瑰花时,确切的说是出现在可可的想象中:“就那么一瞬间,你(乔治)的静默透露出来的关怀让我(可可)呆住了……就像一个小孩费劲地包装一个礼物——可包装纸却没粘好,丝带只是稍微捆绑着——而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么一个空间里:一双手递出礼物,另一双手准备接这礼物。这动作却让小孩屏住呼吸”(Naylor:56)。作者内勒在此用“手”联结乔治和可可。

戴妈妈的手被誉为“巧手”:戴妈妈不仅为岛民接生了许多孩子,而且还时常为岛民治病、疗伤(Naylor:88)。譬如,柏妮丝乱吃催生药而发高烧,戴妈妈不仅治好了她,而且还帮她怀上孩子。戴妈妈的手和书封面上的手之间的关系是柳泉庄关于戴家女祖先的传说以及流传下来的“秉烛夜游”习俗。柳泉庄的岛民不过圣诞节;在12月22号晚上,岛民们秉烛或持灯在岛上游走,顺路发送自家做的小点心,碰到人就说:“光明是向导。”传说中,该习俗源自戴家女祖先萨菲拉:“柳泉庄从上帝的口中吐出,随之而落的是璀璨群星。上帝试图探下身来把星星捞走,却发现自己和大地上最伟大的巫女握手。‘让星星留在这吧,上帝。’她说,‘我只有这双不起眼的黑手来引导我的族人,但我能够引导他们走向光明’”(Naylor:110)。这位光明使者就是戴家女祖先萨菲拉,传说中她引导柳泉庄岛民获得自由。封面上的手或许就是萨菲拉的手,因为这双手能与上帝合握,能承受住来自上苍的闪电。而戴妈妈的手传承了萨菲拉的精神:迎接新生命、救死扶伤。戴妈妈同样也是岛民的精神引导者。

戴妈妈的手在小说中不断出现之时是可可垂危之际,戴妈妈一边回顾戴家史,一边设法救可可。戴妈妈的母亲奥菲丽娅由于女儿安宁(Peace)溺死而发疯,她想追随女儿跳井自杀却被丈夫约翰-保尔阻止了,约翰-保尔亲手封井,但最后奥菲丽娅还是离家出走。危急中的戴妈妈想起这段惨痛家史:“然后,她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手。这双手看起来像是约翰-保罗的。就是这双手不愿让那疯女人追随安宁而去”(Naylor:285)。戴妈妈反思家史,认为戴家的男人原本都爱自己的妻子,都不愿意失去她们。从自己的手联想到父亲约翰-保尔的手,戴妈妈认为唯有乔治的手可以拯救可可:“她(戴妈妈)需要他(乔治)的手与她的联结”、“这样他们就能一起搭桥让妹子(可可)走过来”(Naylor:285)。因此,和乔治牵手救可可成了戴妈妈的希望。

当乔治来到“另一个所在”见戴妈妈时,迎接他的是戴妈妈的手:“当她(戴妈妈)的双手颤抖着伸向他(乔治)时,乔治看到她那蜷曲的手指沾满了草药。”戴妈妈跟乔治说:“用这双手我可以做很多事,有些事岛民想都没想过——信不信由你——但是此刻不能单靠我这双手。我呆在这里追溯过去、寻求联结我们可以挽救她(可可)的力量。现在,与过去联结的是这一只手,但我得伸出另一只手来握住你的手,这样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联结”(Naylor:294)。戴妈妈寻求乔治的合作以救可可,但乔治最终仍无法理解戴妈妈。他听从戴妈妈的嘱咐前往鸡圈却与鸡群混战;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双手:“那老女人要这双空手有什么用!……我(乔治)举起双手,受伤的手指疼得无法展开。这是我的手。虽然刚才的一切都是徒劳,但在这双手是不会让你(可可)离去的”(Naylor:301)。结果,乔治没有按戴妈妈的吩咐回去见她而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只身赶到可可的身边,他紧紧抓住可可的肩膀,死于心脏病发作。

综上所述,文本中出现的“手”意象可以归结为:爱情的牵手——乔治和可可;开天辟地、向往自由的手——萨菲拉;赋予新生、救死扶伤的手——戴妈妈;占有式爱情的手——约翰 -保尔封井的手、乔治血淋淋的双手;联结过去与现在以拯救可可的牵手——戴妈妈和乔治的牵手。“手”意象的反复出现联结了整部小说。下文将从生态女性主义的角度解读小说中“手”或者“牵手”的寓意。

2 生态女性主义:相互性(mutuality)·互惠观(reciprocity)·相互依存(interdependence)

生态女性主义主要探讨的是当今社会生态危机和女性边缘化的问题,进而把女性主义和环境伦理学结合起来,反对人类中心主义、男性中心主义,反对“自我”和“他者”的二元对立,提倡平等、生态“自我”和相互性的“关爱伦理”。生态女性主义流派纷呈,本文主要撷取其中一个理念——相互性——以阐析、解读《戴妈妈》文本中“手”的意象。

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学中经常提倡的一个理念就是“超越关系”,即强调“相互性(mutuality)”与“生态自我”。“生态自我”意思就是关爱他者并将此当成自我身份认同的一部分。“生态自我”实际上是关系性自我的一个类别,它把地球上他者存在的繁盛包容在自己的首要目的中,因此对它们报以真诚的尊重与关爱。换言之,生态自我/关系性自我打破了“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对立,描绘了一种包含尊重、友谊和关爱的关系结构,即设身处地地希望他者过得好。“相互性”则意在强调“自我”与“他者”之间的互动,而且在这互动过程中两者必须保持各自的独立性,自我是区分(但不是极端区分)于他者的。自我和他者并不受制于这些互动关系,两者在互动中都充当积极的参与者和决定者。简言之,自我和他者之间互动,形成相互关系,首先要辨证地认识到彼此的相似性与差异性,达到“共鸣和差异的有机结合”(Benjamin:26)。在本杰明看来,如果自我和他者没有看到彼此的差异,而且又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这样就会演变成征服与占有。“真正的独立就意味着忍受这些矛盾的冲动所形成的紧张关系,也就是说要同时确认自我和承认他者。”(Benjamin:53)可见,没有承认差异性的自我容易通过自己的欲求和需要去看待对方,并最终将这些需求强加在对方身上,进而忽略了对方自己的需求和意愿。

但生态主义里的深层生态学对于“关系性自我”的解读却倾向于忽视差异而强调联系,并认为必须对各种利益进行合并与同一化;而这实际上抹杀了他者的差异性。马修斯认为,“同一”是“想当然地去假设他人的利益”。我们经常会希望他者的利益得到满足,但却对他者的利益考虑不全,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他者的利益应该按我们的意愿来实现。然而,我们忽略的是这仅仅我们脑中的观念,不是他们的;我们所想的可能与他们自己认为的完全不同。(Mathews:351)

因此,理想中的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应该是相互的,或者说是互惠的、相互依存的。我们在承认自我的同时,确认他者的内在价值,同时重视彼此的差异性,而不是一味满足自己的关怀欲。一言以概之,关爱的同时尊重差异,承认差异的同时注意相互依存。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学中的相互性、互惠观以及相互依存将有助于进一步解读《戴妈妈》文本中“手”的意象,特别是“牵手”的意象。乔治与可可爱情的牵手表达了人类男女结合、白头偕老的美好愿望;女祖先萨菲拉与上帝的握手表明了对被主宰和被支配的摆脱以及对自由的向往;戴妈妈希望与乔治牵手以挽救可可象征了男性女性之间的相互依存:两性之间只有形成互惠性的关系才能最终走向和谐。

3 信念(belief/trust)·牵手(joint hands)·和谐(harmony)

乔治与可可爱情牵手的意象,上文已有所阐述,即两个小孩一个双手送出礼物、另一个双手接受礼物那一瞬间的象征。这象征告诉读者“联结”的重要性,即男女之间是彼此需要的,乔治与可可手的联结唤起了他们之间的真情,是爱情的牵手。尽管他们的牵手历程并非一帆风顺,他们之间也经常误会不断,但是,乔治过世十四年之后的可可在向自己的小儿子描绘乔治的时候说:“一个长得像爱的男人”(Naylor:310)。

戴家史中的“手”意象:戴家史中的“手”意象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女祖先萨菲拉和上帝握手;另一次是约翰-保尔亲手封井以阻止妻子自杀。如果说牵手代表爱情、婚姻,那么戴家三次牵手联姻的结果是死了三个男人:柳泉庄最初的主人巴斯肯贝·威德、戴妈妈的父亲约翰-保尔、还有可可的丈夫乔治。

巴斯肯贝本是柳泉庄的所有者,他爱上女奴萨菲拉,花了一笔钱把她买下来,并娶她为妻。萨菲拉为他生下七个儿子后,不愿继续身为人妻,于是她让巴斯肯贝解除所有岛民的卖身契,使得柳泉庄成为自由岛,随后,她杀死巴斯肯贝,返回非洲,还自己一个自由。这里关于戴家祖先的陈述只是其中的一个版本;由于时代久远,再经岛民口头流传,戴家祖先的故事已经成了传说,有各种版本。但是,阅读小说的过程中读者将发现,不管故事有多少版本,不管故事是真是假,不可抹灭的是戴妈妈发现的契约,即巴斯肯贝赎买萨菲拉的事实。

戴妈妈的母亲奥菲丽亚由于二女儿安宁溺死井中而发了疯。她不顾自己的丈夫以及另外两个小女儿,执意跳井追随安宁而去。约翰-保尔即使妻子发疯了也不愿意失去她,所以亲手封了井,可结果奥菲利亚还是离家出走,从此销声匿迹;约翰-保尔因此伤心欲绝,成天念叨着:“你要活下去啊。”(Naylor:88)

从巴斯肯贝与萨菲拉的牵手和约翰-保罗与奥菲丽亚的牵手,即从他们两代人的爱情婚姻,我们一开始可能会为他们的爱情而感动、为他们的死感到遗憾,甚至还可能会责怪妻子的狠心。但是,如果我们仔细思考戴家流传下来的那张契约,反思为何奥菲丽亚就不可以追随女儿安宁而去,那么我们就会发现实际上巴斯肯贝和约翰-保尔的爱情是占有式的爱情。从生态女性主义伦理学中的“相互性”理念我们得知:关爱他者就是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这里的“关爱”对于巴斯肯贝和约翰-保尔而言指的是他们对妻子的爱情。本来爱自己的妻子并没有错,但是他们忽略了妻子的自我,没有看到夫妻之间的差异性,而是通过自己的欲求和需要去看待对方,并最终将这些需求强加在对方身上,进而忽略了对方自己的需求和意愿。我们并不否认巴斯肯贝对萨菲拉的爱是真心的,但我们也看到他一直保留着赎买萨菲拉的那张契约,甚至根据契约,如果萨菲拉有任何反抗,巴斯肯贝可以体罚她。可见,尽管巴斯肯贝娶萨菲拉为妻,但是他并没有承认萨菲拉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主体而存在;他给予她关爱,但他并没有给她真正的自由,实为满足自己的关爱欲。而约翰-保尔犯的则是深层生态学里过分强调联系的错;他过分强调自己与妻子的联结。他从自己的意愿出发想当然认为阻止妻子的自杀是为她好,但他却忽略了妻子自己的意愿。约翰-保尔认为不管怎样都要活下来,毕竟他可以给她爱,但是,妻子奥菲丽亚的意念是追随女儿安宁而去自己从而可以获得一份安宁。当然,笔者认为奥菲丽亚的例子比较极端,但这并不妨碍解读“牵手”的“相互性”。理想中的“牵手”应该是相互的,即男女之间不应是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不管这种占有是有真情的成分,还是仅仅打着“关爱”的幌子。

《戴妈妈》中的“牵手”除了象征男女之间的爱情之外,还喻指男女力量的结合和相互依存。小说中,戴妈妈希望与乔治“牵手”,笔者在此给“牵手”加上引号,意图有二,即一是想说明戴妈妈与乔治的牵手不是指爱情婚姻,而是指力量的联合、男女的相互依存;二是想强调戴妈妈与乔治牵手的重要性。乔治与可可的爱情牵手是感人的,是真情的体现,但乔治最终还是死于忽视与戴妈妈“牵手”的重要意义。他不相信戴妈妈需要的就是和他“牵手”联合拯救可可,他也不理解戴妈妈最终让他从鸡圈带回来的就是他的双手;乔治执意以自己的力量挽救可可却死于非命。

乔治一意孤行,想以自己的方式救可可,实际上缘于他本有的个性。乔治还活着的时候所具备的性格特征和行为方式是典型的白人中心主义、男性中心主义以及城市主义的代表。乔治是个弃儿,在孤儿院长大,虽然小说没有透露他所在的孤儿院是白人机构,但读者不难发现乔治实际上已被白人文化所同化。乔治的身世告诉读者他不仅是个孤儿而且是个私生子,一出生就被丢弃;乔治是无根的,他与过去隔绝、与自己的黑人文化传统隔离。乔治不仅对自己身世敏感,而且相信谣言所传的他生母是个妓女,因此,他特别钟爱莎士比亚的《李尔王》,而且与里头的私生子埃德蒙惺惺相惜。弗吉尼亚·福勒认为,乔治没有黑人历史的概念,反而与白人埃蒙德认同,然而,在黑人奴隶史上,大多数情况都是因为白人强奸黑女奴而导致许多私生子的产生。(Fowler:104-105)乔治无知黑人历史,对自己母亲既想念又怨恨不已,继而对女性的看法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扭曲:“我觉得长大以后的男人对女人的看法就像他对自己母亲的看法一样”(Naylor:131);所以,对待女人,乔治认为必须使用一定的策略,即一方面不能太迁就女人,另一方面要注意关心、取悦女人,这样女人才不会离自己而去,自己才能有足够的安全感,同样对待可可,尽管他内心深爱她,但却欲擒故纵地追求她,而且坚持自己的原则不放。比如他不肯跟可可回柳泉庄而是前往他国看足球赛。另一方面,乔治摆脱不了母亲的阴影,一提及他的母亲,就把怒气撒在可可身上。

实际上,可可也没有母亲,戴妈妈和阿比盖尔的母亲则离家出走,乔治没有母亲并非寻常,所不同的是乔治缺少一个大家族的养育,与自己的过去又失去联结。此外,长于孤儿院的乔治是在自立以及自我实现这样典型的美国理念中接受教育的。从未体验过家庭温情的乔治尽量避免触动自己的情感世界,他因此保持理智;另外,没有过去且不信未来的他完全接受孤儿院长杰克逊太太思想的浸染:“先生,只有把握现在才有发展潜能。”(Naylor:23)因此,乔治相信现实、逻辑、精确而不信任何精神力量。比如,可可与乔治结婚以后发现他的东西都必须有条不紊地放置,稍微挪动一点都不行;又比如,乔治因为在地图上找不着柳泉庄,收拾行李时竟然不知所措。

到了柳泉庄的乔治仍然无法摆脱白人文化在自己身上的烙印。比如,他应邀参加巴扎德的纸牌游戏时,不理解在柳泉庄玩纸牌的目的只是大家聚在一起图个开心,而是坚持己见,认为游戏就得遵循规则、就必须有个输赢的结果;又比如,他急切利用自己学来的工程技术快速造桥以送可可出岛诊治,全然不顾柳泉庄岛民自己造桥的方式;再比如,来到柳泉庄的第一个晚上,乔治做了个恶梦,梦见自己为了救彼岸呼救的可可拼命地游泳,可是不管他怎么游还是无法接近可可,这时戴妈妈叫乔治不要再游了,站起来走过去。可是乔治不听劝,用尽最后一口气冲戴妈妈喊:“你这发疯的老女人!”然后沉没水中。(Naylor:184)

乔治的梦实为对他警告:要用心听,要真正听懂戴妈妈所说的话,然后按她的嘱咐去做。可是,乔治并没有从这个梦吸取教训。巴扎德在戴妈妈的拜托下试图劝说乔治:一个“成熟的男人”“真正的自信应该是敢于承认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做成的”。(Naylor:292)然而,崇尚理智、科学、精确和逻辑的乔治一味强调自己对可可的爱、强调唯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拯救可可,他无法信任别人,无法听从别人的劝说,把送可可出岛找医生诊治当成是救命稻草。

虽然,乔治以自己的生命挽救了可可,但是戴妈妈与他“牵手”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拒绝相信戴妈妈的乔治由于看到可可挣扎于垂死边缘终于前往“另一个所在”找戴妈妈。戴妈妈让他带上夹着萨菲拉赎身契的旧帐簿以及约翰-保尔生前用的拐杖前往鸡圈找那只红色的老母鸡。根据弗吉尼亚·福勒的解读,这里的旧帐簿和拐杖象征的是巴斯肯贝和约翰-保尔占有式的爱情,而鸡圈以及正在孵蛋的老母鸡则象征女性力量以及女性创造力。(Fowler:113)那么,戴妈妈让乔治携带旧帐簿和拐杖前往鸡圈实际上是想让他代替可可传承过去——戴家的惨痛家史并且勇敢拥抱女性力量,然后用自己双手带回给戴妈妈的是戴家男女和解之后的安宁,以此安宁挽救可可。然而,不能信任且理解戴妈妈的乔治,在群鸡的攻击下,疯狂地用约翰-保尔的拐杖毁了鸡群、鸡蛋还有整个鸡圈。然后,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说:“这是我的手,我是不会让你(可可)离开的。”(Naylor:301)

尽管乔治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拯救了可可从而使戴家得以传承,或许乔治对可可的爱并非是占有式的,但他那过于沉重的爱却忽略了男女之间的相互依存性。在整个拯救可可的过程中,乔治一直试图依靠自己男性的力量,而且是“白人化”的男性力量以给予可可“关爱”,然而他却忽略了柳泉庄这一黑人孤岛所沿袭的黑人文化传统与女性精神,他也不明白男女之间相互依存的重要性。乔治拒绝与戴妈妈“牵手”,实际上不仅拒绝与过去联结,与黑人文化联结,而且也拒绝了与女性力量联结。根据生态女性主义的理念,两性之间若是形成互惠性关系便能更好地走向和谐;乔治以自己的生命拯救了可可,同时换回了自己的一份安宁,但这仍然不是两性的理想境界(Naylor:302)。

4 结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爱情牵手最圆满的境界,读者读《戴妈妈》时可能也希望乔治和可可最终能有这样的结局,但较为遗憾的是乔治最终死于非命。或许这样的结局并非完全是悲剧:乔治过世之后,可可到乔治墓前与他对话;夫妻俩终于敞开彼此的心扉,坦诚地交流,男女之间的相互依存在乔治死后得到更好的体现。格罗丽亚·内勒在小说里不仅构建了柳泉岛这样一个具有魔幻色彩的黑人社区,而且通过表征“手”的意象告诉读者黑人文化传统以及黑人女性精神力量的重要意义;同时,内勒通过“牵手”的寓意向读者揭示相互依存的重要性:不同种族之间、两性之间、代表过去和传统的老一辈与代表现在和未来的年轻一代之间只有形成互惠性关系才能最终走向和谐。

[1]Benjamin,Jessica."The Bonds of Love:Rational Violence and Erotic Domination.",in Hester Eisenstein and Alice Jardine(eds)The Future Difference[M].NJ:Rutgers University Press,1985.

[2]Bonetti,Kay."An Interview with Gloria Naylor"[M].NY:American Prose Library,1988.

[3]Carabi,Angels."Interview with Gloria Naylor"[J].Belles Letters,1992(7):36 -42.

[4]Fowler,Virginia C.Gloria Naylor:In Search of Sanctuary[M].New York:Twayne Publishers,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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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Mathews,Freya.The Ecological Self[M].London:Routledge,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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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Plumwood,Val.Feminism and The Mastery of Nature[M].Chong qing:Chongqing Press,2007.

[10]Whitt,Margaret Earley.Understanding Gloria Naylor[M].SC: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99.

[11]Wilson,Jr.Charles E.Gloria Naylor:A Critical Companion[M].London:Greenwood Press,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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