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后现代主义与信仰虚无主义
2013-08-15杨金华
杨金华
(华中科技大学,湖北武汉 430074)
在汹涌而来的全球化大潮冲击下,各种社会思潮应运而生。作为现代化进程的反叛,后现代主义思潮进入世俗社会并很快被接受和认可。后现代主义坚持多元性,击碎同一性,追求不确定性,主张“打破统一性”,推崇“解构主义”;强调纷繁多样的零乱性和差异性,反对理性主义、主体主义和权威主义,对抗和否认事物本身具有的相对稳定性和确定性。后现代主义的理论取向与隐藏于现代社会深处的边缘意识和反抗情结一拍即合。面对现实生活困惑和市场经济带来的消极因素,不少人尤其是青年人从后现代主义理论中寻求依据,打着后现代主义旗号,主张放逐理想、躲避崇高、游戏人生,理想信念逐渐变得模糊甚至发生动摇,最终陷入信仰虚无主义泥潭。
一、反理性主义的肆虐及其信仰迷失
理性与现代性有不解之缘,在启蒙运动时期,理性的“普照之光”掩盖了上帝的万能光辉,理性成了判断审美、道德和信仰的价值之源,并且成为评判一切是非善恶的世俗标准。启蒙思想家高举理性大旗,以科学作为护身法宝,将现代社会的一切观念放置于理性法庭以衡量其价值大小。理性摧毁了宗教神学乃至封建社会的一切,推动了现代资本主义的发展。换言之,理性代替了上帝、神,成为了新的崇拜对象。后现代主义对理性主义价值观进行了无情的鞭笞,认为理性的全面扩张导致了现代社会人性的压抑甚至消亡。于是,以拒斥理性精神为理论旨趣的后现代主义,极力摧毁理性工具和科学利器,把基于理性主义的科学方法和本质主义当作逻各斯中心主义和形而上学加以无情解构,齐声宣告“主体的死亡”和“理性的死亡”,甚至高呼“人的死亡”。
在后现代主义看来,理性主义破除了神学奴役和宗教压迫,却又设置了新的压迫话语:权威主义和本质主义;正是这种科学话语霸权导致了理性主义价值观的失落。后现代哲学不相信有什么确定的知识和真理存在,认为传统形而上学所信奉的机械决定论的世界观是站不住脚的,于是以非决定论来否定事物发展的确定性。因为“对于今天的世界,决定论、稳定性、有序、均衡性、渐进性和线性关系等范畴愈来愈失去效用”。[1](P96)在后现代主义的感召下,追求差异性、多元性、分离性、破碎性之声此起彼伏,反对绝对性、整体性、共性之声不绝于耳。在一片反对理性主义之声中,社会失去了评价标准,混淆了正确与错误、真理与谬误、先进与落后的区别与对立,抹杀价值真理对于个体生活的指导意义。受后现代主义影响,不少人拒绝有深度的思考,摒弃本质主义精神,提倡不稳定和非连续,强调世界的无序、断裂和突变,对表面性、娱乐性与消遣性趋之若鹜。“私人生活则成为刺激与厌倦之间的交替,以及对新奇事物不断的渴求,……没有前后连续的持久性,有的只是消遣。”[2](P40~41)
以清晰、严谨和确定而著称的理性精神,为追求运力最大化的经济发动机注入了巨大的科学力量。但是,伴随着科学世界的日益膨胀,真实的“生活世界”却被实证化了和数字化了,世界的人不过是一体化系统中消失了主体意识的一个部件而已,人们不得不面对的是精神的失落和人性的沉沦。“我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实存之空虚。这是一种即使古典时代最激烈的怀疑论也得以避免的空虚感。”[2](P18)理性主义的放逐,消解和吞噬人们头脑中原有关于“进步”和“至善”的信念,让人们不得不怀疑一切原本视为真理的“绝对”、“权威”的价值。“实际上,精神追求的最崇高物,如此经常地被称作‘科学女王’的巨大人类成就,竟会除了一个伟大的欺骗外便一无所有,在我看来,那才是咄咄怪事。”[3]在詹姆逊看来,后现代主义文化的任何一种形式都具有政治无意识和对抗主流意识形态的双重视角。[4](P268~286)后现代主义者福柯宣布“人死了”,利奥塔宣告“知识分子死了”。其实,无论是“主体空位”、“人之死亡”还是“作者缺席”,实际上是反理性主义急剧膨胀的结果。
按照后现代主义理论,每个人都是既消解了历史,又放弃了精神的原子化个人,于是“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成为不少人的解放宣言。人们放弃真理的确定性和客观性追求,“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成为生活方式的选择标准,不再考量生活和行动的终极性价值,甚至以非理性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苦闷、怨恨和抗议。与反理性主义相伴而生的是难以排遣的压抑感、孤独感和失落感。个人主义价值观“虽然给主体的自由开放了很大的空间,但同时个人也失去了其行为中的更大社会的和宇宙性的视野,以及那些更高的目标感”。[5](P4)反理性主义的甚嚣尘上,人文理性的日渐退缩,功利主义的极度膨胀,作为追求物欲的经济理性人,孤独地面对这个以利益为轴心的市场世界,沉迷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世界,陷入了价值与意义难定的人生困惑之中。当精神生活慢慢陷入后现代主义深渊,鲜活的生命和独具特色的个性被销蚀、奴役和扼杀了;自我意识膨胀的结果,现代人进入“意义空场”的物化世界而不能自拔。
二、反中心主义与价值多元化困境
从古希腊开始,所有的思想家都试图发现自然万物、人生历史和精神世界的内在规律,并企图一劳永逸地建立一个能够解释一切的知识体系和真理系统。但是,事与愿违,恒定单一、固定不变的公式原理无法解释说明文化多元化和政治多极化;物理世界中不确定、无序性现象,使得决定论、稳定性和有序性越来越失去解释效力。相反,自然世界和社会领域中的不确定性和非连续性越来越多的得到科学证实。面对断裂和突变现象,后现代主义者为了从理论深处彻底否认确定性和有序性,而把不确定性推向极端。在他们看来,“中心”的存在就意味着有“非中心”,于是产生一系列二元对立问题,比如本质决定现象、主要决定次要,中心决定非中心。因此,后现代主义者认为,在科学研究中不存在完全中立的不偏不倚的“上帝之眼”,所有对于“逻各斯”、“终极性”和“本质主义”的追求,实际上是对恒定单一、固定不变的知识体系和真理系统偏好的印证。人们对事物的认识必须遵守所谓从现象到本质、从局部到整体,这实际仍是一种“在场的形而上学”,或者说是“理性中心主义”,应该予以废弃。
在后现代主义看来,世界是不停地变动的,事物的意义也是相对的,一切联系和相似都只是暂时的、偶然的,每一个事物都处于永不停息的运动中。现代哲学中所追求的“中心性”、“本质”、“理性”、“确定性”、“深度性”、“整体性”等事实上是不存在的,应该被置换成“边缘、不在场性”(德里达)、“不确定性”(哈桑)、“多元性”(费耶阿本德)、“不可通约性”(库恩)、“深度消失”(杰姆逊)等等。在后现代主义思潮肆虐之下,思想等级、观念等级和认识等级被抹平,显现出等级只是游戏,整体的瓦解呈现为碎片与变体,阐释深度的消失形成了浅薄的表面性或表层感。德里达把传统哲学所预设的中心、本质、结构、在场、本源,都称之为“在场的形而上学”或“逻各斯中心主义”,而解构主义要摧毁的就是所有这些“中心”、“基础”和“原则”。后现代主义消极地顺应社会现实的负面,而舍弃了改造、超越现实的历史使命;结果,“不确定性”流行,“零乱性”肆虐、“主体消失”甚嚣尘上、“价值崩溃”不绝于耳、“结构瓦解”随处可见。
由于中心的消失、权威的幻灭和结构的瓦解,无论是建立包罗万象的体系大全,还是教条主义、权威主义、实证主义、结构主义的预设,在后现代主义看来,都是“在场形而上学”的虚妄之举。“康德之后,不可能还有什么‘终极性’和‘整合性’的形而上学思想。”[6](P18)在“无中心状态”的世界中,不计其数的海量信息泥沙俱下,由于没有统一的“主义”,没有绝对的权威,谁都没有绝对发言权但谁都又有发言权,焦虑、抱怨、不满、困惑等非理性情绪宣泄普遍存在。在数字化、电子化、虚拟化的世界中,“构成世界的所有个体都是体验。”[7](P40)不少人以“自我”为中心,强调自我利益和个体价值的重要性,对公共利益和群体价值缺乏必要的认同,甚至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牺牲国家、社会和集体的利益。一旦素被推崇的公平道义原则被抛至脑后,赚钱有方、钻营有门、投机有道成为不少人的生存原则和经营之道,并且为了更大更多的利益诉求,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甚至敢于冒绞首的危险。追名逐利的狂热躁动,肉体欲望取代了价值理想,冲击公共的价值观念,扭曲健康的人生取向,也解构了传统价值体系。
受后现代主义影响,年轻一代厌烦了空洞说教、集体式权威和口号式宣传,追求新颖独特、标新立异,许多人不再专注于精神境界和终极关怀,对人生信仰与追求崇高也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后现代主义的独特思维方式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青人,他们关注自我欲望、个人利益和自我期待,对公民社会、公共精神缺乏必要认同,甚至否定利他主义价值观,理想信仰失落和精神世界坍塌是不可回避的社会现实。后现代主义逐渐改变着年轻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一些人开始崇拜“自我”,喜欢按照自己的意愿和价值观为人处世,设计体验人生。结果“价值领域分化所导致的结果是信仰和知识的主观化。”[8](P331)道德的神圣感、信仰的崇高感和良心的敬畏感渐行渐远,价值理性的推崇备至和生命意志的终极关怀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传统的伦理规范难以在内心深处扎根。现代生活被浸入骨髓的失落感和虚无感包围,不少人像浮萍般随波逐流,成为现代生产过程中的原材料和大机器,生活在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虚无主义氛围中。
三、精神信仰的反传统主义遭遇
在以农业为主的前现代社会,人们的基本价值观念根植于传统习俗和宗教意识之中,有着相当浓厚的集体性色彩。随着后现代化进程的发展,崇尚个人权利,强调个体自主和个人选择,注重自我发展的后现代主义价值观正日益扩大影响力,反传统主义正在成为一种普遍性的价值取向。无论是社会规范赋予的权威,还是国家准则赋予的权威,在后现代主义者的眼里,其价值地位在总体上已经走向式微。传统主义的式微意味着整体主义时代的结束,开始真正地进入后传统的、后整体的、后绝对主义的价值观时代。人们的价值取向越来越多地以自主权、自身利益和个人爱好为基础。由各种交换、占有和控制形成的非人格化关系中,人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原则说任何话,根据自己的意愿来选择生活方式,似乎是一个真正自由和彻底民主的好时代。自我发展和个人幸福成为指导个人行动的最高价值准则,道德的相对性、开放性、偶然性、暂时性是其基本特点。现代社会“呈现为一个充满了混沌和剧烈的不确定性的空间……这一区域所可能呈现的所有状态都显得具有同等的偶然性。”[5](P12)在这个“崇尚个人”时代里,个体目标主要通过被视为手段而加以利用的各种关系来实现,个人目的、个人的权利得到了比以往更多的强调,个人的自主权和自我满足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基于终结性与开创性为价值基准和价值体系,后现代主义以批判主义的决绝态度、反思立场和挑战精神,对限制、影响人类和平发展与进步的思想观念发起进攻,动摇、瓦解和铲除人们习惯已久的思维模式、认识方式、价值系统。最后,以开放性的虚无主义的观念去应对被忽略了的、遗失了的以及从未构想的或被视为毫无价值的价值。后现代主义背叛传统和现代的思想体系、观念体系和价值体系,使权威由宗教和国家二者向个人转移,即从前现代宗教社会的传统权威和现代国家的法理权威转向个人。韦伯洞察了社会价值的重大变迁:“宗教的根慢慢死去,让位于世俗的功利主义。”[9](P222)在后现代主义思想大厦中,强调“非中心化”,寻求差异性和不确定性,抛弃了所有的思想、观念、核心价值体系,放逐了超验主义的深度性和确定性。“甚至像‘上帝’、‘原罪’、‘恩宠’、‘拯救’等曾经非常有威力的词语现在也越来越像来自另一世界的陌生的入侵者。”[10](P138)传统习俗日趋丧失其现实的社会意义,国家对于民众的号召力日趋低下,结果就加速社会运行机制紊乱,推波助澜主流价值观念崩溃。
后现代主义以反传统、反现代的面目出现,认为不存在中立的、永恒的、超历史的框架,所有历史经典都是娱乐的素材、恶搞的对象。与现代主体相比,后现代主义更加放纵个体生命,专注于表层片面、追求平面化,而恶搞大话甚至无厘头尤其受到青睐。他们高举达达主义、先锋派和叛经离道的批判大旗,将尊卑贵贱的等级观念、科层制的管理模式和技术主义的发展思路作为摧毁和撕裂的对象。为了最大限度地达到恶搞效果,打破传统戒律和习俗陈规,“任由变幻无常的想象尽情驰骋”。[11](P4)不少人以后现代主义自居,彻底割断了现实与历史的渊源关系,陷入了“否定过去”、“割裂传统”的历史虚无主义。无厘头表达和复制拼贴成为大众文化中的一个流行名词,以冷嘲热讽的解构姿态,采用恶搞的表达形式,以戏谑性、颠覆性和反讽性的精神,通过拍摄、剪辑和拼凑等手段表达个人思想和情绪。“在他们的心目中,……历史只存在纯粹的形象和幻影”。[12](P31)无时不在的恶搞和拼贴,其本身就是一个非连续性“拼凑”式思维的展示过程,既是对传统文化全面否定的历史虚无主义表现,也是对艺术崇高性和权威性肆意歪曲的文化虚无主义新表现,呈现出典型的后现代主义特征。
反传统主义一路狂飙扫荡,动摇和否定了昔日一贯遵从的社会道德标准和价值观念,摧毁和瓦解了人类社会赖以立足的最起码的伦理根基。詹姆逊指出,在后现代主义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传统的高等文化和所谓的大众文化或普及文化之间旧有划分的抹掉。从学院派的观点来看,这也许是最为悲哀的发展”。[13](P291)在后现代主义狂轰滥炸之下,旧的社会秩序已被打乱,古圣人逐渐远去,旧权威受人尊重的地位开始受到冲击,他们的评价标准也失去了往日的光环,而新的社会秩序还未完全确立起来,社会评价标准出现了多元化。许多人感到无所适从,行动没有了方向,理想失去了根基,开始陷入信仰的迷茫与价值的失落之中。不少青年不再认真思考活着的意义和价值,不再孜孜以求精神境界、终极关怀,以调侃、玩世不恭、自由嬉戏的态度来对待一切。在这种情况下,不少人失去了生活目标,陷入了价值与意义难定的人生观困惑之中,“一无所有”成了他们共同的名字。
四、从解构主义到虚无主义
后现代主义者以解构主义的策略支撑非中心论的观点,反对对于同一性的寻求,反对普遍主义。在他们看来,世界早已不再是一个整体,而是呈现出了多元价值取向,并显示出碎片性和非中心的特点。进入后现代社会,几千年人类历史积淀的传统文化已经失去价值,人们不再相信统制各个领域的所谓第一原理,多元视角、解构一切、打倒一切,已经成为后现代主义最响亮的呼声。注重否定、摧毁而不重建设,利奥塔的这句话,成了后现代哲学的庄严口号。“让我们向统一的整体开战,……让我们不妥协地开发各种歧见差异,让我们为秉持不同之名的荣誉而努力。”[13](P398)由于过分张扬个性,夸大差异性,真理成为因人而异的自我理解,为了彻底摧毁形而上学的等级制,使后现代哲学不再落入传统哲学的范畴中,德里达通过瓦解“在场”、颠倒言语与书写的二元对立的等级结构,动摇了“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根基,从而展示了后现代的差异性和不确定性。这些话语内部的双重语义活动和悖论性含义,表明了人的思维方式不是单一性的和确定不变的。
崇尚个性自由的后现代主义者,企图摆脱权威、规范和原则的外在藩篱,于是高举解构主义大旗,摧毁一切包括规范、科学和权威等的现代性束缚,崇尚标新立异的多元主义,并建构个性特质可以兼容共存的规范体系。“个体不得不面对稳定的压力,即不得不凭借个体的力量去解决不断变化的社会条件带来的不可预测性、非连续性和空虚。”[14](P211)后现代主义坚决地否定中心却决不再另造中心,它一路持续不断的否定、拆解,使人们对昔日一贯遵从的社会道德标准和价值观念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和否定,甚至连人类赖以立足的最起码的根基都被怀疑淹没了。在后现代主义的眼界里,世界已失去了永久的本质和永恒的意义,放弃了寻找新的权威与合法性。因为权威与合法性早已失去了存在的基础,一切都在流行,所以一切均无终极意义。这种不确定内在性的精神境况和思维向度,使后现代主义的生存信念已变得不确定、不完整。这种文化心理把艺术创作与审美心理引向了所谓零散化、多元化、非原则化、无深度和卑微性的境地,从而导致了价值倒置、规范瓦解、视点移位和深度消解。
由于后现代主义追求不确定性,否定真理和理论存在的必要性,于是,绝对的理念、绝对的范式、绝对的权威与绝对的合法化,一切传统、理想、人格、价值均被消解,人生的希望在黑洞的宇宙中漂泊不定,甚至只能用语言游戏来填充它。当共同遵守的核心价值体系全面崩塌之后,强调多元化鼓吹差异性的解构主义,也就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相对主义、颓废主义甚至是“什么都无所谓”的虚无主义。后现代主义中日益膨胀的相对主义、怀疑主义,不仅冲击着传统文化,而且人们面对社会现实和未来产生了迷茫和不确定感。受后现代主义影响,不少青少年一切价值观念受娱乐主义、商品观念和金钱意识的左右,拒绝深度,消解确定意义。他们不喜欢亘古不变的真理,怀疑忠贞不渝的爱情,向往娱乐消遣和随心所欲的生活,喜欢幻想和幽默,专注转瞬即逝的体验和感动,热衷于制造出修辞狂欢的感官盛宴。在当前大众文化中普遍存在一种自甘堕落的价值倾向,不少人以低俗、庸俗的艺术表达方式对现代社会所共同认可的价值观念刻意诋毁,甚至是肆意解构。
后现代是一个凡人的时代,是一个只重过程而不重结果的时代。美国学者托夫勒就这样描述后现代主义的信仰后果,“生活缺乏一个完整的秩序就如同行尸走肉,丧失生活秩序,就会导致精神崩溃。”[15](P6~7)现代人片面求快、求新、求时尚,对问题缺乏有深度的思考,思维方式和思维水准狭隘浅薄,这与后现代主义者对确定性的抛弃,倡导无深度性等思想倾向不谋而合。一些人受后现代主义思维方式的影响,把一切都视为游戏,以调侃、玩世不恭、自由嬉戏的态度来对待一切,把感官刺激作为人生追求的价值目标,幻灭、惆怅、压抑、困惑成为部分人群生存境遇的真实写照。不少年青人纷纷以后现代主义为荣,追求舒适寻找感觉,丧失远大理想和崇高信念,戏谑庄严、躲避崇高现象时有发生。而自我意识的茫然失范而导致一些青年理想信念逐渐变得模糊甚至发生动摇,不少人抱怨失落、孤独、苦闷、空虚和生存的无意义,也从侧面说明了当前信仰系统的混乱和不确定。历史意义、生命价值和终极关怀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失去了原有的崇高感和神圣性,摒弃“思想”、拒绝“深度”、消解“意义”的虚无主义现象随处可见。
五、后现代主义的超越之路
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工业文明的不断进步,人们在喧闹中穿梭,在钢筋水泥构筑的“火柴盒”里生活,在巨大的物欲中被动旋转,人们在失去了自主性的同时,还忍受着内外的压力,从而焦虑、彷徨、忧郁、孤独、无助,随波逐流,无所适从。后现代主义就是在这种大环境下产生的,并由此走上反对理性主义和反对传统主义的道路。后现代主义对现代化进行无情的批判、解构,无疑是把批判、解构看作高于一切,看作是摧毁一切事物的最锐利的武器和拯救事物的最有效的方法。虽然现代性由于其内在的张力和冲突而对精神信仰及其凝聚力产生了深刻危机,“只要现代性制度持续下去,我们就绝不能完全控制旅程的路线和速度。”[16](P200~201)但它对现代社会和现代人生存不可替代和不可或缺的价值依旧没有丧失,现代化对我们这样一个后发达国家是必由之路。所以,我们决不会认可后现代主义的这种无限制的批判与解构。
基于极端主义真理观、认识论,后现代主义把现代性的负面效应片面夸大。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把一切都推向了极端,把丰富多样的世界归结为简单的概念化,认为只要解决了它们所设定的那些问题,这个世界的一切问题皆迎刃而解了。后现代主义膨胀的结果是非理性主义泛滥,虚无主义盛行。与其说后现代主义的危机来自于外部的批判与解构,不如说后现代主义的危机就存在于自身之内。为了反对基础、本体和普遍性,后现代主义把世界理解为“能指符号的滑动”,理解为任人随意阅读的文本,最后抹杀了差异、解构了等级,消解了中心、打碎了结构,摧毁了整体,不可避免地打上了相对主义和怀疑主义烙印。其实这个世界远比它们所预设的问题要复杂的多。后现代主义这种内在的缺陷或局限性,最终使形而上学走进—条死胡同,信仰虚无主义就是由于后现代主义某一维度过分膨胀而引起。
应该说,后现代主义者对现代性的批判有其正确的成分,但其解决问题的方法和结论却走向了极端。客观地说,后现代性解构内又包含着重构,“尽管也施行了很多解构,但偏重的则是建构(construction)”;[17](P1)反叛的同时又蕴涵了延续的一面,但这种延续并不是简单的顺延。后现代哲学对“现代性”只是偏重于否定和摧毁,而缺乏以积极的态度对哲学理论内容的建构,只是在否定中寻找理论的快感,而放弃了在建设中去激发理论创造的热情。相对主义和怀疑主义虽然不可取,但我们可以把其中所包含的相对性和怀疑因素加以限制。我们可以重视其中的批判精神,并且,只要对它稍加限制和改造,只要进行一定的扬弃,后现代主义式的批判就可以变为一种合理的批判性和否定性。为此,我们必须更为深入冷静地分析后现代主义包含的种种理论维度,寻找现代性的文化精神和社会内在机制,防止现代性的某一维度极度发展对其他维度造成损伤和破坏。后现代主义的缺陷应由进一步发展的现代性来克服,我们应当在转换和改造后现代主义中重铸精神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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