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体育发展之我见
2013-08-15张建华包毓鹄
张建华,包毓鹄
(1.西北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兰州 730070;2.兰州市城关区青白石中学,兰州 730000)
2008年9月29日,胡锦涛总书记在北京奥运会、残奥会总结表彰大会上,发出了由“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的号召,这既是对过去我国体育事业发展的肯定,也是对未来体育发展的寄托和期盼,更是一个宏伟的奋斗目标。站在新的起点,如何准确、合理地定位中国体育的发展现状?体育强国的标准是什么?我们还有多少差距?怎样建设体育强国?对于新的科学命题,体育工作者必须面对现实,脚踏实地,突破体育事业可持续发展之瓶颈。
在建设体育强国的背景下,体育界乃至全国各行各业都开始关注、思考和讨论体育。于是,《体育强国:未来10年中国社会经济发展对体育事业的需求[1]》、《中国体育:体育强国的辨析与建设》[2]、《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的战略思考》[3]等研究成果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在了各大报刊、杂志和网络上。从2008年9月至今4年的时间中,CNKI收录的体育强国方面的论文达356 篇。纵览这些文献不难发现,坚持、补足体育发展的建设性态度和理论成果颇丰,反思、批评的破坏性态度和批判研究较少。“良药苦口利于病”,须知不进行深刻反思、批判,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扬弃,也就不可能有大的突破和超越,就难以实现真正的发展和完善。鉴于此,本文欲以中国体育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为出发点,通过“望闻问切”,把脉中国体育,探寻“病理”之根源和可持续发展之良方。
1 问诊:中国体育之伤、痛、病
1.1 错位的竞技体育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GDP由1978年的2 307亿美元上升到2009年的4.909 2万亿美元,2010年2月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经济的发展带动了中国竞技体育的迅速崛起。在奥运赛场上,中国体育健儿成绩斐然,先后实现了洛杉矶“金牌零的突破”和“悉尼—雅典—北京”金牌总数的“三级跳”,北京奥运会更是以51枚金牌列居榜首,打破了美欧国家对金牌榜首的百年垄断。然而竞技体育的辉煌成就,依然掩盖不了发展中的致命伤。竞技体育之伤,在于本质认识的肤浅、目标和价值观的错位。有人认为:“竞技体育,特别是高水平竞技体育是以竞赛取胜为目的的体育活动,这是普世的共识。”[4]还有人认为:“作为竞技体育,就是要拿金牌,这个目的很单一。”[5]事实上,对处于不断生成和变化状态的事物而言,很难找到普世的共识。奥运会无疑是当今竞技体育的最高殿堂之一,金牌肯定属于“更快、更高、更强”者,这一点没有任何争议。问题是,作为奥林匹克运动主要活动内容的奥运会,其目的是弘扬“奥林匹克主义”,旨在通过“体育运动”这一特殊的“文化载体”和“教育工具”,实现人的和谐发展。以人为本,人的发展自然成了终极目标。于是,重在参与的奥林匹克信条横空出世,广为流传。现代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也强调:“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the Olympic Games is not to win but to take part,just a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n life is not the triumph,but the struggle.The essential thing is not to have conquered,but to have fought well.”这也许是大部分人明知与奖牌无缘,仍然去参与竞争的原因所在。假如只看到金牌,看不到隐藏在金牌背后的本质,那么竞技体育的目标就会很单一,金牌=竞技体育。这种“唯金牌论”的后果是什么?人为金牌服务还是金牌为人服务?竞技体育的本质是什么?对竞技体育本质的追问,实际上涉及到了认识论问题。究竟是什么竞技体育?或许是一个需要更长时间去认识和解答的问题。
追本溯源,竞技体育源于生存需要,经历了从休闲娱乐到现代竞技表演的历史演变,内涵早已超越了“夺标”“取胜”等表现形式。实际上,竞技体育是以竞技运动为手段来促进人的身体、心理和精神协调发展的一种实践活动,本质是通过竞争展现自我、超越自我、展示人类身体的魅力[6]。这就是人类喜欢和参与竞技体育的原因之一。在中国,竞技体育被权力和世俗绑架,成了人们追求政绩的工具,在奥运会、亚运会、世锦赛、世界杯、全运会等各级各类比赛中拿金牌,成为考核体育部门领导,甚至考核地方政府领导政绩的重要指标。“千银不如一金”,把金牌当成图腾来崇拜,这是一种错位的价值观,是中国竞技体育异化的表征之一。第16届中国亚运代表团副团长殷宝林认为:“竞技体育争金牌有什么错?不争第一还谈什么体育精神、奥运精神?奥运精神就是更高、更快、更强,如果参加比赛不想着去争取金牌,那还搞什么体育?还加入什么角逐?如果竞技体育不争金牌,那就违背了体育精神,甚至违背了体育道德。”[5]管中窥豹,略见一斑,金牌至上的价值观念,如此地被强化。殊不知,奥林匹克精神就是相互了解、友谊、团结和公平竞争的精神。在奥运争光计划的推动下,一些群众基础差、商业价值和社会效益不大的体育项目成为中国的金牌支柱;在金牌战略的掩盖下,中国竞技体育遗弃了终极目标,本末倒置,人成了金牌的奴隶。于是,奥运大旗下的金牌战,“伪职业”联赛下的金钱战,假球、官哨、黑哨、兴奋剂、以大打小等现象,都大张旗鼓地在中国体育界上演。20世纪80年代末,山西作家赵瑜的《强国梦》并未唤醒金牌美梦中的体育人,竞技体育仍然在错位中昂首前行。
1.2 尴尬的群众体育
群众体育是社会成员以强身健体、娱乐消遣、社会交往为主要目的自愿参加的身体锻炼活动。与体育强国战略极不对称的是,中国群众体育发展严重滞后,全民健身任重道远。2007年中国城乡居民参加体育锻炼现状调查公报显示,全国“经常锻炼”的人数比例为28.2%(含在校学生);其中,16周岁及以上的城乡居民中达到“经常锻炼”标准的人数,占全国16周岁及以上总人口的8.3%[7]。体育人口比例远不如西方发达国家,也落后于巴西、印度等发展中国家。近几年的体质监测结果发现,我国的国民体质正在逐年下降,呈现出“两高一超”特征(1.6 亿人患高血压、1.6亿人患高血脂,有2亿人超重或肥胖),75%的国民处于亚健康状态。国人体质弱化已经不再是危言耸听,民族国家安全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体育强国建设的前提是国家强盛,而国家强的重要指标之一就是民族体质强。如果一个民族不具备良好的身体素质,那么国家就不可能持续强盛不衰。
中国群众体育工作的重点是全民健身工程。1995年,我国启动了全民健身工程,目前处于第二期工程第1 阶段的实施中。总体来看,全民健身面临着三大棘手问题。首先,全民健身计划的实施重点在城市社区,覆盖面比较狭窄,惠及人口不多,农村体育严重缺失。第6 次人口普查显示,大陆13.39 亿人口中,有6.74 亿农村人口,占50.32%[8]。毋庸置疑,没有农民体育,就不存在体育强国。其次,群众体育场馆问题依然严峻。第5 次全国体育场馆普查表明,我国共有体育场馆850 080 个,场地面积13.3亿平方米,平均每万人拥有体育场地6.58 个,人均体育场地面积1.03 m2。显然,场馆不足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国民的体育锻炼,直接影响着体育健身功能的发挥。第三,健身指导滞后,锻炼项目单一。体育健身需要科学指导,我国社会体育指导员仅有65万,根本满足不了社会的需要。群众健身手段以健身走、跑步、乒乓球、太极拳为主,这些传统的健身方式难以实现家庭、社区和学校的共享,群体和个体的普适。
群众体育之痛,在于农民体育缺失、体育场地不足和科学健身指导不够,体育普及既尴尬又无奈。准确地说,中国群众体育是小众体育,距离大众体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1.3 哭泣的学校体育
随着教育的不断发展,以体育为手段促进受教育者身心健康发展的一种教育活动诞生了,这就是学校体育。它与德育、智育、美育共同组成完整的学校教育体系。目前,中国学校体育背负着沉重的责任,肩挑着国家未来栋梁身体健康的担子。稍加思索就会发现,学校体育只能起到健康促进和健康保护作用,根本担当不了学生健康的全部重任,毕竟体育没有那么大的功能,仅靠体育教学和课外体育活动等途径无法解决受教育者的健康问题。此外,中国的学校体育还有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如教材的“繁、难、偏、旧”就不是体育的问题,“满堂灌”不是体育的问题,“过于重视知识传授”也不是体育的问题,“学习负担重”就更不是体育的问题[9]。与此类似的认识,在新一轮体育课程改革中屡见不鲜。譬如,中长跑等耐力项目虽然很枯燥,但对人体心肺功能的锻炼价值是公认的,学生不喜欢的根本原因在于教师的教学方法有问题,不能因为学生不喜欢便轻易地砍掉耐力项目教学内容;提倡“以人为本”,并不是无原则地迎合、顺从,甚至无条件地满足、迁就学生,学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须知教育具有强制性特征,体育教育更不能例外。学校体育有增强体质的核心功能,也有培养学生意志品质的任务,为了学生的成长,吃苦是应该的。“以人为本”与“以学生为中心”并不矛盾,都以学生的发展为根本目的。当然,因为单杠、双杠具有危险性而加以废止,也纯粹属于因噎废食的做法。课外体育活动形式很多,通过行政化模式,先后推行过广播体操、校园舞、阳光体育等措施,但大部分都流于形式,今天启动,明天全国一片阳光,一番折腾之后偃旗息鼓,一切照旧。
学校教育的目标是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接班人。全面发展既是要求,又是一种美好的理想。就学校体育而言,实际地位不高,增强体质往往停留在口头和文本中,这是不可否认的现实。倘若不作为,理想无法实现;如果作为,现实障碍很难逾越。学校体育之病,源于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未找到平衡点,左右摇摆,原地踏步,难以自拔。历史经验表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最终全部以现实获胜为结局。中国学校体育的理想,也难逃被现实夷平的命运,唯有寄希望于改革,还学校体育真实的责与权。
2 病理:中国体育现状之解读
2.1 竞技体育异化对其本质的背离
为了生存,原始社会诞生了许多身体练习活动以及走、跑、跳、投、攀爬等生活技能,劳作偷闲时则成为供人娱乐的游戏。当游戏在英国、继而在法国,演变成有组织的体育竞赛后,游戏的性质就荡然无存了[10]。19世纪末,竞技体育严格的程序、规范的活动形式、挑战极限和超越自我的魅力,无疑迎合了电视图像的需要,开始走向表演时代。从古老的竞技游戏到现代体育表演,竞技体育满足了不同时期人类的需求,也将自己推到了“极限”发展的边缘。“在人看来,极限也只是一个相对的界限,它是可以被不断突破的。竞技体育中各种纪录的不断被刷新,表明了在竞技体育中人们强烈追求的伟大目标就是将‘极限’这个自然的象征符号转换成一个文化的象征符号,表现人类超越自我的精神,这是竞技体育的本性,也是竞技体育所蕴涵的文化精神的本质”[11]。
在社会学中,人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及其产品变成异己力量,反过来统治人的现象,就是异化。更高、更快、更强的竞技体育,在追求极限中无法避免异化现象。一方面,不突破个人极限或原纪录,就不能彻底展示体育的魅力,从而为社会带来巨大的精神和物质财富;另一方面,人的运动能力受到内在生理机能和外在自然条件的制约,存在着速度、力量、跳跃能力的限制,一味地以突破极限为目标,不知不觉中会本末倒置,把人变成了达成目标的工具。如果说体育异化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倒不如说是司空见惯的负义伴生问题,只不过在特定时间出现了质变。竞技体育是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而变化的,其异化与人类文明的异化一样,具有同质性。文明与异化是一对孪生姐妹,“文明每前进一步,不平等也同时前进一步。随着文明产生的社会为自己建立的一切机构,都转变为它们原来的目的的反面。”[12]这就是历史前进的“二律背反”。竞技体育是一种“在场”文化,对运动员而言,其本质是展示和超越自我,实现人生价值;对其他在场主体则是夺标育人。宋继新认为:“竞技的本质是夺标育人,其中夺标反映了竞技的娱乐属性(特有属性),育人反映了竞技不可缺少的教育属性,二者有机结合构成了竞技完整的本质属性。”[13]不管是运动员还是其他在场主体,竞技体育的价值核心是人的发展,人是根本。异化使得竞技体育背离了其根本属性,继而转向物化的成绩。中国的竞技体育,在金牌至上的价值观中迷失了自我,无法着陆。
2.2 二元社会结构对群众体育的影响
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社会经济发展差距较大,历来有二元社会结构之说。所谓“二元”社会结构,是指整个社会结构体系里面,明显地同时并存着比较现代化的和相对非现代化的两种社会[14]。目前,城乡差距、东西差距是中国社会二元结构的典型写照。二元结构的实质是发展过程中的不平衡,它直接影响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在中国体育系统里面,二元发展结构同样具有普遍性。如竞技体育与群众体育之间的发展差距。即便是在某一子系统内部,同样存在着不平衡性。竞技体育小球项目优于三大球,跳水、体操优于基础大项田径、游泳,举重小级别优于大级别;群众体育发展亦不平衡,城市绝对优先于农村,东部城市优于西部城市,甚至东部小城市群众体育都比西部省会城市搞得要好。二元差距的形成,与社会发展有关。
将中国群众体育现状归因于二元社会结构的影响,是有道理的。一方面,体育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对经济的依赖性很大,场地器材都需要经济支撑;另一方面,当物质生活尚未完全满足时,人们不可能去追求更高层次的消费。环太湖体育圈、龙潭湖体育产业园区、回龙观小区足球联赛,这些中国群众体育的“特区”,都位于经济发达、城市化水平较高的地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贫困地区的农村没有形成体育健身的热潮,6亿多农民基本上没有体育。亚洲运动与体适能专业学院的调查也显示,2007年中国36座城市健身俱乐部共有2 262家,主要分布在发达地区,排在前3位的分别是香港512家,北京390家,上海256家;西北地区城市中,西安40家,乌鲁木齐28家,兰州19家,西宁和银川各7家,5个省会城市健身俱乐部总数不到上海市的一半。这一数据再次证明群众体育对社会发展的依赖性,经济越发达,人们可支配的收入越高,就越有能力去消费体育,体育健身的信息和方法也较多;相反,社会经济越贫困,人们的支付能力和信息受限,无暇顾及精神消费,群众体育自然落后。由此可见,农民体育的缺失,实则是二元社会结构在体育领域的一面镜子[15]。
2.3 传统文化对学校体育的束缚
人本主义思想认为,人是一种自由的存在者,人与世界是一种自由关系,人的本性如同天然的材料,教育的作用是雕塑天然材料,使之从自然状态达到文明状态。在文化学上,这就是人的全面发展。古代奥运会的发源地雅典,城邦教育就是全面发展教育。希腊是典型的海洋文化,生存、健身、航海、扩张、战争、军事、锻炼、竞技的社会发展模式,造就了希腊人崇拜身体的尚力精神。中国传统文化属于内陆文化,以土地为生,重人伦,轻自然,经学优先,崇拜大脑。简单地讲,古希腊文化文武并重,身体优先;中国传统文化重文轻武,大脑吃香。
时至今日,虽然国家大力倡导“以人为本”“健康第一”“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教育理念,但以儒家文化为标志的传统文化哺育了数千年的炎黄子孙,这种深厚的文化积淀给中国人形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定势。从小学到中学,文风盛行,文化课优异者是学校的宠儿、佼佼者。跨入大学的门槛,文化知识横刀立马。于是,学生乃至家长拖着疲惫的身体奔波于各种补习班之间。高考选择了大脑,体育成了高考的弃儿。“即便是学生戴1 000度的近视眼镜,在考场上因身体虚弱晕倒了,只要是数、理、化、外语等应试科目分数最高,就是‘状元’。”[16]如果说应试教育或者高考制度是体育地位下降的直接原因,那么隐藏在制度背后的根本原因在于传统文化。从高校踏入社会,依然看重大脑,单位招聘成绩优异者,助长了“文”的盛行,贬低了“体”的价值。“文德为贵,威武为下”,传统文化从根本上制约着学校体育的发展。这里不想抹杀传统文化的价值,但必须承认儒家文化在身体教育方面确实存在着不足。孔子也曾重“勇”,尚“武备”,但绝非体育,也不是孔孟之道的核心。体育是外来词,学校体育以现代西方竞技体育项目为主。毫不夸张地说,西方身体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对接不成功,尚未被社会完全认同。当前,中国学校体育的现状,恰恰印证了身体文化的缺失。
3 处方:中国体育发展对策
3.1 追寻体育真义,坚持体育为人之属性
在国外,以体育竞赛为主要特征的竞技体育大多演变成了职业体育。运动员根据个人兴趣爱好,自己投入资金进行训练,体验训练之艰辛,培养坚韧不拔、奋力拼搏、积极向上的人生观,享受运动带来的快乐,实现自我价值,这是终极目标。在中国,竞技体育基本上是一种举国体制下的专业体育,抑或叫行政体育,国家利益至上。由此可见,不同体制下竞技体育服务的目标是不一样的。
中国竞技体育错位发展,根源在于认识的肤浅。“长期以来,我们选择的是‘以物为本’的竞技体育发展模式,认为竞技体育就是奥运会,奥运会就是金牌,对竞技体育的发展完全是运动成绩或金牌至上的价值导向,而不考虑金牌的价值大小、内涵如何,以及人民是否需要;在处理竞技体育的发展与人的关系时,忽视人在竞技体育发展中的主体地位,把人当做工具,把竞技体育当做发展的目的,直接后果就是竞技体育的异化。”[17]解析竞技体育系统内部结构,表层是成绩,中层为管理,深层为文化。可以说,竞技体育是一种文化现象,隐藏于表层之下的文化内核是支配竞技体育系统的精髓。以金牌为目标,就是追求物化的成绩,运动员就是获得金牌的工具;以文化为目标,就是弘扬“化人”之属性,竞技体育就是服务于人的工具。认清这一点,就不会在追逐工具理性和弘扬价值理性的过程中迷失自我。
正本清源、返璞归真,是竞技体育克服异化的良药。追寻真义,竞技体育才能可持续发展。作为一种手段性的工具,竞技体育的终极目标是追求人类自身的完善和发展,实现生命存在、延续和超越的价值。在竞技体育中,人的价值高于一切,人在创造价值、确立价值尺度、构建价值体系中处于主体地位,人们对自身能力的超越意向和超越自我的精神是竞技体育的灵魂所在[18]。可见,成绩或金牌是对自我奋斗的肯定,并非结果。“虽然罗纳尔多一记射门可以获得3万欧元,但是,他绝不会仅仅因为金钱才将球踢入门中。而伟大的非洲马拉松运动员能够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优美动作,也绝不是为了脱离那种可怕的物质贫瘠的生活状况。与此完全相反,正如我们所知,在比赛中忘却与之相关的物质诱惑才是获得成功的一种决定性因素,也是体育生涯中职业精神的主要组成部分。”[19]奥运会被国人公认为竞技体育的最高殿堂,其核心是弘扬奥林匹克主义,旨在通过奥林匹克竞技教育下一代,让更多的青少年参与到竞技中,去拼搏、去奋斗,最终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正因为这样,奥林匹克主义是一种人生哲学。竞技体育的真正意义在于人的发展,人是中心,是竞技体育的唯一尺度。
3.2 关注体育民生,解决大众健身之难题
竞技体育、群众体育、学校体育中,最大的“短板”是群众体育,6 亿多农民基本没有体育活动。在向“体育强国”迈进的过程中,首先要解决短板效应,大力发展群众体育。1952年6月10日,毛泽东挥笔题写了“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12个大字,为新中国体育工作指明了方向。半个世纪过去了,国民体质在下降,理应作为老百姓健康生活方式的体育尚未回归“大众”,仍然是“小众体育”。卫生部发布的2010年统计公报显示,2009年全国医疗卫生 费 用 达17 541.9 亿 元,占 当年GDP 的5.15%[20]。群众体育虽然不能为国民身体健康负全责,但至少可以做到健康保护与健康促进。因此,关注“体育民生”,促进国民健康,已经成为当务之急。
关注体育民生,就必须直面群众体育发展现状,解决大众健身之难题。当前,中国群众体育面临着人民日益增长的健身需求与健身服务、公共体育产品严重不足的矛盾,同时存在着农民体育缺失的尴尬。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并未使中国解决基本公共服务发展滞后、总量供应不足、公共投入短缺、分配不平衡等非均等化的突出问题[21]。与此相反,人民的需求直线上升,体育健身少不了场地、器材、方法指导等必要条件。强调体育民生,就是要为民服务,保证人民享有基本的公共体育服务。中国群众体育的城乡二元结构非常明显,城市居民健身意识强,但体育场馆大部分归属于学校、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基本不对外开放,缺乏公共体育产品和服务;农村地广人稀,公共体育服务和体育产品更是寥寥无几,绝大多数农民尽全力于改善物质生活,无暇顾及体育生活。在体育民生方面,既要彻底解决城市社区体育供需矛盾,又要解决农民的体育贫困问题,脱贫的对象是体育健身领域的“弱势群体”,无疑难度最大。如果从农村人口的比例而言,解决农民的体育问题,对建设体育强国意义更大。
不管是城市的社区体育,还是农村的农民体育,群众体育发展的硬道理是解决体育民生,保证居民享有体育服务和公共体育产品,建立和完善符合国情、能覆盖城乡、可持续的公共体育服务体系,在此基础上进行全民健身路径的选择、方法的更新、手段的优化。体育民生不应是文本,必须加大政府在全民健身服务体系的投资,吸引社会资金赞助群众体育,彻底贯彻落实公共服务体系的建设。如果不保证基本的条件,那么再先进的理论思维,也很难在实践中产生效益。在条件优先的同时,主动上门服务,将“体育”送入居民的业余生活中,服务民生。
3.3 重塑身体文化,回归文化体育之本原
2010年8月14日,首届青少年奥运会在新加坡举办,允许青少年不分国籍、民族、人种自由组合参加集体项目,明晰地传递了参与运动、分享快乐的体育文化信息。国际奥委会拥有夏季奥运会、冬季奥运会、大洲运动会和残奥会,举办青奥会的目的何在?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青少年。众所周知,文化立国,身体为本;国家强盛,青少年是关键。遗憾的是,重文轻武的中国传统文化从根本上压制着青少年“野蛮其体魄”的欲望和激情,面对现实唯有“独尊儒术”。因此,必须重塑身体文化,树立健康的身体观。当然,绝不能复制东北二人转展示的“审丑身体文化”,也不是卫慧、木子美笔下的“肉欲身体文化”,更不是“超级女声”引导下的“变异身体文化”,以及李安电影中所表现的“偷窥身体文化”。这里的身体观,是一种健康、和谐、全面发展的身体文化,可以追溯至古希腊的身体哲学。
古希腊不仅是文明的发源地,而且是身体文化溯源之地。在那里,奥林匹亚诸神为人类健壮的身体开颜;在那里,通过身体展现出了令人陶醉的动作美、技术美;在那里,奥运会记录下了各种身体艺术。如果说古代奥运会演绎了希腊人的尚武精神,那么冠军雕像则记录下了身体运动的魅力。这种基于人类身体、以强健体魄、奋力拼搏来愉神娱人的尚力精神,逐渐渗透到欧洲,形成一种独特的身体文化,传承至今。唯有中世纪基督教一度贬低肉体,终被“三大思想运动”拨乱反正,把身体从禁欲主义监狱中解放了出来。欧洲文化重视身体,发展身体,由此产生了许多与身体相关的文化活动,体育就是身体文化的典范。从本质上讲,体育是以身体为基础的文化活动,是作为主体的自我对客体的自身的一种修炼行为,具有非生产性特征。诠释体育运动历史的法国阿尔勒竞技场、尼姆竞技场,意大利马克西穆斯竞技场、罗马竞技场,希腊的科林斯、德尔斐、奥林匹亚和英国汉普顿宫苑遗址,见证了当年希腊奥运会、英国波姆球、法国击剑、意大利角斗等身体竞技文化的辉煌。现代体育项目源于欧洲,继而发展出了奥运会、世界杯、世锦赛等世界大型体育赛事,继续展示和演绎着人类身体创造的文化艺术。
重塑身体文化,就是要弘扬体育精神,利用体育促进青少年的健康发展。中国学校教育倡导“健康第一”的思想,过去几十年的事实表明,仅靠学校体育来实现不太现实。体育事业“十二五”规划提出实施“青少年体育活动促进计划”,探索创建“青少年校外体育活动中心”和国家示范性青少年体育俱乐部,努力营造全社会关心青少年体育的氛围,促进更多的青少年参与体育活动,全面提高青少年健康素质。可以说,中国的学校体育抑或青少年体育,在政策层面是非常重视的,缺乏的就是文化层面的保障。重塑身体文化,回归体育文化之本原,以文化力吸引和推动青少年参与到体育中来,是中国学校体育发展的最佳良方。
4 结语
从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三形态的体育(竞技体育、群众体育、学校体育)必须突破制约各自发展的“瓶颈”,方能持续发展。新的转型期,中国体育应重建“以人为本”的国家体育思想体系,推动体育健康发展。对人类而言,体育就是一种工具,价值在于为人服务,这是一种基于“类生命”的大爱意识,也是体育存在与发展的持久动力。在此前提下,体育强国建设应以“文化兴体”为灵魂,关注体育民生,培育身体文化,提升中国体育的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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