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李维汉早期统一战线思想

★ 黄国华

李维汉在中国共产党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群体中，是较早阐释统一战线思想的典型代表之一。所谓李维汉早期统一战线思想，主要指的是大革命时期李维汉在主要贯彻执行中共中央统一战线思想的进程中，初步形成了一些具有湖南实践特色的统一战线思想与实践，由此构成了李维汉这个时期的统一战线思想与实践的整体状况。

一、学界对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统一战线思想的研究

学界关于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的统一战线思想研究相对较为薄弱，学术成果屈指可数。其主要集中于探讨大革命时期李维汉及其中共湘区区委在领导湖南国共合作中的一些实践为主，总体而言，对其个人在统一战线思想上的一些思考基本没有什么涉及。诸如，2011年4月有探究者［1］在《李维汉多党合作思想研究》一文中，涉及到对李维汉大革命时期在湖南的统一战线思想的初步探讨:

李维汉多党合作思想萌芽于大革命时期;提出了基于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背景，中共湘区委着手恢复建立国民党湖南省组织的思考与实践，视为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一些思考与实践;［2］初步探讨了在中共湘区党委领导下，通过国民党，以及工团联合会、省工团联合会、学联等组织，广泛发动群众，开展了反对美日列强、北洋军阀、当地军阀赵恒锡的斗争，并积极争取赞成或不反对北伐的军阀军队的支持，因此，1926年7月11日北伐军占领长沙后，在社会各界支持下，湖南共产党、国民党与军阀唐生智共同执掌湖南政权［3］;初步探讨了统一战线背景下湖南国民会议运动中的民众自治问题。1926年8月湘区党委依据中共中央关于开展国民会议运动的指示，提出应该迅速召集省民会议，以促进县民会议、乡民会议的实现，建立由省到县乡的革命民主政权，进而推动国民会议的召开。10月以后农民运动迅速发展到518万人，区委曾经提出将农协专政改为统一战线的组织，即不仅是贫农，还包括除去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买办阶级及现行反革命的工农商知识分子等组成的区乡自治政权。于是1927年2月初，在中共湘区委推动下，由国民党省党部和省政府起草了《湖南区、乡自治条例草案》，2月18日由湖南各团体联席会议通过;3月，又着手制定县、市自治条例;在国共两党与省政府达成一致的情况下，2月16日，中共湘区委发了《关于如何实现乡村民主政权的通告》，指出要在两三个月内将农协专政改为建立统一战线的区、乡自治。此后需要县政府解决的问题，则由县长召集工农商学各工团及国民党联席会议解决，初步形成县联合政府的形式。4月初，中共湖南区委发表了《为召集省民会议宣言》及《为建设民主的新湖南问题》的宣言，主张召集省民，会议，提出“人民自动召集乡民会议、县民会议、省民会议，实行选举政府，接收政权”的口号，马日事变前夕，长沙召开了市民会议，选举了国民党左派担任市政府委员，实际上形成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联合国民党及社会各界构成的民主联合政府。［4］

上述探讨其实还可以进一步展开深入，上述事实表明，除了中共湘区委有将农协改造为统一战线组织的想法的分析外，也反映了大革命时期以国共联席会议的形式，协商国共两党合作共事中一些问题的协商民主形式在湖南的实践。这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国共两党之间的属于政治沟通与协商范畴的一些思考与实践了，其由县长召集工农商学各工团及国民党召开联席会议解决问题的机制，还包含了属于社会协商范畴的一些思想内涵。这些内涵还反映在中共湘区区委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建立广泛的民主联合战线思想，倡导湖南社会各界团体与民众的广泛合作共事与沟通方面，也反映出一些以李维汉为主的中共湘区区委的一些属于社会协商范畴的思考与实践。如果对上述探讨能在研究视角偏好上实现一些转换，应还有更多的研究空间。

2003 年 7 月有探究者［5］在《论李维汉在大革命时期的统战思想及在湖南的实践》中专门就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的统战思想与实践进行了探讨:

文章探讨了1923年中共三大召开确定国共合作方针后，中共湘区委着手“迅速组织国民党湖南省党部”;［6］文章较详细的探讨了1924年国民党一大召开后，中共湘区委协助国民党成立国民党省党部的情况，实际上形成了以共产党为核心的国共合作共事的统一战线局面;文章探究了中共湘区区委贯彻党的统战方针，使革命统一战线在驱逐赵恒锡的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显然作者很敏锐地意识到，李维汉等中共湘区区委与湖南国民党的合作共事是有一定成效的，而且在合作共事中具有了初步的政治协商的一些雏形。

至于大革命时期在湖南统一战线中放弃了领导权，特别是没抓军队等失误也是研究者都共同指出的，其原因不言而喻，不再赘笔。

综上所述，难得的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统一战线思想的探讨只是初步的，具有很大再探讨的空间。这些空间主要有:李维汉及其中共湘区在国共合作背景下，有关民众与社会团体合作共事，进行反帝反封的国民革命的思想与实践，有关与国民党合作共事，反帝反封建的思想与实践，有关利用军阀之间矛盾反对主要敌人直系军阀的思想与实践等等。从研究视角看，既可以从传统的统一战线思想、多党合作思想等角度进行探究，也可以尝试从属于政治协商范畴的思想与实践、社会协商范畴的思想与实践的角度切入进行探究。感觉公开出版的相关资料十分有限，研究者应当加大对当时当地报刊杂志等资料的相关挖掘的力度。

二、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的统一战线思想

统一战线思想研究的视角其实是多元的，研究李维汉统一战线思想视角的转换，是可以获得更多的关于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统一战线思想与实践的空间的。我感到，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统一战线思想的特点是否就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政治协商和社会协商范畴的思想。政治协商思想主要是以党派合作、协商共事为主要研究内容，社会协商思想主要以社团民众合作、协商共事为主要研究内容。李维汉当时对属于这两种范畴的一些思想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关于工人阶级内部的统一战线思想

人民内部是否有统一战线问题学界历来是有争议的。我认为其实客观上是存在如何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消除不利因素，以利合作共事的问题，也就是统一战线问题。哪怕是在工人阶级之中，原本也存在着不同的阶层、群体与行业及其利益的区分问题，客观上存在着建构统一战线的问题。改革开放以来人民内部以及工人阶级内部统一战线问题更是突显出来。

大革命时期，李维汉的统一战线思想中，明显的显现出对马克思列宁主义统一战线思想学习与实践的痕迹，在这一过程中李维汉突显了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统一战线思想中国化的一些思考。其中一方面就是体现在倡导中国与世界工人阶级团结合作的思想。

首先是倡导中国工人阶级的团结与合作。

1923年9月李维汉以中共湘区委员会书记的身份，在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纪念会上发表了《安源路矿工人俱乐部罢工胜利周年》的讲演。讲演分量很重的一部分，就是着重针对安源路矿工人团体中存在着复杂矛盾的突出问题，阐释了工人阶级团结一致在革命中的重要性问题。在演讲中，他开宗明义的呼吁安源路矿“两部工人的团结”，并提出安源路矿“两部工人的团结”对于“全国劳动运动”都有影响。接着他语重心长的指出，“安源工人如果明白了这两点”，就是了解了团结在工人阶级完成自身历史使命的意义之所在。［7］其后，1924 年 5 月中共湘区委还在给中央的报告中，详细的阐释了湖南尤其是安源工人社团的复杂性与开展党的工作的艰巨性。［8］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湘区委对凝聚工人社团力量的工作十分重视，因此才上报给中共中央召开的高级别会议上。

其次是深刻分析了工人阶级队伍在革命中为何出现不团结的社会根源。

讲演指出，“中国十几年来，军阀割据的政治形式反映到社会底层，遂使地方观念、党派观念、对人观念这三种谬误的习惯，无论在何种事业和经营上，都无意识的表现出来”。诸如“工人组织中同乡观念很重，同厂、同段等界限有时表现的厉害，就是地方观念的表现。你信任那一个领袖，我偏拥这一个领袖以互相牵制，或这部分工友团结做一块去与那部分工友为难，这都是党派观念、对人观念的表现。这类观念于工人的命运有绝大的危险”，因此，“一则工人要自己团结坚固才能对抗仇敌，如果内部分出许多派别，一人一条心，相互抵制，那无异于把自己的力量打得粉碎，怎能对外作战?一则敌人唯恐工人内部不是分裂，一有缺隙，便趁机而入，利用甲派捣乙派以坐收渔人之利，这岂不危险万分吗?望大家注意啊。”［9］

李维汉上述角度与层面的分析，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呼吁工人社团的团结问题，而是构成了基于革命中构建工人阶级统一战线思想层面的分析。一是提出了建构工人阶级内部的统一战线问题，反对内部派别丛生，被敌人分化利用;二是批评了党派之间的对立观念，实际就是党争观念，及其在工人运动及其社会上的反应，均不利于统一战线。关于中国社会辛亥革命后出现的党争问题，李大钊也是早就对此提出了批评。后来的历史发展也表明，这些观念实际上对多社会层面的统一战线的构建是十分有害的。三是呼吁工人阶级大团结问题。

再次是倡导世界工人阶级的大联合。

1924年李维汉在《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一文中，基于对列宁关于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开展革命，共产党可以与资产阶级政党进行有原则合作的思想，提出了世界工人阶级大联合的思想。

李维汉借鉴列宁的统一战线思想，结合中共二大与三大关于构建民主联合战线的思想，分析了帝国主义在经济上、政治上、文化上对中国的侵略行径，实际上勾画了中国属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现实状况，进而提出了应该构建两个大联合以反帝反封建的思想。

一是提出在中国实现全民的大联合以便进行反帝反封建的统一战线思想。“现在我国国民最大的责任就是要团结起来，去打倒帝国主义，凡与帝国主义勾结的军阀都要打倒。我们要依赖自己，依赖政客军阀是不可能的。”

二是提出了构建世界劳动民众大联合(以工人阶级为主体)以便进行反帝反封建的统一战线思想。李维汉指出，在构建中国全民大联合的同时，“我们还要联络朝鲜、印度安南，大家起来驱逐英、日、法，再想方法联络列强国内的劳动阶级，趁列强到外面攻战去了，在内部起来革命。”

由此“组织一个最伟大、最巩固的大团体”，也就是中国与世界的统一战线，以打倒列强与封建军阀。［10］

由此可知，当时，李维汉初步形成了一些构建中国与世界反帝反封建的统一战线思想。前者与1922年中共二大提出的构建广泛的民主联合战线思想相呼应，后者在当时中共党内似乎还未见有人如此明显且具体的构想过。

(二)倡导列宁的统一战线思想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构建中国统一战线的思考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李维汉的统一战线思想中闪现出了一些把马克思列宁统一战线思想中国化的思考。

1924年3月李维汉《列宁与中国》一文，在分析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的时候，实际上在中共党内较早的提出了一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问题。

首先，他努力赞赏倡导列宁把马克思主义俄国化的思想。

他在文中从头至尾用很重的分量赞扬了列宁的这一伟大贡献。这在当时的老一辈革命家中还是很少见的。文章指出:列宁忠实的全盘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但是他不像一些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那样死板的恪守着马克思的公式，实际上却走向了马克思公式的反面，而是灵活的应用于解答俄国一切社会问题，进而得出了适合俄罗斯革命的方案;他认为，列宁善于学习唯物史观，并灵活地将唯物史观应用于俄国革命的实践中去创新，从而找到了剖析人类历史发展之谜的真理，列宁的长处就在于此，从既有的马克思主义历史发展规律与理论中，进行综合研究，从而得出新的发展。［11］

其次，他在赞扬倡导列宁马克思主义俄国化的同时，明确的倡导了列宁的统一战线思想。

李维汉特别赞赏列宁关于“建立被压迫民族反抗帝国主义的联合战线”的思想，认为列宁的“对于世界被压迫民族的联合，皆足以表示列宁之所以特别伟大。”这一思想是以一个“伟大的计划和策略”。列宁的这一统一战线思想是适合中国革命的方案，是“足可以救出中国”的方案，舍此没有其他解决方案。［12］这一思想，实际上是提出了列宁统一战线思想在中国革命中的伟大地位，也就是后来演变为中共关于统一战线是中国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提法的缘起之一。

再次，他还在中共党内从统一战线的角度率先总结了北伐胜利的一些原因。

这主要体现在1926年12月4日李维汉的《中国的政治状况和民族运动》一文。他首先在文中指出了帝国主义与封建军阀乱国的事实，指出了学生运动和工人运动在中国革命中表现出来的力量与作用很大。他指出了五四运动后，中国工人阶级与世界工人运动相呼应，诸如，万县惨案与英国工人的声援;指出了五卅运动中，工人、农民、学生和商人联合反帝的作用，进而明确提出了对于小商人与知识分子“我们应该想法子将他们团结起来”的具体的统一战线思想。［13］

最后，他分析指出了统一战线与北伐战争之所以能进展很快的一些内在原因。

“这次北伐军如此胜利之原因，一方面是因国民政府有比较与人民接近的武力，有较有训练的军队——另一方面是因为国民政府接近民众——因而国民政府能取得广泛的人民的同情”，这与国共合作共事的统一战线密切相连，因此“人民帮助北伐”迅速获得了一些胜利。［14］

还有一些值得注意的是他总结性的指出了统一战线背景下国共在湖南合作共事与矛盾的一些基本事实。

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共事进入尾声阶段，1927年2月时任中共湖南区委书记的李维汉在《关于湘区一月份农民运动情况》一文中，总结性的分析指出了湖南国共两党合作共事与分歧的一些情况。

李维汉在分析指出湖南农民运动有一些幼稚做法的同时，肯定了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指出了国民党内部对农民运动认识的分歧之后，他统计指出，“最近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派出之农运工作人员共计二百零三人，其中共产党一百八十二人，国民党二十一人。工作人员实际拥护农民利益者，占百分之九十以上，——国民党党部在乡村中，赞助农运者约有半数以上，反对农运者亦将近半数。”［15］这无疑从一个侧面在一定程度上，既揭示了大革命时期国共在湖南合作共事的基本事实，也反映了在中国党派合作共事的初步实践中有较大分歧的客观事实。

由于中共湖南党组织的努力推进，“湖南的国民党，在北伐期间好象是整个的左倾”［16］，而北伐期间湖南农民运动因此发展到五十余县，一百三十六万余农协会员，继而又发展到五百一十八万人。［17］

综上所述，李维汉在大革命时期逐步形成的一些早期统一战线思想，与同时期其他中共领导人相比较而言，是比较突出的，由此构成了中国共产党统一战线思想宝库中的有机构成部分。

［1］［3］［4］何雪莹.李维汉多党合作思想研究［D］.广西师范大学，2011.

［2］李维汉.回忆与研究(上)［M］.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6:51、127－128.

［5］余柏青.论李维汉在大革命时期的统战思想及在湖南的实践［J］.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3(4).

［6］［8］中共中央文件选集(卷一)［C］.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270、260－270.

［7］［9］［10］［11］［12］［13］［14］［15］［16］［17］李维汉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87:1、2－3、8－9、10－14、10－12、18－20、22、28、35、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