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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善美的寻找发现之旅——试论《坏话一条街》的主题

2013-08-15薛艳妮

世纪桥 2013年3期
关键词:坏话一条街民谣

薛艳妮

(琼州学院,海南三亚572022)

《坏话一条街》是剧作家过士行继《鸟人》、《棋人》、《渔人》这“闲人三部曲”之后完成于1998年的作品,由素以新潮、先锋著称的孟京辉导演执导。本剧通过槐花街的三个外来者(搜集民谣的耳聪、观赏槐花的目明和从精神病院逃出来并追踪前二者至此的神秘人)在槐花街的所闻所见所做,“揭示一种中国所独有的生存状况:‘每个人都在被坏话包围和伤害’,并对那种‘存在于很多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进行讽刺和批判”[1](P.54)。然而,由于作者对“坏话”的技巧性的偏爱和展示,使得“讽刺和批判”的意义在大段的民谣、谚语、歇后语和绕口令等体现民间智慧的语言中消褪,静思之,在华章妙语筑就的表层喧闹底下,剧作者似乎更想通过这个剧,呼唤美好人际关系的回归。过士行曾在谈到本剧的创作源起时,说他“有感于我国的民情,民情经过‘文革’后受到严重破坏,许多人都喜欢说别人的坏话,不说好话。”[2](P.17)在时隔十四年后的今天,话剧中所反映的社会问题依然严峻,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因而在揭露时弊警醒民众这个方面,这部话剧敲了一记响钟。而观众也正是在赏剧的同时,获得对自身生存环境的审视和思考,并跟随剧中人踏上寻找发现真善美的旅程。剧中外来者寻的是美的槐花,好的民谣;发现的是坏话弥漫,槐花不开;但麻木的居民在获得拯救之后清醒,人与人之间真善美的回归仍不失希望。

一、寻找:槐花开,民谣传

年轻的民谣收集者耳聪和专程来看槐花的目明来到了槐花街,在这条古街上引起众声喧哗。追踪他们而至的神秘人是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福尔摩斯综合症患者,可能给街上的居民带来危险,医院方派人来寻找他,要将他带回去。槐花街的居民们也纷纷加入了这次追捕行动。

他们都在寻找。目明希望借着望远镜看到传说中香飘满街的槐花,到了夏天,一串串开出满树的雪白。繁密中透着清香淡雅的槐花,是自然美的象征,他专程来到这里,想目睹槐花美丽绽放的全过程,这是对美的追寻。耳聪来收集民谣,民谣是民间智慧的结晶,是人文精神的财富,应该代代相传,她所关注的,是人文精神的美;而在整场话剧中,她对民谣文化的热爱、对工作的热情和对她心目中的“民谣高手”的崇拜和单纯的爱,都体现出她的真诚和善良。从医院中逃出来的神秘人,毫无根据地认定耳聪和目明是建筑公司派来拆古街的,因而阻止他们的行动,这种行为看似无稽,但他句句讲得合乎情理:旧长城遗址要保护,古建筑要保护,人民是最不怕麻烦的,他反对翻修长城,反对拆古街……透过表层的无逻辑来看,护士和居民们寻找的精神病人实际上是个“真”人。精神病院护士这个在世人眼中是“守护天使”的群体,代表着槐花街外部世界荒诞秩序的维护者,他们与槐花街众多自私自利却好管闲事的居民形成合流,寻找并抓捕“真”人的他们,在行动的过程中,体现了时代环境影响下,人性“恶”无所不在的劣迹。

综上,耳聪和目明是“美”的寻找者;耳聪是“善”的化身,是“美”的传播者;精神病人是“真”的维护者和执行者。正如话剧开始并贯穿全剧三次由耳聪吟诵的民谣“高高山上一树槐,手扒槐桠望郎来,娘问女儿望什么?女望槐花几时开”[3](P.215)所表现的一样,人们对美和爱充满期待,而槐花街的住户们只不过是在坏话包围的环境中,原本真善美的心灵被蒙蔽了。众人的努力寻找,得到了令人震惊的发现。

二、发现:坏话弥漫,槐花不开好几年了

耳聪一到槐花街就被当地丰富的民谣吸引住了,她发现此地男女老少不论从事什么工作都能脱口而出精彩的民谣,当即决定留在这里做收集工作,耳聪到此地的寻找“似乎”拥有乐观的前景。而童男童女告诉目明,这里的槐花不开已经好几年了,他看到的树上白色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塑料袋,这是一个绝望的发现。两相对比,一喜一悲,故事从一开始就交杂着两种感情。但目明始终坚信:槐花总会开的,正是这种信念支持他留下来。神秘人的出场有插科打诨的效果,但精神病人的身份又让一切变得合情合理,他强加给耳聪目明的建筑公司员工的身份揭示出居民们为了自身利益宁愿拆掉古街的自私。也正因为他无理地摔掉目明的望远镜惊醒了目明才让民谣的本相浮出水面,继而目明用清掉耳聪的磁带这一极端激烈的行为让她认识到,她所收集的民谣实际上是槐花街无所不在的坏话。坏话弥漫,槐花不开已经好几年了,看似荒谬的因果关系,却是编剧的匠心独具,用美的消遁、自然环境的恶化道出了人们内在的精神文明的危机。

坏话对人心的腐蚀作用是通透彻底的,整条街,老中青三代无一幸免。花白胡子和郑大妈代表着老一辈,尽管他们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也有过纯真年代,但文革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无法逃脱的印记:花白胡子是民谣高手,其舌战群儒之势见出“溜舌头”的功力。但他并非恶意出击,而是被迫应对。半截话后的叹息掩盖不住他对人的真诚。儿子离家出走留下瘫痪的年轻儿媳妞子,花白胡子在自家简陋的小屋里照顾她的生活,却惹来外面的风言风语,阻断了他续弦的可能。郑大妈的丈夫文革后留下的房产被众人觊觎,他们不惜恶语中伤老太太并在她家顺手牵羊占便宜,在坏话的围攻中,孤弱的老太太显得格外无助。两个老人都不会主动说人坏话,偶尔出口也是为了给自己辩护。他们无法改变众人说坏话的现状,只能被动地适应这种状况。槐花街的中年群体是坏话滋生和传播的主体。他们住房困难,生活窘迫,物质匮乏,精神贫困,好管闲事,在损人不利己的行为中寻找精神的满足。“我们有没有好处没关系,只要你没好处我们就干!”[3](P.304)这就是他们行为的准则,在这个原则的指导下,他们诋毁花白胡子,欺负郑大妈,捆绑精神病人。成年人的这种思维是可悲的,欺软怕硬,外强中干,提到打冲锋就畏葸不前,一旦有人出动就群起而攻之。这种集体无意识严重地影响了周围的人。以童男童女为代表的年轻一代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他们兴高采烈地说着大人们的语言—坏话,一系列的恶作剧显示出孩子们完全失去了童真,他们无意中感染上了说坏话的毛病,并在儿童的游戏中让坏话四处蔓延。至此,坏话弥漫的局面形成。

居民们忙于攻击他人寻求乐趣而无暇他顾,坏话弥漫,精神文明在此呈现出一派乌烟瘴气,曾经香飘满街的槐花不开好几年,是生存环境恶化的客观表现,也是人性中真善美被严重压抑的象征。

三、拯救:槐花开了

最早揭出坏话真面目的是“真”人—精神病患者,他是最初的拯救者。他首先通过从医院逃离实现自救:“没有一个国家的医院像中国的这样容易让病人逃跑”[3](P.253),医院管理不严,医生工作马虎,“医生总是忘了给他(病友)吃药”[3](P.255),甚至行为粗暴,为了抓回神秘人,这群“白衣天使”竟然不惜砸坏郑大妈家的门。在这里,医生是权力的支配者,是社会的主流力量,他们的强势却指向“恶”,形成对以神秘人为代表的“真”的压制。因而,他的逃离首先是一种自救;之后,他又去救人。

他砸掉望远镜拷问目明,让目明从偷望远镜的行为中发现自己的人性恶,继而用审视的眼光重新看待槐花街的居民,看待流行的民谣,并逐渐清醒;然后目明清掉耳聪的磁带,向她一一揭示民谣为“坏话”的真面目,从而唤醒耳聪。话剧的气氛也在此时发生了逆转:民谣即是坏话,一心相许的神秘人被认为是精神病人,耳聪的寻找由喜转悲;目明苦心等待的槐花却解除枷锁一般在沉寂几年之后灿然绽放,他的寻找由悲入喜。他们实现了相互拯救,从而,这三个外来者站在了清醒者的行列,形成了拯救槐花街居民的力量。

引起最大轰动的还是神秘人对妞子的拯救。因为丈夫的无情出走,加上外面坏话的侵袭,妞子成为一个言语困难的瘫子,这实际上是她通过逃避以实现自我保护:腿脚不便整天待在家里可以避免听到“坏话”,而语言能力的退化确保她自己不讲坏话。妞子的洁白纱裙和年轻的身体是美的代表,而她的现状表明在坏话的侵袭下“美”呈现出病态。神秘人正是把握了她的这种心理,才能对症下药,治好她的腿,并恢复了她的语言能力,而最终拯救,则是带着她永远地离开槐花街这个被污染的环境。

妞子的康复成为槐花街的一个奇迹,在居民中引起巨大的震动。事实让他们逐渐清醒。当然首先清醒的是花白胡子,因为他本身并没有“坏”的基因,只是在长期的生活中,适应了这种状况。他朗声诵到:“从槐花胡同到葵花胡同,穿梨花胡同到杏花胡同,走枣花胡同,奔李花胡同,千万别走天花胡同,见着灯花胡同,出了桃花胡同,就是百花胡同—就是别在槐花胡同!”[3](P.303)这是槐花街唯一一首不是坏话的民谣,揭示出槐花胡同一锅黑也会把近墨者染黑的境况,呼吁人们不要在“坏”的环境中丢失“真善美”。

全剧在居民们“槐花开了!”的惊呼声中结束,困住槐树的白色塑料袋纷纷落下,树木恢复自然的生长,槐花开成为可能。代表自然美的槐花的再次开放也象征着人文环境逐渐净化——当人们逐渐摆脱坏话的时候,也就是真诚信任善良友爱重新建立的时候,良好的人际关系的复归焕发出希望。这也正是编者的题旨所在。

从寻找发现到省悟拯救,起先真善美在和“坏”的对峙中败下阵来,槐花街成了“坏话”统治的地域,三个外来者的到来既是来此地寻找“真善美”,他们本身也充实了这种力量,从而打破了当地的局面,实现“真善美”的复归。综上所述,《坏话一条街》是作者对被丢失的真善美的人间真情的呼唤,并通过这部话剧,对此寄予美好的希望。

[1]邹红.“话”的凸现与“剧”的淡出——从《坏话一条街》看近年来话剧发展的一种趋势[J].戏剧文学,1999,(1).

[2]冼济华.《坏话一条街》的幕前幕后[J].戏剧之家,1998,(6).

[3]过士行.坏话一条街:过士行剧作集[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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