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朝御倭战争期间宋应昌对中国北部海防建设的贡献
2013-08-15赵树国
赵树国
(山东师范大学,山东济南250014)
宋应昌(1536—1606),字思文,号桐岗,浙江会稽人,嘉靖四十四年(1565)考中进士,后出任山东按察使、山东巡抚等职。万历二十年(1592)五月,日军入侵朝鲜,攻陷王京,国王李昖逃奔义州,并向明朝求救。是年七月,明廷派副总兵祖成训率师援朝,却全军覆没,举朝震动。八月,明朝政府任命宋应昌为兵部右侍郎,经略蓟辽、山东、保定等处防海御倭军务,率兵援朝。关于援朝御倭战争,学术界已有众多成果,但对战争期间援朝统帅对本国海防经营的研究却相对薄弱。因此,笔者不揣浅陋,特就宋应昌在战争中对中国北部沿海军事力量的部署作初步探讨,以求教于方家。
一、战略部署
中国北部海防前线、尤其是辽东、北直隶沿海地区,自从永乐时期望海埚之役胜利后,几乎未遇兵戈,出现了“人心习于治安,玩愒已极”的情况。当援朝御倭战争爆发之际,北部海防体系已然寙败不堪。鉴于这种情况,宋应昌认为,如果“不大破拘攣之见,则国事终无可济之理”。于是,他在接受任命后,立即计划前往蓟辽一带,“如天津、宝坻、山海关、鸭绿江等处关隘、海口,相度地势,设立将兵,分派信地”,[1](卷一《初奉经略请敕书》,P20)亲自查阅海防状况,以严加防御。在查勘北部沿海海防状况的基础上,宋应昌逐步做出了合理的战略部署。
十月十二日,他在《经略海防事宜疏》中,指出朝鲜战场形势日渐危急,北部沿海海防、尤其是蓟辽一带尚存在诸多问题,特别是海防与边防的矛盾亟待解决。由于过去长时间内虏患严重、倭患较轻,将士们都侧重边防,对海防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在这种情况下,要加强海防建设,迫切需要沿海地方官员、将领的大力配合,他指出:“令该镇总督及蓟辽、保定、山东巡抚诸臣,责成各沿海司道将领等官,务以御倭即如御虏、防海即如防边,……中间或宜彼不宜此,利昔不利今,许令呈报,各尽其才,以便会集裁议。如有漫不经心,徒事虚文粉饰,致误军机者,听臣指名参究”。[1](卷二《经略海防事宜疏》(十二日),P31~32)
十月十四日,宋应昌移咨辽东巡抚,指出日军入侵朝鲜,犯倭藩篱,气焰嚣张,现在又“远图近攻”,狡诈莫测,因此应当注意,需从以下几个方面做好准备:“所有辽东各沿海地方,相应申饬严备,以便战守。为此合咨贵院,烦为会同该镇总兵官即便分拨兵马,应防虏者竟令防虏,应防倭者竟令防倭。慎守海口,远加哨探。多备军火、精利器械,听本部至日,相度区处。倘今必欲入犯,总兵官即督率各将领,坚壁清野,相机截杀。固不许贪趋小利,轻犯其锋,亦不许依违观望,致滋延蔓。紧防险要,勿保万全。”[1](卷二《移辽东抚院咨》(十四日),P36)由上可见,宋应昌认为辽东地区虏患较重,将士对虏寇较为熟稔,对其危害也有了解,但大家对倭寇却缺乏必要的了解和认识,对其危害也可能估计不够。总之,“倭、虏皆为巨患,边、海尽属要冲”,一定要处理好防倭与防虏的关系。至于如何防倭,宋应昌主张一方面需要做好必要的具体准备,如防守海口、派遣哨探、储备军火等。同时,他还主张需在战略、战术上保持清醒头脑,倘若一旦遭遇日军侵袭,尽量以积极防御为主,不要轻易冒险出击,以免陷入被动局面。宋应昌为了确保海口防御能有效的落实,要求“将分拨过将领、并防守海口各缘由,咨报查考”。
十月二十一日,他移咨辽东巡抚,指出现在日军占据朝鲜,“为谋叵测”,近日又“兼约请和、陈兵益备”,其中必有文章。紧接着,他又说到了自己的担心之处,一怕各将领贪取零贼小功,轻易“开端若衅”,二则担心中国人“以探听为名,乱入朝鲜,致露军情大事”。因此,宋应昌希望辽东巡抚能够会同辽东镇总兵,转行沿海一带将领等官:“列兵严加防守,静以待之。除应差哨探外,其余人等并不许假托为由,乱入外国。俟本部至日,相机区处,如有贪趋小利,致误大机,因而开端若衅者,定以军法从事。”[1](卷二《移辽东抚院咨》(二十一日),P39~40)宋应昌在未至朝鲜之前,其对日态度是谨慎的,因此,对于北部沿海、尤其是与朝鲜接壤的辽东一带海防的要求也是以防御为主,“静以待之”。
十一月十五日,宋应昌上《议题水战陆战疏》一疏,疏中对天津道副使梁云龙所报有关天津等地具体海防事宜,做了较为细致的思考,并在此基础上,以天津沿海地区为例,详细论述了北部沿海地区在遭遇倭寇突然入侵时应采取的战略战术及其他相关问题,兹录于下:“两船交战,其避敌必贵藏身,而布帷、竹架、楼橹森列,所以障也。其破敌必资利器,而劲弓、铳矢、火药、火箭、三眼枪、快枪、鸟铳、长枪、飞镖、标枪、钩刀、佛朗机等物,则所以攻也。其大将军神炮、虎蹲炮、灭虏炮、百子铳等器,则临急所用也。以若长技,要在豫备。备御既周,遇警接战,或依港澳、或傍沙洲、或据岛屿、或乘风潮,或截其经行、或断其取水、或荡其巢穴,务使我居其利,而彼居其害,我当其顺,而彼当其逆,我处其胜,而彼处其负。在善将者指麾而运用之耳。破之于海,斯为上策。不得已而野战,则口岸又其要矣。盖沿海地面虽无处不当防,然港有礁石、有泥淖、有洼陷,其所湾泊、登入之口亦鲜。如天津一带,极冲大沽口,次冲起口,并驴驹、双沟、唐巨河、郑家沟等十余处,则沿海可知也。要害之口,吾今布有兵马,设有敌台,安有大将军、灭虏等炮,伏有铁蒺藜、钉牌等物。而又港口横铁索,水底置木樁,彼方鼓枻而来,我则扼险以待,彼方逆浪而来,我则静饱以待,彼方蓦地而来,我则相机以待,彼方跳躍而来,我则坑陷以待,自可溃其众、覆其舟、歼其渠魁。藉令登岸,彼即善抢,而滨海人家稀少,行四五十里尚无所掠,尚难得食。此时犹圉圉之鱼、绥绥之狐,我则坚壁清野以困之,严阵整旅以遏之,奋勇直前以挫之,飞骑劲弩以蹑之,宁有不得志哉?其巨镇大村人烟辐辏集去处,一时虽难建重楼敌台,然而间有地势险隘可以藏兵、可以屯聚者,则多集丁壮、多置木栅、多备炮石、多挑壕堑以便协御。其附近城郭者,悉令居民委积于城,临急移入城中。倭即善攻,然城郭完固,效死以守而大兵溃其围,亦不得逞。既不得城而据,则必择村而居。然倭性贪,必散出劫掠,吾则可以零剿。彼掠得衣物负重而行,吾则可以截杀。夜喜淫饮多醉卧,吾则可以夜击。所谓陆战当如是矣。……相度天津滨海去处,自大沽口至郑家沟止一百八十里,而防海军士不下二万余人,若当春汛之时,兵士齐到,稍加盐菜,量起工筑。每兵一名占地二步横挑沟堑,即以堑土筑为墙垣,堑阔四丈、墙阔二丈,堑深一丈,则墙高二丈。三万军士一月可完。堑之险深与汤池无异,墙之严峻与长城不殊。渐起墩台、渐增垛口,可以哨望、可以备御,所谓一劳永逸者,非耶?但沙土难筑,潮水易侵,未敢为必然之画,俟来春试之而后可为也。”[1](卷三《议题水战陆战疏》(十五日),P56~57)
由上可见,宋应昌的布置非常谨慎严密,具体可概括为四条。其一,提高战船战斗力,力图歼敌于海。他主张给战船配备各种先进武器,以提高其战斗能力。同时,在具体战争中,要尽可能的占据各种有利条件,力争歼敌于海。其二,甄别沿海口岸,严加防备。在海域歼敌未获成功的情况下,就需要考虑口岸歼敌。他认为限于海口自然条件等因素,并非所有沿海地区都是倭寇的攻击点。因此,需要详细甄别、考察,确定易遭攻击之口岸,以便集中兵力,对于易遭攻击的口岸,从全方位加以防备,尽量不给敌人以登岸的机会,实现口岸歼敌。其三,坚壁清野,严阵以待。倘若敌军登陆成功,沿海地旷人稀,我方可以施以“坚壁清野”之策,使敌军纵然能够登岸数十里,却劫掠无所获,这时定然陷入饥困交加的窘迫境地。如此,沿海防守军队则严阵以待,以逸待劳,势必处于有利地位。其四,严防城镇、相机歼敌。倘若沿海附近有城郭、巨镇大村等,那么就很难实现坚壁清野。这时,有城郭者,应当将居民、财产等转入城中,以城池为载体严加防御。无城郭者,亦可据险防守。附近兵员,则趁日军懈怠时相机而动,不时加以骚扰、袭击,让其疲于奔命。这四条措施,层层递进,步步为营。基本上将同日军在海上遭遇到日军登陆后的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并针对不同情况,做了不同的部署。这样,就能在海域、口岸、沿海地区组织起纵深防御体系,避免突然临敌时,陷入不利境地。而且,一旦遇敌,可以在多层次上歼敌。
十一月十六日,宋应昌移咨山东巡抚,指出日军入侵朝鲜,力图入犯中国。山东地处海防要冲,可是“海丰以至青州唐头寨一二百里,皆无重兵”,倘若日军进犯,则势必如“入无人之境”,后果不堪设想。他提出:“各海口自辽以达山东,处处皆冲、在在当备。本部旧抚东省,曾于济青登莱等处设兵不下四五万,分拨防守,颇为桑土之计。今据天津道呈称防海无兵,则本部前所设军兵,未知散归何处?……合咨贵院烦查本部昔抚东省时布设海防各兵今归何处?如已议撤,则近日倭报频仍,各海口不可不严为修守,议将何兵分拨?如未撤防,或天津道闻见未的,则将各军籍名在册整束团练,加谨防守。……倘倭奴声东击西,突犯登莱等处,亦未可必是,宜亟为预 处 者。 仍 希 咨 回 查考。”[1](卷三《移山东孙巡抚咨》(十六日),P57~58)由上可见,宋应昌显然对于梁云龙所报山东北部沿海地区无兵把守的状况颇为震惊。因此,他特意提醒山东巡抚,要谨防日军突袭,应严密把守重要海口,以保万全。
宋应昌入朝后,仍对北部沿海的海防安全较为关心。如万历二十一年二月三十日,他移檄天津、永平、辽海、山东等十三道,指出“今二月将终,春汛届期,所据沿海地方相应再行申饬,札仰本道官吏查照节行事理,即便严行将领有司等官,将应该分布兵马、应置军火器械,瞭望墩台、哨探渔船,上紧设备。无警,时加稽查。有警,并力拒堵。务使倭奴进无所掠,大遭剉创。”[1](卷六《檄天津永平山东辽海等十三道》(三十日),P136)
由上可见,宋应昌对于北部沿海辽东、天津、山东一带海防,大都做了一番细致入微的指示和部署,有利于完善地方防御。
二、调兵遣将
援朝御倭战争开始后,北部沿海兵员、将领都不是很充足,为此,宋应昌采取了各种措施,积极招募、调拨兵员,并在沿海要害地区部署将领。
(一)招募军队、民壮
九月二十七日,宋应昌移檄蓟镇海防等五道,指出“沿海居民以鱼盐为业,惯习波涛,鱼舟轻捷,足堪哨探”,要求各道“查沿海贩盐、捕鱼土著居民,招募有无情愿、渔舟能否拘集、堪否御敌”,倘若这些人“果肯应募”,则相应官员需要查清“工食应给若干,船价应给若干,应委何官管理、训练,与生理有无相妨,或用器械听候给发”等,而后上报、实施。[1](卷一《檄蓟镇海防等五道》(二十七日),P23)
九月二十八日,他再次移檄天津、永平、山东、辽东各兵巡、分守等十二道,其中谈及兵员招募之事,他说到“哨探夷情,水、陆二路均当设备”,因此,除了兵部承诺予以配备的叭、喇、唬、沙等船外,天津、蓟州、永平、辽海各道,还应该按照该道所辖信地,“水路雇募渔船,陆路派拨马快,分别远近安置。”[1](卷一《檄天津永平山东辽东各兵巡分守等十二道》(二十八日),P26) 所招募、派拨的船、马,则听候各部院派遣官吏管理。
十月十二日,宋应昌在上疏中提到招募沿海民壮事宜。他说:“该镇所议沿海州县挑选子弟兵一节,固为地方计,但畿东地窄民少,不无妨业骚动,惟遵照近行责成有司选练壮快,以原有工食给之,如原无工食与名数减少者,许从宜议请,量为增编。如海滨所设墩铺,即以各该兵壮派守,不必另派乡兵,另议工食,重滋无益劳费,庶乎事体妥便,人情相安。凡近海城堡险隘应修筑者,明春量停边工摘拨军夫赴役,并各州县酌派民夫以协助之,使在在完固,尤为保障良图。”[1](卷二《议设蓟辽保定山东等镇兵将防守险要疏》(十二日),P34)主张在不干预民众正常生产、生活的情况下,招募沿海民壮,酌情给予“工食”,既可解决海防设施修建中的劳役问题,同时又可将其派驻沿海墩铺,缓解了兵员危机。
万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三日,宋应昌在上报内阁辅臣的书信中,提到山东的兵员招募情况,指出:“若设兵一节,某细查往牍曾已具题,大约以青、登、莱三府周围滨海延袤虽二千余里,总之登州、文登、即墨三营尽之矣。故除三营摆拨官兵一万六千五百余外,又恐不继。于各道保甲中挑选壮丁,军卫中挑选余丁,矿洞中挑选枪手,约有五六余万。如果教演有法,皆属精兵。……有警则聚为兵,无事则散为民,似无不可。今之军兵,岂有出于保甲、军余之外者乎?”[1](卷五《报张赵二相公石司马书》(初三日),P87)显然,宋应昌认为山东几乎已经无军可调,迫切需要招募、选拔民兵,以辅助防海事宜。
(二)调遣军队
十月初八日,宋应昌移咨蓟辽总督,商讨遣还防海军队事宜。其中提到兵部赞画主事袁黄所说之事:“旧沿海卫所守备甚密,若宝坻之梁城所,乃建自五代时,而国初因之也。居住日久,生聚甚繁。嘉靖二十九年,将正军四百余名,尽数拨入振武营。三十八年,又将余丁四百余名抽戍石塘岭,而海上空无人矣。今宜以此军复还守海,而振武、石塘等处缺人,另募军补之。盖海上地薄水咸,新募者不能居,而梁城土著之军,其田产在此,坟庐在此,渔盐之业在此,故其所狎居而乐处者也。然不独梁城,凡天津等卫抽补者,各宜照此行之为便。”袁黄此言道出了北部沿海部分地区军事废弛、无人驻守的现状,并提出调换军队以加强海防的建议。对于这一建议,宋应昌等人表示赞同,他指出,“倭、虏俱称劲敌,边海尽系要防。故国初因地置所设军,甚有深意。是海无倭患,防守遂弛。而嘉靖年间,复以北虏大举入犯,遂将本所军人议调。今倭寇方肆跳梁,海防最为吃紧,且欲增兵增守之时”,认为倘若招募远方之人戍守,恐怕他们水土不服,反生诸多不便。因此不如“以本军守本地”,这样既无“调遣之劳”,又有“乐业之利”。倘若一旦遇警,那么人人“自为家战”,势必士气高涨、以一敌百。[1](卷一《移蓟辽总督军门咨》(初八日),P29~30)在他的主持下,天津沿海一带原先奉调防虏的卫所军士,陆续返回沿海家乡。北部沿海军事力量得到加强。
除此之外,在援朝御倭战争期间,明朝政府从全国各地抽调兵力,远赴朝鲜作战,“调兵转饷遍天下”。有时,这些兵员并未直接奔赴朝鲜,而是暂时聚集北部海防重地,如天津、辽东等地,以备调遣,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暂时充当了这些地方的海防兵员。如十月二十二日,宋应昌在发给保定总兵的檄文中说:“保镇原调精兵五千,责令原管将官统领,速赴永平地方暂住,操练防海。……候本部不时征调,赴辽征剿倭奴”,[1](卷二《檄保定倪总兵》(二十二日),P42)即为其中一例。再如,十月二十五日,宋应昌在给兵部的咨文中提出:“游击宋大斌所部三千新兵,如果精练,一面催调兑马应用。如或未堪战阵,不妨仍留天津,责令训练成熟,听候续遣”。[1](卷二《移本部咨》(二十五日),P46)此处,虽然其本意是将天津作为训练未熟兵马以资朝鲜战场调遣的基地。但是,这些军队的聚集和训练,客观上加强了天津的海防力量。不过总体而言,宋应昌并不依赖奉调军队的暂时屯守,更不赞成将有些奉调兵力改做沿海戍守兵力。如十一月初九日,他在给石星的信中,说道:“客兵志在征剿,胡肯为人守土?刘綎兵五千,杨文兵一千,俱系不佞咨请征倭,且属原来,何乃一请留守天津,一请留守通州?”[1](卷三《报石司马书》(初九日),P52)他认为应当按照军队的特点,以及战场形势的需要合理安排兵员。
在调兵中,宋应昌主张将兵力置于最需要防守的险要地区,在不大规模增加兵员数量的前提下,通过优化兵员的配置,最大化发挥兵员的作用。如在山东,他在万历二十一年正月初三日写给内阁、兵部的信中提出,“东省八道,除武德、青州、海防三道,其五道系腹里稍缓,或量移其兵以协助防海,亦一时救燃之急”。[1](卷五《报张赵二相公石司马书》(初三日),P88)认为应当以情势的缓急,来确定兵力的部署。正月初十日,他再次移咨山东巡抚,强调兵备问题,希望山东巡抚能够“行沿海各道,将原设军壮、乡兵,并议留班军,滨海地方原少者,量行加增。原无者,酌量分布。多寡不均者,量行裒益。务先事预防,有备无患”。[1](卷五《咨山东抚院》(初十日),P97)
(三)设置将领
十月十二日,宋应昌移书兵部尚书石星,讨论北部海防要地命将事宜,主张设立副将,专门防海。其中,他认为王少卿提议的“于天津卫特设总兵官一员,兼管山东地方事”,想法虽然不错,但仍不尽合理。问题在于,一旦设立专门的防海总兵,那么蓟辽、保定、山东等四镇总兵官,就有可能推诿自己的海防责任。因此,不如“于各镇中再设副将一员,夫有副将可听调遣,有正将可使总摄。四镇分任,力不独支,……而副将之设,不可不急急也”。[1](卷二《报石司马疏》(十二日),P32)
十月十二日,宋应昌上《议设蓟辽、保定、山东等镇兵将防守险要疏》,系统地提出了对于北部防海兵力的具体部署和职官设置,兹录于下:“倭患报急,海防正殷,必处置得宜,斯备御攸关。……其海防总兵固应添设,但自山海以至天津,濒海七百余里。自天津以至山东,延袤二千有奇。不惟地方辽阔,经理难周,而事关三镇,遥制匪便。且事权既各相等,意见未免异同。若有牵缠,不免诿误。今图便计,合照该镇所议,添设海防协守副总兵一员,再设游击二员,与吴惟忠共三员。再添守备四员,仍募南北兵一万五千,并近募兵士一万八千,分为四营、三游击、四守备。以三游击各领三千,一吴惟忠南兵三千驻于乐亭,一新添游击一员驻于海洋,一再添南兵一营驻于宝坻北塘。一新添守备四员各领兵一千五百,一驻于南塘,一驻于丰润、黑洋河,俱听北塘游击节制。一驻于陈家庄,一驻于山海南口,俱听海洋游击节制,各控要冲分布防守,以协守统领三千驻于适中常家庄等处,而游击、守备悉听节制,俾其居中调度。每遇汛期,或东或西、孰缓孰急,听相机往来督备合力防援,俱属蓟镇总兵节制。即为密、蓟、永三道防倭主兵,即便专督分防,而沿海声势联络守望相资,庶免掣襟露肘,顾此失彼之患。如倭警告急,则防边标营兵马及三路台操南兵,皆可酌调策应。如虏情吃紧,则防海军兵俱可协同堵截。是总兵责任既专,事权归一,而审料机宜调遣从便,诚于地方有裨,似尤愈于另设总兵也。其天津新设游击,亦改设协守副总兵,即领新兵三千及统辖河大等营悉如蓟镇例分布防御,并属保镇总兵节制,听天津道监督之,则两镇犄角相成似更妥便。在天津道兵备副使梁云龙、密云道兵备副使王见宾各呈详大略谓:草头、水道二沽实连一处,并属天津、密云二道,密云路远防守颇难,天津切近,兼摄甚易。况密云兵寡而天津兵多,乎议欲以两道公共之班军守公共之海口,而以天津新设副总兵兼摄之,诚为一举两得。”[1](卷二《议设蓟辽保定山东等镇兵将防守险要疏》(十二日),P33~34)在这个兵员部署中,宋应昌立足于整个北部海疆对北直隶北部的海防作出了部署,尤其是对于沿海将领设置做了部署,他仍然不主张设立防海总兵,但主张设立蓟镇海防副总兵和天津海防副总兵,专门负责蓟镇、天津海防事宜。同时,在蓟镇设立游击三员、守备四员。这样,就在北直隶北部沿海地区,形成了守备领兵屯驻、游击节制守备、副总兵节制游击,蓟镇总兵、保定总兵分别节制蓟镇防海副总兵、天津防海副总兵的体制。所设将领层层节制,权责明确,有助于协调防御。
由上可见,宋应昌通过招募、调集,增加了北部沿海的兵员数额,加强了当地海防力量。同时,通过积极部署海防将领,控扼了沿海重要地区。兵员数额的增加和将领的部署,使得北部沿海海防力量大为提高。
三、筹备武器、船只
宋应昌认为,日军不但狡诈而且强悍,我方若非士马精强、兵器坚利,恐怕很难御敌。因此,宋应昌力主训练“一字阵法”,该阵法基本布置为“用兵一万,当造车三百六十辆,火炮七万二千个,弩弓二万七千张,毡牌各二千面,弩箭百万枝,火药、铅子难以数计”。[1](卷一《初奉经略请敕书》,P20)其意图为,以该“一字阵法”练兵一万,倘若蓟镇有急可援蓟镇,辽左有急可援辽左,若时机合适,还可用于朝鲜战场。
九月二十七日,他又移檄天津、永平、辽东等六道,指出当今倭患叵测,防备应当周全,“本部制有一字车、火炮、弩牌等项,俱为破倭长技”,应该预先制造,以备缓急。并牌行各道,立即督促匠人制造:“车六十辆,压阵大炮一千六百七十个,一字小炮一万个,小信炮三百三十三个。弩弓一万二千张,毡牌、行牌各三百三十三面。弩箭六十万支。仍多备火药、铅子”。为了确保所造武器的质量,他要求文到三日内,各道先派精巧木匠、火药匠、生熟铁匠各二名赶赴兵部,“听候面谕式样,传令各匠如法制造”。而后,各道派官吏,将“各役姓名凿于本器之上 ”, 以 备 兵 部 日 后 “ 取 用 稽查”。[1](卷一《檄天津永平辽东等六道》(二十七日),P24)
九月二十八日,他再次移檄天津、永平、山东、辽东各兵巡、分守等十二道,提及海防武器问题:
一.中国长技,惟制火器为先。倭奴入犯以不容登岸为上,各该地方原设有车载大将军、虎蹲、灭虏、涌珠、马腿、鸟嘴、佛朗机、三眼等项铳炮,俱称神器。仍查先年颁降若干节,年续置若干,新造若干,曾否通完。该道酌量何者应修堪用,何者不堪分布。各边海口遍行设备,如不足用,速行制造,慎勿迟延误事。
前件限文到五日内呈报
一.盔甲、弓箭、枪刀、棍棒等类,该地方近日必然设备坚利。及本部已经差官到江南置买筤筅、长枪,俟解到分发外,但倭奴长技惟鸟嘴能击二层。又有利刀纵横舞掠,今该作何障蔽以破鸟铳,用何架隔以敌利刀。近闻绐絮作被、坚木为棍二法可用,该道酌量试验。
前件限文到十日内呈报
一.攻守必用偏厢鹿角为能蔽御,该道于海口及分拨防守军兵,酌量大小、多寡之数动支应用钱粮,多多制造,分拨防御。
前件 限文到十日内呈报[1](卷一《檄天津永平山东辽东各兵巡分守等十二道》(二十八日),P26)
在这篇檄文中,宋应昌从敌我、攻守两个方面谈及武器事宜。他认为中国之长,在于火器,为防止日军登岸,应当在海口处安置各式火器。同时,对于已经戚继光等抗倭将领证明有效的武器如筤筅、长枪等武器也应广泛部署。他还针对日军的长处及作战特点,做出积极应对。
九月二十九日,他移檄天津、辽东等八道,要求各道“即行所属州县并卫所,动支官银打造铁蒺藜。州县以守城甲兵,卫所以见在军士,每名给与四十个,每十个串成一串,总用长绳系之。盖倭奴率皆跣足,听临时撒地刺戳”。[1](卷一《檄天津辽东等八道》(二十九日),P28)是日,他还移檄蓟州、永平、宁前、海盖等五道,要求他们选差廉干官员,动支马价银,“买硝四万五千斛,硫磺一万五千斛,其班猫朝脑或芝麻楷、茄子楷、荣麻楷,照方措办够用,随买随运解至辽东,听候应用”。[1](卷一《檄蓟州永平宁前海盖等五道》(二十九日),P28)
十月十四日,宋应昌移檄辽东镇张总兵,说到近日来日军入侵朝鲜,攻城略地,并“谋欲西犯”,形势已经非常危急。辽东镇曾经多次报急,但却始终并未“言及兵马器械作何备御”。所以,该镇总兵应当细查:“兵马果否精强,有无足用。各样火器,如虎蹲、涌珠、马腿、鸟嘴、佛朗机、三眼铳及车载大将军等炮,见在各若干、又新制及旧造堪用可称神器不在前炮之数者各若干。大兵并集,前项火器有无足用、堪用,倘不堪、不足,多设炉冶,分投打造。其铅子、火药,亦必酌量多寡,及时制造。如无堪动钱粮,即动马价银两,毋得迟延。”[1](卷二《檄辽东张总兵》(十四日),P37)显然,宋应昌认为要想克敌制胜,必须要知彼知己。而这首先就需要对自己的情况有充分的了解。因之,在这篇檄文中,他要求辽东总兵需详查属下的兵、马情况,并对其应查勘内容做了细致入微的规定,如各式火器、铅子、火药等储备情况。同时指出,倘若大炮、火药等不敷使用,应该加紧制造。该檄文的主要目的,是催促查勘己方兵马器械是否完备,倘不完备,即督促制造。
援朝御倭战争中,宋应昌从国内征兵、征武器时,也会顾及到本国的国防安全。如十月二十一日,他在给刘、袁二赞画的檄文中说道,“先年,永平道叶兵备置造轻车佛朗机、大将军等项火器,分发建昌等六营路应用,最称近利。……酌量本地防御倭虏,量留一半”。[1](卷二《檄永平道》(二十一日),P42)显然,宋应昌认识到先进火器在海防中的作用,所以既从北部沿海征取以在朝鲜战场御敌,同时又适当加以存留,以服务于北部海防。
此外,对于海防来说,船只是必不可少的。而北部沿海由于长期承平,卫所、巡检司也不组织出海巡逻,加之海运废止,存留船只已经非常有限。为加强海上防御力量和哨探军情,宋应昌积极筹措船只。九月二十八日,他移檄天津、永平、山东、辽东各兵巡、分守等十二道,提出准备船只,“哨探夷情,水陆二路俱当设备,出叭喇、唬沙等船候本部募造完日分发外,今议天津、密云、蓟州、永平、辽海各道,俱照该道所辖
信地水路雇募渔船,陆路派拨马快,分别远近,安置船马,听候各部院委官飞报,昼夜传递,违者以军法治罪”。[1](卷一《檄天津、永平、山东、辽东各兵巡分守等十二道》,P26)
十一月十五日,宋应昌在《议题水战、陆战疏》中再次提及战船事宜,说:“臣巡历海口,阅视战船,复与工部督造员外郎张新等面相商确,再三筹划其大小船只数目、水陆战守机宜,与该道所议询谋佥同,照得:海之所恃以冲敌者在巨舰,所恃以侦探者在哨艘,如沙船、唬船、八桨、十桨等船,轻利便捷,可以哨探亦可以转战。今调来浙直沙船四十只、唬船计一百只,而工部委官开厂再造八桨、十桨等船五六十只,则亦足用。惟所谓巨舰者,首号福船,次则仓船,南来皆无,似应多造,然福船重大,非近百人不能撑驾,一遇风急,遽难转移,只应造十五只,仓船造八十只可也。”[1](卷三《议题水战、陆战疏》,P56)由上可见,宋应昌已经对水战中各种船只的功用有了很深的了解,并能根据北部沿海的现实需要酌情打造。
总体而言,援朝御倭战争伊始,北部沿海、尤其是辽东、北直隶沿海一带的海防相当孱弱。宋应昌履任后,对其进行了全方位的整饬,取得了一定成效。对此,黄汝亨在为其所撰《行状》中给予了高度评价:“然是时,经略创设,部署未定,一切甲兵、糗粮、军器仓促未备,公从空中劈画,事事皆办。奏以大将军李如松为提督,移檄四镇,修墩堡、益戍兵,督造军火器械分布海口。又奏添协守副总兵二员,游击若干员、守备若干员。募南北兵一万五千,添募北兵一万二千,加南兵二千,各相地要害,分驻南北,控扼节制有差,延袤三千里,首尾络应,有身臂指使之势”。[2](卷十七《经略朝鲜蓟辽保定山东等处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宋公行状》)
[1]宋应昌.经略复国要编[A].四库禁毁书丛刊[C].北京:北京出版社,2001.
[2]黄汝亨.寓林集[M].明天启四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